砒霜,世人熟知其為大毒之藥,但也屬能入藥的中藥材之一。宋以降砒霜逐漸取代漢唐以來的野葛和烏頭等植物類毒藥成為最常用的殺人毒藥。這味與古人生命史息息相關,無數人命喪其手的劇毒之藥,對其歷史所做追根溯源、抽絲剝繭的實質性研究卻很少。
中醫藥研究領域對砒霜的研究主要著眼于醫藥史
與現代應用。但存在兩點問題:一是醫籍之外的史料收集不充足,使得對砒霜歷史的梳理不夠準確。化學史領域關心含砷礦物的研究,
但很少關心砒霜的發展史。道教科學技術史對煉丹術和黃白術中砷的研究基本繼承了化學史的成果,
對砒霜歷史的研究未見明顯進步的觀點。王錦、任定成的《砒霜名實考辨》
梳理了與砒霜相關的21個概念,然而僅局限于最基本的文獻梳理。
可是,沒想到,老秦有過一段婚姻,因為感情不合離了。女兒判給了他,還不滿一歲。鄉下教師的工資很低,老秦把老鄉做的掃把買來去桂林賣,搭生活用。這讓我想起小時候挑柴火賣。有時候,他還用摩托車搭客人到山里來玩兒,能掙十幾塊。但這個活兒比較稀有。摩托車是借錢買的,債還沒還完。
本文擬將砒霜史納入醫療社會史視野中予以探討,除對砒霜的產生、發展做正本清源式的梳理與分析外,更重要的是通過知識史的研究路徑關注砒霜知識與社會的互動,探討其知識產生、建構、演進背后的社會文化因素以及知識在日常生活的流傳、實踐與變遷。
福柯在《詞與物:人文科學的考古學》說:“古典‘話語’的基本任務是把名詞賦予給物,并在這個名詞中命名物的存在。”
福柯給予我們的啟發是如果一個物未被冠名,我們或許能感知其存在,但無法準確表達與記錄其存在,只能以類似“東西”的詞匯來模糊指代。“砒霜”的名詞何時出現?這是前人少有關注的問題。自從“砒霜”成為代表“物”的符號詞匯后,“物”就有了被指稱的記號,便能被辨別、解釋、記錄乃至閱讀,由此相關的知識才得以更好地建立。
1.唐代砒霜之名的出現
筆者曾有研究認為“根據目前存世的可靠文獻記載,唐代以前沒有關于砒霜的準確記載,因此當時砒霜尚未作為專指藥材名稱出現并入藥。”從武周到唐玄宗開天時期,道教典籍開始出現“砒”“砒黃”等稱法,由此開啟砒霜被發現的歷史。
一般認為是隋代蘇玄朗的《太清石壁記》載有“造砒丹法”。但此書成書年代存在爭議,有晉代、唐代、宋代諸說。
因而其記載不能作為可靠材料利用。約成書于武周長安二年(702)至唐玄宗開元末年(741)間的《太古土兌經》載有砒黃的存在:“雌、雄、硫、砒名曰四黃”并運用于黃芽術、銅藥術中。
砒黃即砒石,因其含硫而呈黃色,是不純的三氧化二砷。約成書于唐玄宗天寶九載(750)的《金石靈砂論》有“砒黃篇”,載:“砒黃生于山石間,服之通神。少陽之精,至熱,有大毒。世人流飛之作丸,療冷病。甚武烈,忌熱面。若人服一丸或二丸,霜氣透出,而面腫身虛。流俗不曉,以為丹,茲乃大懼。亦名曰霜,以其色白,故曰霜也。作黃白術者用之。”
此記錄對研究砒霜的知識史至關重要,其對砒黃的藥性已有簡單涉及。“世人流飛之作丸”表明已有時人提煉砒黃入藥,從“有大毒”與“茲乃大懼”也可看出其毒害性已被發現。“亦名曰霜”則表示當時或已存在砒霜的稱法。可能作于武后垂拱二年(686)到唐玄宗開元末年間的《龍虎還丹訣》
非常詳細記載了砒黃的藥性,如黃花丹陽方:“砒黃性以雄黃略同,大溫,有毒,生澧州山谷”;點丹陽方:“砒黃三十兩(澧州者,無夾石,赤如雞冠,向日通紅者良。諸處者力次之)”;“燠出砂子紅銀暈法”有“用砒霜半兩”。
對砒黃的藥性、產地、形態都有記錄,足見當時對砒石和砒霜的認知已發展到較高程度。“赤如雞冠”疑為后世所謂的鶴頂紅。以上幾部道教典籍的成書時間都比較模糊,不能直接拿來做時間軸定位。
最早出現“砒霜”一詞,比較可靠的文獻是唐玄宗時期劉知古的《日月玄樞論》,載:“至于砒霜以化銅鐵縮錫,此蓋為饑寒之徒,非道者所處也。然得妙者,亦百無一矣。世有不知道也,謂五金是金、銀、銅、鐵、錫也,八石是雄、硫、砒、礬、膽、曾、青、磁也。”
砒霜可以化銅鐵縮錫,即能改變銅、鐵、錫形態。砒霜在黃白術中具有點化功能,可輔助制造藥金、藥銀成為饑寒之徒的謀利手段。
可見,最晚到玄宗朝煉丹家已在一定程度上掌握了砒霜的化學性。
該方案的優點為:高架橋橋墩的樁基礎直接作用于土層,高架橋沉降與車站沉降互不影響,工程可實施性較強,風險小。
“砒霜”被煉丹家如此定名可能有如下原因。“霜”指顏色和狀態,易理解。“砒”,李時珍認為:“砒,性猛如貔,故名。”
可信。因為在宋真宗大中祥符元年(1008),陳彭年等人據前代韻書修訂而成的《廣韻》中就將“砒”寫為“磇”,其文載:“磇,磇霜,石藥。出道書。”
“磇”字當據“貔”而創,“砒”又是“磇”的簡化字。《廣韻》最后所說“出道書”至為關鍵,此句引自唐代托名陸法言的《廣韻》,說明唐代的道者是砒霜的定名者。
綜上,最晚從唐玄宗開元天寶時期開始,道教典籍中已頻繁出現砒、砒霜。道者對其化學性和醫藥性也有一定的認知。砒、霜二字則是作為類似性符號表達出“物”的性質。所以說砒霜在盛唐時期才被道教煉丹家正式發現和定名。
2.道教煉丹術與砒霜命名前的知識探索
望城區的生境質量建設需要重視植樹造林以及已有林地的保育,控制生境質量逐漸下降的趨勢,可通過調整區域用地規劃,來逐漸恢復區域的生境質量。一方面,可在保持耕地紅線的前提下,調整基本農田保護區,退耕還林,減少耕地對于生境質量的破壞;另一方面,可在中部流域及林地分布密集的區域劃定生態保護紅線,建立生態緩沖區,以此降低建設用地擴張對生態源地和生態廊道的破壞,逐漸恢復區域的生境質量。
砒霜是較純的三氧化二砷(As
