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論導向的醫學教育研究文獻10年回顧分析

佟赤 陳思穎 樸貞雅 胡海地

1 中國醫科大學網絡與繼續教育學院，沈陽，110122；2 中國醫科大學2021級五年制臨床醫學專業，沈陽 110122；3 中國醫科大學2021級五年制口腔醫學專業，沈陽 110122；4 中國醫科大學附屬盛京醫院血管外科，沈陽 110004

《國務院辦公廳關于加快醫學教育創新發展的指導意見》(國辦發〔2020〕34號)指出：醫學教育是衛生健康事業發展的重要基石。21世紀以來，我國醫學教育蓬勃發展，為衛生健康事業輸送了大批醫學人才。在新冠病毒肺炎疫情防控期間，我國醫學教育培養的醫務工作者發揮了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同時，面對疫情提出的新挑戰、實施健康中國戰略的新任務、世界醫學發展的新要求，我國醫學教育還存在人才培養結構亟需優化、培養質量亟待提高、醫藥創新能力有待提升等問題。國務院辦公廳的文件為醫學教育的發展指明了方向，提出了創新發展的要求[1]。

醫學教育改革需要一定的理論做支撐，醫學教育研究能夠豐富或產生新的理論。強調醫學教育研究的理論基礎，是因為理論對研究有著重要的導向性作用:“首先，一個概念框架、模型或理論可以幫助提出一個科研問題或對某個問題做出解答……其次，所有的科學觀察都帶有理論……觀察什么與如何觀察是由該問題或題目的一個明確的或隱含的核心概念來驅動的。也就是說,理論指導著研究問題、研究方法和對研究結果的解釋。”[2]針對理論研究和經驗研究的關系，德國社會學家彼得·阿特斯蘭德(Ptert Ateslander)曾經指出：“沒有理論，經驗性社會研究工具的使用就是經驗主義。而缺少經驗性的檢驗，關于社會的理論就是一種不負責任的或輕率的意識形態。”[2]

我國醫學教育論文中，實踐研究類型論文占比較多，大多是實踐經驗的總結。實踐總結類的論文往往缺乏科學的設計，事先少有先進理念的指導，也缺乏理論分析框架，事后未見客觀數據的支撐，多是就事論事，以致一些本來很有創意的嘗試得不到升華，應有的價值無法充分體現。顯而易見，現有的醫學教育研究重于敘事、疏于論理，讀者可以從中獲得所需要的多種信息，卻很難提高自身理論思維的水平，這是我國醫學教育研究中一個明顯的缺憾，也是制約我國醫學教育研究水平提高的癥結所在[3]。

本文以理論導向的醫學教育研究文獻為切入點，采用實證研究方法聚焦我國醫學教育領域重要期刊載文研究現狀，探討醫學教育研究對醫學教育改革的理論貢獻趨勢；希望能夠對醫學教育工作者有所啟示，從而提高我國醫學教育研究的科學水平，開創醫學教育研究的新局面。

1 對象與方法

1.1 研究對象

本研究以中國科學文獻計量評價研究中心和清華大學圖書館聯合研制的《中國學術期刊影響因子年報(人文社會科學)2021年(總第19卷)》收錄的288本教育期刊作為樣本期刊選取依據，選擇Q1區的《中華醫學教育雜志》《中國高等醫學教育》《醫學教育研究與實踐》3本醫學教育雜志作為樣本期刊，以其2012年1月～2022年1月(以下簡稱近10年)發表的所有以理論為導向的醫學教育研究文獻作為研究對象，檢索關鍵詞設置為“理論基礎”“理論分析”“教學理論”“教育理論”，檢索范圍設為總庫全文，包含任一檢索詞即符合理論導向的醫學教育研究文獻納入標準。經過后期處理得到以理論為導向的醫學教育研究文獻2 018篇。

1.2 研究方法

本研究采用內容分析法、對比分析法和中國知網的可視化分析工具，對3本醫學教育期刊近10年全部載文及其中的理論導向文章進行分析，以期了解我國醫學教育研究領域對教育理論的詮釋、利用、創新情況，探析我國醫學教育研究的發展趨勢。

2 結果

2.1 3本醫學教育期刊基本情況

據中華醫學會醫學教育分會和中國高等教育學會醫學教育專業委員會統計，我國目前共有16種正式出版的醫藥教育類學術期刊，這些期刊對促進醫學教育創新發展、提高醫學教育研究水平發揮著重要作用。在2021年《中國學術期刊影響因子年報(人文社會科學)》收錄的288本教育期刊中，以下3本醫學教育期刊被評價為教育領域Q1分區，代表了國內醫學教育研究文獻的最高水平。按照研究設計進行數據處理結合相關檢索，得到3本醫學教育期刊的基本信息。具體情況詳見表1。

