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平臺就業者適用的社會保障制度探析

■編譯／秦靖沂

意大利社會保障制度因就業類型而異。主要區別在于社會保障費繳納方、繳費水平、保障覆蓋范圍以及待遇水平四個方面。前兩個因素對勞動力成本有較大影響，因此，許多對勞動關系分類錯誤的案例，主要動機在于雇主規避為員工繳納社會保障費。最近，一些勞動關系分類錯誤的案件也涉及到平臺就業人員，而這些人員的身份仍未確定。

意大利平臺就業人員工作合同體系

在意大利，一個人可以作為雇員工作，也可以簽訂不同類型的自雇合同。這些合同中的每一類都與特定的社會保障制度關聯。這些社會保障制度之間存在許多差異，因此，對勞動關系正確分類至關重要。但這并不容易，對于平臺就業人員的歸類尤為復雜。

2020 年1 月，意大利最高法院將在線食品配送服務平臺Foodora 的騎手重新歸類為“新業態平臺（heteroorganization）合作者”。因此，他們適用于《充分就業法》。事實上，新業態平臺合作者是指能夠適用于就業法的自營職業者。2019 年9 月，立法者擴大了新業態平臺合作者的定義，并規定第81/2015 號法令第2 條第1 款也適用于通過數字勞動平臺組織工作的情況。這種干預旨在將對勞動者的保護擴大到雇傭合同之外，使其適用于通過數字勞動平臺組織經濟活動的情形。許多意大利法官遵循了意大利最高法院的裁決。然而，從那時起，一些平臺已經重組管理體系，以消除或減少新業態平臺的特征。

2020 年5 月，米蘭法庭認為食品配送公司Uber Eats 騎手的工作條件具有剝削性，因此譴責Uber Eats 的行為。米蘭的調查引發了對超過6 萬名騎手的全國性調查。在本案中，國家勞動監察局同樣將騎手歸類為新業態平臺合作者，并因此對食品配送平臺未充分遵守工作場所的健康和安全規定以及未支付應有的社會保障費用進行了制裁。

2020 年11 月，巴勒莫法庭認定食品配送公司Foodinho 的騎手為雇員。根據西西里島法官的說法，除了可按合同約定自行選擇工作時間、自行決定是否提供服務之外，騎手的工作是“由平臺管理和組織的”。

與此不同的是，UGL Rider 是2020年成立的一個工會，該工會成立幾周后，于2020 年9 月15 日簽署了一份集體協議，食品配送平臺的主要雇主協會將這些騎手認定為自營職業者。根據法律規定，就業法不適用于由雇主協會和工會簽署的國家集體協議中規定了特定要求的新業態平臺合作者。因此，UGL 集體協議的簽署，降低了第128/2019 號法律規定的最低勞動保護水平。

意大利勞工部對該協議提出質疑，認為簽署協議的工會沒有代表性。在該協議簽署時，意大利勞工部正在協調一次三方圓桌會議，以期找到一個共同的解決方案實現對平臺工作者的監管。

意大利社會保障制度概述

適用于雇員的主要社會保障制度。意大利為雇員和自營職業者建立了不同的社會保障制度。對于雇員，社會保險費根據工資計算，主要由雇主支付。這種社會保障制度為強制參加，雇員可以獲得失業津貼、工傷和職業病津貼、疾病津貼、殘疾津貼和養老金；此外，雇員享有產假、陪產假和育兒假，津貼由國家社會保障局發放。幾乎所有待遇都以工資的百分比確定（例如，失業福利相當于工資的75%）。有時，待遇領取期限取決于合同期限，例如：失業待遇的支付期限相當于過去四年繳費涵蓋周數的一半。

為了避免公司間不公平競爭，法律規定，由最具代表性的工會和雇主協會簽署的全國集體協議規定的工資水平計算繳費。該規則保證所有員工的最低繳費，但不能消除非固定工作對待遇的影響。事實上，無論是減少正常工作時間（如兼職或等待工作）還是短期合同，待遇都非常低。此外，非固定工作會影響獲得社會保障待遇的資格條件。許多情況下，只有當員工具有一定的服務年限或在一定時期內繳納了社會保障費時，才有權獲得福利。同時，只有周薪大于206.23 歐元時，才能作為完整的工作周計算繳費期限。

