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達國家制造業振興戰略對中國高端制造業創新的影響及對策研究

薄思怡　吳崇

摘 要：制造業振興戰略是2008年金融危機背景下發達國家的新舉措，其實施10多年來對中國高端制造業產生持續性影響。本文介紹了發達國家實施制造業振興戰略的制度背景，并從“抑制論”和“機遇論”視角分析了該戰略實施背景下中國高端制造業創新國際化面臨的挑戰和機遇。由此，本文強調，在發達國家制造業振興戰略延續及發酵過程中，中國高端制造企業要重視內部治理與能力變革、東道國區位優勢開發的重要性，以期不斷完善中國高端制造業創新實踐中的戰略選擇和政策設計。

關鍵詞：發達國家;制造業振興戰略;高端制造業;創新國際化

2008年金融危機之后，美、英、德、法、日等發達國家開始實施制造業振興戰略，先后發布了《重振制造業戰略》《工業振興計劃》《美國制造業促進法案》和《日本制造業競爭策略》等一系列政策法案，重新關注實體經濟的發展，將促進制造業振興發展提高到了國家戰略層面。制造業振興戰略設計及實施的十多年來，一方面，發達國家在大力支持本土制造企業有序回歸的同時，進一步積極吸引外國企業的外來直接投資（FDI），加大了產業重組的力度。以美國為例，2000-2005年美國制造業FDI增長較為緩慢，平均增長率低于5.40%。制造業振興戰略實施后，2009年美國制造業吸引FDI的規模快速擴大，達到6982.4億美元，相較于2008年增長了7.36%，隨后持續擴張引資規模，于2013年曾經達到9427.0億美元的高峰。另一方面，中國對西方發達國家的對外直接投資（簡稱OFDI）不但沒有受到抑制，而是一度空前迅猛發展。2008年中國OFDI流量猛增至559.1億美元，較上年增長了1.1倍，其中，中國非金融類OFDI流量增至418.6億美元，較上年增長了68.52%。而且，中國對美國OFDI呈井噴式增長，由2009年的9.08億美元攀升至2016年的169.8億美元;中國對歐洲OFDI由2009年的33.5億美元攀升至2017年的184.6億美元;中國對日本OFDI由2009年的0.84億美元攀升至2018年的4.68億美元。圖1中展現的中國對主要發達國家非金融類OFDI的增長趨勢，一定程度上意味著，發達國家實施制造業振興戰略后，為了提升自身的研發及創新能力，中國制造業尤其是作為“走出去”重要力量的高端制造業，依托巨大的國內市場，在市場導向型OFDI的同時，資源導向型和技術導向型OFDI增幅加大，其投資正由亞洲、非洲地區逐步轉向發達經濟體以獲取戰略性資源，力爭在動蕩多變的國際環境中尋找積極的創新發展動力。

一、發達國家制造業振興戰略的制度背景

2008年國際社會爆發了嚴重的金融危機，發達國家重新關注實體經濟的發展，將重振制造業上升至國家重要的戰略使命。該戰略從本質上講，是發達國家希望在后危機時期，通過轉移經濟和產業發展的重心，逐步把其產業結構調整為先進制造業為主體的格局。基于該認識的一致性響應，發達國家們紛紛提出制造業振興戰略，希望通過制造業回歸、制造業競爭力提升來重新獲得經濟繁榮和就業增長的持續動力。例如：2009年美國政府通過了《2009年經濟復蘇與再投資法案》，旨在降低本土制造企業的生產成本，提升美國制造業產品的國際競爭力，以創造更多的就業機會。2009年，英國推出了《重振制造業戰略》，擬通過科技創新和低碳技術實現傳統工業的升級改造，并聯合相關政府部門、行業協會和主要制造企業制定了詳細的行動計劃。與此同時，德國、法國和日本的促進制造業的發展政策也紛紛出臺，其主要政策具體詳見表1。實施制造業振興戰略的發達國家主要涉及西方七國集團中的美國、英國、德國、法國和日本5個國家，這是因為其中的加拿大和意大利的制造業影響力有限，而且這兩個國家的制造業振興戰略設計及實施并不顯著。可以預期，發達國家制造業振興戰略不斷延續及發酵，對世界經濟格局產生重要沖擊及持續影響，中國作為一個“走出去”規模和速度不斷增加的制造業大國，該沖擊及影響必將對今后中國制造業尤其是開發先進技術的高端制造業的創新發展帶來挑戰和機遇，這也是當前研究中需要跟蹤的時代命題和探索領域。

