蔣凱峰 翟 輝 張超君
1 昆明理工大學理學院 昆明 650500
2 昆明理工大學建筑與城市規劃學院 昆明 650500
隨著農村地區逐步融入到城鄉一體化的大潮中,高強度的土地開發模式和“千城一面”的建設模式向農村蔓延,村落山水景觀格局及文化社會環境面臨愈加嚴峻的挑戰。大部分少數民族村落除了承載區域生態服務的功能之外,還是民族文化傳承、宗教信仰承載和觀光旅游的重要載體,辨析、保護景觀元素,構建景觀安全格局,成為民族地區可持續發展的重要前提。
俞孔堅[1-2]在Forman的景觀生態規劃方法基礎上提出“景觀安全格局理論”,認為景觀中的各個點對某種生態的重要性不同,其中有一些斑塊、廊道和聯通關系對控制景觀安全格局起重要作用,這些由生態基底、空間體驗和地方風土場景共同構成的景觀安全格局就是現有的或是潛在的生態基礎設施。景觀安全格局對維持民族聚落生態系統結構和過程的完整性、分析土地內在適合度、保護生物多樣性、推動生態和人文挑戰實現可控性具有重要意義。
近年來,學界對景觀安全格局的研究取得一定成果,如俞孔堅等[3]從山水格局、開放空間和宗教場所等方面研究順德馬崗村的景觀安全格局,陳菁等[4]通過“斑塊-廊道-基質”路徑和最小阻力模型分析廈門市的景觀安全格局,成超男等[5]利用景觀生態安全格局研究北京通州新區的城市園林綠地系統,熊星等[6]通過“源-匯”理論研究太湖西山傳統村落的景觀安全格局。但現有研究主要集中在城市和經濟較為發達的村鎮,面向高原少數民族地區的景觀安全格局的研究較少。為此,本文基于實地調研和分析,用GIS等技術對松崗片區的景觀安全格局進行研究,因地施策,探討高原少數民族地區生態基底保護和民族文化傳承的路徑。
松崗位于四川省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馬爾康市、青藏高原南側、四川盆地西北側,包括松崗天街、松崗新村和直波村等區域,研究面積約158 hm2。松崗距離省會成都355 km,屬高山峽谷區,地勢由東北向西南逐漸降低,海拔2 494~2 660 m,氣候高寒,自然生態環境較為敏感脆弱。作為藏區四大文化中心之一的嘉絨藏族文化中心,松崗片區擁有松崗天街、松崗碉樓、直波古村等村落建筑遺址和“掘藏”傳說、嘉絨刺繡等豐富的民俗文化資源。
民族村落是一個由基質景觀、聚落景觀和文化景觀構成的地域綜合體[7],需要結合不同的景觀特質進行分析研究。本研究將城市意向五要素[8]與民族村落的生態性和民族性表達相結合,發現以嘉絨古碉樓為主的“標志物”、以松崗天街為主的特色“道路”、以梭磨河為主的“邊界”、以直波古村和高山草甸為主的“區域”和以羅爾吾楞寺為主的“節點”共同構成了松崗片區的“景觀意向”,這些景觀要素的耦合嵌套共同構筑了民族鄉土聚落“天—地—神—人”和諧共處的景觀語匯體系[9]。基于俞孔堅等學者在景觀安全格局方面的實踐案例和理論研究,本研究分為以下3個步驟:1)對松崗片區現狀景觀元素進行分析提煉,得到現狀綜合景觀格局;2)輔以拼貼與補綴的方法[10],構建5層景觀安全網絡,疊加綜合分析得到綜合景觀安全格局(最優景觀格局);3)根據綜合景觀安全格局,對不同安全等級的區域提出相應的發展策略。研究技術路徑如圖1所示。

圖1 研究技術路徑圖
松崗片區海拔較高,為河谷沿岸地帶,場地內最大高差達166 m。除梭磨河兩側的灘涂地及松崗新村地形較為平坦外,其他區域坡度多大于30°。日照豐富的南向區域較多,背陰面較少。利用GIS技術繪制高程、坡度和坡向分析圖,賦予不同的土地適宜性條件相應的權重值(表1)。

表1 不同用地條件對應權重值
根據不同用地條件對應權重值疊加后對地塊做出綜合打分,得分為0~3分的是三類建設用地;得分為4~6分的是二類建設用地;得分為7~9分的是一類建設用地。根據綜合打分情況繪制出該地區用地適宜性分析圖(圖2),其中一類建設用地占比為23.89%,面積約37.75 hm2;二類建設用地占比為47.57%,面積約75.17 hm2;三類建設用地占比為28.54%,面積約45.09 hm2。

圖2 用地適宜性分析
將現有建筑按照建筑整體風貌分為傳統藏式建筑、現代藏式建筑和現代新建建筑3個類別。將現有道路按照寬度、坡度、使用強度及能否通車等情況進行綜合評價,分為聯通外界道路、村內一級道路和村內二級道路3個類別。將現有各個開放空間按照使用功能、場地大小、用地權屬等綜合評價分為文化活動空間、社區開放空間和鄰里開放空間3個類別。將現有各個宗教空間和構筑物按照使用功能分為寺廟和瑪尼堆2個類別。
根據以上對5類景觀元素的評價分析,綜合疊加形成現狀景觀格局(圖3)。從圖3可以看出,顏色越深的區域越是高等級(低安全水平)區域,顏色越淺的區域越是低等級(高安全水平)區域。

