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繞“高品質的學術期刊就是要堅守初心、引領創新”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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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外學界均不乏學術期刊引領學術潮流的實例,“編研一體”對學術期刊辦刊主體來說也是一種傳統慣例①“學術期刊從17世紀中葉在歐洲誕生時,采用的就是‘編研一體’模式,中國也不例外。民國最引人注目的變化是大學與刊物的結合,大學教授創辦的《新青年》《學衡》《國學季刊》《燕京學報》《清華學報》《禹貢》《食貨》等,給新時代帶來了新思想、新氣象。斗轉星移,風云變幻,‘編研一體’的傳統并沒有因此而中斷。教育部‘名刊工程’中的許多學報主編,是由如王學典、吳承學、汪涌豪等知名學者在擔任,教書育人、鉆研學問、編輯刊物,目標迥異,但卻成績斐然?!?張耀銘:《序二》,朱劍:《霧里看花:誰的期刊 誰的評價》,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8年版,第Ⅶ頁)。然而,最近40多年來的“編輯職業化”歷程,卻為“編研一體”的傳統與“學刊引領學術潮流”的追求,蒙上了深重的陰影。與此同時,在“編輯職業化”語境下,人們始終無法成功概括學術編輯的工作實質,無法進行有效的學術編輯身份建構。并且,由于割裂了學術編輯的學者身份與編校者身份,“編輯職業化”運動造成了“學刊編輯學術素質偏低”的致命軟肋。為從總體上提升學術期刊的質量,重振編輯與學刊的角色感、使命感,“編輯學者化”“學而優方編”“學術期刊及其編輯回歸學術共同體”“學術期刊能否引領學術潮流”等呼吁與探討,成為21世紀中國學刊界的熱門話題①朱劍:《如影隨形:四十年來學術期刊編輯的身份焦慮——1978—2017年學術期刊史的一個側面》,《清華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8年第2期。。
2021年5月9日,習近平總書記在《給〈文史哲〉編輯部全體編輯人員的回信》中指出,“高品質的學術期刊就是要堅守初心、引領創新”②新華社:《習近平給〈文史哲〉編輯部全體編輯人員回信》,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網,http://www.gov.cn/xinwen/2021-05/10/content_5605620.htm。。2021年5月18日,中共中央宣傳部、教育部、科技部聯合印發的《關于推動學術期刊繁榮發展的意見》明確要求學術期刊“提升學術引領能力”③《中共中央宣傳部教育部科技部印發〈關于推動學術期刊繁榮發展的意見〉的通知》(中宣發〔2021〕17號),http://www.nppa.gov.cn/nppa/contents/279/76206.shtml。。這是對學刊能否、應否引領學術潮流問題,給出的鮮明、權威、堅定的回答。欲名副其實地加以落實,“學者辦刊”是基本前提。在此基礎上,學刊及其團隊還需配套一定的理念與機制,將平臺優勢轉化為引領學術的實際能力。結合相關閱讀,并結合筆者自己非常有限的學刊編輯從業經歷,本文擬從清除思想觀念障礙、設置合理名分、優化工作機制、如何驗證成效四個方面,對“高品質的學術期刊就是要堅守初心、引領創新”的必要性、可行性、途徑與效驗加以論述。誠盼方家有教于我,大家一起推進對編輯、學者、學刊、學界、學術之間關系的探討。
“學者辦刊”與“引領學術潮流”是《文史哲》雜志官方網頁《雜志簡介》中的兩個關鍵詞④《雜志簡介》,https://www.lhp.sdu.edu.cn/zzjj/zzjj.htm。。但這兩個理念,在當今中國學刊界充滿了爭議。1970年代末以來,日趨剛性的學術期刊編輯職業化在中國持續推行,“歷史上那種‘編研一體’、編輯與學者身份可自由切換的情況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職業編輯人”⑤朱劍:《如影隨形:四十年來學術期刊編輯的身份焦慮——1978—2017年學術期刊史的一個側面》,《清華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8年第2期。。相應地,“學術刊物引領學術潮流”的提法與追求遭到大面積懷疑與否定⑥可參考吳承學:《編輯莫妄談“引領學術”》,《光明日報》2009年6月22日;原祖杰:《學術期刊何以引領學術》,《澳門理工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4年第1期。,《文史哲》雜志的上述堅持日益淪為少數派乃至特例。在“編輯職業化”語境下,人們首先會說,職業編輯既然并非特定領域的學術專家,那么,以這種職業編輯為辦刊主體的學術刊物,顯然就不可能主動發揮引領學術潮流的作用。其次,即便學刊編輯部中存在一部分學者編輯,甚至編輯團隊均具有博士學位,骨干成員更是相應領域的專家,但鑒于當代學術分工日益細化,學刊編輯頂多也只能是“無法通曉整個一級學科,更不要說其他一級學科”的有限專家⑦俞吾金:《文科學術期刊建設之我見》,《文匯報》2004年12月12日。,為數不多的這種有限專家組成的學刊編輯部因而亦無法在廣泛意義上引領學術潮流。
前一個懷疑,完全是基于“編輯職業化”概念的推論。然而,這一概念并不切合學刊實際。毫無疑問,一本學術刊物,如果落到一群無專業學術素養的人手里經管,不用說引領學術潮流,就連維持起碼的學術水準也難。就此而言,“學報乃學術刊物,學報編輯學者化理所當然,勢在必行”,“編輯隊伍學者化是一條必由之路”⑧都媛:《學報編輯學者化之我見》,《昭烏達蒙族師專學報》1990年第1期;楊煥章:《努力開創學報工作的新局面》,《中國人民大學學報》1993年第1期。。
