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薩克斯坦局勢動蕩引發“一帶一路”能源合作的思考

白 羽，李富兵，樊大磊，申 雪，李龍飛

(自然資源部油氣資源戰略研究中心，北京 100860)

當前，新冠肺炎疫情依然嚴峻，世界經濟持續復蘇面臨諸多挑戰。氣候變化、自然災害、疫情蔓延等全球性問題給人類社會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影響，加之中美兩國全方位的競爭不斷升級，哈薩克斯坦局勢剛剛穩定，而俄烏局勢卻持續升級，地緣政治的博弈帶來了極大的不確定性，共建“一帶一路”的國際環境日趨復雜。同時，我國油氣資源的稟賦特點決定了需要長期堅持“兩種資源、兩個市場”，從全球資源配置的高度全面提升能源國際合作質量。目前，我國石油、天然氣、煤炭、鈾礦等能源礦產進口主要分布在“一帶一路”沿線國家，能源國際合作在“一帶一路”建設過程中居于重要地位，“一帶一路”國家政治、經濟的安全穩定對我國能源安全供給影響巨大，因此，需要做好“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局勢的風險評估和安全防范工作，保障我國能源合作順暢。中亞地區是“一帶一路”的核心地區，哈薩克斯坦作為中亞地區的主要國家，有著豐富的油氣、煤炭、鈾礦等能源礦產資源，也是經濟的領頭羊，更是我國“一帶一路”建設向西延伸的第一站，特別是2022年初哈薩克斯坦國內局勢動蕩，會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一帶一路”的建設。因此，研究哈薩克斯坦國內局勢動蕩的內外因，以及由此可能引發的“一帶一路”能源合作的影響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1 哈薩克斯坦及中亞地區能源供需形勢

哈薩克斯坦能源礦產資源較為豐富，石油、天然氣探明剩余可采儲量分別居世界第12位和第16位，已查明鈾可采資源量居世界第2位，鈾產量居世界第1位。中亞地區是“一帶一路”能源礦產勘探開發投資的重點地區，尤其是哈薩克斯坦和土庫曼斯坦，是“一帶一路”重要的油氣、鈾等能源供給國[1]。

1.1 能源礦產儲量現狀

哈薩克斯坦的油氣、煤炭、鈾等能源礦產儲量較為豐富。 據BP數據，截至2020年底，哈薩克斯坦石油探明剩余可采儲量39.3億t，分別占中亞地區、世界石油探明儲量的96.0%和1.6%，居中亞地區第1位，世界第12位；天然氣探明剩余可采儲量為2.3萬億m3，分別占中亞地區、世界天然氣探明儲量的13.5%和1.2%，僅次于土庫曼斯坦，居中亞地區第2位，世界第16位；煤炭探明剩余可采儲量為256.1億t，分別占中亞地區、世界煤炭探明儲量的94.9%和2.4%，居中亞地區第1位，世界第10位(表1)。

表1 哈薩克斯坦及中亞地區能源探明剩余可采儲量情況Table 1 The proved reserves of energy sources inKazakhstan and Central Asia

另外，據國際原子能機構(IAEA)數據，截至2019年1月1日，哈薩克斯坦已查明鈾可采資源量(鈾回收成本<260美元/kg)90.68萬t，占世界總資源量的14.7%，僅次于澳大利亞，居世界第2位[2]。

1.2 能源礦產供需形勢

進入21世紀以來，哈薩克斯坦進一步加強能源資源勘探開發，能源產量呈較快增長態勢，石油產量從2000年的3 532萬t增加到2020年的8 611萬t，天然氣產量從2000年的82億m3增加到2020年的317億m3；煤炭產量從2000年的7 487萬t增加到2020年的11 317萬t(表2)。據哈薩克斯坦能源部數據，2021年哈薩克斯坦石油產量8 588萬t，石油出口量6 760萬t，其中，田吉茲、卡沙甘和卡拉恰甘納克三大主力油田石油產量分別為2 650萬t、1 590萬t和1 160萬t，占總產量的62.9%。