O
),通常呈白色粉末狀,非天然物質,需人工提煉而成。在砒霜未被發現與定名前,三氧化二砷已作為煉丹副產品存在,但煉丹家們對其化學性和藥性認知很有限。煉丹家們經過漫長的探索和研究,創造性地從已有的事物中產生出新事物,最終獲得對砒霜這一客觀存在事物的清晰認識,從而結束了知識被隱藏的狀態。從東晉葛洪到盛唐四百年間,我們可以把煉丹術當成發現砒霜的科學實驗,把服食丹藥文化視為社會實踐。本部分將討論砒霜知識與科學技術、社會文化間的聯系。
從科學技術出發,首先要先了解提煉三氧化二砷的原理。古今技術和設備雖有差異,化學原理卻未變,方法主要用兩種:第一,“少數選取天然砷華礦石,除去雜質即可。”
砷華又名生砒、砒石,主要成分是三氧化二砷。砒霜是砷華提煉升華后純度較高的精制品;第二,“多數是用毒砂、雄黃或雌黃加工制成,取毒砂、雄黃或雌黃,砸成小塊,燃之,燃燒時產生氣態的三氧化二砷及二氧化硫,冷卻后,三氧化二砷即凝固而得。二氧化硫另從煙道排出。”
凝固所得即為砒霜。因生砒在自然界有不易保存和獲取的特性,
第一種方法是“少數”用,第二種方法是“多數”用。
毒砂、雄黃、雌黃從東漢以來就是道教煉丹術、黃白術中最常使用的原料。燒煉也是加工此三物的主要方式。1.毒砂。即常見于本草醫籍中的礜石,是硫化物類礦物(砷黃鐵礦 FeAsS),過去曾被誤認為是砒石。
從《神農本草經》始歷代本草醫籍均載有礜石,雖有同物異名的差異,但自漢代以后已非陌生藥物。《神農本草經》載:礜石,有毒“久服令人筋攣。火煉百日,服一刀圭。不煉服則殺人及百獸。得火良。”
《本草經集注》認為礜石“今以黃土泥苞,炭火燒之,一日一夕則解碎,可用,治冷結為良。丹方及黃白術皆多用此。”
李時珍也發現“礜石性氣與砒石相近,蓋亦其類也”。
可見其卓識。2.雄黃。不僅是為人熟知的中藥材,也是服食養生的藥物。《神農本草經》載:雄黃,有毒“煉食之,輕身,神仙。”
《本草經集注》載:“煉服雄黃法,皆在《仙經》中,以銅為金,亦出《黃白術》中。”
雄黃的成分主要是二硫化二砷(As
S
)并含有硅、鉛、鐵、鈣、鎂等雜質,含砷量達70.01%。礦物學上認為“雄黃在地表極不穩定,受日光暴曬即分解為雌黃和砷華……因此在地表常見不到雄黃。”
雄黃在自然條件下能轉為雌黃和生砒。3.雌黃。成分主要是三硫化二砷(As
S
),其中砷61%,硫39%。《神農本草經》載:雌黃,有毒“煉之,久服輕身,增年,不老。”
礜石、雄黃提煉三氧化二砷的化學反應方程式是2FeAsS+5O
= As
O
+Fe
O
+2SO
和2As
S
+7O
=2As
O
+4SO
。從東漢至唐八百余年間,道教煉丹術逐漸發展進步,燒煉自是主要操作,冷凝則通過煉丹器皿“釜”或“鼎”實現。具備這兩種條件后,提煉出三氧二化砷只是時間問題。
每段新的補充都能透露出新的信息。第一,用砒霜治瘧和用綠豆汁解毒,從五代已降百余年來的醫學認知未變;第二,進一步細化了信州取生砒的細節,如坑井,強調常封鎖,也是政府加強管理的延續;第三,更詳細記錄不同生砒的形態;第四,提煉砒霜的方法主要是燒煉和冷凝,這當是承襲自道教煉丹術。
第二,西魏時某煉丹家假托太清真人撰寫的《九轉流珠神仙九丹經》不僅記載燒煉雄黃可得到三氧化二砷而且有煉丹器皿——“釜”提供冷凝。“餌雄黃方:好者一斤,以黃土釜二枚,以雄黃納中,以一釜蓋之,以白狗毛為泥,涂其會,令厚三分……臨燒當作三頭泥雀……藥成,下釜冷之。間其火,無使大猛,亦勿令羸。藥當上著釜,其色飄飄,或如霜雪白色,鐘乳相連。”
“下釜冷之”就是要冷凝,得到結在釜上白色的藥,主要成分就是三氧化二砷。
目前所見砒霜以較高頻率出現是從晚唐李石等編的相馬、醫馬的專書《司牧安驥集》開始。書中記載了十余條利用砒石、砒霜治療馬疾的藥方。如治馬肺毒病(老鼠瘡)的砒黃丸,其成分有砒霜、硇砂、砒黃、雄黃、粉霜,并有口訣:“雄黃砒霜同共用,粉霜硇砂砒黃同。”
用法是刺破皮把藥丸埋在瘡下。還有定粉散治馬花瘡,檳榔散治馬瘑瘡,粉霜散治馬蹄患穿心漏等等。以上用法均為外敷,而治療諸惡瘡也是后世常見砒霜主治疾病之一種。這種成熟的療法可能不是李石的發明,或是繼承前代道者、獸醫家探索與實踐的成果,而此過程已無法詳考。
盛唐以前沒有正式發現砒霜的原因有二:一是提煉方法還不成熟,長期處于摸索與改進階段;二是提煉的原料不易獲得,很多煉丹家沒有足夠的財力去保障實驗的反復操作,這是關鍵所在。如雄黃,陶弘景在《本草經集注》中說:“晉末已來,氐羌中紛擾,此物絕不復通,人間時有三、五兩,其價如金。”
孫思邈曾感慨想制作太一神精丹的困難是“苦雄黃曾青難得”。
盛唐時期能正式發現砒霜的原因有三:一是煉丹家有數百年方法和選材方面的經驗積累;二是天下統一,南北物品交流通暢;三是唐初以來煉丹服食之風興盛,尤其是以皇帝為代表的上流社會能提供足夠的金錢支持,源源不斷地供應著價格高昂的原料和器具,保障煉丹實驗反復不斷地進行。從唐高祖到玄宗一百多年間的歷任皇帝基本都崇老尊道,即便是武則天也佛道并崇。
其中唐高宗、武則天、唐玄宗都有公開的煉丹行為。如唐高宗“令廣征諸方道術之士,合煉黃白”。
武則天面首張昌宗的功勞之一是“往因合煉神丹,圣躬服之有效”。
玄宗則是唐前期最熱衷煉丹服食的皇帝。《舊唐書》說他“御極多年,尚長生輕舉之術。于大同殿立真仙之象,每中夜夙興,焚香頂禮。天下名山,令道士、中官合煉醮祭,相繼于路。投龍奠玉,造精舍,采藥餌,真訣仙蹤,滋于歲月。”
