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新才
三峽戰爭史導論
滕新才
(重慶三峽學院,重慶 404020)
三峽歷史上戰爭特別頻繁,4 000年的三峽文化史,一定程度上可以說就是一部豐富多彩的戰爭史。秦朝、西漢、東漢、西晉、隋朝、元朝、明朝的大統一,都是以三峽地區的戰爭為契機實現的。宋末抗戰的民族精神、當代共產黨人的紅巖精神,集中體現了三峽戰爭史的文化意蘊及其時代價值。
三峽;戰爭;軍事文化

至于“戰爭”作為一個完整的詞語使用,首見于《史記·秦始皇本紀》。秦始皇統一全國,結束了自春秋、戰國以來五百余年諸侯割據混戰的動蕩局面,“平定海內,放逐蠻夷,日月所照,莫不賓服,以諸侯為郡縣,人人自安樂,無戰爭之患,傳之萬世”[5]卷六《秦始皇本紀》325。這段“焚書坑儒”前夕出自仆射周青臣之口的“面諛”之辭,代表了當時社會上一種普遍的心態——“元元之民冀得安其性命”,“天下之士斐然向風”[6]《過秦論中》。當然這只是一種美好的愿望而已,此后的歷史事實證明,戰爭仍然與人類社會形影相隨,不離不棄。有人做過統計,在我國五千年歷史發展長河中,從傳說時代的五帝、夏商周三代直到清朝,“各朝代總共發生了3 806次戰爭,平均每年就高達0.8次”[7]。某種意義上可以說,人類歷史就像是一幕又一幕金戈鐵馬、壯懷激烈的戰爭連續劇,“你方唱罷我登場,反認他鄉是故鄉”,“到頭來都是為他人作嫁衣裳”[8]第一回。
中國學術界的“戰爭”定義,以《辭海》為代表:“人類社會集團之間、國與國之間為了一定的政治、經濟目的而進行的武裝斗爭。”[9]這種“武裝斗爭”是人類社會發展到一定歷史階段后的必然現象,“即使是最文明的民族,其相互之間也會爆發激烈的沖突”[4]第1卷《戰爭論(上)》24。原始社會末期表現為氏族、部落之間為爭奪生存空間、生活資源的手段,戰爭方式也極其簡單,“以石為兵”[10]卷十一《越絕外傳記寶劍》,或“弦木為弧,剡木為矢”[11]卷八《系辭下》。戰爭加速了原始社會的瓦解,推動私有制、階級和國家的形成。進入文明時代以后,戰爭成為解決階級之間、民族之間、國家之間、政治集團之間矛盾沖突的最高形式,是政治意圖借助于暴力手段得以繼續實現的途徑,故曰“國之大事,在祀與戎”[12]成公十三年941。
人類社會爆發過各種類型的戰爭,根據不同的標準可作如下分類:按歷史時期劃分,有古代戰爭、近代戰爭和現代戰爭;按使用的武器劃分,有冷兵器戰爭、熱兵器戰爭、常規戰爭、核戰爭、機械化戰爭和信息化戰爭;按戰爭規模劃分,有世界大戰和局部戰爭;按戰爭的性質劃分,有正義戰爭和非正義戰爭,等等[9]。無論哪種戰爭,其后果都是嚴峻的,對一個地區的治亂、一個國家的興亡、一個民族的盛衰、當時社會的進退、整個人類的安危都有著利害攸關的重要影響[13]。
中華民族是一個勤勞善良、熱愛和平的民族,歷來恪守“慎戰”的傳統。老子厭惡戰爭,更反對以武逞強,認為“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夫樂殺人者,則不可以得志于天下矣”[14]第三十一章,與其清靜無為的社會政治思想一脈相承。孔子主張“禮樂征伐自天子出”[15]卷十六《季氏》254,“子之所慎:齋、戰、疾”,其中的“戰”,據北宋邢昺注,“夫兵兇戰危,不必其勝,重其民命,固當慎之”[15]卷七《述而》98,比較典型地反映了儒家的戰爭觀。