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洋麗,楊肇熙,張劍昭,鄒曉偉,馮基高,朱博,萬愛蘭*
本研究創新點:
(1)本文從體質指數(BMI)角度出發,尋求合理飲食與運動的體質量管理模式,以替代藥物緩解焦慮癥狀對抑郁癥狀的影響,減輕患者醫療負擔。(2)本研究證實BMI的增加能夠緩解焦慮癥對抑郁癥的影響,為臨床預防與治療“焦慮-抑郁共病”提供了方向。(3)BMI在焦慮癥與抑郁癥相關性中的調節作用說明改善健康生活方式可以有效預防與緩解個體的情緒障礙,建議可從飲食模式或生活方式的角度開展相應精神心理衛生建設,以促進居民身心健康。
本研究局限性:
(1)由于統計學方法的限制,本研究并未發現焦慮癥與BMI之間的線性關系,也未發現抑郁癥與BMI之間的線性關系。(2)由于研究樣本量的限制,本研究未對患者的焦慮癥與抑郁癥的嚴重程度進行劃分,因此不同程度的焦慮癥和抑郁癥與BMI的關系尚不明確。
作為常見的精神疾病,焦慮癥患病人數約占全球人口的7.3%[1]。作為一種普遍的情緒障礙,抑郁癥是全球疾病負擔的主要病癥[2],據統計,全球約4.7%的人患有抑郁癥[3]。世界衛生組織(WHO)預測,抑郁癥未來仍是患者致殘的主要原因之一,其致殘率僅次于心血管疾病[4]。
“共病”概念由FEINSTEIN等[5]于1970年首次提出,定義為“同一患者患有某一疾病外的已經存在或者發生在這一疾病過程中的疾病”。焦慮癥與抑郁癥“共病”是臨床上最常見的“共病”現象之一。已有研究發現,約85%的抑郁癥患者出現過較明顯的焦慮癥狀,39%的廣泛性焦慮癥患者同時符合抑郁癥的診斷標準[6],而高達90%的焦慮癥患者表現出共病性抑郁癥狀[7]。因此,部分研究者把抑郁癥患者常表現出的焦慮癥特征、焦慮癥患者常表現出的抑郁癥特征稱為“焦慮抑郁”綜合征[8]。最近一項青少年精神障礙共病的隨訪研究顯示,青少年精神障礙共病檢出率為8.75%,其中就包括焦慮與抑郁共病[9],這與既往研究類似[8]。因此,探討焦慮癥與抑郁癥變化的影響因素對降低患者焦慮與抑郁水平、提高患者生存質量有重要意義。
體質指數(BMI)常用于衡量人體胖瘦程度。研究表明,BMI與精神障礙有關[10],但目前關于抑郁癥與焦慮癥和BMI關系的研究數據有限,特別是焦慮癥與BMI的關系研究。一方面,有研究證實BMI與抑郁癥存在相互關系,如飲食失調的個體較易罹患抑郁癥[11],且肥胖癥患者更易罹患抑郁癥[12]。因此,超重/肥胖是抑郁癥的重要危險因素[13-14],故部分研究者認為抑郁和肥胖具有共病性[15]。值得注意的是,除體質量過重外,體質量過輕也是抑郁癥的危險因素之一。研究發現,BMI和抑郁癥呈“U”型關系[16-17],體質量過輕和過重的患者抑郁癥患病率分別為24%和23%,均高于體質量正常者(11%)和超重患者(12%)[13]。另一方面,少有研究報道BMI與焦慮癥的相互關系,僅有的幾項研究結果并不完全相同。SAHLE等[18]研究未能證實焦慮癥與BMI的關聯性,但一項長達數年的隨訪研究結果卻表明BMI與焦慮癥存在正相關關系[19]。因此,焦慮癥、抑郁癥是否與BMI之間存在相互關系、BMI是否加劇個體的焦慮癥狀和抑郁癥狀等問題,至今尚無確切答案。本研究通過探究焦慮癥與抑郁癥的相關性,及BMI在焦慮癥與抑郁癥的相關性中是否起調節作用,以期為臨床治療“共病”現象提供更多證據。