他不僅在興慶宮建有合煉院讓內供奉道士煉丹,而且在嵩山、茅山等地還委派自己寵信的道士合煉丹藥。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當時的唐朝社會煉丹服食成為一種潮流風尚。金正耀認為:“有唐一代是道教外丹術最為興盛的歷史時期。著名煉丹術士之眾,保存下來的外丹經訣之多,煉丹術具體內容之豐,產生的社會影響之大,歷代無出其右者。唐代堪稱為道教外丹術的黃金時期。”
以上條件為盛唐時期發現砒霜提供了可能。
由此可以進一步印證道教煉丹術對中醫藥的發展所產生的重要影響。陳寅恪曾指出“吾國之醫藥學術之發達出于道教之貢獻為多。”
陳國符認為“歷代著名外丹家皆為著名醫術家……蓋外丹術與醫術,初無區別,二者分派,疑始自金宋耳。”
韓吉紹認為魏晉以來“煉丹家們在藥物學方面進行了前所未有的廣泛而深入的研究,對中醫藥學的發展起到重要輔助與推動作用”。
在唐代煉丹術興盛的大背景和煉丹家鍥而不舍的努力下,砒霜才能被正式發現。
總之,在砒霜問題上很好地證明了知識與社會之間的密切互動關系。煉丹實驗的經驗積累體現出科學技術在一定程度上決定知識是否能被發現、相信與驗證。如果沒有盛唐大一統以及煉丹文化的興盛,也無法為砒霜的發現提供有利條件。隨著社會科學與文明的不斷進步,新的知識也在永不止步的探索中。需要說明的是唐后期以來由于砒霜的提煉能力有限,一直處于小量試制階段,獲得不易。
從開元天寶到晚唐百余年的時間內,除道教典籍較多記載砒或砒霜外,其余文獻罕有涉及,這種豐寡差異背后表明砒霜仍為道教的專業知識,未向社會大眾廣泛傳播。晚唐五代以來,砒霜的知識從封閉走向開放。道者將砒霜詞匯連同其基本藥理知識一起轉讓給醫家。北宋時砒霜知識的不斷被建構與煉丹家、醫藥家從小量試制轉入正式生產相同步。醫者是藥物知識最重要的解析者、實踐者、記錄者,知識的變化會慢慢沉積于醫學話語中。砒霜的醫學理論若無它賴以建構的醫學話語在北宋被連續性地完善與整合,便不可能形成。醫學話語最重要的表現形式是書面化的醫籍文本。文本與實踐之間的互動,體現在醫者通過無數的臨床實踐,進一步明確砒霜的藥性和使用禁忌,與此同時文本也在向持續化、固定化、標準化發展。此背后,北宋官修醫書也體現出較前代更強的權威影響力。
1.晚唐五代砒霜在醫學上的使用
除官修方書外,宋代的醫家、地方官吏、儒家士人、道士與僧人也參與編撰方書。韓毅認為他們的知識“大多來源于官修醫書、前代醫書、家傳家藏秘方、臨證配伍新方,以及摘錄自其他醫學方書的知識”,呈現特點是“臨床實踐強,方劑亦多創新”。
這也是砒霜知識傳播與應用的一種途徑。如刊行于宋神宗熙寧八年(1075)的《蘇沈良方》就載有兩種使用砒霜的藥物。第一,軟紅丸,功用是“止吐”,配方中有“信砒”,并強調“此藥療人吐,只一服止”。“嘗與人一丸,偶兩人病,分與兩人服,兩人皆愈”,
可見效果尚佳。第二,“治小兒走馬牙疳,唇齒瘡爛”,配方中有“砒霜”。用法是“上等分相合,左右轉研各千下,當極膩如面。每以雞羽尖挑少許掃瘡上,其瘡即干。慎勿多用,恐入腹中有大毒,慎之。”書中還特別提到有人出售此藥且療效不錯,“海州東海縣民家賣此藥,每一日只一掃,如米許大,無不瘥者。”
第三,唐初孫思邈《備急千金要方》中的“太一神精丹”被認為是高質量的三氧化二砷,其方為“丹砂、曾青、雌黃、雄黃、磁石(各四兩)、金牙(二兩半)”。其中雄黃、雌黃為硫化砷,曾青為堿性碳酸銅,磁石為氧化鐵。制作方法是:“上六味各搗,絹下篩……置釜上,以漸放火……火盡極冷,然后出之,其藥精飛化凝著釜上,五色者上,三色者次,一色者下,雖無五色,但色光明皎潔如雪最佳。”
“火盡極冷”也是冷凝。如雪的藥是較純的三氧化二砷。曾青燒成的氧化銅和氧化鐵起到催化劑和氧化劑的作用,所得三氧化二砷質量較高。
這便是煉丹家通過實踐逐漸積累化學知識的證明。葛洪、孫思邈等煉丹家雖已發現并記錄了三氧化二砷的存在,但卻未能確定其性質與名稱。
(2)砒霜被用來治療人的瘧疾
于賡哲認為唐五代時期對中國北方百姓健康造成最大威脅的疾病是瘧疾。
砒石、砒霜在初期都是被視為治療瘧疾的靈藥被使用。現代醫學臨床試驗認為砒石治療間日瘧的治愈率為63%,好轉率為13%。
目前文獻所見最早關于中國人內服含砒藥物的記錄是唐末五代韓鄂的《四時纂要》:“瘧藥,名四神丹:朱砂一分,麝香一分,黃丹二兩,砒半分……有患(瘧)者,得三發已后……若是勞瘧,更一發,稍重,便差。痰瘧即大吐;吐甚者,即研小綠豆漿服之,即止。鬼瘧便定。有孕婦人不可服。(緣有砒故也)”
可惜韓鄂的身份存在較大爭議,事跡也不明晰。
“砒霜”一詞在醫籍中最早出現是在五代吳越時期《日華子本草》中:“【砒霜】暖。治婦人血氣沖心痛,落胎。【砒黃】暖,亦有毒。畏綠豆、冷水、醋。治瘧疾、腎氣,帶之辟蚤虱。入藥以醋煮,殺毒乃用。”
砒霜可治婦科病、瘧疾、腎氣等。因此最晚至五代吳越時,部分道者——日華子可能是道號——或醫者對砒霜的毒性、藥效已有較為清晰的了解,這是砒霜發展史上的重要轉折點。據此可以推測當時社會上砒霜的醫藥知識在逐漸傳播,藥性也慢慢被厘清,較唐代而言實屬進步。
2.北宋官修醫書和醫學實踐的互動與砒霜知識的建構
(1)開寶到嘉祐約八十年間是北宋醫者繼承、整理砒霜知識的時期。宋太祖開寶七年(974)成書的《開寶重定本草》(簡稱《開寶本草》)是我國第一部刊刻印刷的官修本草醫籍,載砒霜的藥性為:“味苦、酸,有毒。主諸瘧,風痰在胸膈,可作吐藥。不可久服,能傷人。飛煉砒黃而成,造作別有法。”