“兵圣”孫子對戰爭也持審慎態度,其“十三篇”開宗明義即曰:“兵者,國之大事也。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16]卷上《孫子兵法·計篇》3正因為戰爭關系重大,責任非輕,“故明君慎之,良將警之,此安國全軍之道也”[16]卷下《孫子兵法·火攻篇》252。謹記先輩教誨,歷代“明君慎之,良將警之”者眾矣,典型事例,史不絕書。三國時蜀漢賢相諸葛亮自27歲起追隨劉備,為興復漢室而奮斗,54歲病死五丈原(今陜西省寶雞市岐山縣五丈原鎮黃土原)北伐前線,一生戎馬倥傯,南征北戰,運籌帷幄,出奇制勝,以其豐富的用兵實踐,結合歷史上的戰爭規律,總結出這樣的至理名言:“治軍之政,謂治邊境之事,匡救大亂之道,以威武為政,誅暴討逆,所以存國家、安社稷之計……是以黃帝戰于涿鹿之野,唐堯戰于丹浦之水,舜伐有苗,禹討有扈,自五帝三王至圣之主,德化如斯,尚加之以威武,故兵者兇器,不得已而用之。”[17]卷三《便宜十六策·治軍第九》貞觀四年(630),唐太宗答復有司請發兵討擊林邑國(即占城,今越南社會主義共和國南部順化一帶)時,語重心長地說:“兵者,兇器,不得已而用之……自古以來,窮兵極武,未有不亡者也。”[18]卷九《征伐》這種思想根深蒂固,影響深遠,直到康熙二十四年正月二十三日(1685年2月25日),康熙帝已做好充分備戰,準備以武力收復被沙俄強占35年之久的雅克薩城(在今黑龍江省漠河縣黑龍江北岸)時,仍諄諄告誡議政王大臣說:“兵非善事,不得已而用之。”[19]卷一百一十九,康熙二十四年正月癸未可見中華民族絕非好戰斗狠、窮兵黷武之輩,一直秉承和平友好、團結睦鄰的優良傳統,至今仍為當代中華兒女奉行不替。
克勞塞維茨指出:“戰爭不是一股有生力量對一堆無生命的東西產生作用,它永遠是兩股有生力量之間的沖撞。”[4]第1卷《戰爭論(上)》26不言而喻,戰爭必然會受到交戰雙方政治格局、經濟基礎、軍事實力、文化程度、民族素質、宗教信仰、地理環境、氣候時令、技術手段、后勤保障、指揮藝術、人心向背甚至個人恩怨等眾多主客觀因素的制約。其中經濟是戰爭的物質基礎和強大后盾,經濟利益的爭奪或保衛,往往是戰爭爆發的根本動因。拿破侖有句名言:“戰爭,第一是錢,第二是錢,第三還是錢!”[20]中國民間俗語:“大軍不動,糧草先行。”[21]卷四《風土志下·歌謠》見仁見智,表述不同,都是說的經濟與戰爭的關系非同小可。戰爭本來就是在特定條件下的經濟活動,驅動并規范著經濟活動的走向。有研究者指出:“若透過種種歷史事件的表象,分析內含的深層次原因,就能看出:人類戰爭的發端都是經濟原因,打仗的根本目的都是要爭奪人口、財產和土地資源的控制。不論軍事斗爭的手段怎樣千變萬化,這個根本原因卻是從古至今始終如一。”[22]這個見解在一定程度上揭橥了戰爭的本質,可謂入木三分。
相對說來,戰爭與政治的關系更為密切。引發戰爭的人往往是原始社會的部落酋長、文明時代的國家領袖,至少也是叱咤風云的政治家,絕非第一線浴血奮戰的軍人。戰爭本來就是政治斗爭的擴展,是流血的政治。克勞塞維茨說:“戰爭無非是政治以其他手段的延續。”[4]第1卷《戰爭論(上)》9“一個共同體(整個民族)的戰爭,特別是文明民族的戰爭,總是產生于一個政治狀態,而且只能是一個政治動機引起的,因此戰爭是一個政治行為。”[4]第1卷《戰爭論(上)》44-45“戰爭不僅是一個政治行為,而且是一個真正的、政治的工具,是政治交往的一個延續,是以其他手段進行的政治交往。如果說戰爭還有特殊的地方,那指的只是其諸多手段的本性特殊……政治意圖是目的,戰爭是手段,而沒有目的的手段永遠是不可想象的。”[4]第1卷《戰爭論(上)》46-47古今中外對戰爭與政治的論述,克勞塞維茨最為精辟。他的話語睿智、生動而又形象,平易不失活潑,富于啟迪性,故迻錄于此。
