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西航
(西藏民族大學 文學院,陜西 咸陽 712082)
水滸戲作為元雜劇中的一個系列,其中的故事紛繁復雜,為后世小說《水滸傳》的誕生進行了文本故事的累積。在元雜劇中,有較多描寫李逵的劇目。黃田子在《論〈李逵負荊〉對元雜劇的貢獻》一文中記錄,“元代雜劇以水滸故事為題材的有三十三種,流傳至今的有十種,其中寫李逵的三種”。在《中國戲劇發展史》中,“這三十余種作品中,有十四種以李逵為主角,幾乎占了二分之一?,F存的六種水滸劇中,以李逵為主角的劇目有四種之多”[1]312。康進之的《李逵負荊》是水滸戲的代表。
梁山集團本質上是一個占山為王的盜匪集團,所以李逵本質也就是一個梁山泊盜匪。如何對這一集團和成員進行塑造,以符合其本質又能顯示出英雄傳奇。小說選擇了對梁山集團成員的下山行為給予了特別的筆墨描寫,例如四十七回至五十回對梁山集團攻打祝家莊的描寫、六十回“晁天王曾頭市中箭”、六十三回“宋江兵打大名府”。這些群體下山的描摹,基本都是因戰爭而集體下山。而個人下山的代表莫過于李逵了。書中對李逵下山的描寫不在少數。在江州劫法場沒多久就下山接母,后又下山到了柴進莊上、獨自下山前往曾頭市、與燕青下山打擂臺等,好像就李逵在梁山進出自由一般。宋江也因此常罵道:“你這廝忒大膽,不曾著我知道,私走下山,這是該死的罪過!”[2]781可見下山對于梁山集團來說是一個應當謹慎的事情。而雜劇《李逵負荊》開頭宋江的念白和唱詞中就有類似的法令:
如今遇這清明三月三,放眾兄弟下山,上墳祭掃。三日已了,都要上山,若違令者,必當斬首。[詩云]俺威令誰人不怕,只放你三日嚴假;若違了半個時辰,上山來決無干罷[3]227。
這是《元曲選》本中的唱詞,而另一個版本酹江集本中的“詩云”寫的是:
作威福將令傳罷,都要你三日嚴假,若違了某的將令,上山來決無干罷[4]193。
不管哪個版本,都體現出宋江的威嚴、梁山的嚴苛紀律?!端疂G傳》中對下山描寫較多,戲曲中則集中體現。究其原因,需回溯到歷史層面,元朝社會“地益遠而吏益暴,法益隳而民益偷”[5]18。異族入侵帶來的高壓統治,導致起事之民眾多。這些起事者在朝廷眼里就是不折不扣的“草寇”,是元朝主流社會的對立面,是導致社會動蕩的重要因素。如薩孟武先生所言:
梁山泊的好漢大率出身于流氓,沒有正當的職業,或在山林“剪勁”,或在湖里“揩油”,我們雖然佩服他們的義氣,而對于他們“逼上梁山”的環境,也應該予以相當的同情,但不宜因佩服與同情,而諱言他們的出身[6]4。
雜劇文本中的下山管制不奇怪,是為了避免招人耳目,且要表示集團成員與官府朝廷的對立。這種加之于李逵身上的管制一旦松開,天性的釋放,產生出來的就是暴力沖動的行為。
《李逵負荊》中有多處對李逵個人的暴力描寫。有些學者認為這種描寫是“對農民起義軍的丑化”[3]235,這是不太客觀的。文本中既然出現了這樣的文字描寫,自然是作者康進之希望表達的,這也是讓梁山形象和李逵形象更加真實的一種手法。也正如上一段材料中薩先生所言,不用避諱他們的出身。例如第一折中,李逵在王林酒店喝酒,王林告訴他女兒被賊漢奪去。李逵對號入座,以為“賊漢”說的是自己,便有了這樣一番念白與唱詞:
