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璞歸真　嘉定草編

摘要：嘉定草編是一門古老的傳統手工藝，而今從事傳承和研究的人越來越少，新型編織材質的替代和樣式設計的提高都為嘉定草編的發展帶來沖擊。上海工藝美術職業學院結合本土特色和手工藝人開設草編工作室，正努力把嘉定草編的技藝延續并傳播開來。本文筆者將從嘉定草編的歷史緣起、制作工藝與研究發展幾個方面來剖析這門返璞歸真的手藝。

關鍵詞：嘉定草編;手工藝;傳統非遺

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嘉定人，從小就知道嘉定黃草編是個寶，然而真正接觸到草編以及了解其工藝還是在進入上海工藝美院工作以后。嘉定黃草編是海派文化的映射體現，也是人與大自然的生態記錄。嘉定古鎮徐行位于上海市嘉定區的西北部，由于其亞熱帶海洋性氣候與長三角泥沙的沖擊，孕育出黃草生長的河灘。這里的人全家以黃草編織為副業，完成鄉里口頭契約的草編訂單來貼補家用。久而久之，黃草編成了上海市嘉定區徐行地區廣泛流行的手工藝。黃草編的種類豐富，地域特色鮮明，表達著勞動人民特殊的情感寄托和藝術價值。然而，自從工業革命開始，草編一類的手工藝開始受到加工工具和新型材質的替代，手作的速度和成本已經跟不上社會生產的需求，家庭作坊開始消亡，從事傳承和研究的人越來越少。時至今日，嘉定黃草編頭頂非物質遺產的光環正面臨后繼無人的尷尬處境。上海工藝美術職業學院結合本土特色和手工藝人開設草編工作室，正努力把嘉定黃草編織的技藝延續并傳播開來。

一、歷史緣起

1.歷史

編織是人類最古老的手工藝之一，早在新石器時代，結草造物，草編是一個集體活動。草編在中國已經有近千年的歷史，周代已有以蒲草編制的莞席。詩經有云：七月流火，八月萑葦（七月大火向西落，八月要把蘆葦割）。《禮記》中記載古代工種時：有“典制六材”之分，曰：土工、金工、石工、木工、獸工、草工，其中草工是不可缺少的工種。早在7000多年以前，浙江余姚縣河姆渡遺址就出土了葦席的殘片，這也是中國最早的草編類文物。小時候，聽家里老輩人說：“波方寧（北方人）來南方，把種子和技巧也一起帶來了。”黃草是一種生于上海嘉定徐行鎮的草植，因色淡黃而得名。嘉定有句俗語：“名城寶產數黃草”，是指嘉定城里以生產黃草為寶貝，所以嘉定素有“黃草之鄉”的美稱。

清代史學家王鳴盛記載：嘉定在唐代就有“出菅履”的記載，是指嘉定草編在唐代成為朝廷貢品之一。明代起，編織蒲鞋變得十分發達。《康熙嘉定縣志》中記載，“草編起始僅蒲鞋一種，主要原料是黃草，男女習以為業。”至同治年間，形成了以徐行鎮為中心的家庭手工業。光緒六年重修《嘉定縣志》記載：黃草種于水田，收成時宜于干擱。產東北鄉，城東三里有蒲鞋村，村民以黃草織涼鞋，更有制為涼靴者。清代末年，編織業盛興材料緊缺，蒲鞋品種繁多，徐行百姓開始人工種植黃草，農民把編織品引入集市出售或調換米麥油鹽等。1914年，意大利曲羅斯洋行聘徐行人汪季和、朱石麟為中間人，向農民們訂購黃草編織品銷往歐美和南洋群島。1919年，朱石麟、陳奉章等人開外銷廠，設立學習班，聘請近千名老師傅。鼎盛時期，徐行開了十多家草編公司。1920年，外銷的品種和數量達最高，品種遍布生活用品的方方面面。1933年出口銳減，草編公司相繼倒閉，家庭作坊的草編總量逐漸減少（圖1）。