從文字承襲來看此條的撰寫很可能未參閱《日華子本草》,而屬于另外一支掌握砒霜藥性的醫者知識系統。治瘧與祛痰是砒霜主要的藥用。宋仁宗嘉祐六年(1061)刊刻的官修《嘉祐補注神農本草》(簡稱《嘉祐本草》)在《開寶本草》基礎上進一步完善砒霜知識,注的內容就增加了《日華子本草》的文字。
像青青這樣的孩子很多,被父母挑剔、打擊。在孩子還小的時候,父母是孩子最信賴的人,他們通過父母去認識世界,于是,當父母說孩子不可愛時,孩子會自動加工為:全世界都認為我不可愛,我不好。這是多么可怕的邏輯,但又真切地發生在很多的家庭里。
嘉祐以來,宋人對砒霜的甄別與禁忌上有新的發現。鑒于《嘉祐本草》無圖譜,后由蘇頌負責編撰有藥圖與說明文字的《本草圖經》,該書于嘉祐七年奉敕雕版印刷。蘇頌等補充了砒霜產地以及形態方面的內容:
砒霜,舊不著所出郡縣,今近銅山處亦有之,惟信州者佳。其塊甚有大者,色如鵝子黃,明澈不雜。此類本處自是難得之物,每一兩大塊真者,人竟珍之,市之不啻金價。
古服食方中亦或用之,必得此類,乃可入藥。
其市肆所蓄片如細屑,亦夾土石,入藥服之,為害不淺。誤中解之,用冷水研綠豆漿飲之,乃無也。
塊大塊小的選擇是說生砒而非提煉過的砒霜。盛唐時期成書的《龍虎還丹訣》載:“(砒黃)生澧州山谷……澧州者,無夾石,赤如鸚冠,向日通紅者良,諸處者力次之。”
唐代說澧州(今湖南澧縣)產的砒黃佳,此時則講信州(今江西上饒)者佳,差別或許與五代十國以來南方的開發有關,對不同產地的新出藥材有更多的比較與選擇。除當時砒石難得、價高值得重視外,毒藥禁忌與解毒方法也再次被強調。
官修醫書的知識來源與醫學實踐息息相關。第一,很多新的藥物為前代本草醫籍不載,但經過醫者的實踐發現行之有效的,在重修本草醫書時給予了補充。《嘉祐本草》載:“竊謂前世醫工,原診用藥,隨效輒記,遂至增多……或俚俗嘗用,而太醫未聞;向非因事詳著,則散遺多矣……自余經史百家,雖非方餌之急,其間或有參說藥驗,較然可據者,亦兼收載,務從該洽。”
《本草圖經》載:“又有今醫所用,而舊經不載者,并以類次系于末卷,曰本經外類。”
第二,新知識來源于地方官員向校正醫書所的申報。嘉祐三年十月校正醫書所奏:“欲望下應系產藥去處,令識別人,仔細詳認根、莖、苗、葉、花、實,形色大小,并蟲、魚、鳥、獸、玉石等,堪入藥用者,逐件畫圖,并一一開說,著花結實,采收時月,及所用功效;其番夷所產,即令詢問榷場市舶商客,亦依此供析,并取逐味一、二兩,或一、二枚封角,因入京人差赍送,當所投納,以憑照證畫成本草圖,并別撰圖經,與今本草經并行,使后人用藥,有所依據。”仁宗下旨:“宜令諸路轉運司,指揮轄下州府軍監差,逐處通判職官專切管句,依應供申校正醫書所。”
這就能解釋醫書中市人云云、信州砒霜云云的知識來源。
與傳統節日等相關的一些社會文化負載詞采用了直譯,或者直譯加附圖的方法。這部分的詞多屬于文化重疊詞或者是文化相似詞,譯文讀者能夠獲得相應的語境,期盼與作者的意圖基本一致。西方國家對中國龍的意象并不陌生,很多電影和國際活動都有中國龍,舞龍舞獅的身影。所以這里直譯,譯文讀者也能獲得相應的文化背景和語境。例11介紹了廣州花市的習俗。花市在中西方文化中屬于文化相似的詞,但除夕夜年夜飯后逛花市是廣州人一直沿襲下來的習俗,這一點是語境中的文化缺省,沒有適當的補償,西方的譯文讀者估計很難在flower market這個語境中得到相同的期盼。
(2)嘉祐到元祐約三十年間是北宋砒霜知識的大發展時期,從藥材選擇、藥性糾正、燒煉過程等方面補充完善了已有知識。宋哲宗元祐七年(1092)陳承編撰《重廣補注神農本草并圖經》(簡稱《重廣本草》)以“別說”的按語形式增補砒霜內容:
今信州玉山有砒井,官中封禁甚嚴。生不夾石者,色赤甚如雄黃,以冷水磨,解熱毒,治痰壅甚效。近火即殺人,《圖經》所謂不啻金價者此也。
若今市人通貨者,即取山中夾砂石者,燒煙飛作白霜,乃碎屑而芒刺。其傷火多者,塊大而微黃,則《圖經》所謂如鵝子色明澈者此也。
古方并不入藥,唯見燒煉丹石家用。
近人多以治瘧,然大意本以生者能解熱毒。蓋瘧本傷暑故用。今俗醫乃不究其理,即以所燒霜用,服之必吐下,因此幸有安者,遂為定法,爾后所損極多,不可不慎也。
初取飛燒霜時,人在上風十余丈外立,下風所近草木皆死;又多見以和飯毒鼠,若貓、犬食死鼠者亦死,其毒過于射罔遠矣。可不察之。又衡山所出一種,力差劣于信州者云。
這段材料可作如下分析:第一,信州依然是砒霜的最佳產地,但是官方已開始加強管理,這與下文要講的砒霜毒藥性認知同步;第二,相對較純的生砒呈赤色,即后世的鶴頂紅;第三,此時買賣的砒霜大多是不純的粗加工品;第四,之前砒或砒霜不見于古方,只見煉丹家用,與第一部分考證結論契合;第五,治瘧疾最好用生砒,提煉后的砒霜毒性較大;第六,砒霜在提煉時出現的粉塵也有較大毒性,或可推測此前有部分煉丹家因此中毒;第七,砒霜可以用來毒殺老鼠;第八,衡山也產砒霜,藥效不如信州所產。
國內外關于退貨方面的研究已經非常成熟,而近年來研究方向也逐漸向退貨費用等方面轉移。Posselt將零售商的退貨政策分為顧客所需做出的努力程度、退回商品的具體時限和顧客退回費用的高低三個維度[1]。Bower調研發現如果消費者在得知退回商品仍需自付退貨費用時,往往不再愿意購買該電商的產品[2]。國內關于退貨費用方面的研究則以運費險為主,單汨源通過構建模型證明消費者的退貨率和產品售價均會因商家提供運費險而提升[3],鄭春東利用實證研究發現運費險可減少顧客網購擔憂并提高購買意愿[4]。
