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宗哲
(新疆財經大學 經濟學院,新疆 烏魯木齊 830012)
我國城鄉二元經濟結構下,資本的趨利性使金融資源逐漸向城鎮地區集中,導致農村地區金融服務缺失或不足。這樣的狀況,不利于農村居民獲得感與幸福感的提升,無法滿足人民對美好生活的需要,使鄉鎮企業發展速度受限,經濟效益較低,無法提供更多工作崗位以吸收農村剩余勞動力。更進一步分析,不利于鞏固脫貧攻堅成果與擴大中等收入群體比重,影響鄉村振興戰略目標的實現。數字普惠金融借助數字化手段開展普惠性質的金融業務,可以充分發揮數字紅利,有效降低服務成本,拓展金融邊界,緩解金融排斥現象,同時借助金融生態圈,實現經濟的包容式增長,為農村低收入群體增收提供更多可能性。
與本文密切相關的研究主要包括以下兩個方面:
普惠金融因比傳統金融業務增加了“普惠”屬性,從理論上看,其對收入分配的影響會更加顯著。楊文華(2016)將重慶市作為樣本,研究發現在普惠金融視角下,農村金融發展規模和效率對城鄉收入差距存在異質性影響,分別會產生縮小和擴大效應,且縮小效應更加明顯[1]。肖端、楊琰軍等選取26個省(北京、上海、天津、重慶和西藏除外)1769個縣(市)作為樣本,通過縣級數據研究發現普惠金融覆蓋廣度提高對城鄉收入差距的收斂作用明顯,且存在地區異質性[2],印證了楊文華的主要結論,為農村地區擴大普惠金融發展規模提供了理論支撐。黃永興、陸鳳芝(2017)指出全國層面普惠金融與城鄉收入差距呈倒U形關系,在東部地區表現大致相同,而在中部地區則表現為持續擴大作用,在西部地區影響不顯著[3],證明了異質性的存在。此后,多位學者使用不同省份數據和不同方法對二者關系進行再檢驗,從不同層面擴展了這方面研究[4][5][6]。
傳統普惠金融在解決現實問題時日漸乏力,再加上我國對數字普惠金融的高度重視,加速了數字普惠金融的誕生。這有效彌補了傳統普惠金融在覆蓋度、信息傳播、交易成本、風險管控等多方面存在的不足,進一步深化了“普惠”性質。宋曉玲(2017)使用2011—2015年省級面板數據,從數字普惠金融的觸達性、降成本與風控等維度切入,結合成本與收益分析,認為其通過門檻效應、排除效應和減貧效應有效縮小了城鄉收入差距[7]。張賀、白欽先(2018)同樣認為數字普惠金融能夠縮小城鄉收入差距,但作用機制有所不同,分別為包容效應、減貧效應和增長效應,依次對應數字普惠金融的基礎、主導、衍生三大功能[8]。殷賀、江紅莉等(2020)基于空間溢出視角,借助空間杜賓模型考察二者之間的關系,結果發現,整體上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并未影響當地城鄉收入差距,從細分層面看,也只有數字化水平能起到收斂作用[9]。彭澎、徐志剛(2021)使用縣級層面數據實證發現數字普惠金融能夠通過緩解信息約束和資金約束降低農戶脆弱性,防止未來陷入貧困[10],也在一定意義上抑制了城鄉收入差距擴大。
近年來,數字普惠金融快速發展,為金融資源向農村地區流動提供了重要通道。城鎮居民由于擁有良好的資源稟賦,更容易借助前期積累提高收入水平,而農村地區受金融資源的桎梏作用更加明顯。消除城鄉二元結構是國家加快現代化進程的重要一步,只有消除城鄉二元結構,才有可能實現社會治理現代化,才有可能實現我國的中長期目標。而縮小城鄉收入差距實現城鄉均衡發展在其中發揮著重要作用,具有強烈的現實意義。因此本文使用2011—2019年我國31個省區市面板數據,研究數字普惠金融對城鄉收入差距的整體影響以及異質性影響,并分東中西三個地區進行區域異質性分析,檢驗是否存在門限效應,以期研究結論能為相關政策制定提供幫助。
