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灣區跨城小組
抖音有700 多粉絲的“至尊寶”,2015 年初開始深漂,2020 年10 月定居廣東省惠州市大亞灣,堅持拍攝每一天通勤途中的風景。2021 年11 月14 日,小鄭在嗶哩嗶哩網站上傳了一段跨城通勤的個人視頻網絡日志,并真誠發問:“每天在路上3 個小時,你能接受嗎?”在這些灣區“鐘擺族”的個人視頻下,不少同為“鐘擺族”的網友感慨:“這樣的日子確實挺累的,但看到家人能穩定點,這點累也就不算什么了。”“如果不是為了生活,誰愿這樣兩地奔波。”……
貝殼研究院于2020年末發布的《粵港澳大灣區跨城職住新洞察》顯示,佛山市、東莞市、惠州市的跨城職住人員已超 20%,并有壯大之勢。根據《2021廣州市交通發展年報》中的跨城出行數據推斷,灣區每日跨城通勤已達百萬人次。百萬跨城人和小鄭一樣穿梭在兩城之間,過著職住分離的生活,體悟著灣區的日新月異。
45 分鐘,是全球大城市對于通勤時長上限的共識。放眼灣區,廣州中心市區到佛山中心市區距離近 20 公里,擁有目前一、二線城市間最短的空間距離,但這兩城之間的通勤時長已然逼近甚至超越 45 分鐘這一臨界值。究竟是什么在支撐著灣區職場人選擇跨城生活?
老何居住的鎮區是廣東省中山市的坦洲,從地理位置上看,坦洲幾乎可以說是屬于珠海,它就像一顆釘子嵌到珠海里,被珠海包圍。從坦洲出發去往拱北口岸僅需25 分鐘;離何先生上班地點——珠海香洲區,開車也不過30分鐘。
隨著港珠澳大橋建成,珠海的房價水漲船高。高昂的房價讓何先生望而生畏,他開始考慮在離珠海最近的中山市坦洲鎮住下,“它不屬于珠海,房價低,同樣100 平方米的房子便宜100 多萬元。”
從事房地產業7 年的陳先生表示:“跨城置業與租賃,已經成為我們提供給用戶的一個重要方案。”在陳先生的客戶群體中,不管是已成家還是初入社會的職場人,因房價因素,普遍都將跨城居住這一選項納入備選之中。而據廣州市規劃和自然資源局發布的《2020年廣州市交通發展年報》數據,廣州、佛山的人員聯系最為密切,日跨城出行高達 176.3 萬人次,深圳、東莞兩地聯系度排名第二,達到 120.8 萬人次。在灣區,這樣的“雙子城”不止一二,比如廣莞、廣深、深惠等都是聯系度較高的城市。無數灣區職場人,邁上漫漫跨城路。
“深圳是一座賺錢的城市,我對事業也有追求,所以很契合這座城市的理念。”居住在香港,選擇港深跨城生活的小林直言,工資是他選擇跨城的主要因素。早前,“香港代購熱”讓小林搭上了“港代電商”的快車:“這份工作收入已經足夠支撐我整個家庭在香港的生活——但如果要在香港掙到這筆錢,可能會更辛苦。”
為了工作與收入,他不介意大半夜因福田口岸關閉而打車去羅湖口岸過關返港,又或是直接睡在深圳倉庫。安家與立業成為小林在雙城生活中的雙重收獲。
在深圳一間“互聯網大廠”從事軟件開發的斗先生,已堅定選擇跨城生活長達8 年。“我的選擇和城市職能差別有關。中山的互聯網產業不是很發達,我可能在中山熬個幾十年,也未必能有出頭之日。我也喜歡中山的慢節奏,所以選擇生活在這里,但深圳能給我的平臺是可遇不可求的。”在斗先生看來,深圳意味著更廣闊的平臺和可創造更大的價值。
如今,擺在網友“笨笨”面前的,是一個分叉路口:孩子即將升初中,讓孩子去深圳上公辦學校,每日往返莞深,開始雙城生活;還是繼續在東莞上私立學校?這其中牽扯的,不僅是兩座城市的教育資源,還有同城或異城的生活方式;實則各有各難——“公辦的難,私立的貴”。
從申請入學到教學質量,從課程安排到課余活動,“笨笨”試圖窮盡莞深兩地教育的不同之處,在紙面上做出最優之選。鄰居對“笨笨”說,深圳公辦高中師資力量雄厚,必然也意味著更大的學習壓力,但對孩子是好事。
