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齊倫 瞿曉虎
1.江蘇警官學院,江蘇 南京 210031;2.常熟市公安局張橋派出所,江蘇 蘇州 215552
行政執法具有一定的侵益性,因而容易導致相對人的不理解、不配合甚至發生對抗行為。民警在日常執法工作中也會遭遇執法相對人的暴力阻礙,甚至襲警。該暴力行為一般為執法相對人以各類型暴力手段抗拒人民警察執行職務。按暴力行為的輕重程度可將其分成三個等級,即輕微暴力、一般暴力和嚴重暴力。
輕微暴力是指執法相對人利用言語以及較輕微的肢體動作等阻礙人民警察執行職務,可能造成民警身體疼痛,但不至于導致輕微傷。從具體行為表現分析,該級別的暴力行為大多數以語言侮辱、不聽指令、貼靠、推搡、糾纏、撕扯等為主。
因警種不同,遭遇輕微暴力的情況也有所區別,如通過對某地一線公安機關的調查發現:交巡民警在執法勤務工作中更容易遭遇輕微暴力,其中侮辱等語言暴力占76.1%,推搡等輕微暴力行為占71.4%;社區民警更容易遭遇侮辱、辱罵等言語暴力,其占比為55%;刑偵民警遭遇推搡等輕微暴力行為的情形更多,其占比為40%(見表 1)。

表1 輕微暴力妨礙民警執法情況分析(從警種分析)
輕微暴力類警情是日常執法勤務工作中最常見的,若民警處置不當,如沒帶警械、警械使用過當或錯誤使用警械,不僅容易使暴力升級,還可能導致傷亡。如2014年的王某軍案,違法嫌疑人王某林、王某志、李某為等人不斷無理糾纏、謾罵現場執法的王某軍等四名警務人員,后王某軍欲將違法嫌疑人王某林、王某志、李某三人一起帶回派出所進一步處理,周某云見兒子王某林被抓,便上前阻撓,對民警采取推搡、拉扯警褲、抱大腿等輕微暴力行為以阻礙執法,但是現場民警沒有攜帶催淚噴射器等警械,也沒有正確使用徒手武力,導致現場無法有效控制,最終釀成嚴重后果。
一般暴力指的是具有明顯強力攻擊性的暴力對抗行為,從對民警造成的傷害分析,一般是容易造成輕微傷的暴力行為。具體表現形式包括具有明顯攻擊性的拳打腳踢、牙咬或持物品(沒有明顯致命性的物品,如包、鞋子等)等進行擊打,以及其他類似的暴力以阻礙民警執行公務。2017年7月6日晚高峰,山東省濟南市歷城區花園路與洪家樓西路路口,一女子因闖紅燈被交警劉某攔下,正當民警準備現場處罰時,該女子不停辱罵并用雨傘對民警和輔警進行人身攻擊,民警劉某警告無效后對其使用催淚噴射器,從而制服了違法嫌疑人,后該女子因阻礙執行公務被拘留七天。
嚴重暴力是以明顯可能導致嚴重后果的暴力行為對抗民警執法,此類暴力行為易導致民警傷亡,比如持砍刀、菜刀、匕首等實施的暴力行為。2020年7月6日淮安巡特警大隊民警王某等四人前往板閘花苑排查一名網上通緝逃犯,期間遭遇該嫌疑人馬某甲及其兄弟馬某乙持匕首、菜刀襲擊,由于民警所攜帶警械不足以應對此突發情況,導致一名民警和一名輔警犧牲,一名輔警受傷。
警械使用實際上是屬于強制手段的一種。根據《公安機關人民警察現場制止違法犯罪操作規程》(以下簡稱《操作規程》)第十四條,強制手段“由輕到重”分為四個層級,分別是“口頭制止、徒手制止、警械制止和武器制止”。警械制止是“公安民警使用《中華人民共和國人民警察使用警械和武器條例》(簡稱《條例》)規定的驅逐性、制服性、約束性警用器械制止違法犯罪行為的強制手段”。