克勞塞維茨在1827年12月22日寫給呂德爾少校的信中這樣交流道:“我們不能誤入歧途,不能將戰爭視為一個單純的暴力和消滅的行為,不能從這一有著邏輯結論的簡單概念中得出一系列與現實世界的現象根本不再相符的結論。我們必須回到這樣的結論:戰爭是一個政治行為,其法則不是全部只體現在自身內部。戰爭是一個真正的、政治的工具,它自己不活動,而是要由一只手來操縱,這只手就是政治。”[4]第1卷《戰爭論(上)》28那么,什么是“與現實世界的現象根本不再相符的結論”呢?言下之意,粗暴地把戰爭視為“一個單純的暴力和消滅的行為”,無論從理論層面還是歷史事實層面來說,都是不靠譜的。戰爭不單純是一個暴力行為,對人類社會也不僅僅意味著破壞和毀滅。誠然,戰爭是殘酷的,絕非風花雪月、溫馨浪漫的兒戲,它從來都是血與火的洗禮,是交戰雙方的殊死決斗,尸山血海、餓殍滿道帶給人們太多太多的慘不忍睹,兵荒馬亂、流離失所留下一代又一代人不堪回首的痛苦記憶。中國古代民諺曰“殺人一萬,自損三千”[23]卷一百五十四《洪君祥傳》3631-3632,文人學士“興,百姓苦!亡,百姓苦”[24]張養浩【中呂·山坡羊】《潼關懷古》的憤怒控訴,都道出了戰爭的真相,具有歷史深層意義。但除此之外還應洞悉幽隱——戰爭更是交戰雙方各自政治態勢、經濟實力、文化水準、民族精神、軍事智慧的綜合較量,“旌旗曉動拂參星”[25]卷三十三《令狐相公自天平移鎮太原以詩申賀》468,“鐵馬冰河入夢來”[26]卷二十六《十一月四日風雨大作》其二,詩心與戰火同在,激情共烽煙并存。戰爭對國家機制的更新、經濟結構的調整、移民浪潮的推進、文化政策的出臺、民風民俗的丕變、社會思潮的涌動、軍事理論的提升,無疑是最強有力的催化劑。然則戰爭對人類既是破壞,也是建設,是社會歷史向前發展的動力之一,猶如鳳凰涅槃,在烈火中獲得新生。歷史大舞臺演出的總是悲喜交集的連軸戲,悲劇的最后一幕往往是正劇的序曲——毀滅是建設的清道夫,戰爭是新生的助產婆。不妨設想一個簡單的道理:如果不深入研究戰爭,人類怎能贏得永久的和平?
以這樣的觀念來反思歷史上的戰爭,許多冥思苦想的問題就可以迎刃而解。如果只糾結于戰爭的殘忍與破壞,對戰爭一味地厭惡和詛咒,可能只會得出片面的認識甚至錯誤的結論。正如克勞塞維茨1827年12月22日致呂德爾少校信中所強調的那樣:“戰爭無非是政治努力以變化了的手段的延續。我認為這一觀點是整個戰略的基礎,并且相信,誰拒絕承認這一觀點的必要性,誰就尚未真正看到問題的關鍵。透過這一基本觀點去看待整個戰史,它就變得讓人可以理解,否則其中就會充斥著極為荒唐的東西。”[4]第1卷《戰爭論(上)》46克勞塞維茨的軍事著作是他去世以后,夫人瑪麗·馮·克勞塞維茨精心整理為十大卷,于1832—1834年陸續出版的,其中前三卷即著名的《戰爭論》,共8篇124章,與中國春秋時代孫武子的《孫子兵法》并稱為“世界兵學雙璧”[27]1。克勞塞維茨運用唯物論和辯證法作為理論基礎,全面論述了戰爭性質、戰爭理論、戰爭計劃、戰爭法則、普遍規律、戰略戰術、軍隊建設、進攻防御等眾多重大戰爭問題和軍事學術命題。盡管時間過去了將近200年,但這些理論和觀點并不像西方個別人出于核威脅的陰暗目的而貶低“克勞塞維茨公式”“已經過時”,反而更印證了他的真知灼見和高瞻遠矚,對今人研究戰爭史仍不失為有益的借鑒。