“深圳公辦高中的老師和同學更優秀,這對你以后升學非常有幫助,就算每天要來回跑,媽媽也覺得值得。”“笨笨”向孩子坦陳原因的同時做好了決定。
在深圳一高校就職的職場媽媽曼詩,是廣深跨城職住的“鐘擺族”,其通勤的單程時長超2 小時。即便是高鐵加地鐵的通勤方式,她也無法實現一日內兩地往返,只能以幾天甚至一周的時間為單位折返。
跨城通勤帶來的不僅是成本翻倍,更多的是心理焦慮——“我接受了職場上晉升機會降低的現實,也意識到在家庭中‘母親’和‘妻子’角色的不完美。生活于我沒有平衡可言,我很清楚我的取舍。”曼詩直言。
平日里,只有每晚9 點鐘的視頻電話,才是曼詩和孩子短暫的共處時間,她竭盡所能地延長相處時光,也慶幸孩子逐漸長大,自己能稍微寬心些。
斗先生也同時面臨著時間壓力與陪伴需求。“為了多點時間陪家里人,基本上沒有什么機會錯峰上班。虎門大橋塞車就像一周有7 天那么正常。我還試過轉搭輪渡,但也不方便。”堵車避無可避,斗先生在車上裝上了車載冰箱和頂配音箱,試圖減壓。
“奔波兩城,也是一個與自我執念、與家庭關系不斷和解的過程。在舍棄一些東西的時候,你才能愈發看清楚人生最重要的東西是什么。”“沒有人會主動想和家人分離,如果可以,一座城與一個家可能是更好的選擇。但跨城,無非是為了更好的生活。不僅為自己,更是為家人。”說這些話的是曼詩,她代言的不僅是自己,還有許多作為“鐘擺族”的父母。
人口流動頻率的高低往往是地區經濟發展速度、水平的一種反映。在傳統認知中,職住分離或許意味著更多的通勤需求、更嚴重的交通擁堵與環境污染,但深圳大學管理學院公共政策與管理研究所副所長肖俊教授認為:“人口流動實際上更多地呈現積極的意義,跨城市的人員流動越頻繁,表明個人、單位與商業事務之間的聯系越頻繁,市場就越活躍,這是灣區發展之必需。”
簡而言之,“鐘擺族”的流動能夠給灣區城市發展帶來“紅利”:不僅對就職地的產業建設產生影響,當已形成一定消費理念、消費偏好、消費能力的“鐘擺族”從一二線城市回流至三四線城市時,也將帶動三四線城市的消費升級,從而進一步優化與協調城市群發展,加速灣區整體融合。
此外,因為職住場域的分離,“鐘擺族”無論是在就職地還是在居住場域都與自身所處社區取得了更為密切的聯系,這也極大影響了其群體歸屬認知,進而增強自身與不同社區之間的認同與歸屬感。
這種認同感的增強不僅有利于“社區共同體”的形塑,對于改善鄰里關系、社區秩序的維穩、外部與城市管理的銜接,都將發揮正向作用。與此同時,“鐘擺族”群體間不斷溢散與強化的社區認同感也將從認知層面對“鐘擺族”產生深遠影響,帶動其行為上的變化。無數微觀個體匯聚而成的力量作用于灣區,無疑是灣區建設與發展最有效的“助燃劑”。
當下,粵港澳大灣區僅用全國約0.5%的土地,貢獻了全國約 12%的GDP,并以超70%的城鎮化率深刻影響著中國城市經濟的未來。在灣區間穿梭的“鐘擺族”以頻繁的流動與輻射雙城的經濟建設行為,將為粵港澳大灣區的發展注入無法忽視的龐大能量。
如今,在政府主導下,粵港澳地區的合作向常態化、制度化邁進。跨城交通網絡不斷延伸,資源突破區劃界限充分流動,城市邊界日益消弭。在其中奔跑的灣區人,體悟城市脈搏之時,也對城市建設發展產生了更為深遠的影響。在人與城的交融之中,大家對同城化便利生活的需求和呼聲,正推動著區域融合走向更高層次的制度一體化和服務一體化。
“政務一網通辦、一網統管”“跨城互認”“異地事務窗口”……一張無形的網串聯起座座鄰城,實現業務通、系統通、數據通、證照通的整合與聯動,為“鐘擺族”的無界跨城生活帶來極大便利。
從個體到城市,從有界到無界,從連接到紐結,從整體到延伸,從聚合到融合,大連接、大協同亦將成就大灣區。
而灣區“鐘擺族”的故事仍在繼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