[正末做打科,云]你道是賊漢,是我奪了你女孩兒來?[唱]
[金盞兒]我這里猛睜眸,他那里巧舌頭,是非只為多開口。但半星兒虛謬,惱翻我怎干休!一把火將你那草團瓢燒成腐碳,盛酒甕率做碎瓷甌。[帶云]綽起俺兩板斧來,[唱]砍折你那蟠根桑棗樹,活殺你那闊角水黃牛。
[云]兀那老王,你說的是,萬事皆休;說的不是,我不道的饒你哩[3]232。
整段文本,李逵表現出來的是魯莽與暴力,字字張揚,武力威脅王林。很難與小說《水滸傳》所表現的“替天行道、拯救生民的梁山好漢”聯系在一起。在此處充分體現了李逵性格中的暴力。另外這種暴力不完全是對外的。雜劇中,因誤會而帶來的梁山內部沖突在文本上也有所體現。即李逵因誤會對山寨、對宋江的信賴完全動搖,對梁山集團及宋江產生了極度強烈的抵觸情緒。這是李逵的魯莽混雜著暴力所帶來的內部沖突:
[正末云]我伏侍你,我伏侍你!一只手揪住衣領,一只手揝住腰帶,滴留撲摔一個字,闊腳板踏住胸脯,舉起我那板斧來,覷著脖子上,可叉![唱]便跳出你那七代先靈也將我勸不得[3]240。
李逵如此詳細地描繪處置宋江的方式,其暴力的一面顯露無疑。但是這種暴力不是單向的,而是對內對外都存在,恰恰說明了李逵心中有純粹的目標以及不可壓抑的反抗精神。
《李逵負荊》中還有一處暴力描寫,第二折宋江的定場詩云:
旗幟無非人血染,燈油盡是腦漿熬。
鴉銜肝肺扎煞尾,狗啃骷髏抖搜毛[3]235。
這種恐怖與血腥的描寫,正是梁山本質所在,也無需避諱。最后一折處置兩個冒名頂替者的時候,也是充滿了暴力血腥。因此李逵及其所代表的梁山集團的暴力特點在雜劇中表現得非常明顯。在后來的《水滸傳》中,這種暴力特點雖然完全保留了下來,卻被梁山的兄弟情誼和替天行道的“正義”所掩蓋。而雜劇對李逵的暴力描寫是其性格生成的重要因素。
《李逵負荊》中李逵是文本中最主要的人物。與小說不同的是,李逵在本篇中多了一別名,喚為“李山兒”?!吧絻骸币辉~的意義附加于李逵身上是恰當的。李逵在梁山上,既是好漢,又是山賊,所以也叫“山兒”。但是作者并不是想表現這些負面的東西。雜劇本身是喜劇,是王林帶來的誤會和李逵的莽撞上演的一出打鬧劇。但是如前文本分析,梁山的本質在文中也是表現得非常突出。體現于李逵身上是一種善惡交錯的混沌狀態。這一點與小說中的李逵形象是相通的。這種特點成為了一種文學傳承,即在元到明的這段時間中,李逵形象的固定特點。正如孟超先生所說:
讀《水滸傳》者,對于黑旋風李逵的為人,沒有不拍案叫絕的,認為快人快語,快人快事,其粗魯處也正是他的可愛處,其天真處也正是他的嫵媚處。他像一塊純正的璞玉,他從沒有用虛偽雕飾,掩蓋了自己的真實。自然,在純正之中,也許使人覺到他質美為鑿,只存了一個良美的坯模,還沒有完成一個至高無上的材料,但真到底比假的有價值些[7]107。
在雜劇中,李逵的善是體現在通篇結構之中,帶動矛盾沖突推動了情節的發展。在王林訴說了自己的女兒滿堂嬌被拐走后,二人都誤以為是宋江和魯智深所為。李逵馬上反轉了前面所體現的“人道我梁山泊無有景致,俺打那廝的嘴!”這一唯梁山正義的態度,而是一種懷疑、不平的狀態,如第一折中所寫:
