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 樺
(懷化學院馬克思主義學院,湖南 懷化 418008)
馬克思主義傳入中國至今已逾百年,由于其植根于歐洲土壤,便時斷時續地遭遇著本土文化捍衛者特別是一些持儒學傳統立場的學者的偏見性對待,他們糾結于馬克思主義的文化身份,提出兩方面質疑:一是并非本土的一種文化是否適用于本土?二是并非本土的一種文化是否具有主導本土文化的資格?第一種質疑聲集中出現在馬克思主義傳入之初,以復雜國情為由質疑馬克思主義對中國的適用性[1]10-15,隨著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馬克思主義理論指導地位的確立,這種質疑聲慢慢湮沒,而在中國社會發展出現困局、面臨挑戰時,此種言論便又活躍起來;第二種質疑聲集中出現在建國之后,提出應以本土文化代表[2]95-108為主導,質疑馬克思主義的文化領導地位,把人們引入所謂“馬統”和“道統”的長期紛爭,給思想界帶來了一定程度的混亂。對于這些質疑,國內思想界不乏馬克思主義者的有力回擊,而大多數儒學學者也在認同馬克思主義指導思想的前提下致力于研究儒學與馬克思主義的共通共融關系(與儒學思想的共通共融,是馬克思主義在充滿儒學土壤的中國產生廣泛影響的基礎之一,而這一基礎的缺失也是自由主義在中國水土不服、無法扎根的原因之一);國外思想界特別是美國漢學家從理論內核上分析了儒學退出意識形態領導地位的命運和唯物史觀征服中國知識界的必然性。
綜合以上不同學說的理論視野,本文力圖探索將馬克思主義與儒學的關系納入“時代精神與文化傳統”的文化結構來進行新的理解,同時回答上述質疑。筆者認為,在全球化開創了世界史的時代,代表歷史發展必然趨勢的時代精神總會以各種不同的方式征服對它設防的民族性文化城堡,而站在歷史洪流高峰把握時代脈搏的民族,又總是能夠睿智地保留好本民族的文化傳統,以免在全球化浪潮中被世界性文化所同化,從而實現橫向迎接世界先進文明與縱向傳承民族優秀文化的辯證統一。
在這個以全球文化交流為背景所建立的文化結構中,馬克思主義作為時代精神定位于橫向的世界先進文明,始終以理論的創新活力保持著對歷史發展規律的深度透視,在中國新文化生態系統中起著指導作用;儒學作為文化傳統的代表定位于縱向的民族遺產,在馬克思主義指導下,既擔負著本民族的社會遺傳和文化認同,又因其中補救西方現代性方案的因素而向世界釋放著新的價值。二者有不同的地位和功能,既互通互融又兼具差別,縱橫交匯,充滿張力,形成中國的新文化生態秩序。這一新文化生態秩序自五四運動開始,歷經30 多年文化變遷,一直到新中國成立才最終形成。
馬克思主義雖然根植于歐洲,但它具有世界性價值。
真正的世界史是由代表大工業發展趨勢的全球化進程開創的。一般將15 世紀末的地理大發現看作全球化進程的始端,至此,民族史開始或快或慢地融入世界史。中國作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也在清朝末年被全球化洪流裹挾其中,納入世界史進程,同時,被迫開啟傳統社會的現代轉型,存在了2 000年之久的傳統秩序頃刻瓦解,全方位的社會變遷跌宕起伏。
隨著世界歷史進程發展,世界性的文化交流也開始互通有無。正如生產力總是由水平高的地域流向水平低的地域,文化也從占優勢地位的開放性地域流向劣勢地域。從20 世紀早期開始,以自由主義為核心的西方文化流通過留學生社團和報刊、譯著、商品交換、傳教活動,或者侵略者的槍炮等各種途徑傳入中國,形成了東方當時最大的文化交流場域,引發了以“科學與民主”為口號的新文化運動,東西文化狹路相逢不斷碰撞,以儒學為主導的封閉性舊文化生態秩序被徹底打破。
