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明燚 張思靜 黃亮亮 陳淑嬌
摘要:脾癉是臨床常見的慢性疾病,可轉歸為消渴,甚至可對生命健康造成嚴重威脅。在中醫基礎理論中,“氣”作為人體生命活動的物質基礎,“氣機”是否調和是人體健康狀態評價的關鍵。因此,本文試圖從“氣機”的角度切入,從“脾癉”的發病過程及其意義,析出條暢“氣機”是脾癉重要的辨治基礎并闡述其分期治療思路;意在為臨床上辨治脾癉從“氣機”治療提供理論依據。
關鍵詞:脾癉;氣機;分期論治;辨治思路
【中圖分類號】 R4 【文獻標識碼】 A ? ? ? 【文章編號】2107-2306(2021)02--01
在中醫理論中,人體以陰陽為本,以氣血津液為充,相互作用、相輔相成。而這其中又以“氣機”是否調和作為評價人體健康狀態是否平衡的關鍵。對于“脾癉”來說,多食“肥甘厚味”而致“中滿、內熱”(《素問·奇病論》),其中的關鍵是“氣機失調”。《素問.經脈別論》中說:“飲入于胃,游溢精氣,上輸于脾,脾氣散精,上歸于肺,通調水道,下輸膀胱,水精四布,五經并行”。飲食入胃,水谷精微物質經過脾運化之氣上輸于肺,布散全身;其中包含腐熟水谷之氣機、轉運輸布精微、津液之氣機,都反映其升降出入的作用。內、外病因通常為相互作用,共同影響氣機。《臨證指南醫案》:“脾癉者,中焦不轉運也[2]。”如氣機升降出入失調,中滿內熱之氣上溢,或致閉玄府留邪、或致化熱傷陰、或累及它臟,出入受限,升降失調。因此,氣機的條暢與否對于在脾癉防治以及轉歸過程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經有言:“人生于地,懸命于天,天地合氣,命之曰人”(《素問·寶命全形論》)[1]。人作為天地之氣交合的產物,其本體必然是以“氣”作為一切物質活動的基礎,“氣機”則是具體表達形式。
1.“脾癉”源流
脾癉一詞首見于《素問·奇病論》,“帝曰:有病口甘者,病名為何?何以得之?岐伯曰:此五氣之溢也,名曰脾癉......故令人口甘也,此肥美之所發也,此人必數食甘美而多肥也。肥者,令人內熱,甘者令人中滿,故其氣上溢,轉為消渴。治之以蘭,除陳氣也。”從中可知,內經中最早闡述了“脾癉”的病因病機及治法與轉歸。至隋唐時期,基本上為繼承《黃帝內經》的觀點,如楊上善《黃帝內經太素》注:“五氣,五谷之氣。液在脾者,五谷液也。肥羹令人熱中,故脾行涎液,出廉泉,入口中,名曰脾癉。內熱氣溢,轉為消渴,以蘭為湯飲之,可以除陳氣也[3]。”宋金元時期為發展,不僅對脾癉病因病機有所完善,各醫家還對其治療有更多的見解;如在《圣濟總錄》中闡述的“治脾癉口甘中滿,蘭草湯方”;“治脾癉面黃口甘,煩渴不止,葛根湯方”;“治脾癉煩懊口甘,咽干煩渴,竹葉湯方”[4]等等。明清時期,對于脾癉的理解趨向于病邪(痰、濕為主)[5];如《溫熱論》:“有舌上白苔黏膩,吐出濁濃涎沫者,其口必甜,此為脾癉,乃濕熱氣聚,與谷氣相摶,土有余也,盈滿則上泛,當用佩蘭葉芳香辛散以逐之[6]。”這實際上是對脾癉的學術觀點的發揚。