后一個懷疑有其道理,但未免夸大其詞。一個時代的學術潮流,并不是非得先去事無巨細、精準無誤地掌握了各領域的已有研究成果之后,才能看得見。毋寧說,“潮流”是一種“扣人心弦的趨向”,行家里手對學術潮流或學術趨勢,往往具有“嘗一臠肉而知一鑊之味,一鼎之調”(《呂氏春秋·察今》)的機敏嗅覺。而且,那些確實引領了學術潮流的學術成果與學術事件,往往帶有“失之一偏的深刻性”,在劍走偏鋒的同時有形無形地透露著指點江山的抱負與氣概。就此而言,學刊編輯不必非得成為學術全才(這對誰都不現實),才能預見并介入學術大勢。
哲學社會科學的各領域、各學科之間內在相通,宏觀潮流之所以成為潮流,是因為諸多專業領域體現出了共通趨勢。思想學術功力越深的專家,往往越能感受到這種共通趨勢,并以自己的方式與之相協。就此而言,狹窄的專業性與感受宏觀學術大勢之間,原則上并無矛盾。只不過,現行的專業化分工體系并不鼓勵太多學者去關注、闡發潮流或大勢,而是要求大家“踏踏實實”地做狹窄領域的專門研究。初出茅廬的年輕學人,更是缺乏機會公開闡發自己對學術大勢的觀察,難以將相關洞見兌現為各種文章。久而久之,專家原本必然附帶的“觀察學術潮流,前瞻學術大勢”的素質便萬馬齊喑了,仿佛專家真因學術視野狹隘而壓根不具備感知宏觀“潮流/大勢”之能力似的。世情越是如此,學術期刊編輯部就越應該去努力“看清方向,把握學術發展的脈動、甚至把握社會和國際學術的走勢”①王學典:《學術期刊如何引領學術潮流》,《中國政法大學學報》2007年第2期。,以補救大部分學者忙于“見樹木”無暇“見森林”的窘境。
學刊編輯(學術編輯)總是不得不越出自己最為擅長的專業領域,而在更大范圍乃至整個學界搜羅、甄選優質稿件。而且,但凡有上進心,辦刊人無不希望發表在自家學刊上的論文獲得關注,希望自家刊物成為最新學術爭鳴乃至學術潮流的策源地。為此,每一位學刊編輯(學術編輯)都應該不斷歷練“觀察學術潮流,前瞻學術大勢”的能力。而當學刊編輯(學術編輯)這樣做的時候,這實質上已經是在嘗試引領學術潮流了。
一些學刊的主編、編輯雖然本身就是優秀的學者,且通過辦刊在或大或小的范圍內發揮了引領學術潮流的作用,但礙于1970年代末以來的“編輯職業化”潮流,他們現在往往都低調地“只做不說”,甚至所說與所做相違②例如,《中山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前主編吳承學教授雖明言“(編輯)不要妄談‘引領學術’”,但實際上,《中山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在這位學者主編掌舵期間,憑借過人的專業識見,至少著實引領了“文體學”研究的學術潮流,甚至“把冷門做成熱門”。(“把冷門做成熱門”語,參見江藝平序:《書生本色》,吳承學:《冰壺秋月》,浙江古籍出版社2021年版,第2頁。)。這種“別扭”狀態,既束縛了學刊功能的長足發揮,也使學刊界新進力量誤以為學刊編輯就應該“理性、客觀、中立”地像無主見的收發員一樣,甘愿充當投稿人和外審專家之間的默默無聞的中轉站,盡可能被動地按照外審專家的意見排發、編校有幸入選的稿件。不得不說,以這種方式看待專家匿名外審制度,嚴重損害了學刊專職編輯的辦刊主體性。
專家匿名外審制度本身亦有其弊端③“我聽到不少編輯自己也抱怨學術論文的‘低水平重復’,而那些品質較差的論文得以發表,恰是經過‘外審’的。”(羅志田:《專家審稿制下堅持學術刊物的主體性》,《近代史研究》2018年第5期。)。除此之外,諸如下述問題也決定了專家匿名外審意見只能為辦刊主體所用④“刊物必須注重自己的主體性,讓專家審稿為我所用,而不是被程序綁架,使一些具有突破性的好文稿被僵化的‘規則’所殺,卻接納一些看似面面俱到實則無多推進的文稿?!?羅志田:《專家審稿制下堅持學術刊物的主體性》,《近代史研究》2018年第5期。),而不能反客為主。這些問題(都是反問)包括:
其一,一本學刊可能將一切來稿,均委托外審專家(2—3位/篇)裁斷(有足夠的財力和外審專家儲備)嗎?
其二,是否將一篇來稿交付專家外審,以及將其交給怎樣的專家外審,難道不是要由相關編輯給出建議或作出決定嗎?
其三,一本學刊只需被動接受自然來稿,不需主動出擊,有針對性地約稿(以便在內容上形成并維系自己的辦刊傳統與特色)嗎?
其四,外審專家的意見,真的總是足以一錘定音嗎?特別地,一篇稿件若請兩位專家外審,在發表與否這個問題上,他們的結論如果恰好相反,或在三位外審專家意見有分歧的情況下,辦刊人不需要自行分析、自行裁斷,而只需簡單遵循“少數服從多數”的規則嗎?
其五,哪些匿名外審意見可取,作者必須遵照修改?哪些是過分苛責乃至誤判,作者可以不必理會?作者是否進行了合理的修改?這些具體的學術編輯問題,有可能繼續交給外審專家處理嗎?
顯然,決定要不要將一篇稿件送外審的初審,決定主動出擊向誰就什么選題約稿,決定將稿件送交怎樣的專家去外審,基層責編以及終審環節對外審意見的再裁斷,以及如何向作者傳達稿件修改意見,對作者的修改進行再審查等辦刊動作,無不受辦刊主體的學術識見影響。進言之,全部哲學社會科學研究都深受立場、視角影響,其客觀性是在立場、視角、論述博弈中達成并革新的。外審專家各有其特定立場與視角,其審稿意見固然是進行終審與提出修改要求的重要參考,是學術博弈的重要一環,但嚴格來講并無一錘定音的絕對權威①“尤其今日學術觀念多元,學術標準也多歧。即使在不寬的同一專業范圍里,不同的人對具體問題的認知也可能大相徑庭。一兩位‘專家’對具體論文意見的相近,可以決定一篇論文的命運,卻不一定準確反映出‘學界’的看法,也不必就是‘正確’的意見?!薄捌鋵崒<乙部赡芊稿e誤,所以我們不必過分迷信匿名專家的審稿意見?!?羅志田:《專家審稿制下堅持學術刊物的主體性》,《近代史研究》2018年第5期。)。簡單地唯外審專家意見馬首是瞻,對健康的思想學術博弈是一種傷害。相應地,一個片面地受“編輯職業化”口號蠱惑,不去持之以恒地自覺歷練其“觀察學術潮流,前瞻學術大勢”能力的辦刊人與編輯部,其職司初審、約稿、送外審、終審、匯總并反饋稿件修改意見等辦刊環節的資質,實際上是大成疑問的!