許多研究表明，數字勞動平臺的廣泛存在促進了工作臨時化，這些平臺將工作劃分為多項小任務。通過將雇傭勞動分解為越來越小的部分，并對每一部分工作施加新的控制形式，從而改變了勞動關系。平臺經濟強化并加速了幾十年來在勞動力市場中已經出現的趨勢，如工作的碎片化、分割化和不穩定性等。因此，將平臺就業人員歸類為員工并不能保障員工享有充分的社會保障。

許多學者呼吁重新設計強制性社會保障計劃，以適應“不規律的工作模式”。也有學者強調，迫切需要限制或消除最惡劣形式的工作臨時化，如保證最低工作時間等。更重要的是，由于工作臨時化會產生工作貧困、失業率上升、貧困退休人員數量增加等后果，立法者在決定其可行程度時，也是在評估這些社會后果由整個社會承擔的程度。考慮到包括意大利在內的許多國家存在巨大且日益嚴重的不平等現象，顯然需要減少工作臨時化。僅僅提高公司承擔的工作臨時化成本，如增加對不穩定工作的社會保障繳費等，并不是一個令人信服的解決方案。

適用于自營職業者的幾種社會保障制度。意大利有幾類針對個體經營者的社會保障制度。這些制度提供了由工作合同確定的不同級別的覆蓋范圍。數字勞動平臺通常使用三種合同：臨時合作、長期合作、新業態平臺合作。就繳費而言，臨時合作的合同成本最低。收入低于5000 歐元的臨時合作者沒有義務支付任何繳費。因此，數字勞動平臺廣泛使用臨時合作合同并非巧合。

面向長期合作者的社會保障制度1995 年建立，并經過多次修訂。其中一個主要變化是繳費的增加，這是一種鼓勵雇傭員工、限制雇傭長期合作者的方式。目前，長期合作者的社會保障繳費率實際上相當于為雇員支付的繳費率。然而，兩者之間有兩個主要區別：首先，長期合作者必須支付三分之一的出資（員工只需支付9.19%），此外，長期合作者沒有最低工資，因此繳費可能遠低于為員工支付的繳費。第二個區別是，即使雇主沒有支付繳費，雇員仍然可以領取待遇，而立法者沒有明確將該待遇領取原則應用于長期合作者。

如前所述，新業態平臺合作者適用就業法。然而，目前尚不清楚該規則是否也涉及社會保障法規，意大利最高法院在其關于Foodora騎手的決定中也沒有闡明這一點。最近，國家勞動監察局的一份通知明確指出，新業態平臺合作者是自營職業者，但他們的勞動關系及社會保障也受就業法的監管，因此新業態平臺合作者有權享受與雇員相同的社會保障福利。

但是，意大利的各種工作合同促使數字勞動平臺“趨利避害”。具體來說，平臺可以選擇符合自己需求的繳費最低的工作合同，希望工作者不會對此提出異議。盡管如此，即使工作者對其合同地位提出質疑，他們的合同是否會被重新歸類仍不能確定。

平臺經濟的興起凸顯出擴展和協同強制性社會保障制度的必要性，從而無論勞動關系的類型和持續時間如何，都可以確保雇員以及自營職業者獲得充分的社會保障。同時，協調社會保障制度的負擔不能由工作者承擔，應由管理工作者專業活動的經濟組織實體承擔。換言之，無論誰從工作者的活動獲利，都應向必要的社會保障計劃繳費。此外，為了保證充分覆蓋，提高工作者薪酬和提高社會保障繳費水平至關重要。