2.緣起

1950年，蘇南合作總社撥款組織徐行草編品出口西亞和東歐。1952年成立草織供銷生產合作社，持續制作新的草編生活品。1953年，李月琴師傅編織的和平鴿圖案獲萊比錫國際博覽會藝術獎章，是黃草編第一個國際殊榮。1956年，中央新聞電視臺詳細地記錄了嘉定草編的歷史和工藝，制作了紀錄片《嘉定黃草編》。1994年，文化部命名徐行鎮為“中國民間藝術之鄉”，此后黃草編18次參加國際、國內展覽。1957年，朱德副主席出席中國工藝美術藝人代表大會，并接見了草編手藝人。1958年，徐行人民公社草織工藝社成立，徐行草編名師工作室由徐行草編工藝傳承人計學成大師領銜，他曾經為劉少奇主席、伊朗法蒂瑪公主、南斯拉夫鐵托總統和中日青年大聯歡活動設計禮品包贈送。2008年，徐行黃草編被列入第二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2010年徐行草編走進上海世博會的公眾參與館。2012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總干事伊琳娜·博娃參觀上海工藝美術職業學院草編工作室并表示出極大的興趣。至此，大家開始重新重視嘉定草編的傳承和發展。

二、制作工藝

1.材料

立夏時節嘉定人開始種植黃草，立秋時節黃草成熟，大伏天收割黃草。成熟黃草長1.5米，莖呈三角形，草莖表面光滑、柔軟、堅韌。經過曝曬后剪去黃草花莧，放入水中4—5小時浸泡至草芯膨脹，等黃草泡軟后用指甲沿著草的棱角將莖分成盡可能薄的三份，草芯抽出，整理成束，再拿出來復曬兩日直至徹底干燥，即可收藏。黃草以淡黃色為主，高飽和度的鮮艷顏色為輔，除本色以外的色彩需要在編織前先行染色，一般把染料放入沸騰的大鍋直至全部融化，再把黃草放入浸泡，期間隨時根據效果翻面，待其均勻著色，撈出放涼，放入清水中漂洗多余的顏色，晾干備用（圖2）。

2.工藝

經過去莧、剖料、摘料、熏白、浸泡、染色、劈絲、搓捻、曬干、模具十道工序，才開始編織工作。黃草編是利用黃草稈莖進行編織，成品表面運用厚薄均勻的草，松緊適當，經緯盤結。學校里熟練的老師傅手腳麻利，談話間指尖黃草開始飛舞，運用捻、擰、辮、串、挑、壓、扭、絞、纏、結、盤、系扣等多變的編織手藝，交替不同顏色的黃草，制成圖案。在編織之前要數圖案的經線數，手繪出樣稿，不同的圖案也有具體的名稱，如：四穿結（四根黃草中間打結形成的圖案）、反穿結（緯線先與垂直經線挑壓，再反繞斜向經線形成圖案）、糠絲眼（像篩子眼的圖案）。值得注意的是，黃草的植物纖維比較脆弱，粗細變化在老師傅的指尖上僅憑感覺，所以不能借助刀等工具切割，怕損毀稈莖表面（圖3）。

3.設計

隨著樣稿中出現的品種和花色不斷增多，對圖案設計的可行性也帶來了挑戰。編織、包纏、釘串、盤結，不同的設計可以運用在墊、鞋、包、盒、帽等不同的載體上。草編的圖案設計往往帶著勞動人民對美好生活的愿望，如：吉祥紋樣中有龍鳳、牡丹、雙喜、升紋，幾何紋樣中有斜線、直線、水波紋、菱形。不同的圖案搭配平做和編織兩種工藝呈現，有的設計也在編制的過程中形成，抽象的點、線、面與老師傅的靈光乍現息息相關，不同的編織方法就形成了豐富多彩的圖案花紋。經過認真制作的草編作品，紋理清晰，細密均勻，松緊有度，平整光潔，樣式新穎，色彩豐富，工藝精致（圖4、圖5）。