“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類似地,一味退縮而回避學術引領功能的學刊及其編輯,最終恐怕連合格的辦刊資質都要喪失。這種逃避責任而勢必導致辦刊主體性與資質萎縮的思想觀念,必須得到有力矯正。2021年5月9日,在《文史哲》創刊70周年之際,習近平總書記在《給〈文史哲〉編輯部全體編輯人員的回信》中,勉勵“高品質的學術期刊就是要堅守初心、引領創新”②參見新華社:《習近平給〈文史哲〉編輯部全體編輯人員回信》,http://www.gov.cn/xinwen/2021-05/10/content_5605620.htm。,將“引領創新”標定為辦刊人所應堅守的“初心”。這一論述最直接的意義就是,為學術期刊光明正大地引領學術潮流,掃除了思想觀念障礙。與此相應,中共中央宣傳部、教育部、科技部于2021年5月18日聯合印發了《關于推動學術期刊繁榮發展的意見》,明確將“提升學術引領能力”以及“編輯策劃把關能力”,作為“出版能力建設”的重要著力點③《中共中央宣傳部教育部科技部印發〈關于推動學術期刊繁榮發展的意見〉的通知》(中宣發〔2021〕17號),http://www.nppa.gov.cn/nppa/contents/279/76206.shtml。??梢哉f,學術期刊引領學術潮流的思想觀念障礙,已經在指導思想層面得以破除。伴隨著這種思想解放,長遠來看,“學者辦刊”的呼聲與實踐會趨于復興。學刊編輯(學術編輯/學者編輯)如何更有效地“觀察學術潮流,前瞻學術大勢”的問題,也將全方位地浮上學刊界臺面。
“引領創新”與“引領學術潮流”內在相通,是極高的辦刊要求。學術研究的根本特征在于創新,人文學術研究提倡“無新意,不作文”。“無創新的潮流”往往被貶稱為“流俗之見”,是學術發展的超越對象——“引領”正是為了實現這種“超越”。為此,辦刊人應努力網羅兩種論文:大大“超前”于學界大流識見的論文、僅領先學界大流識見“半步”的論文。為充分地進行這種網羅,學刊編輯顯然不能一味被動地收發稿件、一心埋頭于文字核校,而是要順著自己的有限學術積累,通過有針對性的學術動態調研,不斷拓展、刷新自己的學術識見。只有如此,學刊編輯(學術編輯)才能不斷發現“大大超前”或“領先半步”的優秀論文,能夠區分創新之作與俗見,有能力判斷某一視角、問題、思路、觀念有無可能梅開二度乃至三度。
進行學術動態調研,需要一定的起步條件。那就是,調研者至少在自己所屬的研究領域(如博士論文所屬的研究領域)已經開竅,能夠品嘗出學術史上的經典觀點、當今大流觀點、核心疑難、新視角與新進路等的不同滋味,并對它們進行前景瞻望。這種起步條件不是別的,正是通常所說的“學術良知”或“學術機敏”的內核所在。體制內的學刊編輯部應當在招聘環節即守住這個“條件”門檻。否則,新人入職后,編輯部將不得不想辦法對其進行“學術再啟蒙”。
真刀真槍的學術動態調研,是非“內行”學者不能從事的工作,也是“非編輯學者”不愿投時間、精力專門去做的事情。“非編輯學者”當然也需要做學術動態調研,有時甚至會動筆將調研成果寫成綜述或述評文章,但其調研與撰述僅限于個人學術研究興趣所及的范圍,直接服務于個人研究領域的推擴?!熬庉媽W者”或“學者編輯”則需要在個人研究之外,為了辦刊(包括審稿、約稿、欄目設置、舉辦論壇等)不斷進行學術動態調研??梢哉f,學刊每發表一篇不流于陳詞濫調的中等水平偏上的論文,除了首先要歸功于作者良好的學術素養之外,在一定程度上也要感謝辦刊人(包括學刊所求助的外審專家)憑其學術識見將承載流俗陳見的大量文章拒在了門外。這個時代,學術在不斷進步、信息在加速膨脹,學者編輯通過學術動態調研發展其學術識見的努力亦永無止境。由于時間匆匆、工作滿滿,絕大多數調研心得根本無暇發展成有章有法的綜述或述評文章,只有極少一部分與本刊宏觀動作密切相關的調研成果,會在各方面條件成熟的情況下見諸“學者編輯”的筆端。即便這樣,時間也永遠不夠用的——學術動態調研永遠是個無底洞,只要愿意去開卷,就總有許多陌生領域、議題等在那里。這是一種難以進行量化考核的巨大的時間精力成本投入。
而反過來,如果因為種種原因,學刊編輯嘗到了不去持之以恒地自覺歷練自己的學術識見(良知、機敏),而是主要仰仗三審與外審程序,再加上相對機械的收發稿件與文字核校工作,在一段時間內也能“把刊物辦得像那么回事”的話,那么,除非有一種可識別的“學者編輯”職位和身份不斷給予提醒、激勵,否則,這種放棄學術識見歷練、開拓、積累、刷新,偏安于程序性收發與思想學術含量不高的技術性校對的做法和風氣就會進一步蔓延、傳染,致使學刊專職編輯的學術識見與學術品鑒力整體衰退①在學術識見與學術品鑒力方面,“很多編輯原來心里其實有桿秤,只是在程序性的規則面前,將這桿秤暫時束之高閣。不過,放置的時間久了,那桿秤可能離編輯越來越遠,終因生疏而淡出編輯之心。”(羅志田:《專家審稿制下堅持學術刊物的主體性》,《近代史研究》2018年第5期。),甚而令整本刊物在“程序正義”的名義下淪喪學術內容上的尊嚴?!欠N具有提醒、激勵作用的“可識別的‘學者編輯’職位和身份”,簡單來說,就是“編校分離”原則下的“學術編輯”和“學者編輯”職位與身份。
在發稿字數巨大的出版社②在出版社,“大部分編輯的年發稿字數為300萬到600萬,某些出版單位一個編輯的年出版字數已達到千萬級”。引自文鵬:《探析三種編校模式》,《傳媒論壇》第3卷第14期(2020年6月)。,通過明確的分工協作,“編校分離”能做到“讓專門的人,做專門的事”,大大提高了出版社處理文字的效率。實際上,當今出版社在分工體系上早已突破了“編校二分”的格局,“編輯業務又不斷剝離出校對、設計、發行等業務,編輯人員也不斷細分成策劃編輯、文字編輯、營銷編輯等”③文鵬:《探析三種編校模式》,《傳媒論壇》第3卷第14期(2020年6月)。。但在學術期刊編輯部,若單純用發稿字數來衡量,則攤在每位職員頭上的編校業務量,遠不及出版社的單人工作量。就此而言,通過“編校分離”來提高學刊編輯部工作效率的必要性和空間,似乎不大。然而,僅用發稿字數來衡量學刊學術編輯的工作量,嚴重失之偏頗。學術期刊編輯部,對接的是最前沿的學術探索與學術創新成果的發表業務。在通過個人學術研究、進行廣泛深入的學術動態調研,不斷歷練、拓展、積累、刷新個人學術識見的基礎上,進行欄目設置、物色優良選題、舉辦學術論壇、審稿、約稿、斟酌外審專家意見、匯總并向作者反饋論文修改意見、發稿、編輯、校對,是學刊專職編輯(學術編輯/學者編輯)的總體工作格局。其中,只有后三環(發稿、編輯、校對),能作為“果”直接體現為發稿字數,龐大而常規的前期工作才是所以然之“因”,且往往結不出發表之“果”?!熬幯幸惑w”的模式與傳統①“學術期刊從17世紀中葉在歐洲誕生時,采用的就是‘編研一體’模式,中國也不例外?!?張耀銘:《序二》,朱劍:《霧里看花:誰的期刊誰的評價》,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8年版,第Ⅶ頁。),也正是從這種因果關系而來。如何最大限度地為從事那些重要的“前因”,騰挪時間和精力呢?答案就是“編校分離”。