1.1 研究對象 選擇2021-06-01至2021-08-31于南昌大學第一附屬醫院門診部和住院部就診的焦慮癥患者,采用簡單隨機抽樣法抽取其中86例為研究對象。納入標準:(1)自愿參加本研究;(2)符合美國《精神疾病診斷與統計手冊(第五版)》[20]中焦慮癥的診斷標準;(3)認知功能正常,可以進行溝通與交流。排除標準:(1)合并腦器質性疾病、嚴重軀體疾病、精神活性物質依賴,以及其他器質性疾病引起的焦慮癥患者;(2)合并精神科其他嚴重疾病(如精神分裂癥、雙相情感障礙等)及目前有嚴重自傷自殺企圖者;(3)有嚴重聽力障礙者。本研究經南昌大學第一附屬醫院倫理委員會批準,研究對象均知曉本研究內容并簽署知情同意書。
1.2 研究方法
1.2.1 調查方法 采用調查問卷收集患者相關數據,由經過標準化培訓的醫院門診部及住院部主治醫師向患者介紹研究目的、信息的保密性及問卷作答的相關要求,嚴格按照規范程序對患者進行一對一問卷填寫指導,調查量表當場收回。
1.2.2 調查內容及工具 調查問卷由人口學特征、焦慮量表、抑郁量表三部分組成,包括:(1)人口學特征:采用自編一般人口學問卷調查患者基本信息,量表由患者自主完成,內容包括性別、年齡、受教育年限、身高、體質量、家庭經濟狀況、婚姻狀況、常住地。身高與體質量數據均要求患者以最接近的數值填寫,患者自我報告的體質量和身高數據所獲得的BMI已被證實可靠(與來自測量值的BMI相比)[14]。(2)焦慮癥狀評估:采用漢密爾頓焦慮量表(HAMA)評估患者焦慮程度,量表共包括14個項目。HAMA在焦慮癥狀的測評中具有良好的內部一致性和穩定性[21],其總分能較好地反映患者焦慮癥狀的嚴重程度,得分越高表明焦慮癥狀越嚴重。(3)抑郁癥狀評估:采用漢密爾頓抑郁量表(HAMD-24)評估患者抑郁程度,量表共包括24個項目。HAMD-24是目前臨床應用最廣泛的抑郁癥評估量表,其中文版本在早期的研究中已被證實具有良好的信效度[22],其總分能較好地反映患者抑郁癥狀的嚴重程度,得分越高表明抑郁癥狀越嚴重。
1.3 統計學方法 采用SPSS 22.0軟件進行統計學分析。符合正態分布的計量資料以(±s)表示;計數資料以相對數表示;采用Pearson相關分析探討焦慮癥與抑郁癥、焦慮癥與BMI、抑郁癥與BMI的相關性;采用分層回歸分析探討BMI在焦慮癥與抑郁癥相關性中的調節效應。以P<0.05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
2.1 基本情況 共納入86例焦慮癥患者,80例患者符合納入與排除標準且被診斷為抑郁癥,其中男30例、女50例,年齡16~50歲,平均年齡(34.3±16.0)歲;患者受教育年限為(9.75±3.34)年;患者BMI平均值(22.6±3.4)kg/m2;家庭經濟狀況:較差者18例(22.5%)、一般者43例(53.8%)、較好者19例(23.7%)。婚姻狀況:未婚者15例(18.8%)、已婚者58例(72.5%)、離異者5例(6.3%)、喪偶者2例(2.4%);常住地:常住農村者32例(40%),常住城鎮者48例(60%)。
2.2 焦慮癥、抑郁癥與BMI的描述統計及相關分析 Pearson相關分析結果顯示,焦慮癥與抑郁癥呈正相關(r=0.70,P<0.01);焦慮癥與BMI無線性相關(r=0.03,P>0.05);抑郁癥與BMI無線性相關(r=0.14,P>0.05)。
2.3 BMI的調節效應 分層回歸分析結果顯示,焦慮癥能正向預測抑郁癥(β=0.85,P<0.001);交互項能負向預測抑郁癥(β=-0.16,P<0.01),可認為BMI存在調節效應,即BMI增加能減弱患者焦慮癥對抑郁癥的影響。為避免可能存在的共線性問題,對自變量和調節變量進行了中心化處理。見表1。

