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據鴻溝”中弱勢群體基本權利保護研究

唐 姣

（上海政法學院，上海 201600）

一、引言

互聯網科技的高速發展給無數行業帶來機遇的同時，也在互聯網普及率不那么高的地區以及在并不能夠熟練使用最新科技的老人們中間產生了數字鴻溝。在黨的十九大報告中強調了“服務”，這其中不僅囊括了向服務型政府的轉換更是強調了法治的服務精神，由此在傳統社會工具逐漸被數字化時，作為本身就屬于弱勢群體的老人政府更應當給與幫助，社會數字化的同時并不意味著去老人化。且目前我國人口結構失調，老齡化嚴重，如表一所示。據預測2050 年老年化人口占全國總人口比例將高達27.9%，老齡化速度已超過瑞典等發達國家。中共中央關于“十四五”規劃建議中明確要求實施積極應對人口老齡化國家戰略，建設有利于弱勢群體的基礎設施以及在數據社會中便利老年群體。習近平總書記指出: “中國發展成就歸結到一點，就是億萬中國人民生活日益改善”“人民幸福生活是最大的人權。而當今大數據時代下所產生的數字人權也亦是如此。國務院辦公廳便印發《關于切實解決老年人運用智能技術困難實施方案》的通知。通知中清晰提到以下兩點，其一，在各種日常生活場景中，必須保留老年人熟悉的傳統服務方式，任何單位和個人不得以格式條款、通知、聲明、告示等方式拒收現金，充分保障在運用智能技術方面遇到困難的老年人的基本需求；其二，逐步總結積累經驗，不斷提升智能化服務水平，完善服務保障措施，建立長效機制，有效解決老年人面臨的“數字鴻溝”問題。

圖一 中國老年人口數量變化以及趨勢測算

二、數字鴻溝的本質

數字弱勢群體產生原因究其本質都是來源于科技快速發展過程中所產生的數字鴻溝，要保障其權利，首先應厘清數字鴻溝的本質。數字鴻溝這一詞匯，在托夫勒的名作《權利的轉移》里最早出現，具體是指基于個體的差異（如年齡，智力，受教育水平，經濟狀況的不同）而在使用新技術的能力與機會上所引發的不平等情況。數字鴻溝可分為以下三個層次：

（一）初級數字鴻溝

初級數字鴻溝是指處于較低層次的是互聯網的接入方面（即接入溝）；接入溝是指由于基礎電子設備的差異所導致的數字鴻溝，比如：第一、使用者由于貧富差距，貧窮者并不具有購買電子設備的能力或只具有購買基本設備的能力與富有者擁有多臺高科技設備之間產生的數字鴻溝；第二、各個地區的經濟發展狀況不一樣從而導致政府在當地所投入的基礎建設的不同所產生的數字鴻溝；第三、長輩與年輕人因為成長的時代不同獲取電子設備的時間不一而產生的數字鴻溝。隨著現在互聯網的使用用戶逐年攀升，初級數字鴻溝也呈現逐漸縮小的局面，這個層次的數字鴻溝已不再是當前數字鴻溝的主要表現形式。

（二）使用溝

使用溝又被稱為二級數字鴻溝，是在互聯網的應用層面的產生差距所生成的更深層次的數字鴻溝。包括兩個層面：一是數字科技的使用者的能力和技能差異所產生的數字鴻溝；二是互聯網產品的使用界面對于用戶的友好性所產生的數字鴻溝。

（三）知識溝

第三級數字鴻溝是指雖然人們所能在互聯網上接觸到的信息大致相同，但由于每個人加工處理信息的能力與效率的不同，這使得人們從數據中所能獲得的數字紅利也各不相同。但也有其他學者認為第三級的數字鴻溝還應該包括在世界上產生的結果和影響，具體包括以下三個層面:第一，全球數字鴻溝，這是指全球各個國家之間所擁有的信息技術不同而造成的數字鴻溝；第二，社會數字鴻溝，這是指國家在不同地區的技術分配不均勻所導致的數字鴻溝；第三，民主數字鴻溝，運用所擁有的的數據資源參與社會公眾生活而產生的數字鴻溝。