二、發達國家制造業振興戰略對中國高端制造業創新的影響

有關發達國家制造業振興戰略對中國高端制造業創新影響的政策效果存在爭議，本文從“抑制論”和“機遇論”兩個對立視角分別進行討論，以期為中國高端制造業應對全球競爭、提升創新國際化成效、加速國際化擴張尋找落腳點和突破口。

（一）抑制論視角

本文以全球產業價值鏈為切入點，針對國際市場競爭背景下中國高端制造業的優勢和劣勢進行了全方位分析。考慮到美國在專業技術轉化方面的比較優勢，美國制造業振興戰略及政策實施會在一定程度上對中國高端技術產業發展形成阻礙。當其他發達國家加入到這個隊伍中來，在擴大制造業振興戰略實施規模的同時，與中國在核心技術、創新體系和研發能力等方面的競爭也日益突出，促發其憑借知識產權、技術專利等的先發優勢切斷中國獲取新技術的途徑，這加大了中國高端制造業尤其是技術密集型行業吸引外資實現技術升級的難度。進一步，發達國家意圖通過創新來全面發展高端制造業，努力推動制造業回流，引領新一輪產業革命和技術革命，而中國高端制造業的未來發展路徑與它們重點發展的新興產業有著較大的重疊，這進一步加劇了中國與發達國家的競爭態勢。此外，對高端制造業而言，掌握核心要素諸如品牌、設計、研發、營銷等是最為關鍵的環節，而這些勢必是發達國家爭相搶占的重心，這對于中國高端制造業創新國際化、完善制造業環節、進而實現制造業轉型升級是不利的。同時，隨著部分制造業回歸發達國家本土或向其他地區轉移，發達國家對中國這類新興經濟體的技術封鎖趨于強化，甚至會以國家安全和技術剽竊為由，加大對中國高端制造業尤其是較強政治關系企業并購其先進制造領域的限制，中國高端制造業創新資源和新技術獲取的障礙增加。

此外，中國高端制造業跨國經營中商業倫理與合規管理的堅守，也是企業國際化實踐中的創新促進效應產生的前提。一方面，從企業創新動力抑制的視角，中國企業一般傾向于通過與政府建立合作關系來幫助其獲取關鍵資源，并逐漸養成一整套政府資源依賴的管理和經營模式。然而，一方面，當該類企業進入市場機制主導和法制環境透明的發達國家市場，創新投入和獨立生存能力的不足就會一定程度上抑制它們的創新國際化成效。更有一些習慣于謀求政治關聯或商業賄賂便利的中國企業，有強烈的動機通過非正式支付等方式尋租以獲得政府庇護和商業資源。這阻礙了其將更多的資金和資源運用到提升企業創新能力的研發投入之中，影響它們把握發達國家制造業振興戰略實施中的創新機遇。另一方面，從制度環境沖突的視角，一些企業已經適應了政府力量處于支配地位的常態和較不透明的制度環境，當為了追求戰略性資源而進入那些在腐敗監控和違規懲罰力度較高的發達國家，它們則無法使用在母國慣常使用的非市場規則與行為模式來謀求創新資源，這對其創新活動產生較大的抑制作用。

（二）機遇論視角

發達國家制造業振興戰略對中國高端制造業發展提出了一些挑戰，但是在挑戰中也應該看到其帶來的發展機遇。現如今，中國高端制造業的發展一度依靠對外貿易，在技術方面過度依賴于國外技術引進。因此，發達國家制造業振興戰略將形成對中國高端制造業創新提升和轉型升級的倒逼機制，尤其體現在技術密集型行業，那么，為了擺脫發達國家技術封鎖，中國高端制造業可以加大逆向投資力度，謀取自主創新能力的持續培育和突破發展。此外，發達國家制造業空心化傾向明顯，以美國為例，美國制造業增加值占GDP比重曾經從1957年的27%下降到2009年的11%，制造業僅最近十年的就業水平就下降了約三分之一。為了應對制造業空心化挑戰，在產業結構調整和就業需求壓力的背景下，發達國家不僅促使本國制造企業有序回歸，同時也努力吸引外國企業對其進行投資，以彌補制造業振興上的資金缺口，這為中國企業通過逆向投資到發達國家、參與其產業結構轉型和獲取創新資源提供了難得的機遇。

此外，經濟體制度環境在很大程度上會影響發達國家制造業振興戰略沖擊的效果。從正式制度視角來看，政府代理人依法尤其是執法的法治發展水平越高，創新者權利受到保護并對侵權者進行懲罰的力度越大，從而激勵企業更多地從事創新活動，有利于中國高端制造業創新資源的整合和獲取，有助于提升其R&D過程轉化為專利成果的效率。

