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物語（組詩）

魯緒剛

風在吹

你不必懷疑一陣風，能否牽出

記憶里的疼，或者對那些陳舊的風景

說三道四，一生中常常遇到

這樣的風擦肩而過，甚至抗拒不了

有時帶給我們的傷害，你要知道

不是每一次風走過，都能動搖

生活的安定，都能撫平

內心傷痕，就像不是每一次春種

都可以在果實累累的秋天，收獲喜悅

就像不是每一場大雪，都可以

掩蓋這個世界的骯臟，虛偽，腐朽

風在吹，有時我們在風中

面對沉寂和迷茫，不得不風言風語

雨在下

像懸而未決的人生，顯得無所適從

天空是一本打開的書，不會影響

猶豫之后的陳述，不會追問心靈的去處

靈魂只是一個假設，你能看到前世和今生

似乎有通途，猶如失去了江山的帝王

繞開曾經的是是非非，一種感傷在胸口徘徊

并以毀滅的方式，告別花朵和鳥羽

仿佛事物本身，卑微者，宿敵，隱身人

從假想中站出來，正面回答

關于生命的試題，希望離內心近一些

青春是不可以折斷的，而你折斷了時間

你放棄卑微和世俗，一滴一滴

從泥土開始，訴說著世界的平凡和芬芳

雪在飄

內心撕裂的痛，不是一兩個字詞

可以填補，一場曠世的鏖戰已經開始

穿過固有的場景，那些散淡光陰

在路上尋找突圍，或者呈現

仿佛往日折斷的修辭，掩埋曾經的情節

你可以沉默，依次設下光芒的迷陣

順著風或逆著風，選擇活著的理由

大地開闊，事物的美丑互相平衡

生命注定會有這么一個階段，背棄喧囂

一個人獨對蒼茫，天空中那些靈魂

它們肯定是在紛飛，而不是飄落

霧繚繞

大霧繚繞，我穿著鳥羽和草葉的外套

出現在瓦檐或者山坡，我眺望到了

一只麻雀一頭老牛同時擠過樹籬和母語

螞蟻搬開石頭，讓風自由通過

我的身后，陽光爬上了高粱的頭頂

它的大手掌，從南到北地撫摩

從揚起的花粉和草帽，我看到了笑容

看到身體上犁尖劃過的痕跡

細小的水珠漫漫地堆積，又被風推倒

灑在了，村莊的臺階和石磨上

一聲狗吠，扯斷了纏繞在身上的草繩

扔出去，是一節一節的山路

煙在飛

節奏開始低緩，時間以燃燒的方式告別

風會把天空抬高一些，再抬高一些

一切都在預料之中，失去了故鄉的人

一直在路上尋找突圍，一千條道路

通向遠方，一千條道路在運送靈魂

沉重之后的虛無，囈語之后的憂傷

早已在內心埋下了伏筆，我不羨慕這樣的

抒情，用傾斜的黃昏擦拭天空

越來越濃的孤獨，淹沒了熱烈的言詞

仿佛生命的臺階，需要一步一步去證明

這一切往往會在沉默之后感知

一種力量的死亡，是另一種力量的生長

山坡上

不滿足民謠里的敘述，在內心里徘徊

春天用剪刀剪裁著猶豫和固執

事物都在相生相克，獲得的遠比失去的

更多，天空開闊，積雪融化的聲音

平衡了世界的流淌，與一棵小草交談

我能感到它舉起的葉片所要承受的

時間之重，呻吟是疼痛的，骨頭可以仰望

可以撐起空虛，暗淡，孤獨

那些稻草人，仿佛籠罩著傳統的光輝

在民間，突然感到舉目無親

歲月如水，在山腳下靜靜地流著

我不知道會在哪一個拐彎處把自己弄丟

黃昏里

像寺頂上破舊的幡被誦經聲包圍

風從西邊吹來，必須承受蒼涼，孤獨

道路上行人匆匆，各自揣著夢想

太陽用傾斜的身子，支撐著內心和天空

大地無聲，慢慢落下的塵埃還未落定

時間像沙子一樣流動，我能看到這些流動

跳躍，沉寂，背叛了喧囂和承諾

選擇了一條寂寞之路

我負累于俗世，束縛于信念

身上的鉛華，需要一次徹底的洗禮

就這樣，落日的余輝和曠野里的霧嵐

相互照應，在自身的燃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