以上三層數字鴻溝一環扣一環，接入溝是基礎、使用溝是過程、知識溝是結果。數字弱勢群體基于前文分析的數字鴻溝產生的第一和第二兩個層面，可將其分為顯性和隱性兩類弱勢群體。顯性弱勢群體和傳統社會中的弱勢群體較為一致，所以也最早被學界中的學者們所重視。顯性弱勢群體包括兩類：其一，由于基礎建設并不完善、網絡覆蓋率低以及因為地方經濟和教育原因無法跟上科技的步伐不能享受現代化信息服務的群眾；其二由于人到老年而失去學習智能化設備的能力又或者沒有智能設備的老年人。隱性弱勢群體存在的問題不在于沒有擁有科技設備和相關技術，而是在于其分析處理大數據信息能力的不足。

三、數字弱勢群體的形成分析

數字弱勢群體作為一個扎根于大數據時代的新興群體，其產生并不是某一類事物單一作用所導致的而是有三個方面共同導致而形成的，具體包括以下三個方面：

（一）數字科技的固有特征

在小農經濟時代只需要提供簡單的體力勞動就可以獲得足夠生存的食物，土地是最基本的資源；到了工業社會，社會出現精細分工，一般而言，精細的工作對較易上手的工作而言精細的工作更能獲得豐厚的酬勞，這時的資源是資本；在科技社會，科技的不斷發展以及由于其本質上具有的復雜精密性的特征，使得這時的分工更為復雜、精細化，社會上的知識、資源等多個方面也都呈現出明顯的分化，貧富差距也愈之加深。在每個社會時期都存在著相對的弱勢群體只不過隨著社會分工的復雜精細化弱勢群體也逐漸擴大。即使是最為簡單的數字科技也會對傳統社會的人們的生活方式產生巨大沖擊，由于數字科技的運用本身就需要人員具有一定的專業素養，所以這個時期的弱勢群體更為龐大。老年數字弱勢群體指的是在這個社會上處于數字科技最邊緣的社會成員，是由于其基本認知沒有與當前的科技保持一致性而導致的。

（二）權利類型不明確

數字鴻溝的產生讓數字弱勢群體在社會上產生劣勢，這可以將其算作一種外部的算法歧視。數字弱勢群體在社會中遭遇了不平等，也即是數字人權受損，這個群體也是數字人權受損最為嚴重的群體。若將“數字人權”這一概念作為其保護罩，那么數字弱勢群體的權利將會得到最大程度上的保障。現代化的法律體系的有效運行并不是由于人們內心對于法律的懼怕而是來源于人們內心自覺的遵守，將數字人權這一概念深入人心，那么互聯網企業在制作科技產品時也更能顧慮到該產品是否會使數字弱勢群體的權利受到侵害。

（三）網絡沖擊

互聯網雖說近幾年發展迅速且看似成熟，但法律的制定滯后于科技的發展，網絡秩序頻頻失衡。造成這一現象的原因有二：第一，大量資本涌入互聯網市場；市場涌入大量打車軟件，這對傳統的打車市場造成較大沖擊的同時對于一些并不熟練使用網絡的老年人來說，如果拒絕線下訂單，會使老年人出行不便。數字時代，老年人出行困難并不單純只是造成了生活上的不利，這會引起一連串的蝴蝶效應，當老年人離開傳統的交通出行方式，他在外界社會中獲得最新科技的機會也比年輕人少。第二，網絡空間信息冗雜，信息真假難以判斷，互聯網對老年人從心理層面帶來壓力。

四、數字弱勢群體的權利保障措施

（一）做出傾向性個案裁判

司法的功能不僅限于判斷是非對錯，司法治理的有一種重要的治理方式是當裁判疑難案件或典型案件時發揮其案件的價值指引作用。憑借個案的指引作用，加強對數字弱勢群體的傾向性裁判，這不言而喻是一種好的治理方式。例如，在全國首例公共數據保護案“企查查發誤導信息判賠案”中，為保障弱勢群體的知情權和平等權，辨別了使用公共數據的基本原則和邊界，該案例也被列為最高院的指導性案例。探究被列為指導性案例的背后目的，無非是想借助其具有的指引性價值，清晰的指出在大數據時代所產生的新興法益，以及為了在數據處理和運用的過程中對數字弱勢群體進行對應的保護。