“從閱讀的角度看,校對的閱讀方式和感知習慣與編輯的不同”,“從工作與思維上看,校對的工作方式、思維方式與編輯不同”,這些區別是客觀存在的②周遠成:《編校“合一·分離·合一”:現代校對管理規律的基本模式》,《湖北第二師范學院學報》2013年第4期。。準此,宜從學刊學術編輯工作中分離出去的,只是“校對”(又被稱為“技術編輯”)業務,而不包含“編輯”(又被稱為“學術編輯”③“所謂‘編研一體’指的是學術編輯,而技術編輯則無需堅持在學術前沿,甚至無需專屬于某一學術共同體,而是專攻編輯技術,逐步走向了職業化。顯然,這樣的職業化的技術編輯是無法取代‘編研一體’的學術編輯的,而且,這樣分工的前提是學術期刊出版的體系化和規?;!?朱劍:《如影隨形:四十年來學術期刊編輯的身份焦慮——1978—2017年學術期刊史的一個側面》,《清華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8年第2期。))業務。選題、審稿、內容加工(提升和完善)等,乃學刊學術編輯義不容辭的分內工作。就此而言,“編校分離”既是為“學術編輯(學者編輯)”減負的總原則,也是減負的限度所在。
“編校分離”,按其字面,適用于一切“編輯”。它一般性地暗含著這樣一種期許和要求,那就是:所有編輯都應該成為“學者編輯”。鑒于在提升和完善稿件內容方面,學刊編輯目前已經分配了可觀的時間精力專門用來從事這些常規工作,學刊編輯(學術編輯/學者編輯)應將通過“編校分離”節省下來的絕大多數時間精力,用到個人專業學術素質的培養和為辦刊而進行的學術動態調研上去,以此不斷歷練、擴展、積累、刷新其辦刊識見。如此做編輯,其所服務的學刊才能不斷弄潮,從而“引領創新”。
特別地,“學者編輯”絕不能放棄自己的專業學術研究。在從事編輯工作的同時,“學者編輯”應堅持撰寫、發表高水平(至少不應低于自己所在學刊發表學術論文的平均水平)學術研究論文。考慮到編輯與校對工作耗費了“學者編輯”的巨量科研時間,較務實的主管單位會考慮在“學者編輯”的學者職稱評定與學者業績考核方面將學術研究指標打打折扣。盡管這是必要的,但也絕對不應走向極端,過分降低甚至完全取消對“學者編輯”的學術研究成果要求。一旦過分降低或干脆取消了高水平學術論文的撰寫發表要求,很大一部分“學者編輯”就難免會日漸淪喪躬耕學術領地的切身經驗,而傾向于“大言炎炎”地行使審稿權與編發權,甚至還會在一些投稿者的逢迎之下變得“油膩”:誤將對學術動態的粗糙觀感當作凌駕于具體研究之上的真知灼見,誤將對他人研究成果的品評議論當作學術研究本身,誤將自己對學術趨勢的主觀判斷當作應然甚至實然的用稿標準,乃至越來越熱衷于更具短期傳播效果的舊貨再包裝、大流識見重粉飾文稿,而無暇細究苦心孤詣地推移知識邊界的專深創新之作。學者編輯(學術編輯)只有不斷備嘗具體學術研究的酸甜苦辣,才能不失其學者(學術)本心、學者(學術)識見、學者(學術)鑒賞力,而始終和學風正、探研能力強的作者肝膽相照。
如果說“以期刊社或雜志社為單位成立獨立的編校部門”“以省或國家級編輯學會為單位成立獨立的編校部門”“以同行業或同專業為單位成立獨立的編校部門”“吸收社會資源,依托編校文化公司或出版集團”等提議④這些提議,以及接下來的“擴充編輯隊伍,精細分工協作”的提議,都是成敏、郭柏壽在《科技期刊編?,F狀分析與編校分離機制設計》(《中國科技期刊研究》2021年第3期)這篇文章中提出來的。顯得步子過大、過急,暫時無法實施的話,那么,一部分有條件、有擔當的編輯部與主辦單位,完全可以考慮在編輯部內部“擴充編輯隊伍,精細分工協作”,在一定程度上將“學術編輯(學者編輯)”從思想學術含量偏低的文字校對工作中解放出來。
就筆者非常有限的學刊編輯工作經驗來看,在中國古典人文研究論文的校對工作中,最耗時間的一項技術性校對工作就是核對引文。為了逼近“絕對無誤”這一引文核校的理想境界,學刊編輯原則上需要一一找到紙版書籍或諸如PDF格式的電子書影,逐句、逐字、逐標點核對引文。有的編輯部為保證引文校對質量,同時盡可能節省一點時間成本,據說會要求作者逐一提供引文所在書籍的版權頁、引文所在頁的電子照片。這種赤裸裸的以不信任感為基礎的做法,無疑給作者(學者)增添了不小的麻煩,非常破壞作者的論文發表體驗,而且,學刊編輯則仍需在電子設備上下載照片,一一核對,這仍要耗費大量時間。既然如此,何不考慮在學刊編輯部配備1—2名專職校對人員,專司每期的引文查核、對紅之類的純校對工作?
特別地,在“盛世修典”效應帶動下,文獻學專業正在源源不斷地培養大量碩士、博士人才。如果說文獻學博士專職從事學術期刊校對工作有點屈才的話,那么,是否可以因地制宜,將學刊編輯部的專職校對崗位向文獻學的優秀碩士畢業生開放?進言之,文獻學的博士畢業生也未必一律不值得從事學術期刊的專職校對工作。用來賡續傳統的古籍固然值得嚴加校勘,旨在“為當今所用、為后世續航”的學術期刊,同樣值得高水準的精心校對——那些矢志“引領學術創新”的“高品質的學術期刊”,尤其值得!而從更積極角度看,為當代學刊做職業校對的從業經歷,甚至還可以為當事人的文獻學研究注入鮮活的時代經驗。
在現實中,一切皆講究“效率”。盡管學刊編輯(學術編輯/學者編輯)自身專深研究領域的有限性原則上不妨礙其從事更廣泛的學術動態調研(前提是其在學術研究上已然開竅),但從追求效率的角度看,學刊編輯部專職編輯(學術編輯/學者編輯)數量的有限性也確實對進行“廣泛的學術調研”構成了制約。那么,有沒有什么辦法,可以顯著提高學刊編輯部進行學術動態調研的效率呢?