把戰爭上升到文化層面去考察,可以取得更加宏闊的視閾,收獲更加全面的認識。德國歷史哲學家奧斯瓦爾德·斯賓格勒有句名言:“戰爭的精華并不在于勝利,而在于文化命運的展開。”[28]5此話揭示了戰爭與文化、戰爭與人類命運的關系,實為真知灼見。戰爭是人類文化優劣的試金石,是文化抉擇必須考慮的重要因素,理所當然也成為人類文明進步的晴雨表。有學者指出:應從美學領域觀察戰爭,這是至今仍被忽略的研究視角。這種戰爭美學可以表述為:“戰爭是人類本質力量最高表現形式,人類通過戰爭這一特殊的對象化表現形式,達到全面而深刻的自我觀照,在苦難、悲傷、毀滅、死亡的高昂代價里,凝聚著人類力量和智慧的總和。”[28]82-83高瞻遠矚的戰爭謀略、運籌帷幄的指揮藝術、深邃縝密的軍事哲學、日趨完善的軍事制度、種類繁多的武器裝備、星羅棋布的古代戰場、林林總總的文物遺存,構成了豐富多彩的中國古代軍事文化體系[29]。全面總結這些文化精華,是弘揚民族文化傳統的應盡之義,也是一個大有可為的學術領域。
單純的軍事學主要在特定的學術范疇內解釋戰爭現象,對戰略、戰術、戰役、武器、編制、軍種、后勤的研究一般不超越軍事層面[28]5。而戰爭史和軍事文化學的闡釋則力求從文化背景、民族精神、社會環境、歷史規律等諸多層面進行綜合研究,發掘文明遺產的價值,因而更具學術品位和創新成果。
考察三峽人文歷史,可以發現一個非常突出的特點——戰爭特別頻繁。三峽地區自古以來就是東西交匯的樞紐、南北融合的橋梁,“巴江暮雨連三峽,劍壁危梁上九霄”[30]卷三百一十七武元衡《同幕中諸公送李侍御歸朝》的旖旎風光,吸引著無數騷人墨客,指點江山,激揚文字,大凡在中國文學史上享有一席之地的作家,沒有哪一位不曾為壯美三峽而心旌搖蕩,沒有哪一位不曾寫過謳歌三峽的華章藻句,“詞源倒流三峽水,筆陣獨掃千人軍”[31]卷三《醉歌行·別從侄勸落第歸》;另一方面,三峽地區“鎮以滟滪,扼以瞿塘”“據荊楚上游,當全蜀之口”[32]卷一《形勝》的戰略地位,對各種政治集團也是心馳神往的誘惑,都會不失時機把敏銳的政治觸角滲透到三峽地區來,招惹歷代雄師健將在這里斗智角力,氣壯山河,演繹出輝煌燦爛的軍事文化。從巴人興周滅商、侵楚伐庸,到劉邦還定三秦、終執牛耳;從公孫述據關筑城、抗拒天漢,到劉備兵敗夷陵、永安托孤;從“西晉樓船下益州,金陵王氣黯然收”[25]卷二十四《西塞山懷古》300,到楊素舟師取江南,云橫虎落氣抱龍;從宋末曠日持久的抗元保衛戰,到清中葉風起云涌的白蓮教起義;從萬縣“九五慘案”引發全國規模的反帝怒潮,最終收復漢口、九江英租界,取得百余年來中國人民抗擊帝國主義的第一次大勝利,到工農紅軍、游擊隊轉戰川鄂邊,前仆后繼開創革命事業,血染戰旗紅……三峽以其豐富多彩的戰爭,一次又一次被載入中國史冊。一定程度上可以說,4 000年的三峽文化史,實際上就是一部生動活潑、興味盎然的戰爭史。