數字普惠金融作為數字技術與普惠金融的結合,金融機構可以充分利用數字信息技術,將原本需要在線下開展的業務轉移到線上,這樣不需要在偏遠農村地區設立經營網點也能開展金融業務,打破了時空上的限制,在提高服務效率的同時,大幅降低了服務成本和獲客成本,激勵其開拓農村地區市場,提高普惠金融覆蓋度。借助網絡與大數據技術,可以更好地識別不同用戶群體,進而提供有針對性的差異化產品,滿足客戶多樣性需求。同時有效降低了傳統普惠金融所存在的門檻,如服務費用門檻、信用評級門檻和資產保障門檻等,提高了居民特別是基礎設施相對落后、人口相對較少的農村居民金融服務的可獲得性,同時降低了獲取服務的成本,充分體現“普惠”的特征。從促進就業看,數字普惠金融發展水平的提高加快了經濟增長,創造了更多就業崗位,能吸納更多農村剩余勞動力就業,提高收入水平。綜上,數字普惠金融的支持為農村居民提高收入提供了更多可能性,據此提出本文的第一個假說:
假說1: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有利于縮小城鄉收入差距。
數字普惠金融的覆蓋廣度直接關系到居民對金融服務的可獲得性,使用深度和數字化程度都以覆蓋廣度為前提,在覆蓋范圍外談使用深度和數字化程度沒有任何實際意義。使用深度通過多層次全方位場景消費,縱向擴展普惠金融資產使用空間,縮小農村地區在資產利用方面與城鎮地區間的差距,一定程度地提高了農村地區金融回報率,促進收入水平提高。農村地區對數字金融業務使用頻率雖然有待提高,但與城鎮地區間的差距正快速縮小,無現金交易方式固有的便利性和安全性,使得數字化程度在農村地區得以大幅提高。綜上,提出本文的第二個研究假說:
假說2:覆蓋廣度、使用深度和數字化程度均能對城鄉收入差距的縮小起到正向促進作用,覆蓋廣度作用效果最大。
雖然數字普惠金融能夠打破傳統金融業務在時間和空間上的限制,但不同區域之間經濟社會基礎差距仍客觀存在,并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了早期金融資源分配狀況。數字金融業務能否順利開展受限于當地網絡覆蓋程度,即使在網絡覆蓋范圍內,還要考慮用戶對網絡的接入情況。發展早期,城鎮地區以及一些有條件的農村地區,憑借基礎設施優勢和先進的生活方式,吸引數字金融業務優先在該地區普及。因此,在這一階段數字普惠金融對城鄉收入差距的收斂作用有限,數字化程度阻礙了其作用發揮。發展中后期,農村基礎設施隨經濟發展逐漸完善,網絡覆蓋率大幅提高、網絡費用下降大幅增加了農村地區網民數量,數字化程度的提高為數字普惠金融充分發揮作用創造了條件,更多農村“長尾”用戶群體從中收益,增加自身收入。因此,從理論上來看在這一階段,收斂作用可能會明顯提高。據此,提出本文的第三個研究假說:
假說3:數字普惠金融下數字化程度對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存在門限效應。
(1)城鄉收入差距。借鑒王少平、歐陽志剛(2008)的做法,構建衡量城鄉收入差距的指標:

其中theilt為城鄉收入差距泰爾指數,其值越小表明二者發展越均衡。i為地區,用數字1和2代表城鎮和農村。P為總收入,Pjt表示t時期j地區(城鎮或農村)的總收入,Pt表示t時期城鎮和農村合計總收入[11]。字母Z表示人口,Zit為t時期i地區(城鎮或農村)的總人口,Zt代表t時期某省(包括城鎮和農村地區)的總人口。該公式將城鄉收入份額分別作為權重進行加權計算,能更加有效地衡量城鄉收入差距。目前,已有文獻對城鄉收入差距的衡量有多種方法,如使用城鎮和農村地區人均可支配收入之比表示差距大小。基于此,本文在主要回歸中使用上文構建的收入差距泰爾指數進行實證分析,在穩健性檢驗中,使用城鄉可支配收入比代表城鄉收入差距進行回歸。