(3)元祐到政和約二十年間北宋醫者對生砒的選擇與砒霜提煉的方法又有進步。宋徽宗政和六年(1116)寇宗奭完成《本草衍義》。書中對砒霜也增補了部分內容:
與陳承、寇宗奭幾乎同時,唐慎微也在整合《嘉祐本草》和《本草圖經》,最終約于紹圣四年(1097)到元符三年(1100)間完成《經史證類備急本草》(簡稱《證類本草》)。但對砒霜內容無增補。之后艾晟在此基礎上補入陳承書中“別說”的內容,在大觀二年(1108)上呈朝廷,改名為《大觀經史證類備急本草》(簡稱《大觀本草》)。政和六年(1116)曹孝忠奉敕校勘此書,補上《本草衍義》新增內容,更名為《重修政和經史證類備用本草》(簡稱《政和本草》)。
作為本草學的集大成之作的《政和本草》集合了北宋以前全部的砒霜知識。在文字承襲疊加之后,《政和本草》呈現類書的性質。以上諸書多屬官修,因此其對砒霜的藥性闡述相對具有官方權威性。又因為這些書均雕版刊行,使得接受砒霜知識的群體更為龐雜,傳播范圍也更廣泛。
根源性:中原文化在整個中華文明體系中具有發端和母體的地位。無論是口頭相傳的史前文明,還是有文字記載的文明肇造,都充分體現了這一點。從“盤古開天”“女媧造人”“三皇五帝”“河圖洛書”等神話傳說,到對早期的裴李崗文化、仰韶文化、龍山文化和二里頭文化的考古發掘,河南省有大量遺址遺物。夏商周三代,被視為中華文明的根源,同樣發端于河南。作為東方文明軸心時代標志的儒道墨法等諸子思想,也正是在研究總結夏商周三代文明的基礎上而生成于河南的。
1.北宋后期砒霜的第一性轉變為殺人毒藥
生砒謂之砒黃,其色如牛肉,或有淡白路,謂石非石,謂土非土,磨研酒飲,治癖積氣有功。才見火,便有毒,不可造次服也。
取砒之法:將生砒就置火上,以器覆之,令砒煙上飛,著覆器,遂凝結,累然下垂如乳尖。長者為勝,平短者次之。《圖經》言大塊者。其大塊者已是下等,片如細屑者極下也。入藥當用如乳尖長者,直須詳謹。
在此基礎上可進而分析三個案例。第一,中國最早記錄三氧化二砷的人——東晉葛洪。化學史和道教科技史學者認為葛洪在《抱樸子內篇·仙藥》中就記載了提煉砒霜和單質砷的方法:“(雄黃)或以蒸煮之,或以酒餌,或先以硝石化為水乃凝之,或以玄胴腸裹蒸之于赤土下,或以松脂和之,或以三物煉之,引之如布,白如冰。”
鄭同、袁書玉通過實驗證明按照此法可以得到砒霜和制取單質砷。
隨后,趙匡華、駱萌又再次實驗印證用此法可得到砒霜。
但限于文字記載,葛洪的方法不見明顯的冷凝。
瘧家或用,才過劑,則吐瀉兼作,須濃研綠豆汁,仍兼冷水飲,得石腦油即伏。
(4)從用于臨床的醫方也能發現醫者在砒霜知識的積累與更新方面的努力。太平興國三年(978)宋太宗下詔命翰林醫官院采集宋初以前的醫藥驗方,于淳化三年(992)完成《太平圣惠方》,此書所收醫方大部分都行之有效。《證類本草》引有《太平圣惠方》中兩則有砒霜的藥方:第一是“治卒中風,昏憒若醉,痰涎壅盛,四肢不收。方用砒霜如綠豆大,研,以新汲水調下少許,用熟水投,大吐即愈。若未吐,再服。”此方與《開寶本草》所載“風痰在胸膈,可作吐藥”可作對比理解;第二是“治惡刺方:用砒霜細研,和膠清涂之。”
惡刺為惡瘡之一種,外敷砒霜治瘡,晚唐以來就在馬身上使用。可證明砒霜的醫學知識在繼承、傳播并不斷實踐。
元豐年間(1078—1085)宋神宗下詔刊行太醫局下屬藥局的成藥處方配本,即《太醫局方》。之后徽宗、高宗、理宗多有增補,高宗時定名為《太平惠民和劑局方》。書中集有不少民間驗方,利用砒或砒霜者如下:1.定喘瑞應丹“專治男子、婦人久患咳嗽,肺氣喘促,倚息不得睡臥,累年不瘥,漸致面目虛浮”,方中有“煅砒六錢”;
2.靈砂丹“治臟腑怯弱,內有積滯,臍腹撮痛,下痢膿血”,方中有“信州砒霜”;
3.不二圓“治大人、小兒一切瀉痢”,方中有“砒霜”;
4.纏金丹所治與不二圓同,方中有“砒霜(醋煮,煅,三錢半)”;
5.縛虎圓“治休息痢經一二年不瘥,羸瘦衰弱”,方中有“砒”;
6.克效餅子“治一切瘧病發作有時”,方中有“信砒(醋煮,二兩半)”。
據此可作如下分析:第一,定喘瑞應丹治咳嗽與砒祛痰清肺功效相通;第二,2、3、4、5都可歸為痢疾類;第三,砒霜主治瘧疾;第四,纏金丹、克效餅子用砒霜和砒時都需醋煮,與《日華子本草》“入藥以醋煮,殺毒乃用”相吻合。
(1)晚唐時砒霜作為獸醫藥物使用
綜上,從北宋開始砒霜作為藥材被大范圍地使用。以上所論與王奎克等所認為的北宋時砒霜從煉丹家及醫藥家的小量試制轉入正式生產
相同步。作為新型藥物,它的副作用與使用禁忌也不斷被強調。醫者通過臨床實踐也在努力從事其醫藥知識總結、完善、增補、修訂的工作。砒霜能在北宋流行使用,原因主要有三點:第一,砒霜是有效治療瘧疾、痢疾、惡瘡等頑疾的新型良藥;第二,提煉砒霜的方法在進步,產量在增加;第三,醫者將砒霜的知識寫入醫籍后(尤其是官修醫籍),通過雕版印刷的助力傳播,擴大了閱讀群體,知識受眾也隨之增多。這三點互為表里,環環相扣。對北宋百姓來說砒霜已不是陌生藥物,但其劇毒性的一面也暴露無遺。
where Umis the armature voltage of the brushless DC motor;Rmis the total resistance of the armature circuit;imis the armature current;Lmis the armature inductance;Emis the back electromotive of the armature;t is the test time.