2.“氣機”與脾癉發病過程
除先天稟賦、七情六淫、勞逸等因素外,古今各家看法大體同內經,即認為脾癉的主要病因為多食“肥甘厚味”,飲食中五味不調所致。但無論是何種病因致病,都應當考慮到內、外兩方面對氣機“升降出入”的影響。丹溪云:“氣血沖和.百病不生.一有怫郁.諸病生焉[7]。”過量的肥甘厚味入胃,根據其特性(化熱、傷脾、生痰)易致“玄府”郁閉,直接影響氣機升降出入失常,此為飲食致病,為外。從另一方面來說,脾胃受先天稟賦、飲食、情志、勞逸等因素的影響,自然會導致胃腐熟水谷無力,脾氣轉運水谷精微物質不及,“痰濕”內生、“甘邪”留滯于脾臟,則出現中滿、納呆為主的中焦病癥,甚至累及它臟(濁陰歸五臟),水谷精微物質化生不足以滋養臟腑,內外相代;此時,人體臟腑因不足而欲引水自救,加上肥甘厚味本身具有的化熱化火的特性,致機體陰液不足,甚至抽取“腎水”,形成“腎陰不足”之證,至該時期,病機由氣滯、氣郁轉為氣陰虛的轉態轉變。患者易出現腹脹、發熱、口干、多尿、乏力、腰膝酸軟等癥為主的高消耗表現。因此,可以得知脾癉在形成初期最主要的氣機失常有氣滯、氣郁的情況,到中期則易有郁氣化熱、化火的鬲消、消中表現,后期則損及腎陰(腎燥),從郁熱之氣衍化成氣陰虛的狀態,形成向消渴的過渡。
3.“脾癉”分期論治
《素問·六微旨大論》曰:“出入廢則神機化滅,升降息則氣立孤危。故非出入,則無以生長壯老已;非升降,則無以生長化收藏。是以升降出入,無器不有”,因此,氣機對于生命活動的意義可見一斑。《素問·奇病論》曰:“治之以蘭,除陳氣也”。其實意在祛濁氣,條暢氣機也。后世學者亦多崇此法;但實際上光強調病機或是某種病邪在某種疾病所起的作用,而忽略“氣機”對于人體的生理、病理在其中的意義難免有失偏頗,這不僅可能忽視中醫“整體”的思維方式,還缺乏動態思考疾病發生、發展的過程。故依據上文所述,脾癉的治療思路應當分階段的梳理氣機進行。
3.1
脾癉先期的治療當行氣解郁,配合化痰濁祛濕氣之法,代表方劑有越鞠丸、柴胡疏肝散、溫膽湯等,主要藥物有柴胡、香附、川芎、蒼術、神曲、竹茹、陳皮、法夏(如有胃痞之癥,可換姜夏)、茯苓、白術、枳殼、芍藥、甘草;如見體型肥胖、舌苔厚膩,脈弦滑之人,因痰濕黏膩重濁之性,可酌加荷葉、凈山楂、丹參等品助健脾以祛痰、濕雍滯之氣,如見形體偏瘦、情志不舒,善太息,又易胸脅滿悶,甚至脘腹疼痛、脈弦之人,當注意行氣解肝郁,可酌加柴胡、白芍、綠萼梅等品以揉肝解郁。肝脾升,肺胃降,玄府通,一氣周流,此為解郁行氣之法。
3.2
脾癉中期要注意是有內熱外溢的情況,但是氣滯、氣郁的主要病機并未變化,痰濕易阻滯氣機,故治療方向在行氣解郁、化痰祛濕的基礎上輔以解郁散熱,代表方劑有丹梔逍遙散為主。主要藥物為:牡丹皮、梔子、柴胡、白芍、茯苓、白術、薄荷、生地,生姜;痰濕之氣重加半夏、茯苓、白術;食欲不馨,可加神曲、糯米、生姜;如郁熱較重,可酌加郁金、僵蠶、丹皮、地骨皮;值得注意的是,熱邪多易傷氣損陰,應當酌加益氣養陰之品如洋參、麥冬、石斛等以扶正袪邪。
3.3