自由主義傳入中國的年代,正是它在西方走向衰落的時期,馬克思主義的產生和發展就是其標志之一。自由主義在16—18 世紀充滿活力,是世界史時代的思想先鋒和時代精神,但到19 世紀,資本主義開始走下坡路,西方社會經歷了嚴重的經濟危機和社會動蕩,尤其是兩次世界大戰以來,自由主義顯示出無可挽回的歷史局限性。在這個關鍵的歷史時刻,馬克思主義應運而生,以唯物史觀揭示出人類歷史發展的客觀規律,洞察了資本主義社會的基本矛盾和必然命運,為社會發展和人類解放提供了社會主義方案。當馬克思主義作為自由主義的一種反對聲音傳入中國的時候,它已經在不屬于它本土的俄國顯示出世界性理論的偉大成果(勝利指導了俄國十月革命)。
馬克思主義的創始人馬克思、恩格斯本人也多次強調過其學說的世界性。首先,馬克思和恩格斯對世界史的形成和發展有明確的判斷。對于世界史的形成,馬恩認為:“大工業首次開創了世界歷史,因為它使每個文明國家以及這些國家中的每一個人的需要都依賴于整個世界,因為它消滅了各國以往自然形成的閉關自守的狀態?!话阏f來,大工業到處造成了社會各階級間相同的關系,從而消滅了各民族的特殊性?!盵3]114-115對于世界史的發展,馬恩認為:“各個相互影響的活動范圍在這個發展進程中越是擴大,各民族的原始封閉狀態由于日益完善的生產方式、交往以及因交往而自然形成的不同民族之間的分工消滅得越是徹底,歷史也就越是成為世界歷史?!盵3]88-89其次,馬恩認為,共產主義是無產階級的理論武器,而“工人無祖國”,無產階級因階級壓迫喪失了民族性,但全球的無產階級是一家,無產階級是世界性話語。再次,馬恩認為,無產階級的徹底解放和共產主義進程依賴世界歷史的充分發展:“無產階級陷于絕境,是與世界市場的存在為前提的。因此,無產階級只有在世界歷史意義上才存在,就像共產主義只有作為世界歷史性存在才有可能實現一樣?!盵3]87
以上關于馬克思主義世界性價值的論述,旨在說明為什么它不是中國本土文化,卻可以在中國生根發芽,產生廣泛影響,并逐漸成為中國新文化生態秩序主導者的必然性。世界史時代的世界格局是跨民族的,任何借口“民族性”“本土性”“復雜性”等理由排斥、質疑馬克思主義的思想,都是對世界歷史形成和發展的橫向潮流沖擊的無視,都是站在民族史縱向立場上的抱殘守缺,都沒有在“時代精神與文化傳統”文化定位結構中辯證理解馬克思主義的世界性和時代性價值。
馬克思主義成為中國新文化生態秩序的主導是因為它正確反映了歷史發展規律,代表著新時代精神,為中國社會發展提供了世界圖景和動態格局,釋放出理論的偉大指導性和雄辯解釋力。前者由中國革命取得勝利的偉大實踐得到說明,后者由同時期中國知識界接受馬克思主義基本理論可以證明。究其原因,總體而言,正如馬克思在《黑格爾法哲學批判導言》中說:“理論在一個國家實現的程度,總是決定于理論滿足這個國家的需要的程度?!盵3]11
僅從中國新文化生態秩序的形成來看,自五四運動到建國的30 多年文化變遷,是一個儒學慢慢退出主導地位、馬克思主義基本理論逐漸征服知識界的過程。對于中國社會的巨大變遷,儒學無法提供穿透歷史的理論解釋,對于中國社會的未來發展,儒學無法提供科學合理的解決方案,正是在儒學理論越來越蒼白和退卻的歷史關口,馬克思主義表現出無限的理論活力??傮w而言,馬克思主義對于這場文化變遷的重大影響改變了三個意識:馬克思主義改變了中國知識界由來已久的社會意識、由來已久的歷史意識和由來已久的政治意識,取代了長期以來儒家學說在這三方面的基礎性地位,逐漸塑造了中國知識界全新的社會觀、歷史觀和政治觀,對巨大的時代變遷和中國現代化進程的走向給出了合理的解釋和科學的安排。
中國知識界的舊社會觀核心是社會結構的穩定不變,這種舊社會觀植根于儒學的核心命題——“天不變,道亦不變”。“道”是終極智慧,非人力所及,人道應遵循天道,一切人為變革都是徒勞而有害的。金觀濤提出,古代中國從秦漢到清朝,雖然經歷了無數的朝代更替,但由地主經濟、帝國官僚制和占主導地位的儒家學說所組成的社會結構卻存在了2 000 多年。這個社會結構具有“超穩定的歷史慣性”,內嵌于其中的儒家學說作為正統意識形態,與宗法家庭形成合力,在王朝穩定期成功地扼殺了新社會因素的壯大,負擔著維護、加強、穩定、修復傳統社會結構的文化功能[4]193-197。