圖3 松崗地區現狀景觀格局
基于上述景觀元素的劃分,將景觀網絡系統分為山水生態、建筑風貌、街巷交通、社區交流和鄉土信仰5個類別,這些網絡是人和自然相互作用下的潛在影響力和可能性[11]。通過拼貼和補輟的方式,植入相應的發展觸媒,構建景觀生態廊道,修復景觀生態基質,延續地域文脈,構建民族村落可持續發展的景觀安全格局。
2.2.1 山水生態網絡
松崗片區具有“山高谷深”的山水格局,這一格局是當地人聚居的環境基礎,而氣候高寒使此地生態較為敏感脆弱。因此,保護這一片區的山水格局、構建連續穩定的生態安全網絡成為構建景觀安全格局和特色景觀意向的基礎。
2.2.2 建筑風貌網絡
民族村落的保護不僅在于歷史建筑的修繕和周邊建筑景觀風貌的控制,還在于深入挖掘背后的文化基因,引入新的媒介激活文化環境[12]。將場地分為高等級區域(對文物進行絕對保護,定期修繕歷史建筑)、中等級區域(嚴格控制建筑結構、形式、材料和色彩,延續藏式空間尺度和秩序)和低等級區域(新建建筑和村民改建建筑不破壞村落肌理和整體風貌)。低等級區域面積約11.9 hm2,占比26.50%;中等級區域面積約19.7 hm2,占比43.87%;高等級區域面積約13.3 hm2,占比29.63%。
2.2.3 街巷交通網絡
街巷交通網絡連接場地內各個景觀節點和公共活動空間,村內互聯互通,干道融入外部交通。嚴格保護松崗天街和直波古村等具有重要景觀價值的街巷空間,盡量避開生態敏感地帶建設,完善步行道路體系,適當拓寬主要車行道路,新建觀景平臺和步道。
2.2.4社區交流網絡
古碉樓、村頭等區域是當地村民日常交流休憩的重要場所,這些區域的保護對于村落的社會交往功能具有重要價值。結合公共建筑和道路灰空間,適當新建改建村民活動空間和民俗展示空間,解決村內長期存在的公共空間匱乏和無節慶慶祝場所的問題。
2.2.5 鄉土信仰網絡
嘉絨藏族和羌族等多個民族在松崗片區交錯雜居,以宗教和血緣關系構筑起社會結構,藏傳佛教的多所寺廟和瑪尼堆成為共同信仰的社會場所。保護這些信仰空間,并在宗教構筑物周圍加入“掘藏”等當地宗教故事性景觀[13],以穩固延續村落的社會結構和信仰體系。
將上述多層的景觀安全網絡進行綜合疊加,以安全等級“就高不就低”的原則進行分析,得到松崗片區的綜合景觀安全格局(圖4)。按照高、中、低3個檔次對本片區景觀安全格局進行劃分:高等級區域面積約79.35 hm2,占比50.23%;中等級區域面積約64.95 hm2,占比41.1%;低等級區域面積約13.7 hm2,占比8.67%。根據單項景觀網絡分析結果,松崗片區在保持景觀安全格局最優的情況下,道路交通系統所占面積應控制在8.86 hm2之內,新建建筑場所面積應控制在6.98 hm2之內,總建設面積控制在18.6 hm2之內,以青稞種植為主的基本農田應保證不少于24.43 hm2。

圖4 綜合景觀安全格局
1)松崗片區景觀安全格局高等級區域。此區域主要為坡度大于30°的自然山林、梭磨河河灘地,以及松崗天街、直波古村、直波碉樓等對場地風貌格局影響較大區域。這些區域生態效益大、景觀聚集度高、藏式文化濃郁,具有較高的旅游景觀價值,但生態環境較為敏感脆弱,環境承載能力低。因此,應對這些景觀網絡進行嚴格保護和風貌控制,區域內植被覆蓋區應劃入生態保護紅線,原則上禁止任何形式的開發建設,并加大古建筑修繕力度,改造或拆除區域內影響風貌的構筑物。
2)松崗片區景觀安全格局中等級區域。此區域主要為構成生態斑塊的高山草甸、青稞麥田及具有一定藏式風情的村落。相較于高等級安全格局區域,這些中等級區域具有維護生態平衡、營造整體風貌、擔當視廊背景等作用。該區域內建筑設施應根據相應設計導則及時改造修繕,加強特色景觀空間營建和生態源地維護,延續藏式村落街道空間肌理,適當補充基礎設施建設。
3)松崗片區景觀安全格局低等級區域。此區域主要集中在緩坡地帶的農田及松崗新村等對山水格局影響不大的區域。該區域屬于高安全水平,環境承載力較高,可在不影響景觀視廊的前提下適當進行開發,根據村民日常習慣增量提質公共空間,提高區域內基礎設施的完備性和可達性[14],并根據需要新建部分旅游及公共活動設施,實現山水生態、嘉絨文化、旅游產業之間的互補和融通[15],建設復合型的特色村落空間。
松崗片區是長期人地互動下基于鄉土關系而構建起來的社會共同體,也是國土生態安全網絡的基本單元,記載了社會和自然的變遷,是藏羌村民寄托思想、精神的棲居家園和慰藉之所[16]。景觀安全格局不僅直接聯結著村民的日常生活,更是通向一種集體記憶的“景觀社會”。本文通過對松崗片區的分析和研究,形成了綜合景觀安全格局,以拼貼和補輟的方式通過較小的空間干預實現較大的景觀格局調控規劃,并給不同安全等級區域制定相應的發展策略[17],在體現少數民族文化差異和個性的同時,形成完整的判別和維護村落景觀安全格局的體系,不斷增強民族村落發展建設的生態性、科學性和在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