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南京農業大學 孫曉雨
對于高等教育公平的研究在國內外都已經有了相當的歷程和豐富的成果,為本研究的開展提供了理論及方法上的借鑒,外國學者主要是結合資本主義社會的教育體系來描述高等教育機制如何為上層精英服務,以及關于就業能力的各種指標的研究。我國學者對中國高等教育的入學機會公平做了大量的實證研究和分析。同時,農村貧困家庭出身的學生在教育質量和就業方面也面臨明顯的困難。人力資本和社會資本是影響大學生就業選擇和就業獲得的雙重機制,即家庭背景好的學生在人力資源和社會資源方面都有明顯的優勢,而家庭貧困的學生在就業過程中則處于弱勢地位。
人力資本主要指個人的人力資本,即畢業生本人的知識技能、學歷符號、實習經驗以及各項綜合能力、興趣愛好等。就農村大學生和貧困生而言,提升人力資本的主要渠道是正規學校教育以及自學技能。
有研究表示,農村學子接受的高等教育質量更低,并且在就業中所需要的組織、領導和溝通表達能力也低于城市學生。這主要是由于農村貧困大學生在參與校園和社會實踐方面缺乏必要的積極性和自信。大多數企業在招聘時除了關注應屆生對專業知識的掌握,還看中交際能力、興趣特長等綜合素質。企業面試要求的技能是中產階級的職場能力,因此需要求職者對城市社會結構和運作有著較為全面的了解。農村貧困大學生雖然具備相應知識技能,但因為早期文化資本的匱乏,無法像城市學生一樣成長在城市的文化和生活方式中,且受困于時間和經濟成本的壓力,他們也容易忽略這一部分人力資本的培養,導致不適應求職中面臨的精英場域,就業的難度亦隨之增加。
雖然許多農村貧困大學生在學業和就業方面的人力資本可能與非貧困生存在一定的差距,但以學校層次為代表的學歷信號仍然是支撐他們獲得比父輩更高的職業地位、完成階層流動的重要條件。同時,實習經歷能夠對個人的專業技能、職場經驗起到不可替代的提升作用,并且一定程度上幫助畢業生找到更加滿意的工作。
對于貧困大學生來說,或許他們在學業上不存在太多的困難,但高等教育不僅僅局限于上課和考試,相比于高考這個“入口”,就業這一“出口”有更多困難。積累就業資本,把握自身的優勢,塑造讓企業單位感興趣的個人特質,是農村貧困大學生在就業過程中值得關注的問題。
農村貧困大學生的社會資本也是就業資本的重要部分。高校貧困生社會網絡資本由兩部分構成:一是以家庭為社會資本;二是以貧困生的個人社會網絡資本。由于貧困生的家庭社會資本較為匱乏,目前的研究主要關注的是貧困生自身的就業社會資本。
許多研究表明,家庭背景是大學生求職中的重要影響因素,表現為獲得面試機會或者直接影響入職結果;低收入家庭的大學生在畢業后的月收入水平、就業滿意度低等結論。農村貧困大學生在家庭資本方面具有先天的劣勢,但這不代表他們無緣豐富的社會資本。參與大學校園的活動是高校貧困生提升其社會網絡資本的重要方式之一。在個人的社交中,高校貧困生將實現人力資本和社會資本的相互轉化。
與城市大學生相比,農村大學生的家庭社會資本以弱關系為主,個人社會資本以強關系為主。在就業初期,大多數農村大學生依靠自身強關系社會資本進行求職,例如學長學姐,同學好友等提供就業和實習的相關信息,并在最終錄取的環節給予一定的建議和支持,對農村大學生的就業起到極其重要的作用。一般而言,農村大學生更加依賴學校的公共資源,但研究證實,在大學期間積極構建后生性文化資本的農村大學生對自己大學期間的教育收獲評價更高。這表明意識到主動抓住機會,積極利用自身社會資本進行就業,是農村大學生利用學歷符號實現社會流動的重要環節。
有學者指出,大學生社會網絡的建立是在一定的事件基礎上的,并且在特殊的情境中會發生擴張或者收縮。同時,依賴社交媒體拓展社會網絡成為新的趨勢,有助于提升個人社會資本質量,提升社會交往的異質性。因此,農村貧困大學生應當適當參與各類實踐活動,積極構建自身的社會關系網絡,通過與同學和企業單位的交流互動,逐漸加強自身對社會資本的正確認識,明確自身的職業理想和規劃。
關于農村貧困生就業資本的研究還集中于貧困生的家庭文化資本、心理資本等方面。許多研究從農村子弟的學習經歷、家庭關系和階層流動來分析農村貧困大學生的情感體驗與生存心態,認為農村家庭有獨特的底層文化資本,通過道德約束和精神激勵等方式對農村子弟的求學產生強大的積極影響。“物或損之而益”“苦難的自我民族志”等觀點充分體現了底層學子為打開高等教育的大門所付出的艱辛努力;但與此同時,底層文化資本也對農村子弟造成了敏感脆弱、心理壓力大等負面影響。
許多學者試圖將“寒門貴子”的成功個案總結成為具有普遍性的底層文化資本理論,以便解釋農村貧困大學生實現階層流動的社會現象,并且為更多經濟困難家庭的大學生提供成功的“秘訣”。但是必須注意的是,將農村貧困家庭的文化資本想成“一雙隱形的翅膀”,具有潛在的問題和風險。隨著社會分層的新變化,農家子弟在高等教育中“無聲的革命”逐漸式微,高等教育的不平等日益加深,就業市場也越來越受到家庭資本的深刻影響。過分沉溺于底層文化資本的浪漫中,可能會出現“受害者指責”的現象,脫離對農村貧困學生面對的現實問題的關注與思考。
農村大學生的底層文化資本蘊含的“向上的內驅力”固然真實存在,但凡事并非只要有氣勢和決心就能做到,因為關注成功的個案而忽視農村貧困大學生群體在高等教育過程和就業中所處的弱勢地位、遭受的重重困難,無疑是對他們最大的不公平。其次,高校對貧困大學生的就業輔導除了在應聘技能方面,還應當加強貧困生的心理資本建設,盡可能修復貧困家庭給他們帶來的強烈的自卑感或疏離感;良好的就業心理資本是改善農村大學生畢業、就業焦慮的關鍵。
“2019年全國高校畢業生就業狀況實證研究”的調查結果顯示,發現農村生源和非農村生源高校畢業生未就業率分別54.3%和29.1%。農村大學生的未就業問題仍然值得特別關注。在疫情的大背景下,目前的就業方式集中于線上招聘、面試,這對于貧困大學生來說是一個較為有利的條件,一方面可以節省大部分的就業成本;在就業信息的傳播與獲取方面,網絡平臺也比傳統的招聘會、宣講會傳播速度快、靈活性高、就業成本較低。
事實上,貧困生和非貧困生的就業機制可能并不完全相同,因此,僅僅關注和分析畢業生的就業結果是不全面的。研究農村貧困大學生就業中的不公平,還需要回歸到高等教育的過程中去,回歸到農村大學生的真實生活中去。農村貧困大學生的就業資本是如何被使用的,產生了哪些效果,以及追問其背后的成因,是今后研究貧困學生接受高等教育質量和結果的重要議題,并據此為高校及社會組織的教育扶貧政策提供更有針對性的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