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冬冬
摘要:在福斯特看來,不能簡單地把全球性生態危機歸咎于人性、現代性、工業主義或經濟發展本身,它的根源在于資本的增殖邏輯。福斯特對資本的生態批判集中體現在對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批判,對新自由主義的批判及對生態改良主義的批判。
關鍵詞:福斯特;資本邏輯;生態批判
福斯特尖銳地指出,過去500年的歷史是一段不可持續發展的歷史,現在地球的命運正處于最危險的時候。“我們時代的一個特征是全球生態破壞似乎壓倒了其他所有問題,并如我們所知的,威脅著地球上生命的存在。”要保護好我們“脆弱的星球”,必須超越資本主義的積累邏輯。
一、資本主義生產方式批判
福斯特指出:“資本的社會關系是一種矛盾的社會關系。表征其特點的這些矛盾,雖然源自資本主義內部的運動規律,但卻延伸到一些通常認為外在于這種制度的諸多現象,從而威脅到整個生物圈以及其中的一切。”資本主義生產方式以資本的形式積累財富為目的,它本身內含對地球環境無限掠奪的邏輯。
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為滿足資本積累的需要而不斷擴大能源和原材料的生產規模。“對資本積累的癡迷是資本主義與所有其他社會制度的主要區別。”無論是通過成本外化還是自然內化于經濟,都是為了資本的無限積累。“在使土地和勞動力等工業的基本要素不斷商品化的內在邏輯驅使下,資本主義必然要破壞自然和人類的存在基礎,必然會使自己越來越陷入與環境的戰爭中。”資本主義為追求利潤而造成的生態破壞直接威脅著人類和其他生物的生存。
在福斯特看來,從15世紀末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出現開始,資本對生態破壞的速度逐漸加快。一是大量物種的消失。為了滿足市場對奢侈品的需求,無數的毛皮動物被獵殺。在18世紀末,幾乎所有西伯利亞的毛皮動物都被殺絕了。于是,俄羅斯的毛皮商人把目光轉向北太平洋島嶼。從1750~1790年,他們殺死了25萬只海獺。二是土壤肥力的下降。為了種植能夠獲得更多利潤的蔗糖和棉花,大量的森林被砍伐,原先茂密的森林變成一片片裸露的土地。除了把森林變成裸露的土地,歐洲人還把印第安人趕出家園,侵占他們的土地,并把混合耕種變為單一耕種。這使得土壤的肥力日益下降,農作物的產量不斷減少。三是城市環境的破壞。這主要表現為:“大量的生活污水以及沒有處理的工業廢水直接排入河流,使河流受到嚴重的污染。煙霧對人體健康和動植物的生長構成威脅。極端惡劣的環境條件危害了工人的健康。
在20世紀末,資本主義演變成一種空前適應貪婪積累的制度。這種制度已經成為人類和地球持續發展的一種障礙。正如福斯特所說的:“這種制度屬于能源密集型,與勞動密集型相反,它以環境、就業和人類福利為代價。經濟效率在這種生產制度中被視為創造利潤的效率,而不是保持人類和地球持續發展的效率。”資本的積累邏輯所造成的破壞性失控體現在整個資本主義世界經濟中。
福斯特認為,只有結合資本積累來認識資本主義生態發展趨勢,才能全面理解我們所面臨的全球性生態危機。“資本主義的主要特征在于它是一個自我擴張的價值體系,剩余價值的積累由于植根于掠奪性的開發和競爭法則賦予的力量,必然要在越來越大的規模上進行。”資本的短期回報預期與生態環境保護的長期性之間存在著無法克服的矛盾。資本的擁有者在投資前,總是要計算何時才能收回成本和獲得利潤回報。盡管在采礦、油井等領域的投資也會考慮較長時期的利益,但“其回報周期也不會超過10~15年,這同生態保護至少需要50~100年(甚至更長)相比差距很大”。
二、新自由主義批判
福斯特認為,階級剝削、帝國主義、戰爭和生態破壞是新自由主義的資本主義發展的本質特征。“植根于利潤邏輯的破壞性將主導一切,這不僅會破壞生產條件,也會損害生命本身。”全球生態威脅由大量相互關聯的問題所構成,像人口過剩、全球氣候變暖、物種滅絕、水資源污染、核污染、石油泄漏、土壤侵蝕、不可再生資源枯竭等。全球氣候變暖是導致物種滅絕的一個重要因素。目前物種滅絕的速度比恐龍消失后的任何時期都要快。在新自由主義的資本主義所主導的世界中,“地球接近災難性狀態,不僅是全球變暖問題,許多其他領域也是如此。可持續發展成了不惜任何生態代價的可持續資本積累”。
在20世紀80年代末和90年代初,全球性生態危機進入了公眾的意識當中。人們開始擔憂臭氧層破壞、全球氣候變暖和全球生態系統遭到破壞所導致的物種加速滅絕問題。1992年在里約熱內盧舉行的第一屆地球峰會曾帶給人們很多希望,人們相信全世界終于要開始解決全球生態問題,并走上可持續的發展之路。