(2)數字普惠金融指數。本文實證分析中采用的數字普惠金融指數來源于北京大學數字金融研究中心最新報告中的省級層面數據[12],時間跨度為2011—2019年。北京大學數字金融研究中心聯合螞蟻金服,利用海量數據,根據系統、均衡、多層次、可比、連續性等原則,構建了我國數字金融發展指數,借助該指數,可以客觀評價我國數字普惠金融發展狀況,而且能夠有效避免因指標構建差異性導致的研究結果不可比的現象,極大便利了科學研究。該指數包括1個總指數和3個一級指數(覆蓋廣度、使用深度、數字化程度),使用深度指數下還包含若干二級指數。由于該指數數值較大,為了和文中其他指數相匹配,對全部數值縮小100倍后使用,不影響對各地區數字普惠金融指數的衡量。
在對典型事實和作用機制分析的基礎上,提出數字普惠金融對城鄉收入差距影響的三個研究假說,下文將通過實證模型對這三個假說分別進行驗證,本部分包括模型設定、相關變量和數據說明等。

在模型(2)—(6)中,i為省份,t為時間,被解釋變量均為城鄉收入差距的泰爾指數(theil),為隨機誤差項。其中模型(2)中核心解釋變量為數字普惠金融指數(dfii),模型(3)—(5)中解釋變量依次為覆蓋廣度(breadth)、使用深度(depth)和數字化程度(dile)。模型(6)中Xit為控制變量,與其他幾個模型中控制變量相同。結合本文研究對象,同時參考已有研究成果,選取六個指標作為控制變量。

表1 各控制變量相關說明
產業結構調整會帶動就業結構調整,影響勞動力的分布,進而影響城鄉居民收入水平,預期第三產業占比提高會擴大城鄉間收入差距。提高經濟開放程度有利于吸收農村地區廉價勞動力,提高其收入水平,預期能夠縮小城鄉收入差距。隨著我國城市化進程的快速推進,勞動力逐漸向城市轉移,農村地區人均可利用資源增加,預期會提高收入水平。教育水平提升有利于提高農村居民文化程度,獲取更多發展可能性,同時高學歷子女對家庭的影響帶動作用,也有利于農村居民收入水平上升,進而縮小城鄉收入差距。根據庫茲涅茨曲線,經濟發展水平與城鄉收入差距之間關系表現為倒U形,也有研究認為二者可以實現均衡發展,在提高發展水平的同時縮小收入差距,未形成一致結論。
本文的被解釋變量是收入差距泰爾指數,所需數據來源于《中國統計年鑒》和各省區市統計年鑒。核心解釋變量為數字普惠金融指數,來源于北京大學數字金融研究中心。各控制變量由《中國統計年鑒》中相應數據經計算而得。

表2 各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根據hausman檢驗結果,選擇使用隨機效應模型。核心解釋變量估計系數顯著為負,表明提高數字普惠金融發展程度確實能夠縮小城鄉收入差距,驗證了假說1。傳統普惠金融存在多種門檻,如服務成本高、對客戶信用等級要求高等,另外還需要客戶提供一定的資產保障以降低金融服務提供方所要承擔的風險,這些門檻使得城鄉居民所獲金融回報出現分化,城鎮居民更容易通過投資、信貸等金融業務來提高收入。金融服務提供方面對農村地區高額的獲客成本和服務成本,再加上信用環境相對較差,違約風險較高,使供應方沒有足夠的積極性主動打破這些門檻。而數字普惠金融不需要在農村地區開設線下網點便能提供高效便捷的金融服務,大幅降低了雙方金錢成本和時間成本,同時提高了農村居民對金融服務可獲得性。大數據技術在信息收集和處理信息方面具有明顯優勢,通過動態化監督管理,增強了服務提供方風險識別能力,使其重新重視農村地區客戶,激勵其為農村地區提供更多金融服務支持。這些為農村居民增加收入提供了更多可能性,有利于促進城鄉收入水平的均衡協調發展,縮小城鄉收入差距。