哈薩克斯坦能源消費量總體呈穩步增長態勢。2020年以來，受新冠肺炎疫情的影響，油氣產量和消費量均有所減少，2020年石油、天然氣產量同比分別下降5.4%和6.8%；石油、天然氣消費量同比分別下降1.0%和4.6%，煤炭產量消費量均同比下降1.6%(表2)。

表2 哈薩克斯坦能源生產、消費和出口情況Table 2 The production,consumption and exports of energy sources in Kazakhstan

據哈薩克斯坦能源部數據，里海水域的“卡拉姆卡斯海”區塊和“哈扎爾”區塊是哈薩克斯坦未來10年油氣領域最具潛力的項目，計劃開發投資45億美元，預計2028年起年產油約400萬t。隨著田吉茲、卡沙甘和卡拉恰甘納克油氣的擴產、穩產項目實施，以及新油氣區塊按期投產，預計到2030年，哈薩克斯坦石油產量有望超過1億t，天然氣產量(包括企業自用量)將由2021年的540億m3增至871億m3[3]。

據世界核協會(WNA)數據，2020年哈薩克斯坦鈾產量19 477 tU，占世界鈾生產總量的40.8%，居世界第1位。另外，中亞地區的烏茲別克斯坦鈾產量3 500 tU，占世界鈾生產總量的7.3%，居世界第5位[4]。

2 哈薩克斯坦局勢動蕩的原因

哈薩克斯坦此次局勢動蕩的主要原因是內因，哈薩克斯坦總統卡西姆·托卡耶夫在事后反思認為引發此次動蕩的主要原因是哈薩克斯坦的貧富差距較大，民眾的不滿情緒被恐怖分子利用[5]。哈薩克斯坦政府2022年開始上調全國液化天然氣價格僅僅是一個導火索，新冠肺炎疫情導致國內經濟出現下滑，人民生活較為艱難，認為哈薩克斯坦作為能源生產大國，卻沒有保障人民的利益，僅少數精英階層獲得大量能源收益。為此，大量民眾涌上街頭示威，向政府表示強烈不滿，哈薩克斯坦政府采取強壓處理，激起民眾更大的憤怒，最后演變成大規模動蕩，造成重大人員傷亡和財產損失。另外，此次局勢動蕩背后外部勢力的推波助瀾，制造局勢動蕩，策動“顏色革命”[6]。

哈薩克斯坦向以俄羅斯為首的集體安全條約組織尋求援助，迅速穩定了局勢，并降低了國內的天然氣價格。 通過此次事件的妥善處理，標志著哈薩克斯坦實現了新老權力的順利交接，正式進入托卡耶夫時代。

3 中國與中亞國家能源合作現狀

1993年以來，我國能源企業積極貫徹“走出去”戰略，取得了巨大的成就。截至2021年底，我國海外油氣合作業務主要分布在中亞-俄羅斯、中東、亞太、非洲和美洲五大區，建成橫跨我國西北、東北、西南和東部海上四大油氣運輸通道，權益油氣產量超過2億t油當量。中亞地區石油、天然氣、鈾等能源礦產資源十分豐富，是我國海外能源礦產的重要合作區。中國同中亞國家共商共建共享，共建“一帶一路”在中亞地區開花結果[7]，我國能源企業在中亞地區取得了顯著成果。

3.1 合作現狀

我國石油企業在中亞地區的投資主要有勘探開發、油氣管道建設、工程技術服務等。主要油氣勘探開發合作項目有卡沙甘(Kashagan)油田、阿姆河右岸天然氣勘探開發、阿克糾賓油氣項目、北布扎奇油田、PK石油公司、KAM、ADM等。2013年，中國石油天然氣集團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中國石油”)以約50億美元收購KMG所持的卡沙甘(Kashagan)油田權益，中國石油持有該油田8.33%的權益。2015年中國石油化工集團有限公司耗資10.87億美元收購盧克公司所有的里海資源公司50%股份[8]。另外，2021年，中哈可再生能源合作項目扎納塔斯風電場、圖爾古孫水電站等相繼竣工投產[9]