這個問題,可以用《南京大學學報(哲學·人文科學·社會科學版)》原執行主編朱劍教授的話來回答:“回歸學術共同體應該成為學術期刊及其編輯的最好選擇”①參見鐘源訪談:《朱劍:回歸學術共同體是學術期刊及其編輯的最好選擇》,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2364423。。朱劍主編所謂的“回歸學術共同體”,側重強調“學刊編輯學者化”“學而優方編”。在此,我想對“學刊及其編輯回歸學術共同體”命題的意義作進一步擴充:學刊編輯(學術編輯/學者編輯)依托學術共同體進行更廣泛的學術動態調研。具體來說,學刊編輯部的專職編輯(學術編輯/學者編輯),可以分頭(或分組)組建并主持“實用編委工作室”,借此機制實質性地與更多優秀學者聯合辦刊。中共中央宣傳部、教育部、科技部聯合印發的《關于推動學術期刊繁榮發展的意見》之“加強人才隊伍建設”條表示:“支持辦刊單位出臺政策措施,探索編研結合模式,將優秀學者和科研人員引入辦刊隊伍,支持教育科研單位教學科研人員與辦刊人員雙向流動”②《中共中央宣傳部教育部科技部印發〈關于推動學術期刊繁榮發展的意見〉的通知》(中宣發〔2021〕17號),http://www.nppa.gov.cn/nppa/contents/279/76206.shtml。。上述“實用編委工作室”設想,與該條意見之精神高度契合。
現在,絕大多數學刊都有自己的編委會③通常列在雜志扉頁(目錄頁之前)。,而且,編委會成員都屬于每本學刊按其地位、口碑所能“夠得著”的學界高端人物,乃至都是清一色的學術名家。但正是由于目前各學刊編委會成員規格普遍過高,而名人的時間精力又是最為稀缺的資源,學刊編輯部實際上很難同這些作為“頭面人物”的優秀學者進行密切的辦刊合作。在高校和學界,時間是最大的資源?!邦^面人物”編委,每年能參加一次編委會議(學刊編輯部若有每年召開編委會議之慣例的話),就會議議題分享一些信息、提一些建議,此外每年再幫忙審一兩篇稿件,就已經完全合格了。實際上,各學刊目前往往都未在規章制度上,對編委會的角色、職能、工作機制做出規定。就此而言,現行編委會為學刊撐腰的“門面”意義,要遠遠大于協助編輯部辦刊的“實用”功能。
當然了,“門面編委”之于學刊的正面功能,也絕對不應被一概否定。至少,以下三種正面功能是顯而易見的:其一,以其卓越的學術聲譽為學刊站臺,這對學刊來說是一種巨大的“道義”支持;其二,以其特有的學術識見優勢,為辦刊提供某種宏觀指導;其三,以其在學術界的突出地位促進學刊與學界的聯系,通過參加學刊舉辦的高端學術會議、配合學刊推介優秀學術成果等方式,協助學刊更深入地介入學界?!伴T面編委”的這些功能,對必須在學界立足、必須不斷經營自身學術形象的學刊來說,是必不可少的。但不容否認,“門面編委”為學刊提供的學術支持,主要是宏觀的,而且帶有隨機性、不連續性。鑒于此,欲按《關于推動學術期刊繁榮發展的意見》之要求進一步“加強編委會建設”①《中共中央宣傳部 教育部科技部印發〈關于推動學術期刊繁榮發展的意見〉的通知》(中宣發〔2021〕17號),國家新聞出版署網站·信息發布·通知公示,http://www.nppa.gov.cn/nppa/contents/279/76206.shtml。,加大會同學界的優秀學者聯合辦刊的力度,讓學刊及其編輯更充分地回歸學術共同體,實現更深入、更廣泛、更系統的學術動態調研,似宜補建一種名頭不那么響亮的“實用編委”。那么,具體如何操作?
按照學刊專職編輯(學術編輯/學者編輯)人頭,將學刊所涉及的一級學科、二級學科或研究方向劃分為與人頭數量相等的板塊,每位專職編輯(學術編輯/學者編輯)負責組建并主持一個板塊的“實用編委工作室”。之所以要專職編輯(學術編輯/學者編輯)充當“實用編委工作室”的主持人,乃因這種工作室從事學術動態調研的目的是辦刊,而將一期期學刊從無到有地辦出來的直接責任主體正是專職編輯。在學刊專職編輯(學術編輯/學者編輯)的主持下,“實用編委工作室”的學術動態調研才能走出狹義的“學術研究”境界,而以提煉、凝聚足資辦刊的學術識見為指歸。在合作順暢、熱情有余的情況下,學刊專職編輯(學術編輯/學者編輯)甚至還可以適度邀請“實用編委”直接參與審稿、約稿工作。這種“實用編委工作室”其實是“學術編輯/學者編輯”隊伍的變相擴容。如若實行,或可將“實用編委”命名為“副編委”,并以“實用編委工作室年度總結”等形式載入學刊檔案,既示鄭重,也為將來人們進行學術期刊史相關研究保存素材。
那么,“實用編委”人選何在?出于便于協同工作的考慮,“實用編委”應以本地少壯派學者為主,輔以外地乃至外國少壯派學者。以高校學報為例,每本學報背后,都有一所規模不等的高校。本校相關領域的德才兼備的優秀學者,是學報組建“實用編委”的最近便人選。以《文史哲》(它也屬于高校文科學報序列)為例,它可分別以文、史、哲、社會科學的專職編輯(學術編輯/學者編輯)為主持人,從校內少壯派學者中逐步聚攏起足以覆蓋各自二級學科的文、史、哲3個工作室,以及1個有所側重的社會科學工作室。非高校學報類學術期刊,往往掛靠各級社會科學院、黨校系統,這些機構里同樣有著較便利的“實用編委”人選。而且,不管本單位能提供的“實用編委”人選是極其有限還是非常充裕,學刊的各“實用編委工作室”都應考慮最具代表性地延攬本地少壯派優秀學者,并適度聯合外地優秀學者,最大限度地增進工作室刺探思想學術動態的高度、廣度、深度與系統性。
在學刊專職編輯(學術編輯/學者編輯)分頭或分組著手組建“實用編委工作室”之前,編輯部有必要從總體上對“學者辦刊”“引領學術潮流”的愿景,以及對“學刊及其編輯回歸學術共同體”“進行學術動態調研”的必要性與總體目標進行梳理,提煉出一些帶有口號或口頭禪性質的說法,用以強化理想信念、凝聚開放辦刊之共識,并以此鼓舞士氣。為優化服務辦刊的實效,在主持“實用編委工作室”的過程中,一方面,學刊專職編輯(學術編輯/學者編輯)須適度闡發編輯部的相關理念和設想,以便“實用編委”們充分感受學刊的情懷、追求,并被其感染;另一方面,學刊專職編輯(學術編輯/學者編輯)須將學刊現階段的重點欄目設置、重點選題或重要發稿意向、專職編輯(學術編輯/學者編輯)現有的學術觀察判斷等,作為案例和引子拋出來,以此激發“實用編委”們進行學術動態調研、提煉辦刊識見的靈感。
