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漢重疊詞特征對比研究

武廣慶 張 瑩

(陸軍工程大學石家莊校區 軍政基礎系，河北 石家莊 050000)

一、引言

語言是聲音與文字的結合體，韻律美和形象美是所有語言追求的效果，而重疊就是一種常見的語法手段。作為共有的構詞手段，重疊詞廣泛存在于英漢兩種語言中，它聲韻和諧、格式工整，能夠生動形象地表現出事物特征和情感色彩，極大地提升了語言的表現力。這些詞頻繁地出現在口語和書面語里，例如漢語中常見的重疊詞有“天天”“綠油油”“干干凈凈”“火紅火紅”，英語中有chop-chop、win-win、fuddy-duddy、zigzag。相同的語素經過重疊之后，演變成了富有感染力的修辭手段和獨特的語言形式，因此這也引起了國內學者的極大興趣，紛紛對英漢重疊詞現象展開研究。趙璞研究了英語重疊詞的構成、演變和句法功能[1]；周篤寶列舉了漢語疊詞的形態變化和翻譯技巧[2]；李清從對比的角度分別對英漢重疊詞的意義和功能進行了探討[3]，等等。然而，目前重疊詞的研究大多局限于單語層面，或是選取某一詞性進行對比，研究不夠全面。另外對于表層形式的研究較多，多維度對比分析較少且不夠透徹。因此，本文嘗試更加系統全面地對比英漢重疊詞的構形、語義和語用特征，并總結其共性和個性，以期能夠幫助學習者更好地理解、掌握和運用重疊詞，為第二語言教學和翻譯提供一定的借鑒與幫助。

二、英漢重疊詞構形對比

雖然重疊是英漢語共有的構詞形式，但是由于英語和漢語是兩種截然不同的語言，其重疊的呈現方式也不盡相同。

(一)英語重疊詞構形特征

英語屬于表音文字，每個單詞是由一個個音素組成的。因此，英語重疊詞在構詞形態上主要體現為音節或詞素的重疊，即通過元音或輔音的代替變化而形成。主要分為完全重疊、同輔異元重疊和異輔同元重疊這三種類型。

完全重疊指兩個詞素完全相同，例如hush-hush(極秘密的)、haw-haw(哈哈)、chop-chop(快點)。同輔異元重疊指兩個語素中的重讀元音發生改變，表現形式為CV1C-CV2C。如title-tattle(閑聊)，niddle-noddle(不停點頭),pitter-patter(啪噠聲)，zigzag(蜿蜒曲折)。異輔同元重疊指兩個詞素的首輔音發生改變而形成的重疊，表現形式為C1VC-C2VC。例如fuddy-duddy(大驚小怪的人)，willy-nilly(胡亂地)，hurly-burly(喧鬧)[4]。

(二)漢語重疊詞構形特征

與英語不同，漢語屬于典型的表意文字，詞是由一個個獨立的語素構成的。不同類型的語言文字特點決定了英漢語在重疊構成上的差異，尤其在重疊能力上，漢語比英語要更強，形態更多樣。漢語重疊方式主要包括以下六種類型。

1.AA式：名詞中主要表現為親屬稱謂，例如爸爸、媽媽、姐姐、弟弟等，這類重疊詞基式多為黏著語素，在讀音上第二個音節往往讀輕聲，量詞的重疊如條條、天天、個個等。動詞單音節重疊式如洗洗、看看、想想等，第二個音節讀輕聲。

2.ABB式：這類詞是由一個單音語素加上一個疊音的后綴而形成的。其中前面的單音語素多為形容詞，也有名詞或動詞，如綠油油、空蕩蕩、水汪汪、鬧哄哄等。

3.AABB式：有兩種情況，一是由單音節A和B分別重疊而成，如祖祖輩輩、三三兩兩。二是以AB為基式的雙音節詞分別重疊A和B，如高高興興、認認真真、絮絮叨叨、滴滴答答等。可見，名詞、動詞、形容詞和數詞都能以這種方式重疊，重疊構形能力較強。