觀察各控制變量的回歸結果可以發現,產業結構項估計系數顯著為正,表明隨著我國第三產業的快速發展及其在GDP中所占比重的提高,城鎮居民從第三產業發展中獲利更多,相對于農村居民而言,收入水平提升更加明顯,在一定程度上擴大城鄉收入差距。這是由于第三產業多集中在城鎮地區,相比之下,農村地區發展滯后,覆蓋范圍較小,從而提高第三產業發展水平能有效促進城鎮居民收入水平上升,而對農村居民收入提高帶動作用較弱。財政行為項估計系數在10%的水平顯著性水平上顯著為正,說明財政支農程度提高會在一定程度上造成城鄉收入差距擴大,這與預期不符。原因一是地方財政支持農林水事物支出在某方面的增加,會導致從事這一領域的人數增加,由于農產品缺發彈性,供給大幅增加導致谷賤傷農現象發生,損害農民收入。二是可能在轉化效率方面存在某些問題,這部分財政支出真正能影響農民收入的部分較小。經濟開放程度、城鎮化水平和地區教育水平項估計系數都顯著為負,表明這三項發展水平的提高在不同程度上都會使得城鄉收入差距縮小。經濟發展水平項系數顯著為正,顯著性水平為1%,以人均實際GDP衡量的經濟發展水平與城鄉收入差距正相關。
經濟顯著性討論。數字普惠金融項系數為-0.0136,這表明數字普惠金融發展程度變動1個單位,將導致以泰爾指數衡量的收入差距反向平均變動0.136個單位。進一步通過計算發現,樣本期內所有省區市數字普惠金融指數增長均值為8.48個單位,通過簡單計算可得對城鄉收入差距的平均影響為1.15個單位。

表3 基準回歸結果
綜上所述,我國各省區市數字普惠金融指數的上升,確實能夠縮小城鄉收入差距,進而有利于促進社會公平,改善人民生活,推進經濟穩定協調可持續發展,滿足人民對美好生活的追求。近年來,我國數字普惠金融取得快速發展,從數據看,2019年該指數省級數據中位值達到2011年的9.69倍,這為我國及各地區在促進經濟快速發展的同時解決城鄉收入差距問題提供了有效工具。
為檢驗數字普惠金融對城鄉收入差距的異質性影響,將總指數下3個一級指標分別納入模型,在控制變量不變的情況下分別進行回歸。
由回歸結果可知,breadth(覆蓋廣度)、depth(使用深度)和dile(數字化程度)項估計系數均顯著為負,且breadth項系數明顯大于其他兩項,這驗證了假說2。從經濟顯著性上看,在其他條件不變的情況下,breadth每變動1個單位,城鄉收入差距反向變動0.0163個單位;depth每變動1個單位會使城鄉收入差距反向變動0.0032個單位;dile每變動1個單位,城鄉收入差距反向變動0.0058個單位。數字普惠金融覆蓋廣度的提高,能有效解決農村居民金融服務可獲得性的問題,相對于城鎮地區,農村地區金融服務支持比較落后,傳統銀行等金融機構提供貸款意愿不高,貸前評估和貸后跟蹤管理都存在一定難度。因此,發展資金成為制約農村地區收入水平提高的重要制約因素。數字普惠金融在農村覆蓋面積的擴大,提高了農村居民對發展資金的可獲得性,有利于實現從無到有的跨越,從而對收入水平提高產生較大積極影響。數字普惠金融覆蓋廣度的提高對城鎮居民來說,是提供了另一種獲得金融支持的途徑,并不會產生跨越式變化,因此對提高城鎮居民收入水平作用有限。綜合以上分析,提高數字普惠金融覆蓋廣度對提升農村居民收入更為有利,對縮小城鄉收入差距作用更明顯。