這個“超穩定”的社會結構終止于清王朝末年,儒家學說建立起來的舊社會觀隨之失效。中國知識界面對著一個客觀的巨變時代,它不再是傳統中國社會中的王朝更替,傳統社會結構的修復機制已經失靈,宗法家庭和儒家學說再也無法發揮其修復功能,儒家學說慢慢喪失了對新時代、新變化的解釋權。
如何去理解“變”?如何去解釋“變”?如何去應對“變”?如果儒家學說的解釋已經無效,什么學說才是有效的解釋?中國知識界一時之間陷入了社會意識的危機。掙扎在這種危機中的中國知識界迎來了馬克思主義。他們發現,馬克思主義本身就產生于巨變的19 世紀30 年代,它本身就是對時代巨變的思想回應。馬克思主義對中國知識界的吸引力,在于它作為一種全面變革的社會理論,挖掘出中國知識界關于重新建構中國社會結構的使命感,使中國知識界走出了社會意識的危機。阿道夫·德里克認為馬克思主義提升了中國知識界對于歷史變遷的社會基礎意識,并將社會結構置于其關注的中心?!霸?0 年代政治歲月中成長起來的一代中國知識分子,較他們的前輩更為關心社會的變革,其結果,與馬克思主義的要旨也更為合拍。正是通過這一代人,馬克思主義理論融入了中國社會思想。如果說,中國知識界第一代的激進變革者專注于政治制度問題,第二代關注繼承傳統的價值問題,第三代則將目光投向了解決所有其他問題的社會的深層結構。”[5]32在另一處,德里克又分析道:“這時社會的思想氛圍開始發生變化。社會問題開始成為最前沿的問題,并支配著學生們的思考和見解。這種社會問題,并非家庭、兩性關系、識字率、毒品,或是某些過時的風俗的復興——這些學生們一度強烈關心的問題,而是社會的根本性重建問題。一些次要的問題依然吸引著人們的注意,不過是以一種相當不同的方式——重點是在于整體的社會結構的變革,而非在舊的框架之內的小修小補。”[5]3820 世紀30 年代,中國知識界在整體上已經完成了社會觀的轉變。中國社會的傳統結構要徹底重建,中國社會要開始現代轉型。從全球來看,這是世界歷史拓展的必然表現;從中國來看,這是民族現代化進程的被迫開啟。
中國知識界的舊歷史觀由永恒的“道”所制約,充滿著神秘主義。所謂歷史,就是帝王將相及其思想、品德、意志的更替史,盛世與亂世的唯一區別只在于是否有個好“皇帝”來實現那個不變的“道”。首先,傳統中國社會的修史主體和歷史解釋權一直牢牢掌握在官方手中,由社會結構中負責維護意識形態的儒生們承擔??际贰槭?、修史、釋史,從來不是單純史學家的單純的事情,史學也從來不是一個學術自主的領域,而是從屬于“超穩定結構”。因此,儒家史學的一個核心內容便是點評以往王朝更替中帝王將相們的功過是非,為現世和后世帝王提供可借鑒的模板。其次,正如“成者王侯敗者寇”的描述,儒家的歷史觀是以個體為中心的,歷史領域幾乎是帝王將相和英雄人物的角逐場。這種歷史觀雖然是在描述動態的變化,但這種動態的變化是外在假象,因為社會的結構是恒定不變的。這種歷史觀雖然也發現某些歷史聯系,但這種歷史聯系只是局限于在外觀上尋求某種偶然性的聯系,只是局限于將某些重要歷史事實進行單純的時間排列,而并非將中國歷史視為“通史”探求其內在的必然性。再次,儒家的歷史觀從一種“永恒性”即“道”出發來解釋歷史的變化。如章學誠認為,歷史就是終極原則——“道”的時間記錄,并沒有什么新東西在其中出現[5]7。所以,“道”制約著歷史的變化,它拒絕變革,贊美穩定,表達著對永恒秩序和和諧的追求,和對沖突、破壞、革命的厭惡。
在“道”可以解釋一切歷史變化的架構中,究竟什么是真正的歷史問題,究竟什么是真正的歷史,歷史本身究竟有沒有自身的發展規律,歷史究竟會走向哪里,等等,這一系列歷史問題意識是不會產生的。而這不能不說是儒家史學的局限性。歷史的巨變在國門被打開后已經呈現,“天”會變,“道”也得變。舊史學理論解釋乏力,無以應對。中國知識界陷入了與前所述性質相同的歷史意識危機。在這樣的歷史關口,馬克思主義的理論構架和基本概念給中國史學界帶來了新的“范式”,重新塑造了中國史學界的歷史觀念,使得對中國歷史的重新解釋成為可能。
