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色

菊、酒、蟹是絕配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辛丑年小雪節氣前夕,好友提議:在古厝內辦蟹宴迎小雪,如何?
眾友紛紛叫好。一場絢麗多彩的小雪蟹宴就這樣上場了。
大家都開始忙乎起來。我托上海朋友購回了正宗陽澄湖大閘蟹,一朋友委托酒店采購員代購了一批本地海鮮……一盆盆如錦似霞的菊花,被女主人迎進了位于福州朱紫坊的集賢賓。古厝因各色盛開的菊花而生動起來,也更顯得古韻悠長。
小雪之夜,賓客皆盛裝出席。特別是女友們,一襲襲旗袍將自己打扮得異常美麗。恍然間,回到了民國時代某個風雅的古宅——男士氣度不凡,女士典雅秀麗,紛然穿梭于亭臺樓閣之間。集賢賓男主人寫下榜書“小雪”,覆蓋在原有的“立冬”字帖上,并作了題記:“烹茶煮酒青梅趣,邂蟹籬菊小雪情……”瘦勁的筆 法,處處透著圓滿。帶著墨香的紅年紙,映照著廳堂,讓人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歡喜,那是過年才有的儀式。
持螯賞菊,怎能少了菊花酒?盡管菊花酒是農歷九月九才喝的酒,但我固執地認為,菊花盛開之時,配上菊花酒將更加美妙。于是,帶上了去年秋天自釀的菊花酒。
近年來,因癡迷傳統習俗和文化,我查閱了不少典籍,親釀了不少花酒和果酒,包括菊花酒、桂花酒、梅花酒、桃花酒、茉莉花酒、青梅酒、楊梅酒等。每有佳友相聚,便拎一兩壇自釀酒,小酌細品,多了不少情味。
相對于古人用葉、莖和花釀造出來的菊花酒,我們有點“奢侈”——出口日本的基酒,泡入了純食用菊。經一年多的醞釀,菊花酒已相當柔和、醇厚。經歲月與酒精錘煉的菊花瓣,薄如蟬翼,順著壇口滑入盞中,再在盞中上浮、平展,鮮活如初,令人怦然心動。望著酒中不舍濾去的菊瓣,酒量欠佳的我,亦壯膽舉觴,似乎喝了這菊酒,便擁有了菊花迎霜斗寒的傲骨。
菊花與菊花酒的絕配是陽澄湖大閘蟹。
多年前在太湖畔吃過大閘蟹,美味至今難忘。能再次大快朵頤,不亦快哉。1935 年出版的《福州旅行指南》記載,福州西湖曾盛產螃蟹,直至民國時期,周邊的酒肆仍有售賣西湖產的螃蟹,文人也常在西湖邊持螯賞菊,一觴一詠。據說,西湖螃蟹和江浙一帶的大閘蟹同宗,甚或同種,皆為中華絨螯蟹,又名河蟹、毛蟹、清水蟹。
上海人吃蟹頗為講究,需很多工具,錘、鉗、叉、鏟、針等,應有盡有。一只蟹折騰下來,少說一小時,多則大半天。食完螃蟹,還要將一整只蟹殼復原,稱為“文吃”。但作為福州人的我們,必定要“武吃”了。大口吃蟹,大口喝酒,方為痛快,方能彰顯沿海人民“海納百川”之氣度。
當季的大閘蟹,滿殼的蟹黃、蟹膏似要把蟹蓋頂開。輕揭蟹蓋,脂膏流油,雌者金黃、厚實、豐腴,雄者凝膠如白玉,黏稠、綿潤,皆為不可多得的美味。大閘蟹的香氣已將我們迷醉,四周靜悄悄,惟余拆蟹聲。這是世間最美妙的聲音。
所謂蟹宴,蟹必貫穿全程。相比大閘蟹,本地梭子蟹的口味是另一種風味。雖已初冬,但南國的榕城并無想象中的冷,野生蟹并不堅實。饒是如此,也許久未見如此大的海蟹,最大一只快有我臉大了。海蟹的特點是鮮味足,肉白、甘美,尤其是蟹腳中成絲成條的蟹肉,讓人回味無窮。
梭子蟹的濃腥唯有醇厚的青梅酒壓得住。青梅酒是數月前泡制的,一直存放于集賢賓。菊香里開新釀,自是美事一樁。回想五一假期清晨,在霧氣繚繞的永泰大喜村采摘青梅,又冒著滂沱大雨,馱回幾麻袋青梅,與眾友連夜趕制青梅酒的情景,依然感觸良多。辛丑年永泰青梅受災嚴重,部分果農顆粒無收。從果實蠅嘴里搶下青梅,又親歷釀酒的整個過程,今日的梅酒來之不易,也因之特別甘甜。
趁著酒興,座中的京劇票友在眾人的慫恿喝彩下,上臺唱起了《貴妃醉酒》。“人生在世如春夢,奴且開懷飲數盅”,臺上人聲情并茂,臺下人菊香中拈花嗅蕊,開懷酣飲。
此刻,我們更期盼小雪之日,能下場小雪,以慰南國人對雪的渴盼之情。然而,榕城的小雪并無雪,而是飄起了小雨。細雨輕打著院子里的翠竹、楓葉,還有屋頂上的瓦檐,用心彈奏著屬于這個季節,也屬于我們的琴音。
人生在世,酸甜苦辣皆需品嘗。請學會為自己的生活添些色彩,加些調味品,增加些骨血。只有這樣,才有更多的力量去抵御未來的每一場風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