時至今天,砒霜或許仍是家喻戶曉的毒藥之一。其實“家喻戶曉”本身就是知識史的重要議題。砒霜如何成為社會大眾熟知且超脫文化與階層限制的“物”,在認識論層面上其知識的演變、發展與傳承都值得思考。通過微觀視角去闡釋砒霜社會文化屬性的同時,也能看到砒霜對社會文化的形塑。
今信州鑿坑井,下取之。其坑常封鎖,坑中有濁綠水,先絞水盡,然后下鑿取。
國民在畜禽產品消費成本方面普遍不高,這得益于國內廉價的飼料與勞動力,但在推進畜牧業現代化發展中,這種觀念可能成為一種主觀障礙。為有效解決問題,需進一步加快物聯網技術在畜牧業發展中的應用。另外,在將RFID物聯網技術等應用服務于現代畜牧業發展中,不可避免地會出現一些行業類似的問題,如標準制定問題、成本控制問題以及信息安全問題等。但隨著現代技術的進步、政府的有效引導以及市場的不斷完善,此類問題必將迎刃而解。
砒霜不僅是新型良藥也是殺人毒藥。此二性如是天平兩端的話,北宋后期以來毒藥這端在不停加碼,終于導致其被政府嚴格管控使用。毋庸置疑,今天砒霜仍是可以用于臨床醫療的中藥,但有用量要求。砒石和砒霜可以入丸、散內服,前者用量是30—60毫克,后者是3—6毫克。而砒石的成人中毒量是0.01克,致死量0.1—0.2克。
純度更高的砒霜,致死量遠低于0.1克。16世紀歐洲的醫生、煉金術士帕拉塞爾蘇斯曾說:“萬物皆有毒,無一物無毒,唯有劑量合宜,才能讓一物不成為毒藥。”
砒霜作為毒藥有超低致死劑量、可微溶于水、無色無味三個特點,使其成為投毒者的首選藥物,可以用來制造相對完美的謀殺。

砒霜認知的正式轉變始于北宋后期。宋徽宗政和六年(1116)十月十八日,入內侍省武翼大夫、淮南路走馬承受公事王道奏:“外路州軍百姓有報仇怨,包藏禍心,多用砒霜毒藥密以中人。伏望特降睿旨,盡收入官,不得私相買賣。”下詔:“違者徒二年,許人告,賞錢三百貫。”
王道指出很重要的一個現實問題:開封以外地區出現許多百姓用砒霜害人的事件。砒霜被直接定義為“毒藥”。徽宗認可了王道的現有者沒收入官并嚴禁民間私自買賣的管理建議,并納入法律管轄范圍。在朝廷嚴加管控的背后,不難發現砒霜已成為事關全國民眾生命安全的問題。管控又以法律為界定準則,表明砒霜買賣已成為違法行為。此詔令標志著砒霜的第一性由醫用藥物已轉變為殺人毒藥。
南宋進一步加強對砒霜的管理。紹興二十年(1150)八月十九日,太醫局言:“《本草》玉石部中有砒霜一味,委有大毒,并無起病之功。望令出產州軍今后不許收采,商旅不得依前貨賣,見在者并令燒毀。重立斷罪,許人告捉施行。”下詔:“從之”。
太醫局所言《本草》當為《政和本草》。在否定砒霜藥用功能的同時,最嚴格的砒霜禁令也隨之頒布。
九年之后在《政和本草》基礎上再修訂的《紹興本草》中,醫官們在重新肯定砒霜有一定醫藥價值外,對其毒性也提出嚴重警告。“紹興校定:砒霜至毒之物,世所共知。其造作之法,本經不載,但將生砒而飛煉成霜矣。雖有療病之說,但害人者多矣。在服餌不用為善,即非常毒之物。今定砒霜味苦、酸,有大毒是矣。”
從“至毒之物,世所共知”看出砒霜是毒藥已成為常識。雖然有一定的醫用性,但“害人者多”再次將砒霜的第一性表達為毒藥。
《洗冤集錄》詳細記載了中砒霜毒后的慘狀:“砒霜、野葛毒,得一伏時,遍身發小皰,作青黑色,眼睛聳出,舌上生小刺皰綻出,口脣破裂,兩耳脹大,腹肚膨脹,糞門脹綻,十指甲青黑。”
在毒藥類型的記錄位序上砒霜排在《唐律疏議》《宋刑統》《天圣醫疾令》所嚴格管控的野葛之前,可見其重要性。朱熹說:“正如醫者治病,其心豈不欲活人?卻將砒礵與人喫。及病者死,卻云我心本欲救其病,死非我之罪。”
表達出時人使用砒霜時的矛盾心態。雖然南宋朝廷嚴格管控砒霜,但在實際生活中并未完全被醫者擯棄。《永樂大典》載有宋寧宗慶元二年(1196)左右的案例:“李子年十五歲,在學讀書。醫人修合瘧丹,用砒霜一塊。子誤吞之,旋即躁渴,急救之,已無及。父母痛悼,悲哭不勝。”
此處還是用砒霜治瘧疾。可見紹興二十年后,砒霜仍未能完全被禁絕。
元朝也曾三次下令禁止買賣包括砒霜在內的毒藥,《元典章》“禁賣(青)【毒】藥亂行針醫”條載:
至元五年(1268)十二月,中書兵刑部承奉中書省札付:
據提點大醫院奏奉圣旨:“仰中書省嚴行禁約:開張藥鋪之家,內有不(是)【畏】公法之人,往往將有毒藥物如烏頭、附子、巴豆、砒霜之類,尋常發賣與人,其間或有非違,(殺)【致】傷人命……作弊多端,禁約”事。欽此。
還見同卷大德二年(1298)“禁治買賣毒藥”和至大四年(1311)“禁治毒藥”,都包含砒霜。
《大明律》承襲唐律,規定:“若用毒藥殺人者,斬。買而未用者,杖一百,徒三年。知情賣藥者,與同罪;不知者,不坐。”
只要不是用來殺人,包括砒霜在內的毒藥可以買賣。明代法律未見對砒霜的特殊管控。《大清律例》律文與此基本相同,在《條例》部分有補充:“諸色鋪戶人等,貨賣砒霜、信石,審系知情故賣者,仍照律與犯同罪外,若不究明來歷,但貪利混賣,致成人命者,雖不知情,亦將貨賣之人,照不應重律,杖八十。”