中國和中亞地區建設的主要能源運輸管道有中國-中亞天然氣管道A/B/C線、中哈原油管道、中國-中亞天然氣管道D線等。其中，中哈原油管道是中國的第一條戰略級跨國原油進口管道，全線總長2 835 km，設計年輸油量2 000萬t；中國-中亞天然氣管道A/B/C線，單線長1 300 km，設計年輸氣量550億m3；中國-中亞天然氣管道D線尚未建成投產(表3)。

表3 中國和中亞地區油氣進口管道建設情況Table 3 Import pipelines of oil and natural gas in China and Central Asia

2021年，中國從中亞地區、“一帶一路”國家進口石油分別為449萬t和36 392萬t，分別占總進口量的0.9%和71.0%；中國從中亞地區、“一帶一路”國家進口天然氣分別為439 m3和1 018億m3，分別占總進口量的26.2%和60.8%；中國從中亞地區、“一帶一路”國家進口煤炭分別為54萬t和27 793萬t，分別占總進口量的0.2%和86.0%(表4)。我國從中亞地區進口的石油來自哈薩克斯坦，通過中哈原油管道運輸，進口原油量不足原油管輸送能力的1/4。 我國從中亞地區進口的天然氣占總進口量的26.2%，主要來自土庫曼斯坦，進口量和中國-中亞天然氣管道的輸送能力基本相匹配，天然氣進口量占管道輸送能力的近4/5，隨著我國“雙碳”目標的有序推進，中國-中亞天然氣管道D線的建成投產已迫在眉睫。

表4 2021年中國從中亞地區、“一帶一路”國家能源進口情況Table 4 China’s energy imports from Central Asia and“the Belt and Road” countries in 2021

3.2 面臨的機遇和挑戰

3.2.1 中亞地區是地緣政治和大國博弈的焦點

中亞地處亞歐大陸中部，是貫通亞歐大陸的交通樞紐，是東西方文明交往的橋梁，是“一帶一路”的關鍵節點，是世界大國博弈的重要舞臺，戰略地位十分重要。中亞地區因地緣關系和豐富的油氣資源始終處于大國博弈之中。大國在中亞地區控制油氣資源及戰略通道的出發點和戰略利益各不相同。俄羅斯要力保其在中亞地區原有的影響力及對油氣資源和出口通道的控制權。美國通過“顏色革命”等手段，不斷加強對中國、俄羅斯的遏制，一方面想在中亞獲得油氣、經濟等利益，另一方面還想打破俄羅斯對中亞地區的控制和壟斷。歐盟竭力繞開俄羅斯引進中亞油氣，減少對俄羅斯的過度依賴[1,11]。中國同中亞五國相繼建立戰略伙伴關系，在上海合作組織的框架下，深化政治互信、互利共贏，深耕睦鄰友好，在政治、經濟、能源、安全、文化等方面深度合作，有力地促進了中亞地區的穩定和發展。

3.2.2 “雙碳”背景下，能源合作向低碳、綠色轉型

2021年我國發布的《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完整準確全面貫徹新發展理念做好碳達峰碳中和工作的意見》，圍繞“十四五”時期以及2030年、2060年兩個重要時間節點，明確了碳達峰、碳中和工作的路線圖[10]。隨著經濟高質量發展和生態文明建設的持續推進，我國對清潔能源的需求量不斷增加，2030年非化石能源消費比重將達到25%，2060年非化石能源比重將達到80%以上。盡管中國大力發展非化石能源，但煤炭、石油、天然氣和鈾等能源礦產的消費量仍保持增長態勢，預計2030年前達到峰值后開始下降，并將相當長時間居主導地位，但能源結構將不斷優化，向綠色低碳轉型[12]。