數字普惠金融使用深度表現為金融服務的多層次與全方位。現階段,雖然數字普惠金融借助數字技術的進步,取得了快速發展,但普及程度仍舊不足,覆蓋廣度仍需進一步提高。這種情況下,數字金融在少部分發展條件較好的地區縱向發展,并不能從整體上有效帶動城鄉收入差距的縮小。只有當覆蓋廣度達到一定程度的情況下,繼續擴大覆蓋廣度已難以產生較大影響,此時使用深度提高能發揮更大的作用,而從廣度到深度的轉變,往往需要經歷一定時期。使用深度在不同地區也不盡相同,個別地區依托自身良好基礎,可以通過打通多場景運用,快速提高縱向化程度。但落后地區在發展新事物時往往面臨較多阻礙,需要經歷更長的時期。因此在同一時間節點,各地使用深度存在的層次差距使得其產生的影響并不能像覆蓋廣度那樣明顯,但隨著覆蓋廣度和數字化程度發展到一定階段,這一現象應該會有所改變,彼時使用深度的影響效果將會大幅提高。

表4 異質性分析回歸結果
數字化程度作為數字普惠金融的潛在條件,表現為金融支持的便利化與低成本化。數據顯示,截至2020年12月,我國網民數量達9.89億人,互聯網普及率達70.4%,移動支付在我國已達到相當規模。數字化程度極大提高了用戶進行場景支付的便利性,降低了不必要的成本支出。城鎮地區由于先進的生活方式和設備支持,在無現金交易方面已取得一定成果。農村地區的網民規模為3.09億人,互聯網普及率55.9%,隨著生活水平提高,交易方式正與城鎮居民逐漸趨同,數字化程度提高能激發農村地區潛力,釋放發展空間,提高其收入水平。另外,便捷的數字化金融支持在無形中也提高了交易頻率,促進農村個體商戶收入水平提高。農村居民由于后備資金較少,面對突發情況時抗風險能力較弱,而獲取外部支持是渡過暫時性難關的有效途徑,在獲取金融支持上,傳統金融由于繁雜的手續與漫長的等待過程,使得部分人望而卻步,即便通過層層處理程序最終獲得了金融支持,也可能由于時間太久失去了原本能發揮的效果,這時數字普惠金融的數字化程度所帶來的便利性,能充分發揮作用,提高農村居民抗風險能力,一定程度上解除發展的后顧之憂,縮小城鎮與農村之間的發展差距,進而縮小收入差距。
(1)改變城鄉收入差距測算方法
本文在基準回歸部分對城鄉收入差距的衡量采用的是帶權重的泰爾指數測算方法,為了排除回歸結果受指標測算方法影響而出現結論不可靠的情況,在這部分采用王修華和邱兆祥的做法[13],用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和農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比代表城鄉收入差距。在控制變量不變的情況下,重新進行回歸,回歸結果與基準回歸部分主要結論基本一致,這表明并未受到測算方法的影響,具有穩健性。
(2)考慮去掉關鍵變量極端值
通過觀察樣本數據發現,上海市和北京市數字普惠金融指數位居前兩位,青海省和甘肅省位居最后兩位,因此為了避免極端值對回歸結果造成的不良影響,本文考慮從樣本中去掉作為前兩位和后兩位的省區市,再進行回歸,結果表明去掉極端值后基準回歸部分核心結論依舊成立。
按照我國東中西部劃分標準,分三大地區進行區域異質性檢驗。由回歸結果可知,對于東部、中部、西部地區,數字普惠金融項估計系數均顯著為負,有利于縮小城鄉收入差距,說明區域異質不影響本文核心結論。從經濟顯著性看,影響效果存在非均衡性,在中部地區促進作用表現更加明顯,在控制其他影響因素的情況下,數字普惠金融指數每提高1個單位,會使城鄉收入差距縮小0.0175個單位;西部地區次之,為0.0112個單位;最后是東部地區,僅為0.0057個單位。