這是針對砒霜的專門規定,賣方需向買方詢問用途。此規定存在很大漏洞,如下文所見,買方若謊稱是為毒老鼠,賣者也無法做到全程監管。此修訂或與乾隆三十年(1765)河南巡撫阿思哈的建議有關。《清實錄》載乾隆三十年八月乙丑日:“刑部議覆:河南巡撫阿思哈奏稱:‘毒藥殺人,最猛烈者,砒霜信石。兇徒以之謀命,愚民以輕生。此等案件,各省多有。向來未經嚴禁者,緣此藥治疥、殺蟲,亦多需用……請飭地方官,將鋪戶現有此藥,限一月銷毀。’”但刑部認為“查此藥既多需用,限期銷毀,不能杜絕。且啟吏胥紛擾,勢不可行。”
砒霜屢禁不絕,很可能是由社會需求所決定。“治疥”是醫用,“殺蟲”是農用,“多需用”表示百姓需要,因而一刀切的嚴禁并不現實。
2.砒霜成為日常生活的必需品
某公路工程試驗段全長1400m,路基寬為24m,設計時速為80km/h,該路段反射裂縫嚴重,故決定鋪筑大粒徑瀝青混合料柔性基層。其中,在K10+420—K10+620路段進行大粒徑瀝青混合料基層的試拌、試鋪,從中汲取經驗[1]以確定具體施工方案,并于K10+620—K11+820路段正式鋪筑試驗路。
(1)做毒鼠藥。毒鼠藥在《山海經》中已有記載,臯塗山“有白石焉,其名曰礜,可以毒鼠。有草焉……名曰無條,可以毒鼠。”
礜石已見上文。《太平廣記》引宋初小說《野人閑話》也載:李客“在城中賣殺鼠藥。以一木鼠記。或有人買藥,即曰:‘此不惟殺鼠,兼能療人眾病。但將伴飡之,即愈。’”
最早見用砒霜做毒鼠藥的記載是《重廣補注神農本草并圖經》:北宋后期“多見以(砒霜)和飯毒鼠,若貓、犬食死鼠者亦死。”
明清時期砒霜已成為最有名的毒鼠藥。如《警世通言》中講蘇三故事時說劉志仁“數日前撞見王婆在生藥鋪內贖砒霜,說:‘要藥老鼠。’”
清光緒元年六月十四日《申報·審案傳聞》報道楊乃武案,其中說到藥鋪老板錢寶生供稱:“楊乃武來買砒霜,謂系毒斃老鼠。”
清末的《老殘游記》載:“我叫他買砒的時候,只說為毒老鼠,所以他不知道。”
從本次研究結果可以看出,觀察組有效率顯著高于對照組,差異具有統計學意義(P<0.05),而且觀察組的ADL、NIHSS評分顯著優于對照組的評分(P<0.05),說明補陽還五湯加減在配合西藥治療腦卒中患者后遺癥方面有確切療效。服用補陽還五湯沒有發生嚴重的不良反應,具有較高的安全性。
(2)做蚊藥。砒霜之前的蚊藥主要有兩種:一,《本草拾遺》載:用五月五日倒懸的蝙蝠“曬干,和桂、薰陸香為末,燒之,蚊子去”。
二,《海藥本草》載迷迭香“合羌活為丸散,夜燒之,辟蚊蚋。”
最早見用砒霜做蚊藥的記載是《夷堅志》:南宋洪州崇真坊的杜三“夏日則貨蚊藥以自給”,突然一天“俄忽忽如狂,取所合蚊藥內砒霜硫黃掬服之,走入市,從其徒求水飲。市人以為醉,不知藥毒已發矣,頃刻而死。”
砒霜做蚊藥是毒蚊,與蝙蝠、迷迭香重在驅蚊不同。此制作方法一直延續到清代。《刑案匯覽》載嘉慶二十二年(1817)“解役王紅管解重囚,明知蚊煙系砒信拌制,服之堪以殺人,乃竟買點籠旁,以致林民取服斃命。”
砒信就是砒霜。道光十年(1830)陳吳氏與奸夫謀毒本夫案:“查陳吳氏因黃氏家向做蚊煙香,剩有砒毒,捏稱要藥毒鼠,黃氏誤信送給砒霜一包。”
此條顯示清人已普遍知道砒霜既能做蚊香又可毒鼠。
(1)樁西中、古生界潛山在經歷了擠壓應力到張性斷裂的交替變化后,其發育的負反轉構造主要有截斷取直型負反轉、單條沖斷系負反轉和復雜沖斷系的局部負反轉3種構造樣式。
(3)做農藥。《天工開物》記載:“陜洛之間憂蟲蝕者,或以砒霜拌種子。”
“此物(砒霜)生人食過分厘立死。然每歲千萬金錢速售不滯者,以晉地菽、麥必用拌種,且驅田中黃鼠害。寧、紹郡稻田必用蘸秧根,則豐收也。”
從宋應星記載來看,砒霜很有市場可能屬于農田必備。據山西偏關縣的友人告知,二十余年前其家仍用砒霜做農藥,今已不用。
綜上,不難發現在貨物流通上砒霜屬于屢禁不止的藥物。隨著宋以后提煉技術的成熟與大批量生產,其價格可能不是很高,可以在藥鋪購買作為鼠藥等日常用品。只要不是用來害人或作案隱秘,使罪行不暴露,便不會受到法律制裁,“民不舉,官不究”的特征明顯。凡此均證明砒霜知識已經走向日常,成為被大眾熟知的特殊藥物。
1.2.3 IGF-1與OPC共培養TU686細胞 PI3K激動劑IGF-1與OPC共培養TU686細胞,實驗分組如下:CON組、OPC(40 μg/mL)組、IGF-1(100 ng/mL)組和OPC(40 μg/mL)+IGF-1(100 ng/mL),細胞培養 24 h后進行相關蛋白表達檢測。
3.文學與砒霜日常知識的互滲
文學作品中出現砒與知識史的發展相同步。唐代的詩文、筆記小說、敦煌變文等均未有砒的記載。創作于北宋的《劉知遠諸宮調》中有一句《般涉調》的唱詞:“綿里鋼針蜜里砒”,
諸宮調作為說唱文學,廣泛流行于宋金時期。從唱詞可看出砒霜應已成為北宋士庶皆知曉的存在。在中國古代通俗文學中,用市井俚語來敘述故事能展現出知識傳播的一面。如元雜劇中的不少作品將砒霜直指為殺人毒藥。如《張孔目智勘魔合羅》:“老漢擔里無過魔合羅,并沒一點砒霜一寸鐵。怎把走村串疃貨郎兒,屈勘做了圖財致命殺人賊?”