馬克思主義的唯物史觀是跟儒家史觀完全相反的歷史觀。唯物史觀立基于“天會變”“道也會變”的宇宙觀上?!白儭笔墙^對的,也是客觀的。為什么會“變”呢?因為沖突和矛盾,社會結構不是恒定不變的,而是會由于其組成部分之內在矛盾及其外在因素的沖突——而不斷呈現分化式的變化。這和儒家史觀贊美秩序、厭惡沖突的格調完全相反。因此,唯物史觀的歷史是動態生變的,儒家史觀的歷史是恒靜守穩的。對于歷史發展的動力,與儒家史觀解釋為“道”的時間延展不同,唯物史觀認為社會結構中的經濟因素具有非常充分的主動性,它是社會結構中最有活力的因素,引起并制約著整個結構其他組成部分的變化,從而帶來社會歷史的整體巨變。儒家史觀向來認為道德和思想是歷史中最為重要的、起決定作用的方面,而唯物史觀卻認為這些方面的作用是第二性的,是派生性的,它們受到經濟結構的制約,而不是它們制約經濟結構。對于歷史發展的主體力量,儒家史觀向來認為,只有帝王將相和英雄人物才是“道”的體現者和踐行者,因而是他們創造了歷史,只有他們才是歷史的主體。和儒家史觀相反,唯物史觀認為歷史的真正主體是廣大的普羅大眾,因為只有他們才真正承擔生產行為,這是社會歷史最為基礎性的工作,他們撐起了社會的大廈,是歷史的真正創造者,盡管杰出歷史人物在歷史中承擔了重要的作用,起了方向盤、歷史任務發起人和動員者等重要作用,但只有通過普羅大眾的具體歷史行為,二者形成歷史的合力,才會真正推動歷史向前邁進??梢钥闯?,由于原則和立場不同,馬克思主義的唯物史觀和儒家史觀對歷史事實的選擇和解釋是完全不同的。儒家史觀擅長于一種歷史之外的超歷史神秘解釋,而唯物史觀從社會歷史本身的結構變動原因進行解釋。在以唯物史觀解釋中國社會史而產生了不同觀點、引起1927—1937 年著名的社會史論戰之后,馬克思主義史學成了中國史學界的顯學。
中國知識界的舊政治觀否認中國社會有階級結構存在。錢穆認為,秦漢以后的中國社會不是階級社會,而是“流品社會”,即“四民社會”:士農工商,他們之間不存在階級分化。士是第一流品,他們來自平民,經過考試選拔和察舉制而來,由國家給以俸祿,不得再謀個人私利,不得經營自家經濟,政府是士人政府,社會由士人來掌控。農工商三流品各自經營經濟,但貧而有樂,富而有禮,士人政府雖不能做到均貧富,但可以節制中國始終走不上大富大強之路,只要能抵擋侵略,過一般生活即可。大富大強容易造成奢侈,敗壞文化和風俗[6]46-47。由此,中國知識界的舊政治觀可以概括為,其一為奉行政治道德主義,遵守以“三綱五常”為核心的封建倫理綱常;其二為反對階級斗爭和窮人革命。
應該指出,馬克思主義剛傳入中國的時候,其社會理論和歷史理論具有高度的吸引力,但中國知識界一般都保留著對馬克思主義以階級斗爭和共產主義為核心的政治理論的戒備心。如錢穆認為,中山先生的五權憲法實在是好,它匯集了西方近代政治思潮和中國傳統政治的智慧,特別是民生主義,它是生理的,它不抹殺個人,不抹殺經濟以外其他文化的各部門,不純粹以唯物史觀階級斗爭做理論,講階級斗爭的共產主義是病理的……[6]40-41。但20 世紀20 年代,群眾性革命運動普遍興起,階級沖突現象越來越明顯,人們才開始轉向關注馬克思主義的政治理論。革命形勢的高漲和戰爭的緊迫,倒逼人們去思考、關注、接受并傳播馬克思主義的階級斗爭觀點和共產主義方案,主張以教育、改良等手段解決中國問題的五四運動遺留立場越來越不受歡迎,馬克思主義對于自由主義的競爭力越來越強。在大革命失敗后的1927—1937 年,中國知識界源于分析大革命失敗的原因,展開了長達十年之久的“社會史論戰”。大革命為什么會失敗,革命的性質是什么?革命的對象是什么?革命的目標是什么?革命的領導階級應該是誰?這些問題越來越迫切地需要得到進一步回答。而要回答清楚這些問題,就必須回到歷史中,去分析中國社會的性質:近代中國社會到底是封建社會還是資本主義社會?