最后，從產業互補性視角分析，當前中國和發達國家在高端制造業發展中存在一定程度上的錯位性和契合度，金融危機后發達國家“內包業”的崛起也為中國高端制造業對發達國家產業鏈投資和行業內兼并提供了可能性。而且，基于上述合作情境，發達國家在發展“內包業”和吸引投資時會為外國投資企業提供相應的優惠政策。因此，中國高端制造業可以通過對發達國家投資以獲取短缺的業務、技術和品牌資源，這有利于提升中國高端制造業在全球分工價值鏈中的地位和自主創新能力。

三、中國高端制造業應對發達國家制造業振興戰略的啟發建議

發達國家制造業振興戰略的不斷延續及發酵，不僅對包括中國在內的新興市場經濟體帶來挑戰和機遇，而且對世界經濟格局造成持久而深遠的影響。因此，探討發達國家制造業振興戰略對中國高端制造業創新國際化帶來的挑戰與機遇，對中國實現從“制造業大國”到“制造業強國”的歷史性跨越有著非常重要的意義。結合上述分析，對制造業振興戰略不斷延續及發酵背景下的中國高端制造業創新國際化有以下啟發。

（一） 積極開發投資區位技術勢差下的逆向溢出效應

在發達國家制造業振興戰略影響下，中國高端制造業可加大對發達國家區位條件和招商引資政策的信息收集和調研力度，加強逆向投資的區位優化，并結合企業自身發展情況和戰略規劃，選擇適應企業生存和發展的投資區位。轉技術差距壓力為技術追趕的動力，主動地把握發達國家產業結構調整及招商引資中的機遇，加強企業自身的學習和模仿能力，同時通過進入發達國家的高端制造業和高附加值環節，如加強對電子器件與元件、通信設備、醫藥制造等技術密集型行業的逆向投資，通過“跟跑”和“并跑”過程以獲取短缺的業務、技術和品牌資源，從而提升中國高端制造業在全球價值鏈分工中的地位，并促進技術逆向傳遞后母公司創新能力的突破和提升。

（二）努力應對合規經營壓力和身份識別干擾的抑制效應

一方面，中國高端制造業需要理性地認知，合規經營的堅守是創新國際化促進效應產生的前提。因此，中國高端制造業應當從經營理念和內部管控上主動地根除或化解商業尋租的意圖及行為，尤其是在腐敗查處和違規懲罰力度較高的發達國家，極力消除因違規影響或懲處而產生的創新障礙。另一方面，中國高端制造業需要借助“去政府依賴”的資源和能力變革，利用國企混改重組、高管身份“去政治化”等變革，防范或消除發達國家中的身份識別等障礙，進而通過提升國際市場中的“合法性”來促進企業創新效率。

（三）加強開發發達國家創新環境和資源的“因勢利導”力度

中國高端制造業需充分利用發達國家內良好創新環境的支撐，借助該環境的比較優勢吸收和制造業振興戰略實施過程中的逆向技術溢出效應，整合“漏出”的技術資源。此外，還需憑借該投資區位內較高制度環境質量帶來的對創新成果的法制保障，強化企業創新成果產出和創新績效提升效果。

（四） 積極把握發達國家制造業空心化中產業結構調整的機遇

一方面，在發達國家產業空心化背景下，中國高端制造業需要利用當地政策借力外商投資促成其產業結構調整與轉型的迫切需要，及時調整及匹配與東道國產業政策拉動效應相適應的投資進入模式選擇，以促進它們順利地嵌入當地產業鏈及整合創新資源;另一方面，在東道國尤其發達國家產業空心化壓力背景下，考慮到中國和其他國家在高端制造業中存在一定程度的錯位性和契合度，中國企業可以建立研發機構或主動承接當地制造業的業務外包，積極地參與東道國產業結構的調整與轉型，以促進其創新資源整合和先進技術獲取的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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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科規劃基金“GIN視角下中國企業海外子公司組織模式設計與對策研究”（19YJA630085）;江蘇省社科基金面上項目“GIN視角下江蘇省制造業研發國際化的微觀層次研究”（18GLB025）;江蘇省研究生科研與實踐創新計劃項目“逆向投資發達國家背景下中國制造企業的公司治理優化研究”（KYCX21_1042）。

[作者簡介]薄思怡（1996—），女，南京信息工程大學商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對外直接投資、企業國際化創新。吳崇（1970—），男，博士，南京信息工程大學商學院教授;研究方向：對外直接投資、企業國際化創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