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云
孔子說,不學詩,無以言。
賈樟柯在電影《一直游到海水變藍》里,讓幾位農民讀詩,有的觀眾說看到這個畫面覺得不適,覺得那不是農民的語言。但詩從來不是高高在上的,詩和大眾其實并不是割裂的,《詩經》的《國風》部分,本就是人民群眾的歌謠。電影里采訪余華時,余華講述他小時候在家鄉海鹽游泳,東海的海水是黃色的,于是他告訴自己,要一直游,一直游到海水變藍。
我們的人生也是這樣,人生應該是詩意的,如果你發現它是粗鄙的,那你就一直游,一直游到人生的海水變藍。
王小波說,每個人都應該有自己的精神家園。我們讀書,我們看電影,我們學書法,賞繪畫,聽音樂,都是在逐步建立自己精神家園的一個過程。這個世界本來是自然的,田園的,而人類社會中因為等級、資源不均而有各種陰謀、卑劣、粗鄙、惡俗,在這樣的世界里,人應該保持對世界的美好的向往,保持一個詩意的心態,不論什么時候,你都可以停下來看一朵花,賞一朵云,隨時隨地能讀進去一本書,能隨時發現生活的美好。
蘇聯詩人布羅茨基曾被法庭以“不勞而獲罪”審判。法官問他,你以什么為工作?他說,寫詩,我是一個詩人。法官問他,是誰把你列入詩人這一行列的呢?他回答,我自己,那么又是誰把我列入人類的行列的呢?
我當時讀到這一段的時候,有一種靈魂的戰栗。一位詩人最重要的,是靈魂的自由。被閹割的靈魂是寫不出好詩的。詩人是敏感的,是犀利的,他們能敏銳地觀察到這個世界的不合理,敏銳地觀察到人類最細微的感情,用最凝練的語言描述它,凝結成那一串語言的珍珠。
既有靈魂的自由,又能詩意地面對世界,那么,你就是你世界里的詩人。還是王小波那句話,一個人擁有此生此世是不夠的,他還應該擁有一個詩意的世界。那個世界,就是你的精神家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