4.ABAB式由基式AB重疊而成，如雪白雪白、一個一個、飛快飛快、碧綠碧綠、研究研究等。通常重音在第一個音節上，強調事物的狀態。

5.A—A式：這類重疊主要以動詞為主，如試一試、嘗一嘗、看一看、猜一猜等。

6.A里AB式：這類重疊數量不多，主要以形容詞為主，如糊里糊涂、啰里啰唆、土里土氣等。

(三)共性與個性分析

英漢語中都有完全重疊形式。英語以單音節為主，雙音節為輔，且詞與詞之間通過連字符合成。漢語包括字的重疊和詞的重疊，即AA式、AABB式和ABAB式。

英漢語中都有部分重疊，但形式表現差異較大。英語主要表現為通過音節的變化而發生重疊，包括同輔異元重疊和異輔同元重疊。從修辭的角度，也可以看作是押韻詞，實現了押頭韻和押尾韻。而漢語由于是一個個獨立語素構成的，因此重疊能力要遠高于英語，在數量和構詞形式變化上也遠多于英語重疊詞，ABB、A—A和A里AB就是獨具漢語特色的部分重疊。

三、英漢重疊詞語義對比

英漢語重疊詞不僅在結構形式上表現出較大的差異，在語義上也表現出各自的特點。

(一)英語重疊詞語義特征

首先，擬聲詞是英語重疊詞的主體成員和典型代表。如clop-clop(馬蹄聲)，woof-woof(犬吠聲)、puff-puff(噴氣聲)，ding-dong(叮咚聲)，tick-tock(滴答聲)，hubble-bubble(沸騰聲)。這些擬聲重疊詞是人們對于自然體驗的真實反映。通過對聲音的模仿達到渲染和增強音響效果的作用，使語言表達更加生動，朗朗上口，富有感染力，也是一種重要的修辭手法。

其次，重疊詞起到了擬態的作用。如zigzag(蜿蜒曲折)、razzle-dazzle(眼花繚亂的)，通過字母z本身呈現的曲折凌亂的視覺效果來體現詞義上的內涵。再如dilly-dally(拖拖拉拉)，shilly-shally(猶豫不決)，通過字母1的重疊給人一種松垮散漫、缺乏當機立斷之感。同樣，在“The 2006 season looks set to be a see-saw ride for them.”句中see-saw也反映出這場拉鋸戰高低起伏、不明朗的比賽局勢。可見，英語重疊詞能夠做到形神兼備、富有實感地描繪出事物的性狀特征，使人印象深刻，產生身臨其境的效果。

第三，除擬聲詞外，多數重疊詞都表現出負面語義特征。如hocus-pocus(胡編亂造)、hurly-burly(沖突嘈雜)、flim-flam(胡言亂語)、heeble-jeeble(神經過敏)、namby-pamby(傷感的)、pell-mell(亂七八糟)、raggle-taggle(雜色的)、helter-skelter(狼狽的)、hanky-panky(陰謀詭計)、wishy-washy(空洞無物)、goody-goody(阿諛之人)等。由此可見，英語重疊詞多用來表示混雜、嬌弱、虛偽等具有負能量的事物，表現了對所指人或物的貶斥和鄙視的態度，因此具有表達貶義情感色彩的作用[5]。

(二)漢語重疊詞語義特征

漢語語素重疊后，語義也都會發生較大變化。除了基本的信息傳遞外，還增加了審視角度、語氣和情感的不同。

首先，大量擬聲詞都是疊詞，直接模擬自然的聲音，例如滴滴、嗡嗡、嘩嘩、汪汪、轟轟隆隆、咕咕嚕嚕、嘰嘰喳喳等。

其次，重疊能夠擬態。ABB式在附加疊音后綴之后意義虛化，產生了新的表現力。如紅彤彤、黑黢黢、沉甸甸、慢騰騰、香噴噴。這類詞在加上疊音語素構成合成詞后，詞義加深、表現力增強，使原有的基式紅、黑、沉、慢、香更給人以多維度立體化的感官體驗。例如“香”只是扁平化的嗅覺形容詞，而香噴噴頓時讓人感受到香氣撲面而來，語言表達顯得更加鮮明生動，極富動態感和畫面感。

第三，重疊能夠增加語義，當量詞由“個”變為“個個”的時候，語義里便增加了“每個”的含義，不僅指明所代表的量的概念，更加強調獨立的個體。同樣的，還有張張、片片、條條，代表每一張、每一片和每一條。

第四，A里AB式的重疊詞表現出貶義的語義特征。從所收集的語料來看，幾乎所有的這類疊式都充滿了對事物的鄙夷、蔑視，如古里古怪、糊里糊涂、傻里傻氣、疙里疙瘩、慌里慌張、妖里妖氣等，貶低的語義內涵十分凸顯。