意大利平臺就業人員的職業健康和安全

在新冠肺炎流行引起的封控期間，食品配送服務使用次數呈指數級增長，配送者的健康和安全風險隨之增加。修訂第81/2015號法令的第128/2019號法令針對平臺就業人員建立了兩項制度，第一項制度涵蓋新業態平臺合作者，第二項制度包括“在城市地區通過兩輪車運送貨物的自雇騎手”的一系列勞動保障權益。根據第81/2015 號法令第2 條第2 款，新業態平臺合作者適用與雇員相同的健康和安全法規，以及工傷事故和職業病的一般強制性保險。該法令第47 條之七第1 款和第2 款也將這種保險擴展到自營職業者。因此，從2020年2 月1 日起，所有進行配送活動的平臺就業者，無論其工作合同類型如何，都由意大利國家工傷事故和職業病保險機構——國家工傷保險局（INAIL）投保。客戶（即使用平臺的快遞公司）有義務遵守雇主需承擔的特定義務。這意味著對INAIL 的繳費將由食品配送平臺全部提前支付。食品配送平臺也有義務及時向INAIL 報告工傷事故和職業病。在發生工傷事故或職業病的情況下，自雇騎手有權享受與所有被保險雇員相同的福利，以及其他INAIL 認可的補充康復待遇。此外，所有配送員在工作期間以及上下班途中發生的事故都享受保險。

為了保護工作者的健康和安全，意大利社會合作伙伴采取了幾項舉措。

在國家層面，值得一提的是2018年7 月18 日三大工會組織FILT-CGIL、FIT-CISL、UILTrasporti 和幾個雇主協會簽署的物流、貨物運輸和航運行業全國集體協議。該協議將騎手視為員工，并對其適用職業健康和安全法規。2020年11 月，簽署2018 年集體協議的社會合作伙伴規定了一項關于貨物運輸部門自營平臺工作者的附加協議。本協議適用于自雇騎手，包括制定的工資規則以及由交通部門的社會合作伙伴創建的雙邊機構提供的補充福利。同樣值得一提的是，由意大利勞工部長見證，工會組織CGIL、CISL、UIL 和配送行業協會于2021 年3 月24 日簽署了《食品配送部門禁止勞動剝削協議》。該協議旨在結束嚴重損害食品配送工作者權利的行為。根據該協議，協會成員承諾采用防止剝削工作者的組織模式，避免違反職業健康和安全法規。

在公司層面，工會組織NIDILCGIL 和Deliveriamo 公司于2020 年5月26 日簽署協議成立了新冠肺炎健康安全委員會，以應用和監測公司防止和限制新冠肺炎傳播的措施。此外，2021年3 月29 日，FILT-CGIL，FIT-CISL，UILTrasporti，Riders X I Diritti 和Just Eat Italy 簽署了一項公司集體協議，承諾雇用具有雇傭合同的騎手，并適用于全國物流、貨物運輸和運輸集體協議。因此，Just Eat 的騎手將享受全面的健康和安全規定。該協議在規劃與交付次數相關的額外工資時，將其支付限制為每小時最多4 次交付，以將騎手健康和安全風險降至最低。最后，2021 年2月Uber 單方采用的關于健康和安全的議定書，要求公司向員工提供個人防護裝備的使用信息，并簽署一份私人保險合同，以保證在疾病、殘疾和工傷事故中的待遇補充。

在意大利，數字勞動平臺的日益普及和工作者的狀態表明，工作臨時化問題亟需限制和解決。顯然，普遍社會保障計劃在某些領域至關重要，但仍然無法緩解不穩定的工作合同所產生的社會經濟后果。此外，為了避免從工作者活動中獲利的公司未能履行其社會責任，稅收資助的非繳費社會保障計劃應作為補充，但不應取代與工作相關的保障計劃。因此，與其他地方一樣，數字勞動平臺迫使意大利重新思考社會保障體系，以確保所有工作者都能得到有效和充分的保障，抵御他們所面臨的社會風險。（文獻來自《國際社會保障評論》Silvia Borelli,and Sofia Gualandi，Which social security regime for platform workers in Ita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