表1 焦慮癥對抑郁癥的影響:BMI的回歸分析Table 1 Hierarchical regression analysis of the moderating effect of BMI o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anxiety and depressive disorders
國內外研究均發現焦慮癥與抑郁癥常存在“共病”現象[6-7,9,23],從側面說明焦慮癥與抑郁癥密切相關。本研究表明,焦慮癥與抑郁癥密切關聯,其原因可能是焦慮癥和抑郁癥患者均面對著大量負性生活事件,過多負性生活事件會引起個體緊張,降低個體的心理承受能力,使患者產生消極悲觀情緒[24]。本研究中31.25%的患者年齡在17~22歲,面臨著學業壓力與擇業壓力;43.75%的患者年齡在25~50歲,面臨著工作與家庭生活上的壓力,因而導致體驗快樂的能力缺乏,出現焦慮、抑郁情緒或行為。另外,腦部系統異常也會導致個體患上焦慮癥、抑郁癥。有研究發現伏隔核(nucleus accumbens,NAcc)神經元活動減少會引起生物的焦慮或抑郁情緒[25]。DUIVIS等[26]在抑郁-焦慮的小鼠模型中發現下丘腦-垂體-腎上腺軸(The hypothalamicpituitary-adrenal axis,HPA)過度活躍。本研究雖未從生物學角度探析焦慮癥與抑郁癥的相關性,但不可否認的是,除社會因素是導致焦慮癥與抑郁癥關聯密切的重要因素外,生物生理途徑同樣是導致焦慮癥與抑郁癥關聯的另一重要因素。
本研究并未發現BMI與焦慮癥、抑郁癥之間存在線性相關,原因可能是本研究患者中除少數肥胖和體質量過輕外,其他患者體質量均在參考范圍內,只有當患者群體被劃分為超重時,研究才發現抑郁癥與BMI相關的概率增加[27];同樣,只有在肥胖個體中才會出現BMI增加導致焦慮水平相應增加的現象[28]。除上述原因外,也可能因為本研究的多數患者焦慮、抑郁程度較輕,還可能因為只進行了線性關系的研究,未能進行非線性關系的驗證。因此今后研究一方面會通過抽取特定群體進行針對性驗證,另一方面會選取更加合適的統計方法進行大規模群體研究。
本研究還發現,BMI調節了焦慮與抑郁之間的相關性,具體表現在BMI增加能減弱焦慮癥對抑郁癥的影響,原因可能是BMI越高的個體在日常生活中食物攝取較多,而食物作為一種自然的獎勵會刺激大腦產生多巴胺,多巴胺能促使機體產生“快樂”感,可緩沖焦慮對個體造成的負面情緒,這種緩沖作用減弱了焦慮癥對抑郁癥的影響。另外,基于心身理論,暴飲暴食是機體為調節和減少自身負面情緒的應對機制[29]。因此當個體感到焦慮或者抑郁時,他們會尋求美食帶來的快樂情緒體驗,以降低自身焦慮、抑郁程度。該理論為減輕焦慮癥患者與抑郁癥患者病情嚴重程度提供了一定的研究方向,并有助于未來在對患者的體質量進行管理過程中開發應對焦慮與抑郁癥狀的干預模式,避免二者發展為“共病”。
總之,焦慮癥和抑郁癥是發生率較高的精神疾病,且二者之間存在密切關聯。本研究證實BMI調節了焦慮癥和抑郁癥之間的相關性,有助于在臨床中預防二者發展成“共病”,在解釋精神疾病與BMI之間相關性的機制方面具有重要價值。未來可以從控制BMI的角度干預患者焦慮與抑郁癥狀,無論是適當進食還是運動,均會是調節焦慮癥與抑郁癥相關性的有效途徑,從BMI角度出發的飲食或運動干預可能成為治療焦慮癥與抑郁癥的新途徑。
作者貢獻:田洋麗、萬愛蘭進行研究的設計與實施、資料收集整理、撰寫論文并對文章整體負責;楊肇熙、張劍昭、鄒曉偉、馮基高、朱博進行研究的實施、評估、資料收集;萬愛蘭進行文章質量控制及審校。
本文無利益沖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