(三)共性與個性分析

從相同點來看，擬聲詞是英漢語共有的典型重疊詞，尤其是meow-meow、quack-quack、woof-woof這種動物的叫聲，語音和語義幾乎完全對等，反映了人類對于自然共同的認知規律和語言發展經驗。擬聲詞是呈現聲音效果的重要手段，通過重復來強調聲音的持續性，使得句子更為形象生動。

除了擬聲這個共同點外，英漢重疊詞還都具備擬態的特征。借助英文字母z、1、g等形狀意向而構成的疊詞和漢語ABB式疊詞都神形兼備、富有實感地描摹了事物的性質和狀態，給人以身臨其境的感覺。

對于個性分析，英語多數疊詞表達了鄙視、貶抑的情感色彩，而漢語只有A里AB式重疊具有貶義特征。另外也只有漢語量詞重疊實現了語義加項的功能。

四、英漢重疊詞語用對比

在意義表達的基礎上，為了實現特定的交際目的，重疊詞也表現出特有的語用功能。

(一)英語重疊詞語用功能

英語重疊詞具有加強語氣、增強效果的作用。由兩個發音相似、語義相近的語素組合到一起使得單個成分所表達的語氣和程度都能得到增強。如teeny-weeny(很小的)、tiptop(極佳的)、wig-wag(來回搖擺)。

(二)漢語重疊詞語用功能

首先，重疊能夠增強語義。AABB式重疊更加強調了數量之多、程度之深。如名詞重疊“山山水水”與簡單的“山水”相比，能更加生動形象地展現出了群山連綿、江河秀美；形容詞重疊“仔仔細細”突出了對待事物極其認真細致的態度；動詞重疊“蹦蹦跳跳”將孩子動作的持續性、活潑的性格、愉悅的氛圍都淋漓盡致地表現了出來，很具感染力。類似的還有家家戶戶、嚴嚴實實、吞吞吐吐、勤勤懇懇等。形容詞ABAB和A里AB式重疊與AABB相似，使意義表達增強，語氣更加強烈，情感更加深切，如冰涼冰涼、雪白雪白、火紅火紅等[5]。

其次，重疊能夠弱化語義。動詞AA、A—A和ABAB式重疊如看看、洗洗、試一試、嘗一嘗、交流交流、收拾收拾等，通過重疊就減少了動作的時量即延續的時間，或者減少動量即動作重復的次數。例如“她在家看書、洗衣服”,只是表明她在家干什么，是看書和洗衣服這兩個事件，表達直接，語氣生硬。而“她在家看看書、洗洗衣服”,不僅說明這兩個動作，還體現出在家的一種狀態，看書并不是長時間看、反復看，洗衣服也不是一直在洗、洗很多次。“看看書”和“洗洗衣服”都表示事情持續的時間短，發生的頻率也不高，主觀意愿不強烈，時量短、動量小。“嘗一嘗”“交流交流”也是一種委婉的表達，指示的動作具有嘗試性、淺表性或一次性的含義，起到了減弱語義程度、緩和語氣的作用。

(三)共性與個性分析

從語用功能的角度，英漢語重疊都體現了一種視覺上的形式美和聽覺上的音韻美。好的文章往往在行文處理上都會力求文字齊整、排列勻稱，看起來賞心悅目。重疊能夠使讀者朗朗上口、氣韻連貫，同時給聽者以音律和諧、耳目一新的感覺。因此，重疊起到了很好的語言藝術修辭效果。

同時，英漢語也都能夠通過重疊達到加強語氣和表達效果的目的。如英語的niddle-noddle(不停點頭)，nitty-gritty(關鍵實質)；漢語的AABB式和形容詞ABAB式如祖祖輩輩、冷冷清清、湛藍湛藍。意義的疊加使得傳達的內涵更加豐富，程度更加深厚，情感更加強烈。

與英語相比，漢語重疊詞獨特的語用功能在于它能夠弱化語義，動詞重疊尤為突出。它使得原義表達呈現出時間縮短、頻率降低的效果，體現出嘗試性、隨意性、偶發性的動作特質，起到了緩和、委婉和柔化語言的修辭效果。

五、結語

通過對英漢重疊詞的整理和歸類，從構詞形式、語義特征和語法功能這三方面對比分析了英漢重疊詞特征的異同，期望對中國學生學習英語詞匯以及外國學生學習漢語起到一定的幫助。同時，這也希望有助于從重疊詞這個切入點，去進一步探究翻譯的策略方法和語言所折射出的不同民族的思維文化差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