由以上羅列的數據和案例可以看出,執法勤務工作中規范武力使用是執法工作順利與安全必不可缺的保證。警察作為國家安全的維護者,不同于一般的行政機關,但近年來在執法過程中卻屢屢成為被侵害的對象,變成了“弱勢群體”[1],其中涉及諸多因素,警械使用存在問題就是諸因素中重要的一項。從2007年前后全國各地開始配發單警裝備以來已經過去將近十五年,但是從法律法規、裝備意識、裝備保障、技能戰術等方面仍有待完善,這也導致不少民警對使用警械存在困惑,從而出現了不敢用、不會用的現象。
當前指導民警使用警械的依據主要是《中華人民共和國人民警察法》(下文簡稱《警察法》)、《條例》以及《操作規程》,但相應條款相對模糊,對民警規范操作的描述不清晰。現行法律法規籠統地列舉了禁用、慎用的情況,如《操作規程》第二十五條“盡量避免攻擊違法犯罪行為人的頭部、襠部等致命部位處”。但是并沒有說明可以采用什么技術技能,以及怎么判斷,怎么使用。現場執法環境具有多變性、復雜性的特點,再加上一些外部因素的影響,執法民警可能無法快速準確將普通暴力行為對應于法律法規,使得自由裁量的空間模糊,無法準確進行評估判斷,最終貽誤處置時機,無法控制現場甚至導致傷亡。
基層民警警械配備、管理仍不完善。以沿海J省A、B、C三市為例,對基層民警進行了調查,其中調查對象配備單警裝備的情況如下:46.5%的人擁有一套完整的單警裝備,29.7%的人沒有任何裝備,23.8%的人有單警裝備但不完整;在出警處警選擇單警裝備方面,只有19.2%的人每次出警都會攜帶完整裝備(除槍之外),22.2%的人出警時會經常攜帶裝備,30.3%的人選擇出警偶爾帶裝備,而28.3%的人則不帶裝備。[2]
王某軍案中的有一個細節就是在出警前未按照規范佩戴單警裝備,如若當時佩戴了警械裝備,面對普通暴力阻礙時可能就會避免發生悲劇。民警可能因工作年限久,日常工作習以為常,安全意識不足,以為不會出問題,然而問題往往是在這些細節中出現的。
此外,現實中基層公安機關的警械配備受到各單位經費的制約,在一些經濟欠發達的地區,容易出現基本警械裝備配發數不足或更新更換不及時等情況。經濟好、領導重視的單位,警械配備完善,甚至相較于常用的裝備而言還會配備一些新型實用的裝備,例如泰瑟槍、脈沖手套等。在一些地區,雖然警械配備齊全,但由于后勤保障與使用人員對警械的日常維護知識技能不足,使得器械損壞后不能得到及時的維修,導致部分警械效用下降,卻仍在使用。
從近年來一線基層民警在面對普通暴力阻礙執行公務時使用警械出現的問題可以看出相關警械使用的訓練仍需進一步提升。以2015年5月2日某地火車站槍擊事件為例,雖然民警最后的處置結果是成功的,但是其過程是值得深思的。在處置過程中,民警對徐某合控制失敗之后,取出應急棍欲制服徐,但徐以普通暴力的形式阻撓民警執法,對峙期間,徐奪走應急棍,并肆意揮舞襲擊民警,民警在警告無效的情況下向徐射擊。縱觀整個處置過程,暴露出民警在警械使用技能上是存在不足的,無法使用警械對實施普通暴力的違法犯罪嫌疑人進行有效控制。當前,由于工作時長、壓力、機制等各方面原因,基層民警警械使用訓練量明顯不足,一些公安機關雖配備了多種警械,但由于意識、技術、戰術、身體素質等都不能與之匹配,在一些突發普通暴力警情中,警械使用效用低,影響執法工作。