表1 我國3本醫學教育期刊2012年1月～2022年1月基本情況

2.2 3本醫學教育期刊理論導向文獻發文量總體趨勢

從發文趨勢圖可以看出，3本醫學教育期刊中以理論為導向的醫學教育研究文獻在2013年出現小高點203篇，2014年下降為177篇，以后逐年上升，2019年再次出現高點229篇，之后再次下降。具體結果詳見圖1。

圖1 我國3本醫學教育類期刊2012年1月～2022年1月理論導向文章發文趨勢

2.3 3本醫學教育期刊理論導向文獻與總體發文的比較

近10年來，3本醫學教育期刊共發文13 282篇，其中理論導向文獻占比15.19%(2 018/13 282)，此類型文獻數量不多。篇均參考數維度，理論導向文獻為7.28，高于總文獻的6.07；篇均被引數量維度，理論導向文獻為3.76，高于總文獻的3.70。篇均參考數和篇均被引數2個維度一定程度上說明了理論導向文獻質量高于其他類型文獻。篇均下載數量維度，理論導向文獻為106.05，高于總文獻的101.87，這說明理論導向文獻影響力高于其他類型文獻。具體結果詳見表2。總體來看，理論導向的文獻占比較低，質量和影響力略高于其他類型文獻，以理論為導向的文獻類型并未得到醫學教育工作者的足夠重視。

表2 我國3本醫學教育期刊2012年1月～2022年1月發文數據對比

2.4 3本醫學教育期刊理論導向文獻研究主題分布

排在前30位的理論導向文獻研究主題占該類型文獻總量的比例為51.1%，聚集程度較高，本文以前30位的主題代表理論導向文獻的主題分布。對排在前30位的研究主題二次歸類后按照文獻數量占理論導向文獻數量(2 018篇)比例排序，排序前10位的是：教學方法占比22.9%(包括教學中的應用、PBL、翻轉課堂、臨床教學等10個研究主題)、學生學習能力占比8.0%(包括醫學生、本科生、研究生、留學生)、教育管理占比4.7%(包括醫學院校、高等醫學院校)、住院醫師規范化培訓占比3.8%(包括住院醫師規范化培訓、住院醫師、規范化培訓)、課程建設占比3.3%(包括基礎醫學、臨床醫學、臨床醫學專業)、理論研究占比2.5%(包括醫學教育、研究與實踐)、人才培養模式占比2.4%(包括培養模式、人才培養)、護理教育占比1.1%(包括護理帶教)、教育技術占比0.9%(包括模擬場景)、教師發展占比0.7%(包括青年教師)。由此可見，理論導向的文獻以教學方法和學生學習能力為主要研究主題。具體結果詳見圖2。

圖2 我國3本醫學教育期刊2012年1月～2022年1月理論導向文章研究主題

2.5 3本醫學教育期刊理論導向文獻研究關注領域的影響力

從3本醫學教育期刊高被引、高下載文獻來看研究關注領域的影響力，近10年被引前10位的文獻中，教學方法為研究主題的文獻有3篇，包括PBL、技能競賽等，發表于2012年、2013年；護理人才培養體系為代表的人才培養模式為研究主題的文獻有3篇，發表于2012年、2013年、2018年；住院醫師規范化培訓為研究主題的文獻有2篇，發表于2013年、2014年，我國于2013年正式建立住院醫師規范化培訓制度，成為當時研究熱點；課程建設為研究主題的文獻有1篇；學生學習能力為研究主題的文獻有1篇。具體結果詳見表3。

表3 我國3本醫學教育期刊2012年1月～2022年1月前10篇高被引文獻

近10年高下載前10篇文獻中，教學方法為主題的文獻有4篇，包括PBL、實驗教學、人工智能應用、在線教學等；課程思政為主題的文獻有4篇，發表于2019年～2021年；學生學習能力為主題的文獻1篇；住院醫師規范化培訓為主題的文獻有1篇。具體結果詳見表4。

表4 我國3本醫學教育期刊2012年1月～2022年1月前10篇高下載文獻

高下載同時高被引的文獻有3篇，分別是住院醫師規范化培訓主題1篇、PBL教學主題1篇、學生學習能力主題1篇。這說明理論導向文獻的影響力主要體現在住院醫師規范化培訓、教學方法、學生學習能力為研究主題的領域。人工智能作為教育技術方向的研究主題高居下載榜首，這說明高校教師創新意識強，樂于吸收新事物。在下載量排名前10位的文獻中，包括以課程思政為研究主題的4篇文獻，這說明課程思政工作在高校中得到積極響應，該研究主題對課程思政的貫徹落實發揮了積極作用。