但十年后在約翰內斯堡舉行第二屆地球峰會之時,這些希望在很大程度上都破滅了。在這十年中,人類在阻止全球氣候變暖方面幾乎沒有取得什么進展。這表明世界可持續發展運動遭受了全面挫敗。福斯特認為,挫敗的原因在于全球資本的破壞。在“利潤之神”面前,一切環境保護行動都被資本視為必須克服的障礙。“資本主義制度是不會使其發展道路發生逆轉的,也就是說,它不會改變工業和資本積累的發展結構,而這種發展模式從長遠來看(許多情況下從短期來看也是如此)將對環境產生災難性的影響。”
在福斯特看來,十年前所談論的“新的世界秩序”和“歷史的終結”,不過是掩蓋了全球生態環境的真正敵人是新自由主義的資本主義世界經濟這一事實。《21世紀議程》原本是為全球環保主義創造條件,現在卻把自由市場原則下的經濟增長作為主要目標。新自由主義的資本主義經濟重建既破壞了人類的經濟福利,也破壞了人類生存所需的生態條件。
福斯特指出:“北方國家財富和權力的增長,部分是通過化石燃料的高消費,現在這種消費因為向大氣中排放生態廢棄物而正達到氣候危機的頂點。”自1990年以來,美國的二氧化碳排放量一直穩步升高,占了世界總量的近1/4。盡管反復承諾限制本國的二氧化碳排放,但在2001年,美國政府以代價過高為由退出了《京都議定書》。在福斯特看來,美國政府退出《京都議定書》,最根本的原因在于它不符合美國資本及其國家的意愿。
然而,《京都議定書》僅意味著削減二氧化碳排放的小規模的,在本質上遠遠不夠的第一步。要有效地解決全球氣候變暖的威脅,必須大規模地削減二氧化碳排放。福斯特認為,唯一公正且可持續的氣候體制是將人均二氧化碳排放量壓縮到全球可持續的范圍之內,并將富裕國家與貧窮國家的排放量逐漸統一到全球可持續的排放水平上。
三、生態改良主義批判
福斯特指出,如果世界進程不從根本上加以改變,這個世界所承受的代價就是生態系統的全面退化。他批判了通過將資本主義經濟“非物質化”、發展技術、自然資本化和道德革命來消除生態危機的幻想。
環境經濟學家提出,發達資本主義國家可以通過能源效率的提高與通過利用能源向環境傾倒廢棄物形成的經濟增長“脫鉤”。在福斯特看來,“鼓吹以‘市場力量’解決環境問題的那些人的主要假設是:它通過技術革命和不斷的市場調節,能夠導致環境產品消費效率的不斷提高;每單位經濟產出中使用的能源、水和其他自然資源將會減少。這通常被稱為‘非物質化’。然而,這種論證的核心結論卻是錯誤的”。
福斯特否定了資本主義通過經濟發展的“非物質化”來解決生態危機的神話。在他看來,綠色工業革命無法應對生態危機,因為它試圖完全通過技術手段推動資本主義的可持續發展。“在這種景象當中,除去技術之外,社會的社會組織實際上將沒有任何變化。致力于沒有限制的資本積累和將人為制造的私欲置于個人與社會需求之上的秩序也沒有改變。實際上,‘變綠’經常被作為一種大規模地擴大商品生產和銷售機會的手段,用于競爭性的民族國家為了經濟增長和統治而展開的競賽當中。”
技術進步也無法解決生態危機,因為它不可避免地會被用于擴大生產規模,從而會破壞生態環境。“當生產削弱或社會抵抗力量對資本擴張設置障礙時,其解決方法總是尋找新的途徑來加大對自然的剝削和破壞。”英國著名經濟學家杰文斯認為,煤炭的經濟性利用導致大規模的煤炭消費。他的這一觀點被稱為“杰文斯悖論”。也就是說,盡管技術的改進提高了效率,但它會加速資源消耗。
比如,在20世紀70年代中期,美國出現了更節能的汽車,但由于駕駛的汽車增多,因而并沒有減少對燃料的需求。而正是汽車工業的快速發展產生了二氧化碳排放量中最大的一部分。同樣的,制冷技術的改進只不過導致出現了更多、更大的冰箱。
福斯特認為,自然資本化是一種“市場烏托邦”。試圖通過為自然界中所有事物設定商品價格來解決資源枯竭和環境污染的做法是不可取的。盡管這種方式有可能在短期內使問題緩解,但最終會導致生物圈的嚴重破壞。資本主義商品經濟追逐利潤的本性使得越來越多的自然資源被簡化為商品。而自然商品化、資本化的結果就是自然環境更大的破壞。
面對日益嚴重的生態危機的挑戰,環境經濟學家提出用將生態價值與文化融為一體的道德革命來解決生態危機。福斯特認為,這種道德革命把消除生態危機寄托于人的思想觀念的變革,忽視了資本主義的生產方式及其運行邏輯,它實質上是一種“更高的不道德”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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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中共陜西省委黨校科社教研部)
18685017052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