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文與細節

張禛昊

你知道，有時候事情就是那么簡單，只要短短的四十五分鐘，就可以讓一個初三的學生走上文學的道路。

是的，那個人就是我。

苗老師教了我初中三年的語文，我都大膽地喊他“老苗”。

記得讀初中那會兒，絞盡腦汁編出來一個父親深夜背我去醫院的故事，對于這類作文，可想而知，老苗一定是不滿意的。他跟我說，作文最好是寫自己經歷過的事，這樣最容易寫出感情。我很苦惱，我從來沒有經歷過什么難忘的大事，這怎么辦。老苗就開始指導我，你要在一件普通的小事里挖掘閃光的細節，這樣事件也會變得難忘起來。比如在奧威爾的《一次絞刑》中，一個即將死亡的絞刑犯在經過一個水塘時，巧妙地避開了它，以免水沾到靴子。這就是一個動人的細節，在這個看似無關緊要的舉動中，讀者得以窺見生命的“神秘”。

那天的對話持續了四十五分鐘，老師給我舉了許多有關于細節的生動例子。在這僅僅一節課的時間內，一扇通往文學的大門開始緩緩向我打開。

這幾天看到老師的文章——《一棵樹的遐想》，寫讀書時的經歷。老師就像曾經教導我那樣，用那些似乎無關緊要的生活細節將這份經歷處理得精巧。一棵棗樹、棗樹下的幾只雞還有被陽光曬得熱熱的麥谷，視覺、聽覺還有觸覺交融在情境中，將那種讀書時的感情溫度與年幼時家庭生活的溫馨通感出來。僅僅是對于一些看似簡單的細節的選擇與處理，就表現出了這段讀書經歷的“我”——也就是這段經歷的獨特性所在，從而將樹的成長與“我”在讀書經歷中的成長形成緊密的關聯，進而展示出文學中的時空關系。這對于今天的我而言，仍然需要去深入地學習。

老苗對于細節的把握絕不是一個無趣的人能夠擁有的。我至今仍然印象深刻，在一個陽光相當不錯的下午，老苗把我叫到曼哈頓廣場一個喝茶的地方，給我看他寫的一首詩。那首詩有關于最后一支騎兵的一匹戰馬，是一篇感情充沛的浪漫現實主義詩作。他坐在那里喝著一壺茶，略顯得意地笑，邊上擺著他平時挎在單肩上的公文包，而對面坐著他正在閱讀詩歌的學生。在我看來，他就是這樣一個充滿文人意趣的人，所以他才能用陽光、詩歌以及悠閑的午后去啟迪我對于文學的領悟。我想，也許只有像老苗一樣關注日常生活的細節，才能明白文學、生活乃至于教育的真諦所在。

老苗教我的，似乎不只于此，在語文的技能之外，他更教會了我該如何領悟更好生活的真諦，而這也最終讓我在大學階段選擇了學習漢語言文學。正如老苗當年所說，如果想要寫好作文，必須去留意生活中的細節，并且把它們付諸筆下。伴隨著時間的不斷成長，我想老苗當時告訴我的，還有更深層的含義：細節是文學的方法與核心，而生活的核心也正在于細節——文學教會我們如何更好地留意生活，我們在生活中付諸實踐，又反過來應用回到文學之中，讓我們能夠更好地去閱讀文學中的細節。如此反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