砒霜是毒藥,寸鐵指兇器,二者是殺人賊的作案工具。還有《關大王獨赴單刀會》《黑旋風雙獻功》等中也有記載。明代徐渭的雜劇《女狀元》也載姜松命仆人毒殺賈大的事:“俺主人可獨留烏氏的丈夫賈大又吃酒,叫小的臨了那一大鐘酒,放上一把砒霜,與他吃了。”
雜劇的文字表述特點是口語化特征明顯。這些話語來源于日常生活,通過雜劇演出又傳播了砒霜殺人的一幕。
明清小說在細節的呈現上更加豐富。如《水滸傳》所載武大郎吃毒藥一事:“且說西門慶去不多時,包了一包砒霜來,把與王婆收了……王婆把這砒霜用手捻為細末,把與那婦人拿去藏了……那婦人先把毒藥傾在盞子里,卻舀一碗白湯,把到樓上。”
《醒世恒言》第九卷《陳多壽生死夫妻》載:“(陳小官人)順路到生藥鋪上,贖了些砒霜,藏在身邊……揭開了壺蓋,取出包內砒霜,向壺中一傾,忙斟而飲……陳青走到,見酒壺里面還剩有砒霜。平昔曉得一個單方,凡服砒霜者,將活羊殺了,取生血灌之,可活。也是二人命中有救,恰好左鄰是個賣羊的屠戶,連忙喚他殺羊取血……兩個虧得灌下羊血,登時嘔吐,方才蘇醒。余毒在腹中,兀自皮膚迸裂,流血不已。調理月余,方才飲食如故。”
這則故事中買毒、投毒、解毒皆有。《醒世恒言》第三十八卷《李道人獨步云門》,《警世通言》第五卷《呂大郎還金完骨肉》、第二十四卷《玉堂春落難逢夫》也有用砒霜害人的記載。清代小說《濟公全傳》也有以買老鼠藥的名義到藥鋪購砒霜的情節:“想罷到藥鋪買了一百錢砒霜,一百錢紅礬。藥鋪問他:‘買這毒藥做什么?’張士芳說:‘配耗子藥。’將砒霜紅礬帶好,一直來到王安士家,要施展毒計,暗害王全、李修緣。”
《紅樓夢》第四十回《史太君兩宴大觀園 金鴛鴦三宣牙牌令》、第一百三回《施毒計金桂自焚身 昧真禪雨村空遇舊》中都將砒霜視為毒藥。類似記載頗多,茲不贅述。
以上這些我們都可以稱為通俗文學作品,其接受群體已超越精英文人圈,主要特點是大眾化與通俗化,其與砒霜進行知識互滲。砒霜知識已經“轉譯”成能夠被輕易解讀的術語,以老鼠藥的名義在藥鋪購買更為一種普遍書寫模式,這種互動式的知識傳播形塑著毒藥的陰暗世界。《現實的社會建構:知識社會學論綱》說:“日常生活中比較常見的客體化基本上都需要用語言的符號化來維系,日常生活其實就是我和他人所共享的一種語言生活。因此,要理解日常生活現實,理解語言就是根本所在。”
元雜劇與部分小說的口語化表述,擺脫了語言與文本之間的束縛,突破了書籍史與閱讀史的研究路徑。
砒霜雖然作為毒藥奪走了無數人的生命,但我們不能簡單視其為邪惡的代名詞,甚至是詆毀中醫的手段。中醫存在藥性理論矛盾,即醫療性與毒害性之間的矛盾,出于趨利避害的醫學觀,醫家一直努力調適此矛盾,其話語體現在本草醫籍的文本結構上。本草醫籍對藥物的描述性秩序,大體遵循以下順序:藥名、別名、味、性、毒、主治、生境、采擇、制造、藥物相互作用(惡、畏、反、使)。北宋以來,通過對砒霜這種新型藥物越來越深入的理解,醫者和民眾對其安全風險度的顧慮也在增長。砒霜的副作用、使用禁忌與注意事項不斷被中醫強調與修訂。這是中醫進步的一面。同時應該認識到砒霜也是治療瘧疾、痢疾等對古人健康造成重大威脅疾病的良藥,挽救過無數人的生命。現代醫學認為砒霜所含三氧化二砷是良好的抗癌劑,對急性早幼粒細胞白血病等多種惡性腫瘤有一定的功效。或許在不久的將來砒霜會被認為是繼青蒿素之后,中國傳統醫藥獻給世界的另一份禮物。
砒霜史也是全球史的議題。西方文獻中的砷(Arsenic)多指三氧化二砷。砷曾經是西方最流行的殺人毒藥,興于歐洲文藝復興時期,19世紀被稱為“用砷實施謀殺的黃金時代”。如16世紀教皇亞歷山大六世意大利波吉亞家族的家傳秘方毒藥“坎特雷拉”,17世紀在意大利北部女性當中流行的“托法娜水”,19世紀法國流行的“繼承粉末”,都被認為是含砷毒藥。
西方與中國在砒霜使用上的最大差異在于濫用特征明顯,如壁紙、涂料、糖果裝飾、肥皂、滅鼠藥、滅蠅紙、化妝品等中都含有砒霜,且沒有像中國古代一樣立法嚴禁砒霜的買賣。西方也很早知曉雄黃等含砷礦物的化學性,如公元前4世紀的亞里士多德在其著作中就提到雄黃、雌黃。古希臘和古羅馬人已經知道用火煅燒雌黃可以生成一種白色的化合物,其成分主要是三氧化二砷。3世紀左右煉金術士阿加索戴亞蒙發現利用雄黃或雌黃與泡堿熔合會產生三氧化二砷這種劇毒物質。這種記錄早于中國。但與中國一樣,此階段屬于在煉金術中偶爾發現砒霜而未被命名的知識隱藏時期。西方能真正提煉砒霜又晚于中國。直到皮特魯斯·歐珀努斯(Petrus Oponus,1250—1303年)才正式發現雄黃和雌黃都可以被轉換為砒霜。
知識史的研究有助于重新反思“李約瑟之問”。拋開問題本身的概念矛盾與以往學者從中國古代自身存在的缺陷與不足予以解釋外,我們發現之前中國人缺乏文化自信,過于重視西方看待中國的眼光,忽視了從長時段歷史視角考察中國古代本身知識的產生、積累、傳承、發展的動力與方式。這是有關社會發展進步的基礎問題。如果能解答此問題,有助于我們更好理解中國何以成為今日之中國,中華文明何以能傳承數千年而不斷絕這兩個更大問題。砒霜的知識史是一個切口,我們能看到具有中國特色的社會影響因子與知識的互動。如從東晉到北宋,道教煉丹實驗提供知識創新的動力,中醫醫學實踐進而從科學性上檢驗與完善,最終產生標準化、合法化的知識。宋代以后印刷術的推廣與發展有助于社會識字率的普遍提升,知識的受眾與傳播范圍由此擴大。世俗文化的興盛使得知識不再由知識分子階層所獨享,互滲的通俗文學作品與日常話語進一步推動知識的深入發展并改變知識傳承方式。同時官方的管理、推動以及政治權力的影響也不容小覷。中國古代知識譜系的形成與發展非由本文所能囊括,不同知識的社會影響因素也不相同,但具有中國特色的宗教、醫學、文學、藝術等無疑是動力來源,更是文化自信與文化軟實力的歷史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