再如第二折中所寫:
[正宮·端正好]抖擻著黑精神,扎煞開黃髭髣,則今番不許收拾。俺可也摩拳擦掌,行行里,按不住莽撞心頭氣。
[滾繡球]宋江唻,這是甚所為,甚道理?不知他主著何意,激的我怒氣如雷??刹坏浪钦l,我是誰,俺兩個半生來豈有些嫌隙?到今日卻做了日月交食。不爭幾句閑言語,我則怕惡了多年舊面皮,輾轉猜疑[3]236。
唱詞中提到了“多年舊面皮”,暗示李逵與宋江的關系。盡管如此,李逵依舊保持了懷疑,并上山質問。“認理不認親”是非??少F的品質,是李逵天真善良的真實表現。這種與故事完全綁定的善,包含了李逵的惡。使得整個戲曲呈現出來的是一種歌頌正面人物的狀態。這就讓前文提到的惡在李逵的形象中退卻一些,仿佛變成了善。也正是這種善,《李逵負荊》才能不斷傳承,并由小說《水滸傳》的改編而再被人所了解。誠然,李逵的惡是客觀存在的,雜劇中呈現出來的除了暴力以外,還表現在語言上。他有較多的話語譏諷,這是戲曲與小說中李逵形象的差異。小說中的那個虎形黑大漢只會罵粗話,而雜劇里面的李山兒就顯得特別能言善辯。這是一種喜劇手法,讓一個粗漢子具有了文人的特點,不知作者是否有其寄寓。在文本中,李逵對宋江和魯智深的言語諷刺比比皆是,例如:
[做見科][正末云]:學究哥哥,喏!帽兒光光,今日做個新郎;袖兒窄窄,今日做個嬌客。俺宋公明在那里?請出來和俺拜兩拜,俺有些零碎金銀在這里,送與嫂嫂做拜見錢[3]236。
[正末唱]走不了你個撮合山師父唐三藏,更和這新女婿郎君,哎,你個柳盜跖,看那個便宜![3]237
[一煞]則為你兩頭白面搬興廢,轉背言詞說是非,這廝敢狗行狼心,虎頭蛇尾。不是我節外生枝,囊里成錐,誰著你奪人愛女,逞己風流,被咱都知[3]239。
[云]花和尚,你也小腳兒,這般走不動!多則是做媒的心虛,不敢走哩。[魯智深云]你看這廝![正末唱]魯智深似窟里拔蛇。[云]宋公明你也行動些兒,你只是拐了人家女兒害羞,也不敢走哩?[宋江云]你看他波![正末唱]宋公明似氈上拖毛。則俺那周瓊姬,你可甚么王子高,玉人在何處吹簫?我不合蹬翻了鶯燕友,拆散了這鳳鸞交[3]242。
由此看來,李逵不但會諷刺,還會引經據典罵人。這樣一個粗線條的人物能夠如此伶牙俐齒,可見人物形象的豐富性。一個黑大漢能說會道總能給人一種喜劇的感覺。這種譏諷人的惡,在李逵的魯莽下,反而是為善來服務的。李逵在自己還在震驚和懷疑的狀態下,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站在弱勢的王林一方,掩蓋了語言本身的惡。正如藍凡所言:
2.2.3 首次發病年齡分布 首次發病年齡在3歲以內者占71.04%(341例),3~7歲者占23.75%(114例),大于7歲者占5.21%(25例)。
中國喜劇正面人物的喜劇性,往往是在優點和缺點的相配中得到的。所謂相配,不是美與丑,善與惡的相比,而是優點中包含著缺點,即缺點是優點的延伸,優點又是缺點的補償。兩者判然不分而組成戲劇人物的性格色彩[8]643。