對這些問題的論爭呈現出硝煙彌漫的景象,左派、右派爭論不休,連共產國際也加入進來,最后,在中國社會是一個“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的結論上,基本達成了共識?!吧鐣氛搼稹痹谒枷虢鐐涫懿毮?,參與者眾多,這本身就是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知識界普遍傳播的標志,論戰雙方基本都用唯物史觀的基本概念對中國歷史進行分析,從而進一步促進了馬克思主義基本理論在中國的傳播,在客觀上,也使唯物史觀的階級斗爭、共產主義等政治意識得到普及,從而塑造了中國知識界的新政治觀。
綜上所述,馬克思主義代表著世界史時代19 世紀以來的新時代精神。它在發現了世界歷史發展的客觀規律后,深刻揭示了資本主義社會的基本矛盾,并正確地指出世界歷史發展的新方向。它代表著19世紀以來所有被壓迫被剝削階級的根本利益,是無產階級的精神武器。這種時代價值在中國釋放出理論和實踐兩方面的巨大生命力,促使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的新文化生態秩序得以形成。
一個國家占統治地位的思想就是統治階級的思想,這是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為世人公認的常識。中國是由中國共產黨所領導的人民民主專政的社會主義國家,中國占統治地位的思想,只能由這個國家性質決定,而絕不可能是其他。馬克思主義是中國共產黨人的指導思想和“看家本領”,也是中國人民的指導思想和“看家本領”。中國共產黨在不同歷史時期,將馬克思主義普遍原理和具體國情相結合,完成了三次歷史性飛躍,產生了毛澤東思想、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和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三大理論成果,帶領中國人民從站起來、富起來到強起來,開創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時代?!鞍倌挈h史”是雄辯的,不容質疑。
因此,盡管馬克思主義源于西方,但在大工業開創了世界歷史的全球化時代,體現時代精神的文化是世界性的、共享性的,如果我們因其源于外國而排斥它,將一種偉大學說的真理性隔絕于國門和民族身份之外,我們就會在很大程度上貽誤歷史發展的進程!因此,在“不依中國傳統的思想統治就不合法”這個問題上的所有糾結,一言以蔽之,就是沒有把中國放在科學的世界圖景和合理的動態格局中看問題,就是沒有建立起合理的“時代精神和文化傳統”的文化定位結構。中國共產黨在這個問題上是對中華民族有巨大歷史貢獻的,無論是早期第一代中國共產黨人,還是繼往開來的歷代中國共產黨人,始終自覺、主動把握時代精神,既把中國的發展納入世界發展的洪流,又狠抓中國國情進行理論創新,艱苦奮斗,中流擊水,把中華民族帶到實現中國夢的關鍵時刻。
中國共產黨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提出了“四個自信”,為廓清疑云提供了有力的思想指導。理論自信和文化自信并不矛盾,但理論自信指導著文化自信。馬克思主義作為新文化生態秩序的主導并不否定優秀文化傳統的地位、貢獻和價值,而是一而再再而三強調,這其中當然包括優秀的儒家文化傳統。但一定要清醒的是,文化自信,不是說我們對所有的傳統文化都要自信,而是說,我們要對優秀的傳統文化要自信;文化自信,不是說我們對源自外國的優秀文化就不要自信,而是說,我們對文明史中的優秀文化都要自信,對學好用好這些優秀文明成果的能力要自信;文化自信,最重要的不僅是對過去的優秀文明成果要自信,最重要的更是應當———如何面向未來,與時俱進地發展好、創新好、傳承好這些優秀文明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