如此一來,憑借“實用編委工作室”這種變相擴容了的“學術編輯/學者編輯”隊伍,數量極其有限的專職編輯(學術編輯/學者編輯)無法廣泛縱覽、無法全面研判學術動態的局限性問題,將在很大程度上得以破解。而且,學刊往往都有自己的辦刊傳統,而且也需要保持自己的辦刊特色,學刊編輯部因而也不必對自己“求全責備”,要求自己的團隊(專職編輯+“實用編委”)非得面面俱到地掌握一切相關學術動態(這無論如何都是不現實的)。一般來說,圍繞特定的階段性辦刊愿景,有針對性地發動“實用編委”們一起進行學術動態調研,辦刊主體就一定能逐漸擺脫學術識見上的局限。眾多學刊編輯部若都以類似方式努力,則各具傳統和特色、各有其階段性愿景與階段性關注重點的高品質學刊,合起來,便可以憑借其辦刊主體不斷推擴更新著的高明學術識見,在最廣大的范圍切實“引領學術潮流”。
那么,除了快意于指點學術江山,并得到一定的經濟報償外,“實用編委”作為優秀學者,還能從與學刊編輯部的上述合作中,得到哪些收獲呢?我想,最大的收獲就是,這種經歷可以加速其成長為學界中堅,乃至學術領袖的步伐。
對已然“開竅”的“少壯派”學者來說,其在學術事業上的大幅度發展,第一需要時間精力上的不斷投入,第二需要不斷找到大有前途的研究選題,第三需要逐步優化學緣。其中,時間精力的不斷投入,更多地取決于個人的自律與取舍。當事學者需要發揮主觀能動性,念茲在茲,不斷克服各種掣肘因素,有舍有得地騰挪出用于學術研究的時間精力。充當學刊“實用編委”,確實會在一定程度上耗費原本可以投向個人學術研究的時間精力,這算是一個損失。但在后兩方面,充當學刊“實用編委”,卻可以使當事學者事半功倍。處理得當的話,作為少壯派學者的“實用編委”在后兩方面的所得,將完全足以補償乃至大大超過其在第一方面的損失。
少壯派學者學術事業長足發展的第二個條件,也即不斷找到大有前途的好選題,所針對的是學術研究中的“重復”與“自我重復”問題,焦點在于不斷走出自己的固化視角、已有選題范圍和思維定勢。“實用編委”與學刊專職編輯(學術編輯/學者編輯)及其他“實用編委”不斷互通學術動態調研成果的過程,也是一個不斷沖擊自我封閉格局的陌生信息輸入過程。置身這樣的環境與過程中,其學術眼界想不開闊都難。不過,開闊的學術眼界與大有前途的研究選題之間,還有著不小的距離?,F實中有這樣的學者,談起話來博聞強記,似乎這也知道那也了解,但就是產不出引人注目的專深研究成績,哪怕是提出某種令人眼前一亮的議題。究其原因,首先要歸咎于未能將廣博的視野轉化成帶有先見之明的研究選題。充當學刊“實用編委”的基本職責,則正是通過廣泛的學術動態調研與會商探討,發現并凝練代表學術潮流與學術趨勢的辦刊識見,乃至直接幫助刊物進行欄目或議題設置。這不是別的,而正是將廣博的視野轉化為學術前瞻能力的持續歷練。這種頻繁的學術議題設置與學術前瞻歷練,無疑會長足開拓“實用編委”(少壯派學者)的自我選題能力,使之日益優化自己的研究基礎、研究專長同學界宏觀動態、趨勢的有機結合,將自己的學術探研勁頭更有效地用到前途更遠大的優質選題上去。反過來,“實用編委”個人學力的長足長進,無疑也會不斷提升“實用編委工作室”進行學術動態調研的深度、廣度和系統性。這是一個正向促進的“雙贏”關系。
至于第三條也即“優化學緣”,受益的可能就不只是“實用編委”個人了,而完全可能澤及其所在的學術單位。在作為“實用編委”,密切參與編輯部辦刊的過程中,作為學者的“實用編委”自然會逐步地、成系統地近距離接觸學刊編委(“門面編委”)、重要作者、學刊所策劃舉辦的重要學術會議或重要學術活動的嘉賓。一方面,作為學者的“實用編委”在相對年輕的時候,便可因此有較多機會向本領域的重要專家或知名學者,以及其他學刊的相關同仁,闡述自己的代表性研究成果與心得,從而或蒙其賞識、提攜,或收獲中肯的反饋乃至批評意見,或與之進行深入的學術思想切磋。這有助于加快作為“實用編委”的少壯學者打入主流學界、提升研究境界的節奏。另一方面,“實用編委”所在的學術單位,同樣存在著與代表性學者進行學術交流,在主流學界建立自己的應有地位,乃至打造自己的特色“學派”的干事創業需求。在這些方面,“實用編委”皆可憑借其在為學刊效力過程中積攢的學術識見與學界人脈,為所在學術單位做出應有的貢獻。這樣一來,前述“雙贏”效果便擴大為“多贏”格局。
最后,還有一個比較現實的問題需一并顧及。那就是,作為少壯學者的“實用編委”,至少其中一部分,會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步成長為資深學者,乃至成為知名學者或學術領袖。這也是一個越來越“忙”、越來越沒有足夠的時間精力從事學術動態調研,難以在較具體的層面為辦刊連續出謀劃策的過程。學刊編輯部需要務實地面對這一情況,一方面設置相對合理的“實用編委”任職年限(如以10年為限),另一方面有所選擇地將“少壯實用編委”,升格為“資深實用編委”乃至“門面編委”①“門面編委”的設置涉及多方面因素的平衡。未能從“實用編委”升格為“門面編委”,并不意味著當事人不是卓越的學者。少壯學者在擔任“實用編委”,與學刊編輯部密切合作的過程中,會慢慢看清并看淡這一點。,再一方面就是及時延攬、充實新的少壯派“實用編委”。長此以往,該學刊便會在學界擁有越來越多的優質眼線和支持者,其與學界的良性互動關系就會越來越豐富、越來越鞏固、越來越深刻。如果許多學刊乃至大部分學刊都能這樣做,則刊界與學界的關系,包括飽受詬病的“審稿公正”這個老大難問題,便會得到全局性改善——“學術”本身就會成為最終的“贏家”。
最后一個問題是:“學者辦刊”“引領學術潮流”“引領創新”的成效如何考量?衡量的標準或原則是什么?