2.6 3本醫學教育期刊理論導向文獻發文機構分布

從近10年中的理論導向文獻發文機構及其發文數量來看，北京大學66篇，濟寧醫學院61篇，高居前2名。發文數量前30名機構共發文753篇，南方高校發文190篇，占比25.23%，北方高校發文563篇，占比74.8%，北方高校撰寫理論導向文章遠高于南方高校。發文數量前30名機構中，綜合性大學發文244篇，獨立設置醫科大學發文509篇，由此可以看出，獨立設置醫科大學產出了更多理論導向的醫學教育研究成果。具體結果詳見圖3。

圖3 我國3本醫學教育期刊2012年1月～2022年1月理論導向文章發文機構分布

3 結論

3.1 醫學教育研究者必須加強基本教育理論訓練

通過近10年的醫學教育文獻分析發現，以理論為導向的文獻在3本重要醫學教育期刊發文總量的占比僅為15.19%。殷曉麗等[3]對5本主要醫學教育雜志2007年的文獻分析中發現，理論研究的論文占比為8.8%，其中涉及教育理論類的論文占比僅為2.3%，實踐總結類的論文占比為49.3%。近10年來，理論導向文獻發文數量在177～229篇之間波動，趨勢平緩。篇均被引數量維度理論導向文獻為3.76，高于總文獻的3.70；篇均下載數量維度理論導向文獻為106.05，高于總文獻的101.87。理論導向的文獻數量有所提高，但在總文獻中占比仍然較低，文獻質量和影響力略高于其他類型文獻，以理論為導向的文獻類型并未得到醫學教育工作者的足夠重視。可以認為，國內醫學教育研究更多的是未與理論結合的應用研究，對理論指導下的教學改革推動不足。這主要應當歸因于絕大多數醫學教育研究者的專業背景為醫學或相關專業，缺乏教育學相關理論專業教育，同時在個人學習實踐中，忽視了對教育理論的學習。劉麗娟等[4]對24所獨立設置的醫學教育研究機構的調查中，就醫學教育研究機構應當具備哪些專業背景的人員進行了調查分析。統計結果顯示，贊成應當具備教育學專業背景人員的占比100.0%、醫學專業背景人員的占比91.7%、管理學專業背景人員的占比41.6%、數理統計類專業背景人員的占比25.0%、社會學和心理學專業背景人員的占比各為16.7%、信息技術類和文史哲類專業背景人員的占比各為12.5%、經濟學專業背景人員的占比8.3%，而具備教育學專業知識是開展教育研究的必備條件已經成為專家共識。因此，基本的教育教學理論應該是大學教師和管理人員的必修課程，醫學教育研究者必須加強基本教育理論訓練。

醫學教育研究人員多數為臨床醫生、大學教師、教育管理者，他們是蘊含著最大潛能的群體，也是對我國醫學教育發展最終有決定性影響的群體。有些機構因為職稱晉升的需要，設置了科研型崗位、教學型崗位。教學型崗位的教師主要工作是教書育人，不把自己當作一名研究者；科研型崗位的教師參加教育研究時，又不把自身的教育實踐的改革性研究當作十分重要且有意義的研究，科研的價值被異化為獲獎、發表文章、出書和評職稱。教育行政部門應該把教育研究作為教師發展的重要途徑，培養一支具有自主意愿、從教學實踐中貢獻新的理論成分的醫學教育研究隊伍。

3.2 理論導向的醫學教育研究要更好地服務和滿足社會需求

針對近10年理論導向的醫學教育研究文獻的研究結果表明，教學方法、學生學習能力、教育管理、住院醫師規范化培訓、課程建設、理論研究、人才培養模式、護理教育、教育技術、教師發展是近10年的主要研究熱點。徐中陽、郭永松[5]根據 2018年至2020 年教育部針對“醫學教育”發布的政策文件，篩選其中出現頻率排名前10位的研究主題是：新醫科建設，全科醫學教育，公共衛生教育，中醫藥教育，住院醫師規范化培訓，綜合性大學醫學教育，醫學教育質量評估認證，繼續醫學教育，學歷教育層次，醫學人文教育。可見，理論導向文獻的研究主題與教育部提出的研究方向還存在一定差異。