為此，需要及時調整海外能源礦產合作方向，積極推進中國與中亞國家在天然氣、鈾、太陽能、風能、水電等領域的項目合作，未來合作前景廣闊。

3.2.3 中國能源合作“走出去”面臨技術挑戰

我國“走出去”面臨諸多挑戰，新冠肺炎疫情依然嚴峻，世界經濟復蘇艱難、中美全面對抗不斷升級、地緣政治日趨復雜、關鍵技術與重大裝備自主化程度不高等帶來的風險日益嚴峻，在深水深層、超深水超深層領域、大型碳酸鹽巖油藏開發、重大共性工程技術與裝備等方面，與世界先進水平還有較大差距，部分核心技術和關鍵部件受制于人。我國石油企業在2009—2014年高油價時期以較高成本獲得的一批海外油砂、煤層氣等油氣資產，將成為企業當前和中長期高質量發展的歷史包袱，亟待解決。

4 建 議

堅持開放包容、互利共贏，高質量推進“一帶一路”國際能源合作。鑒于我國油氣資源的稟賦特點，需要長期堅持“兩種資源、兩個市場”，牢固樹立全球資源配置思想，建立全球資源配置機制，提高全球資源配置能力，全面提升能源國際合作質量。當前，氣候變化、疫情防控等全球性問題給人類社會帶來的影響前所未有，共建“一帶一路”國際環境日趨復雜。

一是以中亞-俄羅斯、中東等地區為重點，高質量持續推進天然氣、鈾、石油等能源礦產合作，重點加強風能、太陽能、水電等可再生能源和新能源合作，持續推進“一帶一路”國家油氣合作，要注重油氣上下游一體化發展，不斷獲取高質量能源項目。以“一帶一路”國家為重點，突出中東和中亞，鞏固亞太，積極推進中俄蒙能源礦產合作，拓展非洲、南美，探索北極[12]。積極參與全球能源治理，堅持互利共贏，形成利益共同體，逐步構建多點、多元、多渠道境外能源供應格局。

二是繼續加強基礎設施、規劃標準的互聯互通，不斷加大非能源領域合作。秉持綠色、開放、廉潔理念，堅持“共商共建共享”原則，把基礎設施“硬聯通”作為重要方向，把規則標準“軟聯通”作為重要支撐，把共建國家人民“心聯通”作為重要基礎，高質量推進國際能源務實合作[13]。在做好傳統能源合作的基礎上，要不斷加強綠色能源、抗疫、減貧、文化交流、人才培養等領域合作，深化數字領域合作，發展“絲路電商”，加強人工智能、大數據、云計算等高技術領域合作，培育新的合作增長點。加快推進中吉烏鐵路項目，推進中國-中亞交通走廊建設。

三是創新能源合作模式，加強能源關鍵技術的研發。鼓勵和支持我國能源企業持續推進國際能源合作，研究新合作方式，創新商務模式，資源潛力、經濟性、安全性、關鍵技術等將是國際能源合作的重要考核指標，互利共贏是關鍵。全球油氣勘探開發對象正逐步從常規油氣向非常規油氣跨越，從石油轉向天然氣、從陸地轉向海上、從淺層淺水轉向深層深水，開采難度越來越大，對技術及裝備的要求越來越高，我國石油企業“走出去”核心競爭力的關鍵是技術，要繼續實施好國家油氣科技重大專項，加大海外油氣勘探開發關鍵技術的攻關力度[14]。

四是加強境外風險評估和安全防范，確保我國能源安全穩定供應。從政府層面看，亟需國家加強對“走出去”的頂層設計，充分發揮國家能源委員會、推進“一帶一路”建設工作領導小組、部級聯席會議等的作用，及時解決能源企業“走出去”面臨的問題和困難。建議按照能源資產的市場化規律和國際化準則，出臺相關政策，鼓勵企業及時剝離無效低效資產，不斷優化海外資產結構。建立國家與企業間風險預警信息共享傳遞機制，加強國際化經營風險防范與控制。以“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為重點，開展全球油氣資源評價和戰略選區研究。加強境外油氣投資環境和政策等信息咨詢服務，為企業境外油氣投資提供支撐[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