而到了脾癉后期,久病必虛、久病必瘀,當以補氣調虛為主,輔以活血化瘀之法。代表方劑有金匱腎氣丸、消渴方、血府逐瘀湯等,主要藥物有地黃、山藥、山茱萸(酒炙)、天花粉末、黃芪、知母、葛根、瓜蔞、牛膝、當歸、赤芍;此時主要病機已經由氣滯、氣郁轉為以氣陰兩傷為主兼痰瘀互結的氣機狀態,甚至可出現消渴病的“小便甜”、“三多一少”等癥,需隨癥加減如:肺胃熱重(鬲消、消中)而引起的口干、多食善饑、乏力、心悸等癥、酌加石膏、知母、葛根、天花粉、鬼箭羽等品。
病案舉隅
患者陳某某,女,46歲,身高160cm,體重48kg,2021年4月21日初診;空腹血糖8.54mmol/L;自訴平時易怒,口干黏膩,易疲乏。辰下癥見:面色少華,急躁,胃脘嘈雜,口稍黏膩,小便正常,夜尿1-2次,大便稍黏,納可寐稍差;舌淡紅,苔稍厚膩,邊有齒痕,脈弦細。辨證:肝郁氣滯,痰濕中阻;方擬:柴芍六君湯加減:柴胡10g,赤芍10g,竹茹15g,枳殼8g,陳夏各10g,茯苓15g,白術12g,藿香10g,麥冬15g,石菖蒲15g,郁金10g,丹參15g;一周后復診諸癥緩解,空腹血糖6.3mmol/L,效不改方,繼續服用一周停藥,另囑患者平素注意飲食少糖、少脂;情志保持舒暢。
按:該例患者按脾癉先期治療。《四圣心源》中說:“脾升則腎肝亦升,故水木不郁;胃降則心肺亦降,故金火不滯。”該患者屬于情志不舒致肝氣郁結乘于脾土,患者平素急躁易怒,易致肝郁,脾虛則痰濕中阻氣機升降出入。如葉天士所說:“肝為風木之臟,又為將軍之官,其性急而動......肝病必犯土,是侮其所勝也,本臟現癥”(《臨證指南醫案·木乘土》)。方中柴胡、郁金疏肝解郁,藿香、菖蒲醒脾開竅,茹、殼、陳、夏、苓、術共助健脾化痰祛濕之功,少加丹參因其病久,麥冬以和胃。整方藥證對應,藥氣升降有度。
小結:
綜上,在升降出入為人體基本生理特點的基礎上,運用梳理氣機的思路治療脾癉病的不同階段可為有效的治療方式,“謹守氣機”,方可中的。經言:“正氣存內,邪不可干,邪之所湊,其氣必虛。”(《素問·刺法論》)故如上文所體現,在注重飲食、七情六淫、勞逸等因素的調控外,還需強調顧護正氣,條暢氣機。“精神內守,病安從來?”這實際上符合傳統文化中“天人合一”的健康理念。
參考文獻:
[1]黃帝內經[M].北京:人民衛生出版社.2013.
[2]葉天士.臨證指南醫案[M].北京:中國中醫藥出版社.2008.
[3](隋)楊上善撰.黃帝內經太素[M].北京:中醫古籍出版社.2016.
[4](宋)趙佶敕編;王振國,楊金萍主校.圣濟總錄第5冊[M].北京:中國中醫藥出版社.2018.
[5]林軼群,逄冰.脾癉源流考征[J].北京中醫藥,2017,36(06):535-536.
[6](清)葉桂,薛雪著.中醫經典必讀叢書溫熱論濕熱論[M].太原:山西科學技術出版社.2012.
基金項目:福建省自然科學基金資助項目(2020J01766)
作者簡介:陳明燚(1999-7)男,漢,福建閩侯人,碩士,就讀于:福建中醫藥大學,研究方向:中醫辨治內分泌疾病的理論與臨床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