李逵在這部雜劇中的形象特點就是如此,種種混合在一起,呈現出來的是一種質樸原始的性格,所以有善也有惡。此外,李逵性格中還帶有一絲的狡黠。在自己意識到誤會宋江后,負荊請罪,跟宋江回憶往昔,?;^讓宋江放過自己:
[正末云]哥哥,你真個不肯打?打一下是一下疼,那殺的只是一刀,倒不疼哩。[宋江云]我不打你。[正末云]不打?寫了哥哥也![做走科]
[正末做接劍科,云]這劍可不元是我的?想當日跟著哥哥打圍獵射,在那官道傍邊,眾人都看見一條大蟒蛇攔路;我走到跟前,并無大蟒蛇,可是一口太阿寶劍。我得了這劍,獻與俺哥哥懸帶。數日前我曾聽得支愣愣的劍響,想殺別人,不想道殺害自己也[3]250。
李逵的機智狡黠在這段引文中很好體現出來。在自己性命不保的關鍵時刻,這個黑大漢知道如何為自己開脫,小聰明、感情牌的手段嫻熟運用。這樣的特點混雜于李逵混沌的形象狀態之中,使得這一形象在雜劇中異常的鮮活,呈現出一種反抗的精神。不管是作為“賊漢”反抗朝廷,還是幫助百姓反抗宋江、對抗梁山,李逵都是以亢奮的狀態投入到實際之中,反抗十分激烈,甚至于喊出了梁山泊有天無日、梁山泊水不甜、人不義等這樣根本否定梁山集團的的話語。這也是他純粹、質樸的表現。這種遵從普遍道義的行為是值得贊賞的,這正是李逵形象流傳千古的重要原因。當然,也不能忽略李逵的山賊身份,更不能回避其暴力行為。正是這種暴力的惡交纏著助人之善,才形成了李逵形象的混沌,而李逵勇于認錯的誠懇以及開脫自己的狡黠,又是李逵誠懇、純粹坦蕩又有小聰明的性格體現。這樣的李逵在整個雜劇文本之中表現出來,就是其形象的高度復雜性,甚至比《水滸傳》中的李逵在性格上表現得更復雜。這是對雜劇中的李逵形象進行全本梳理后的一個客觀認識。
黃田子在討論《李逵負荊》時曾說過:“沖突是戲劇的基礎。喜劇《李逵負荊》的沖突是由一系列的誤會構成的,而這些誤會又都是真實可信的,符合現實生活的邏輯和人物性格的發展。因此,這些源于生活之中的誤會性沖突,便使全劇妙趣橫生,使觀眾忍俊不禁,收到了良好的喜劇效果?!盵9]李逵形象的復雜性也來自于喜劇效果背后的矛盾。一個黑大漢言語機警、像文人一樣罵人、有莽撞暴力的特點,這是很矛盾的。而《水滸傳》創作進行了選擇,刪去了李逵能說會道的特點使其顯得更加被動,一旦主動起來,只有暴力行為。原因在于,小說中本就存在文人形象,且把李逵形象簡化更有利于情節安排。通過如此選擇后,塑造出來的李逵形象更“真”。例如,李逵和吳用下山到盧俊義府上,吳用叫李逵扮作道童還不可以說話,李逵就按吳用說的做,毫不反駁。這樣的李逵簡單、純粹,易被讀者所喜愛。雜劇中,李逵能夠主動以文人的方式同宋江交流,加上善惡交織的暴力行為,從文本上就生成了形象的復雜性。李逵的這種文人化的特點,可以理解為作者康進之借李逵來抒情,借李逵之口說自己的話。作者把自己的一些特點代入了戲劇人物之中。文獻材料對康進之的生平幾乎沒有記錄,但是可以參考其他雜劇作家的情況。如關漢卿,他本身受到了了良好的教育,有文學素養,但是因為元朝社會的特殊情況無法“學而優則仕”。那么,康進之也可能類似這種情況。因社會的限制而一生不如意,所以創作了《李逵負荊》,借其中的人物、劇情來表達自己的情感。