關于這個問題,我們不妨參考一下胡適對新文化運動時期的北京大學與中國學界的評語。盡管新文化運動對20世紀以來中國文化、社會、政治造成了有目共睹的全局性深遠影響,但胡適仍然認為,當時的旗手和運動者“開風氣則有余,創造學術則不足”“提倡有心,創造無力”②轉引自陳平原:《觸摸歷史與進入五四》,北京大學出版社2018年版,第93、100、124頁。。“開風氣”意義上的“提倡”當然具有重大歷史意義,但“創造學術不足”或“創造無力”委實也是一種遺憾。鑒于此,更圓滿的“學者辦刊”“引領學術潮流”“引領創新”的效驗標準或衡量原則,應該是:舉宏觀學術理念大旗與推動具體新知探索相統一。我們可以舉例驗證該標準的合理性。
第一個例子是1950年代的美學大討論,它總體上是由《文藝報》引領的?!段乃噲蟆分鬓k者較早就認識到,隨著中國紅色革命勝利奪取全國政權,主流文藝觀勢必要為之一變,尤其是要以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的文藝觀,取代《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所批評的“為藝術的藝術”“超階級的藝術”觀念③參見毛澤東:《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1942年5月),《毛澤東文集》第三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865頁。。由于美學被視為文藝觀與文藝理論的內核,變革文藝觀的時代要求,最終必然要落腳到主導性美學理論的更新換代上?!段乃噲蟆分鬓k者準確地前瞻到了這一大勢。
早在1949年10月25日,《文藝報》第1卷第3期,便試圖借助署名為丁進的讀者來信,引出“文藝從屬于政治”對“為文藝而文藝”的批判?!段乃噲蟆返倪@一策劃起先并未掀起全局性波瀾,相關爭論主要是在朱光潛、蔡儀、黃藥眠等過去即有理論糾葛的學者間展開,被批評者朱光潛則于1950年1月10日在《文藝報》第1卷第8期上發表了《關于美感問題》一文,辯解自己并沒有墮入“為文藝而文藝”的魔障④張榮生:《記上個世紀五十年代的美學大討論》,《中華讀書報》2012年2月1日,第5版。。但隨著毛澤東在七屆三中全會上的《不要四面出擊》講話(1950年6月6日,其中專門提到要對知識分子進行教育和改造)的發表,“思想改造運動”(1951年下半年—1952年下半年)的興起,中共中央《關于在干部和知識分子中組織宣傳唯物主義思想,批判資產階級唯心主義思想的演講工作的通知》(1955年1月26日)的印發,《人民日報》《展開對資產階級唯心主義思想的批判》社論(1955年4月11日)的發表,《文藝報》試圖挑起美學大討論的策劃日益顯現出“預見大勢”的先見之明。1956年,在“胡喬木、周揚、鄧拓、邵荃麟分別給朱光潛打過招呼,不是要整人,而是要澄清思想”的基礎上,《文藝報》正式“牽頭組織的對朱光潛文藝思想和美學思想的批判”,朱光潛的相關學說被定性為“主觀唯心主義”,賀麟、黃藥眠、曹景元、敏澤接連在《人民日報》《文藝報》《哲學研究》上發文予以批判,李澤厚、蔡儀、呂熒、高爾泰亦紛紛加入本輪爭鳴⑤張榮生:《記上個世紀五十年代的美學大討論》,《中華讀書報》2012年2月1日,第5版。。至此,在時勢的強有力加持下,“文藝從屬于政治”、用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的文藝觀取代“為文藝的(而)文藝”觀念的理念大旗,在當時中國思想學術界赫然在目地樹立了起來。1950年代美學大討論的熱火全面點燃。
而且,1950年代的美學大討論著實做到了在“推動具體新知探索”層面大范圍地推移原有知識邊界,生發出了新的思想學術形態。它之所以能做到這點,一個極其寶貴的重要條件就是,“那個年代幾乎所有文藝和理論的爭鳴,最后都變成了政治問題,而美學始終是‘三派’,真正做到了長期共存?!雹倮顡P采訪:《李澤厚“半吊子”英文打天下 稱值得較勁的較勁》,原載《文匯報》,轉引自http://www.chinanews.com/cul/2010/11-22/2671732.shtml?!段乃噲蟆肪庉嫴坑?957—1959年間編的四集《美學問題討論集》,以及《新建設》編輯部于1962年編的《美學問題討論集》第五集②分別出版于 1957、1957、1959、1959、1962 年,均由作家出版社(北京)出版。,集中反映了這場大討論驅動當時美學新知探討的成果。而且,這些帶著那個時期特有色彩的探討,并未隨時代變遷而喪失其重要意義。作為接續,從1978年到1985年的“第二次美學熱”“吹響了‘改革開放’的時代號角,有力地促進了文藝的繁榮”③高建平:《美學是藝術學的動力源——70年來三次“美學熱”回顧》,《藝術評論》2019年第10期。。特別值得一提的是,作為1950年代美學大討論中引人注目的理論“黑馬”,李澤厚的學術生涯不僅成功跨越了前后“兩個三十年”的分界線,進而還于2002年推出了深具美學底蘊和帶有個人思想總結性質的《歷史本體論》④李澤厚:《歷史本體論》,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2年版。,成為橫貫當代中國人文學界的最具全局性影響力的思想型學者⑤錢理群:《“希望李澤厚式的思想家出現”學界熱議80年代中國思想的創造性》,《中華讀書報》2011年9月21日,第1版。。
可以說,《文藝報》所推動的1950年代美學大討論,成功地引領了當代中國人文學界的一段主流思潮,印證了“舉宏觀學術理念大旗與推動具體新知探索相統一”這一衡量原則的有效性。
第二個例子是“文革”后、改革開放初期的“新啟蒙”及與之相應的西學引進熱潮,它首先是由“理論界”或“黨內理論家”主導的,《歷史研究》雜志一度發揮過先聲奪人的引領作用。