在東部地區影響較小,可能是由于東部地區發展水平在整體上已達到較高水平,城鄉界限逐漸模糊,發展程度之間的差異遠低于中部和西部地區,因此數字普惠金融指數提高并不能進一步明顯縮小城鄉收入差距。產業結構項估計系數在中部地區和西部地區變為負號,但由于并未顯著性檢驗,因此中、西部地區第三產業發展對城鄉收入差距的具體影響如何有待進一步研究。提高經濟開放程度在中部和西部地區均能促進收入差距縮小,但在東部地區不顯著,可能由于東部地區開放程度已達較高水平,需要其他方面發揮更大作用。財政行為項系數在三個地區均不顯著。城鎮化水平系數在三大地區均顯著為負,表明其對城鄉收入差距具有明顯的收斂作用。整體看,數字普惠金融在經濟落后地區能產生更大的邊際效用,從省級層面講,對中西部地區收入水平影響要高于東部地區;從城鄉層面看,對農村地區的影響要大于城鎮地區,特別是對農村低收入家庭來說,促進收入提高的作用更加明顯。這在一定程度上驗證了黃燕輝(2018)的部分結論[14]。就中部和西部地區來說,在中部地區作用效果大于西部是因為近幾年數字普惠金融在華東、華南和華中區域發展速度快于其他地區,呈現出“中部崛起”現象。受教育程度和原有生活環境的影響,不同地區農村居民對新事物接受能力不同,一定程度上也造成數字普惠金融觸達性出現區域差異,從而導致影響效果出現地區差異。

表5 區域異質性回歸結果
保持核心解釋變量不變,以數字普惠金融指數下一級指標數字化程度(dile)作為門限變量,采用自舉法重復抽樣300次,檢驗是否存在門限效應,并觀察相應門限值大小。雙門限檢驗結果表明不存在第二門限值。進而由單門限檢驗結果可以看出,門限值2.4915對應的P值為0.0033,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顯著,結合LR圖可知,存在單一門限,這驗證了假說3。當數字化程度小于2.4915時,影響系數為-0.0088;當數字化程度大于2.4915時,影響系數提高為-0.1545。由此得出結論:數字化程度處于較低水平時,會產生一定的抑制作用,不利于收斂效應的充分發揮,而數字化程度跨越門檻值時,數字普惠金融對城鄉收入差距的收斂效應明顯增強。

表6 門限效應檢驗結果

圖1 單門限LR圖
進一步地,根據數字化程度門限值,按年份對我國跨過門限值的省份個數進行統計,結果發現2014年絕大多數省區市跨越了數字化程度門限值,到2015年實現全部跨越,這意味著數字普惠金融對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從2014年開始大幅提高。三大運營商于2013底正式獲得4G牌照,意味著可以開始運營4G網絡業務。2014年初,三大運營商相繼向公眾開通4G業務,4G時代迅速到來,大幅提高了各省區市的數字化程度。5G時代數字普惠金融面臨更大的機遇,對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是否會帶來質變,有待今后做出研究。

表7 各年份跨越門限值省區市個數統計
本文分析了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對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機理。借鑒宋曉玲(2017)采用北京大學數字普惠金融中心發布的數字普惠金融指數作為核心解釋變量。借鑒王少平、歐陽志剛(2008)構建衡量城鄉收入差距的泰爾指數指標作為本文別解釋變量。在此基礎上,利用2011-2019年省級面板數據進行實證研究驗證假說,結果表明,數字普惠金融發展程度提高將帶來城鄉收入差距縮小,收斂效應得到證實。核心結論在改變城鄉收入差距測算方法、剔除極端值的穩健性檢驗下仍然成立。分別將覆蓋廣度、使用深度和數字化程度三個一級指標作為解釋變量納入模型進行異質性影響分析,結果表明,這三項均能對城鄉收入差距產生收斂效應,但影響程度存在不同,根據從大到小依次為覆蓋廣度、數字化程度和使用深度。區域異質性檢驗表明,核心解釋變量在三大地區均能顯著促進城鄉收入差距縮小,收斂作用在中部地區最明顯,之后是西部地區,最后是東部地區。門限效應檢驗結果表明,當把數字化程度作為門限變量時,存在單一門限效應,跨過門限值后數字普惠金融對城鄉收入差距的收斂效應明顯增強。