不會依法積極使用警械裝備,警察執法安全就沒有保障,沒有具體有效的管理、使用規范,就不可能最大限度地發揮警械裝備的效能。[3]在執法工作遭遇普通暴力阻礙時,警械就是順利執法的基礎要件,配備高效、安全的警械裝備不僅可以提高執法硬實力,也能保證民警及執法相對人及周圍群眾的安全。首先,需要從制度和管理上捋順關系與職責,完善裝備配備標準與質量指標,保證基層所隊的一線民警日常執法等勤務工作所必備的警械裝備;其次,規范警械裝備保養與維修制度,使損壞的警械裝備得到及時的維修,損壞或消耗的警械及時得到更換和補充;最后,重視研發改進,改善警用器械質量與效能,去除執法工作不需要的功能,提高裝備的實用性與適用性,使民警使用得更加安全、便捷。此外,扎實推進規范使用警械的進程,相關法制部門依據《警察法》《條例》《操作規程》等法律法規、部門規章,制定更具操作性的執法指引或操作標準,詳細說明不同警情現場執法的流程、警務語言、技術應用等,便于民警能準確裁量,快速評估,正確使用警械。
對于應對普通暴力阻礙,民警需提高安全意識,其中重要的一點就是要有裝備意識,樹立嚴格規范的攜裝習慣,重視錄像取證設備的應用,定期檢查,確保能正常使用。另外從規章制度上進行完善,制定合理的規定,要求民警處警期間必須攜帶指定的警械,對于有普通暴力傾向或有前科的人員,應提前做好評估研判,攜帶必要的裝備,保證警力的優勢。還應加強民警的實戰訓練,研發更加科學、實用的訓練科目,做到“練為戰,戰必勝”,合理規劃訓練課程、課時,從理念、技能、戰術、執法規范四個方面入手,重視基礎科目訓練,分層分級展開訓練,切實增強不同階段民警應對突發事件的能力。訓練方法可以多采用案例教學以及情景模擬對抗訓練,提高真實性和對抗性。建立科學合理的技戰術技能考核標準,可以與警銜晉升或職級晉升掛鉤,提高積極性。
進一步明確警械使用的相關規定,包括對執法民警的法律保護。對于規定配發的警械,依照具體執法的需要,從使用警械的細節到使用的具體程序和技術動作上都要有統一規范的要求,提高執法的操作性。對于普通暴力阻礙警情,應該在法律法規中明確具體情形,明確何種暴力情形使用何種警械及技術,解決民警現場錯誤裁量的問題。另外依法依規容錯,黨的十八屆六中全會曾提出“建立容錯糾錯機制,寬容干部在工作中特別是改革創新中的失誤”的觀點,公安機關也應該建立健全執法容錯糾錯機制,無論單位或個人,在符合法律法規和政策規定的情況下,正當履職,無意出現工作失誤時,應及時糾錯改正,可酌情從輕處罰或不予處罰,支持和保護那些為公安工作努力付出的民警。在當前規范執法的大環境下,在社會變革的關鍵階段,“摸著石頭過河”已經成為公安工作的新常態,容錯相當于為公安民警在這種新常態下敢于創新、大膽干事提供了一個保護機制。
當今社會人人都是“自媒體”,圍觀人員隨手即可拿出手機拍攝視頻上傳到網絡,不實的宣傳報道不僅會傷害被害人,也會傷害公共利益以及民警的執法威嚴,對未來民警正確使用警械制止違法犯罪造成消極影響。當下民警的執法全過程都是在聚光燈下進行的,這既是一種監督,也是新時代新的考驗,從另一個角度分析,對公安媒體能及時宣傳報道,正確引導輿論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公安媒體應根據具體警情,快速研判,適時完整還原事件真相,及時辟謠,避免斷章取義的自媒體報道誤導輿論,避免對正確使用警械的民警造成傷害。另外,對惡意造謠的違法分子應堅決追究法律責任,為民警營造良好的執法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