在“文化大革命”時期,以“兩彈一星一艇”為代表的中國國防科技事業與工業能力仍在頑強奮進⑥參考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中國共產黨歷史第二卷(1949—1978)》下冊,中共黨史出版社2011年版,第966-971頁,第971-976頁。,但作為政治運動的“文革”卻造成了不折不扣的“內亂”⑦參考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中國共產黨歷史第二卷(1949—1978)》下冊,中共黨史出版社2011年版,第966-971頁,第971-976頁。。作為反思,黎澍及其主編的《歷史研究》在1977—1978年間刊發了大量高舉“反對封建主義”理論旗幟的文章,“為‘改革開放’政策的出臺,盡了一份‘鳴鑼開道’的責任”⑧王學典:《思想史上的“八十年代”——新時期黎澍側記》,《學術界》2002年第1期。還可參考丁志偉:《要為真理而斗爭——重讀〈再思集〉懷黎澍同志》,《中國社會科學》1989年第2期。。在“五四”新文化運動之后的中國語境中,本土傳統與封建主義之間往往可以畫等號,“反對封建主義”因而意味著“反傳統”。與之相應的建設性主張,便是“新啟蒙”與“西體中用”。它們共同導向“現代化=西方化”這一公式,新文化運動時期的“西化”訴求遂被再次激活。“當時(按:指1980年代)的主流思潮是什么呢?毫無疑問是‘全盤西化’。是激進‘反傳統’!無論時人還是當事者事后的回憶,都認為這是當時的主流文化取向?!雹嵬鯇W典:《“八十年代”是怎樣被“重構”的?——若干相關論作簡評》,《中國圖書評論》2010年第2期;龐樸著,劉貽群編:《龐樸文集》第3卷,山東大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9頁。就此而言,黎澍及其主編的《歷史研究》在改革開放初期中國人文學術新潮流發端之際的“舉宏觀學術理念大旗”動作,獲得了巨大成功。
改革開放以來的“具體新知探索”,醒目地體現為大規模的西學引進。譯介與消化盡管不是完全自主的知識生產,但考慮到詮釋(翻譯也帶有詮釋性質)也是意義的再生成乃至再創造過程,不得不承認,這里有著海量的具體新知探索。特別地,經過這40余年的努力之后,中國學界對西方古今學術的了解程度(系統性與深入度),早已遠遠超過了西方學界對中國古今學術的了解程度。可以說,改革開放語境下的“新啟蒙”思潮的興起,以及對西方學術的大規模引進,再次印證了“舉宏觀學術理念大旗與推動具體新知探索相統一”這一效驗標準的有效性。
上述兩大學術潮流,其持續時間都至少要以30年計,既有宏觀旨趣,又充滿著具體新知探索。那么,當下,是否存在預流這種規模的新學術潮流的機會呢?鑒于在橫向照搬整個西方現成的學科體系的同時,當今中國“經濟學、政治學、法學和管理學等社會科學一度走上了一條無視中國經驗、中國文獻、中國案例、中國數據的極端”①王學典:《學術上的巨大轉型:人文社會科學40年回顧》,《中華讀書報》2019年1月2日,第5版。,以王學典主編為代表的《文史哲》人預判:未來的大勢應是理順中國哲學社會科學界在從民國學術向共和國學術轉型過程中所奠定的“紅色”基因,及其在改革開放40年間所積聚起來的“與世界接軌”的思想學術能量,以及更久遠的以儒學為代表的中華傳統文化三者之間的關系②鄒曉東:《“中國人文學術十大熱點”是怎樣煉成的?》,《中華讀書報》2019年5月15日,第5版。,而以“本土化”或“中國化”轉向為其突出標志③可參考王學典:《把中國“中國化”——人文社會科學的近期走向》,上海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基于這種研判,《文史哲》雜志自2013年開始設立“重估儒學價值”欄目,在2015、2017、2018三年三次策劃舉辦“儒學與自由主義的對話”人文高端論壇(主題分別是“‘性本善’還是‘性本惡’”“賢能政治的可行性及其限度”“個體與社群孰先孰后”),在紀念“五四”運動100周年之際拋出“儒學與‘五四’能否和解”之問④鄒曉東:《儒學與“五四”能和解嗎?》,《中華讀書報》2019年6月12日,第13版。,嘗試用這些舉措推動相關的具體新知探索。出于對重要辦刊傳統的自覺繼承,《文史哲》人期待著能在“舉宏觀學術理念大旗與推動具體新知探索相統一”意義上,預當今和未來中國人文學術之流。
最后,我們通過5組問答,簡要概括全文內容。
問:學術期刊究竟應該走“學者辦刊”還是“編研分離”的“編輯職業化”道路?
答:學刊專職編輯唯有成為學術上的內行者,才可能名副其實地肩負起“辦刊”職責。特別地,專家匿名外審制度無法取代學刊專職編輯(學術編輯/學者編輯)的辦刊主體性。合格的辦刊主體只能是“學者編輯”。
問:學術期刊,尤其是學者所辦的學術期刊,應否以“引領學術潮流”“引領創新”為己任?
答:將學術期刊當作一項事業去經營的辦刊者,無不希望發表在自己刊物上的學術文章,以及自己所辦的學刊作為一個整體,受到學界關注,引起學術爭鳴,推動學術進步。“引領學術潮流”“引領創新”是這一意向的不含蓄表達。盡管面臨一系列實際困難,但在“引領學術潮流”“引領創新”這個問題上,認慫或一味謙虛并非學術期刊的出路所在。習近平總書記于2021年5月9日《給〈文史哲〉編輯部全體編輯人員的回信》,以及中共中央宣傳部、教育部、科技部于5月18日聯合印發的《關于推動學術期刊繁榮發展的意見》,已經在理念層面為“學者辦刊”“學刊引領學術潮流”“引領創新”“學術引領”掃除了宏觀障礙。
問:辦刊對高品質學術識見的無限性要求,與學者術有專攻的有限能耐之間的矛盾,如何解決?
答:按一級學科、二級學科或研究方向劃分板塊,將“學術動態調研”設為學刊專職編輯的一項常規業務,編輯部定期以務虛會議、選題會議或學術動態調研報告會的形式予以督促,促使專職編輯(學術編輯/學者編輯)不斷開拓、更新其學術識見,是破解上述矛盾的務實之舉。
問:有沒有什么辦法或機制,能大幅度地提升學刊編輯部進行學術動態調研的效率?
答:除了通過“編校分離”為專職編輯(學術編輯/學者編輯)節省出盡可能多的從事學術動態調研的時間精力外,還可以通過“學刊專職編輯(學術編輯/學者編輯)主持‘實用編委工作室’”的方式,成規模地提升編輯部的學術調研效率。
問:如何檢驗“學者辦刊”“引領學術潮流”“引領創新”的實際效果?
答:“舉宏觀學術理念大旗與推動具體新知探索相統一”是衡量“學者辦刊”“引領學術潮流”“引領創新”成效的基本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