本文的主要結論,對我國各地區利用數字普惠金融縮小城鄉收入差距的做法具有重要政策啟示:
1.建議優先提高數字普惠金融覆蓋廣度和數字化程度,充分發揮其在現階段對城鄉收入差距的收斂作用。根據統計年鑒數據,截至2019年末,我國農村人口占比為39.40%,約5.5億,即使不考慮部分收入水平相對較高的農村居民,仍存在巨大的長尾市場,這些普通小微客戶往往被金融機構選擇性拋棄。結合現實狀況與研究結論,在發展路徑上應提高覆蓋廣度優先級,實現面的擴張,照顧到更多長尾人群,再實行縱深化發展,這要明顯優于以點帶面式的發展模式。同時也要注意,雖然我國已實現全面脫貧,但如何防止脫貧人員返貧仍是各地目前的工作重點,提高覆蓋廣度可以為更多游離在貧困線邊緣的農村居民增收提供可能性,降低其再次陷入貧困的概率,這有利于我國實現總體發展戰略。從整體上看,數字化程度已跨越門檻值,對縮小城鄉收入差距作用明顯,但農村地區數字化程度相比城鎮地區仍有較大差距是不爭的事實。因此,要積極開拓農村市場,借助數字技術為農村地區提供多樣化服務支持,更好地滿足人民需求,進一步打造農村地區數字金融生態圈,提高數字化程度。這既符合金融機構的利益,實現經濟效益,又會促進城鄉收入差距縮小,實現社會效益,同時又能為農村地區未來進一步發展打下良好基礎。
2.中、西部地區不僅要發揮數字普惠金融縮小本地城鄉收入差距的作用,也要重視其在追趕其他區域方面的作用。數字普惠金融對中、西部地區城鄉收入差距的收斂作用更加明顯,這不僅有助于實現當地城鄉間均衡發展,而且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這為縮小與發達地區間的差距提供了更多可能性。從農村層面來看,縮小西部與中部、中部與東部地區農村居民間的收入差距;從城鎮層面來看,縮小西部和中部、中部和東部地區城鎮居民之間的收入差距,有利于實現區域間均衡協調發展。因此,中、西部地區政府應明確數字普惠金融發展戰略和總體目標,積極引導本區域內金融機構健康有序發展,為金融機構在線下開展業務提供便利,減少不必要的規則限制,適當降低金融機構在農村地區開展業務的準入門檻,提高發展效率。同時可通過優惠政策引導金融機構業務向重點落后地區及人群覆蓋,或通過采取定點推廣、定向推送的辦法,培養重點居民參與意識與理念。通過合力提高區域整體發展水平,縮小與發達區域間差距。
3.政府與金融機構同時發力,提高居民對數字普惠金融的了解程度與信任度。近年來互聯網金融領域特別是P2P行業問題頻現,一定程度上造成了居民對互聯網金融信任度的降低,影響進一步擴展數字普惠金融覆蓋廣度和深度。首先,金融機構要加強內部監管,健全風險防控機制,解決經營過程中的不規范問題,杜絕出現違法行為,樹立良好的外部形象。政府應明確監管的政策目標,實現政策目標與監管目標的分離,防止出現道德風險,保障公平交易,保護金融消費者。其次,可以考慮將金融監管部門從政府序列中獨立出來,明確相關責任劃分,防止出現政府內部合謀等一些亂象。最后,落實監管政策問責制,在權責清晰的情況下,數字普惠金融一旦出現問題,要堅決對相關監管者問責到底,使其承擔該有的行政、經濟或法律責任。監管過程中,一定的負面激勵更有利于保障公平。通過金融機構和政府共同努力,增強居民特別是農村居民對數字普惠金融的信任度與接受度,使數字普惠金融對縮小城鄉收入差距的積極作用更好地發揮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