本研究還發現，同時出現在文獻被引次數前10位和文獻下載數量前10位的理論導向的醫學教育研究文獻的主題為住院醫師規范化培訓、教學方法、學生學習能力，既有傳統的醫學教育研究領域，也有2013年我國建立住院醫師規范化培訓制度以來新出現的研究熱點。人工智能作為教育技術方向的研究主題高居下載文獻榜首，這表明理論導向醫學教育研究文獻為推動教育技術發展做出了很大貢獻。在下載數量前10位的理論導向醫學教育研究文獻中，包含4篇課程思政主題的文獻，發表于2019～2021年。2019年8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和國務院辦公廳聯合印發《關于深化新時代學校思想政治理論課改革創新的若干意見》[6]，課程思政成為熱點，對課程思政主題的關注及其相關研究文獻的發表，體現了醫學教育研究人員具有對新事物較高的關注度和敏感性，積極關注社會需求。此結果與郭立等[7]2009年的研究結果相比，已經有了明顯改善。盡管如此，與教育部推動的醫學教育改革的國家目標相比，仍然存在不小差距；課程思政研究主題的高下載率體現了文獻影響力，同時也體現了強烈的社會需求，而理論導向的文獻的主要研究主題并未涉及課程思政。醫學院校及其研究機構應該積極引導，將服務國家、服務社會、服務行業作為教育工作者的初心和使命；理論導向的醫學研究者更應該發揮自身理論優勢，為國家使命、社會需求提供更豐富的理論支持。

3.3 綜合性大學應該加強理論導向的醫學教育研究

本研究結果顯示，北京大學理論導向的醫學教育研究文獻發文數量位居第一，這表明綜合性大學醫學教育研究具有雄厚的實力。發文數量前30名的機構共發文753篇，其中，南方高校發文190篇、占比25.23%，北方高校發文563篇、占比74.8%，這說明北方高校撰寫理論導向醫學教育研究文獻傾向更為明顯。發文數量前30名的機構中，綜合性大學發文244篇，獨立設置醫科大學發文509篇。由此可以看出，獨立設置的醫科大學產出了更多的醫學教育研究成果。《國務院辦公廳關于加快醫學教育創新發展的指導意見》中指出：要系統推進綜合性大學醫學教育統籌管理，實化醫學院(部)職能，完善大學、醫學院(部)、附屬醫院醫學教育管理運行機制，保障醫學教育的完整性。綜合性大學舉辦醫學教育有其學科資源豐富的優勢，在建設新醫科的目標中具備先發優勢，必須積極推動醫學教育改革，服務健康中國戰略[1]。

《教育部衛生部關于印發<本科醫學教育標準——臨床醫學專業(試行)>的通知》(教高〔2008〕9號)要求：醫學院校必須加強對醫學教育及管理的研究，為教學改革與發展提供理論依據[8]。世界醫學教育聯合會頒布的《本科醫學教育質量改進全球標準(2015 年修訂版)》提出的基本標準是：醫學院校必須有制度和措施保證教育專家參與課程計劃的制定，參與教學與考核方法的制定[9]。無疑，在醫學教育研究中，專職研究人員的作用是不可替代的[9]。劉麗娟等[4]針對醫學教育研究機構的調查結果顯示，醫學教育研究需要亟待解決的問題為：領導重視(贊成率71.7%)、經費支持(贊成率45.7%)、調整職能范圍(贊成率41.3%)、解決人員編制不足的問題(贊成率39.1%)。綜合性大學醫學教育在醫學教育改革中舉足輕重，必須將先發優勢轉變為推動醫學教育發展的驅動力，不斷加強理論導向的醫學教育研究，推動醫學教育創新發展。

4 結語

本研究以理論導向的醫學教育研究文獻為研究對象，通過對我國3本重要醫學教育學術期刊的文獻分析，發現了理論導向的文獻數量較少，其質量和影響力高于其他類型文獻，但尚未引起研究人員的足夠重視；研究主題依然主要聚焦于傳統的醫學教育研究領域，服務和滿足社會需求的能力盡管取得明顯進步，仍然需要不斷加強；北方高校撰寫理論導向醫學教育研究文獻傾向更為明顯，獨立設置醫學院校產出了更多的理論導向醫學教育成果。本研究只是通過文獻分析得出上述結論，還需要通過實證研究進一步驗證。

后續研究將主要從4個方面加以改進：其一，對全體教師系列的人員加強基本教育理論的訓練，尤其是新入職的教師、臨床醫生和教育管理工作者，夯實基本教育理論基礎。其二，各類高校應當重視專職醫學教育研究隊伍的建設和引導，同時有影響力的醫學教育專家要充分利用學會和協會平臺，加強和發揮引導作用，服務國家使命和社會需求。其三，綜合性大學必須加強醫學教育研究工作，充分發揮學科資源豐富的優勢，推動理論導向的醫學教育研究工作不斷進步。其四，醫學教育研究者應該提高對本土文化的體認和對西方理論話語的自覺反思，將教育實踐與歷史文化認同凝練和提升為本土化的理論知識，推動我國教育學術話語的形成[10]。只有夯實理論基礎，不斷提高醫學教育研究質量，才能推動醫學教育改革創新發展。

利益沖突所有作者均聲明不存在利益沖突

作者貢獻聲明佟赤：研究設計、論文撰寫；陳思穎、樸貞雅：資料收集、論文修訂；胡海地：研究設計、分析指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