（二）構建非數字公共配套體制

大數據時代以前，我國的公共管理方面我們已經擁有較為豐富的經驗，也不缺少善治的政策工具。但科技的快速發展，也提醒著政府應當將一些數字化成果用在公共建設方面，使得當下的環境更為公平，不紊亂，給每一位老年人提供他們能夠可以負擔的起的網絡平臺和養老服務，確保老人們在大數據面前擁有相等的數字機遇。具體而言，公共部門應當鼓勵終身數字化培訓，為數字弱勢群體提供享有數字紅利的可能性。

1.設立有利于弱勢群體的公共基礎設施

充分考慮弱勢群體的需求，將進行人臉識別的機器并不固定為統一高度而是可以將其變為升降桿，這樣即使行動不便的老年人，身高不夠的兒童也可獨立辦理業務；硬性規定在其他數字化設備的業務臺旁邊必須配備幫助弱勢群體的工作人員以便數字弱勢群體在遇到困難時及時得到幫助。

2.為弱勢群體提供教育培訓

雖說這一措施會產生不少教育成本，但不可忽略的是互聯網得到快速發展本就為我國帶來了不少經濟機會，在發展科技的同時從中拿出部分利潤為公共服務做出貢獻。我們可在各大圖書館定期開展免費公開課，讓數字弱勢群體擁有平等的數字教育機會，參與方式多樣化，并將每一堂公開課上傳至網絡上使之受眾更加的廣泛。開發遠程學習項目，對我國的數字弱勢群體開發一款功能類似的軟件。開展能夠激發弱勢群體學習欲望和符合其自身本質的課程。

（三）強調“數字人權”保障理念

隨著社會的進步，社會的主要矛盾也進而轉變，人民群眾在滿足了最基本的生存需要時也開始體驗科技生活。據報告中國互聯網用戶數量達到了9.04 億互聯網滲透率為64.5%，在2020 年第一季度中國互聯網用戶數量排全球第一，雖說這其中有我國人口基數大這一原因，但不可否認的是我國的確上網人數眾多。在這種時代背景下，提出并普及“數字人權”的概念就顯的尤為重要，提出數字人權，其本質上就是要在價值上申言數字科技必須以人為本。如果科技公司在最開始開發產品時并不一味的追逐利益而是倡導以人為本，那么在新產品面向市場時對于社會中的弱勢群體也會相對友好，科技產品的產品覆蓋率也更加廣闊。在價值上倡導數字人權的同時，在制度上也得要求企業尊重和保障人權，具體包括尊重人民的隱性權、人格尊嚴權等權利，當然也要盡量減少在數字弱勢群體中所產生的數字鴻溝。與此同時，我們不僅要在公法領域確立保護機制在私法領域亦是如此，我們應該認識到數據信息并不只單單具有一種屬性而是具有雙重屬性。對于個人信息的保護以及企業收取信息的限制都不能夠走極端，對于個人數據的過度保護會妨礙數據的流動，例如在新冠疫情中，若一味的只想到保障個人信息，那么其他的防疫措施便很難展開。將“數字人權”納入公法的人權領域中，通過公法的保障進而加強其保障。

（四）完善法律解釋

在實踐中，法律解釋的確在裁判新興權利案件時起到了重要的推動作用，在規定尚不明確的案件中，裁判者通常采用擴大解釋將現有的規則擴張到現有的新興技術領域。在具體的運行中，該法律解釋也主要存在顯性與隱性兩種作用方式：1、顯性作用方式：由最高檢或最高人民法院對侵犯“數字弱勢群體”權利但現在又暫時沒有相應的成文法律規范的案件提供相對應的裁判規則；2、隱性作用方式：裁判者在其具體的裁判過程中運用各種解釋如文義解釋、目的解釋和體系解釋，結合當下最現實的情況，通過權衡相關利益和相關的價值補充，對數字弱勢群體群體在具體的裁判中提供傾向性的保護。

五、結語

從農業社會到如今的智能社會的早期階段，我們對人權的認識不斷加深，當下人類正朝著更高層次的社會邁進，但技術的進步也讓我們不得不更加審視自己的內心，更加注重人權的保護，在高級的文明階段應當更加重視現在提出來的第四代人權“數字人權”。更加深刻領悟習近平總書記在十九大報告中提出的“打造新時代共建共治共享的社會治理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