三、返璞歸真

1.返璞

在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中，草編除了在嘉定徐行外，還有河北大名草編（2008年第二批）、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托里縣芨芨草編（2011年第三批）、四川省沐川縣草龍（2008第二批）、山東省萊州市草辮（2008第二批）、江西省湖口縣草龍（2008第二批）。中國六大草編用不同的水土滋長著不同的草本植物，做出的器物也有所不同。所有的草編工藝都運用原生態的材料，使用可持續天然材料并堅持當地藝術文化特色，提倡著環保的概念。不同的草編作品都體現了當地獨有的情境性、文化性、層次性。中華民族一直堅持用有溫度的手慢慢做出的東西，帶著一種不同于機器生產的唯一性，所有草編工藝能延續至今，一方面是國家對手工藝制品的扶持，另一方面也是勞動人民對質樸工藝的美麗追求。

民間手工藝往往都有一個長期的基本功訓練過程，如同嘉定草編往往入門學習簡單，但隨著時間的考驗，能堅持下來的年輕人并不多。層層遞進的手把手教授，在許多手工藝學習中都是一樣，先運用可替代的簡單或廉價材料入手，再用真實材料進行實踐。初學者的基本功訓練還強調對原材料的妥善處理和對工具的熟練使用。上海工藝美術職業學院秉持著民間手工藝的技能和文化的雙重教學，使得老師傅和學生建立起一種超出師生的親切感。老師傅會根據學生的反饋隨時加快或放慢速度，一步一步跟著練習。不斷模仿和試誤，經過長時間的反復練習后，學生能夠逐漸習慣如何掌握材料屬性，如何使用力道，如何把握速度等能力。做到手、腦、心共同磨煉，合理運用草編材料來進行設計作品。

2.歸真

中國文聯研究員白庚勝博士分析：“民間文化要傳承，它是民族精神、民族標識、社會制度、文化傳人、學術資源、知識系統、情感的寶庫，而這種傳承要依靠教育傳承、媒體傳承、產業傳承、學術傳承和民間傳承的手段來實現。”當傳統手工藝與新型科技結合，會激發煥然一新的作品出現。純手工業，不能形成規模生產，每件作品要花費大量時間。藝術源于生活，我們的藝術教學也要遵循生活的本質，理論結合實踐。草編作品在市場上有價值才有生命力，也是草編產品的發展動力。上海工藝美術職業學院草編工作室鼓勵學生從各個文化角度來觀察草編的設計空間，拓寬學生開放性的創意思路。藝術類高職教育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承方式，要融合本土手工藝和職業教育的本質。學院經常借助社會資源把學生基于傳統手工藝“非遺”的創意設計產品市場化，促進高校“產、學、研”發展。產學研模式，進入學校，高校研究者助力，挖掘草編文化的不同維度價值。

3.展望

嘉定區政府已經把草編納入中小學課堂，出書成冊，舉辦大型展覽和文化交流活動，成立工作室、陳列室。上海工藝美術職業學院也將“非遺”類的手工藝課程做了推廣，在學院內部開設匯集非遺課程作品的文創店，對學生也是激發和鼓勵。作為高校，教師有責任和義務把非遺的寶貴資源傳承下去，把非遺的內容融合到教學中。學院作為平臺不斷展示學生的非遺學習進度，結合周圍的資源，為學生鋪好學習道路。上海市還開設了創新創業比賽，也可以為職業院校的學生非遺創業提供啟動資金。目前，中國很多高校已經開始對非物質文化遺產進行保護和列入教學計劃，使得很多專業課程內容也能與手工技藝有著密切相關，不斷傳播和培養高職特色的藝術人才。高校本身就兼具著人才培養、知識傳播與創新等職責，對高校發展特色設計學科專業建設具有開拓意義。

現在學院會鼓勵類似文創草編作品，讓傳統手工藝鮮活起來。學院老師傅們也不斷地編織市面上看不到的圖案和作品，搶救制作留存草編工藝，讓更多人能看到、能摸到。上海工藝美術職業學院用獨特優勢對徐行草編正確定位，建立文化自信，創建美好健康的校園生活，使嘉定草編發揮嘉定傳統文化特有的精神和力量。

作者簡介：

俞力，單位：上海工藝美術職業學院，副教授，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繪畫設計、工藝美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