康進之創作如此復雜李逵形象的背后是元朝社會尖銳的矛盾。蒙古入主中原后,對整個國家的階層進行了重新劃分。蒙古人為上等,色目人次之,北人再次之,南人為最下等??梢?,漢人始終處于劣勢地位。即便是官僚群體中,蒙古人、色目人為正職,漢人只能為副官佐之,處處受牽制。漢人中地主、官僚是少數,多數為農民。再者由于科舉制度廢除,社會層次固定,無法流動,底層的農民失去了改變命運的機會。故社會生活中處于底層的農民受到的就是種族壓迫和階層壓迫。兩種壓迫的具體表現就是吏治腐敗、課稅剝削嚴重。在苛捐雜稅的負擔下,再遇上天災,就是悲慘之極。吳晗先生曾在《元帝國之崩潰與明之建國》一文中說:“農民困于賦役和荒旱,在本土不能生活,只好相率逃亡,成為流民?!盵5]33流民成為社會的不穩定因素,部分就會落草為寇。“農民左右是死路一條,鋌而走險,勢所必至。加上地方官吏的盲目的壓榨,農民遂揭竿而起,和政府對抗。”[5]35造成社會動蕩不安,部分流寇威脅到百姓也是正常。元朝的朱德潤就這樣解釋過:
而親民之官不諳大體,重賦橫斂,務求羨余,致有激變。所得有限,所費不貲。且以州縣稅糧言之,有額無田,有田無收者一例閉納,科征之際,枷系滿屋,鞭笞盈道,直致生民困苦,饑寒迫身,此其為盜之本情也。至于酒課鹽課稅課,比之國初,增至十倍,征需之際,民間破家蕩產,不安其生,致作販夫入海者有之。目今沿海貧民食糠秕不足,老弱凍餓,而強壯者入海為盜者有之。一夫唱首,眾皆脅從,此其為盜之本情也。其言謂與其死于饑寒,孰若死于溫飽,因是嘯聚群起,劫掠官糧,殺傷軍民[5]36。
這樣不安的時代中,盜賊群起就是正常情況了。蒙古的軍隊和漢人地主武裝力量壓迫愈厲害,農民抵抗就愈激烈。這就成為了朝廷官府無法主持公平正義的社會。在這樣缺失公平正義的社會之中,民眾心中自然希望有能夠代表他們的聲音和力量。隨之形成的社會意識,體現于文學作品的創作之中就是康進之描寫的李逵、描寫的梁山集團。上段材料中朱德潤所提“強壯者入海為盜”。梁山集團是大漢入湖為盜,都體現了與社會的對立。在文學創作中,盜匪形象需要表達民眾的心聲,盜匪要能夠主持社會的公平正義。所以李逵代表的是一種理想的盜匪。就是文本中所提到的“真命強盜”,也正好呼應李逵講述的蛇化寶劍的故事,隱射漢高祖斬白蛇起義。而不管是元朝社會現實中的盜匪,還是雜劇文本中李逵,本質上都是打劫的強盜。故而李逵這種理想盜匪會變得更加復雜,性格之中有暴力的惡也有主持正義的善。這種盜匪即是所謂的“好漢”。雜劇理想狀況下,產生的就是李逵充滿了反抗精神的暴力人物,用暴力的手段去反抗一切令百姓倒懸的惡勢力。
《李逵負荊》一劇基于元朝社會的特殊情況,充滿了作者對“義匪”的想象期盼,反映了當時人們對公平正義的渴望。劇中塑造的李逵形象具有復雜性,善惡交合。他暴力魯莽、好心辦壞事。這一復雜形象生成后,影響了小說《水滸傳》的創作。小說中的李逵更像是宋江的工具,形象簡單??梢哉f,元雜劇《李逵負荊》中的李逵是一個復雜的“真命強盜”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