三峽戰爭史有許多值得深入研究的課題,有許多值得深刻總結的歷史經驗,更有許多值得弘揚的文化瑰寶。如南宋末年夔州路夔州(今重慶市奉節縣)白帝城、萬州(今重慶市萬州區)天生城、咸淳府(今重慶市忠縣)皇華城、梁山軍(今重慶市梁平區)赤牛城、南平軍(今重慶市南川區)龍巖城、大寧監天賜城(在今重慶市巫山縣龍溪鎮域)軍民35年如一日抗擊蒙古入侵,奮起保家衛國,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愛國主義精神[34];張獻忠“以走致敵”的軍事指揮藝術,取得夔州之戰、奉節縣土地嶺(今重慶市奉節縣白帝鎮)大捷、開州(今重慶市開州區)黃陵城大捷等輝煌戰績[35];“夔東十三家”力挽狂瀾的戰斗風格[36];明玉珍忠于故主始終不渝的“宏圖雅節”[37];秦良玉平定蠻夷萬里勤王的巾幗義烈[38];以及諸葛亮玄奧深邃、神秘莫測的“八陣圖”,余玠殫精竭慮、苦心經營的山城防御體系……等等,都是中國優秀軍事文化的精粹。
研究三峽戰爭史,還可以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每當中國政局動蕩、風云際會的時候,都會在三峽地區掀起軒然大波。秦漢之際、魏晉之際、宋元之際、明清之際的改朝換代,都在三峽地區卷起了漫天風云;秦朝、西漢、東漢、西晉、隋朝、元朝、明朝的大統一,都是以三峽地區的戰爭為契機實現的。因此古人總結出一條規律:歷代王朝欲問鼎中原者必“先從事于蜀”,北方政權欲一統江南者必“席巴蜀之資”,“是故從來有取天下之略者,莫不切切于用蜀”[39]卷六十六《四川方輿紀要敘》,可見巴蜀地區在國家政治格局和民族統一大業中戰略地位之重要。特別是蜀東夔州一帶,扼三峽之要沖,據荊楚之上游,更享有舉足輕重的地位。擁有夔峽之地就等于鎖住了對方的命脈,掌握了戰爭的主動權。明朝人根據歷代用兵之道,率先認識到這樣的道理:“夔為東川咽喉重地,自古守蜀先彈壓焉,是故有事于蜀者,東必自夔而入。若楚熊之歸夔子,岑彭之入捍關,桓溫之溯魚復,朱齡石之次白帝,我明廖將軍之破瞿唐,皆得志于蜀,豈非以扼其吭而奪其魄與?”進而發出“守土者不可不務屯種、修軍實、固疆圉、嚴防御,既濟而謹衣袽,先機而慎苞桑矣”[40]卷十四《郡縣志十·夔州府》的感慨,信乎智者之言。
公元13世紀初,蒙古汗國在草原崛起,先后組織了三次大規模的西征。1219年,因蒙古使者和商隊被花拉子模掠殺,成吉思汗發動了第一次西征,越過里海、黑海之間的高加索山脈,深入今俄羅斯、伊朗、伊拉克、印度等國,于1225年班師土拉河行宮。1235年,窩闊臺汗組織第二次西征,由成吉思汗長子術赤之次子拔都掛帥,第三子窩闊臺之長子貴由、第四子拖雷之長子蒙哥率軍從征,史稱“長子西征”。這次西征遠抵欽察、俄羅斯、匈牙利、波蘭等國家和地區,1242年撤軍東還,建立了蒙古汗國第一個西北宗藩——欽察汗國,以薩萊城(今俄羅斯聯邦阿斯特拉罕州首府阿斯特拉罕市)為都。1252—1260年,拖雷第五子旭烈兀率軍第三次西征,遠及敘利亞、埃及、伊拉克等國,在波斯建立了又一個蒙古西北宗藩——伊利汗國,以蔑剌哈(今伊朗東阿塞拜疆省馬臘格)為都城。蒙古鐵蹄征服區近3 000萬平方公里,世界為之顫抖,歐洲人稱之為“上帝之鞭”。窩闊臺汗時期,蒙古軍事重點由西征轉向南下,1227年滅西夏,1234年滅金,與南宋處于正面交鋒的狀態。蒙古軍隊數次橫掃四川,長江上游局勢陡然吃緊。蒙哥汗即位后,于1252年派四弟忽必烈遠征云南,1254年滅大理國,四川更失去了后方依托。1258年,蒙哥兵分三路大舉進攻南宋,忽必烈率軍進攻荊襄鄂州(今湖北省武漢市武昌區),大將兀良合臺由云南北上廣西、湖南,自率主力進攻四川,計劃三路大軍會師鄂州,順江東下,直取南宋都城臨安(今浙江省杭州市)。在這種強大的攻勢下,南宋國運岌岌可危。如果蒙哥的戰略計劃得以實現,南宋的滅亡將不會等到1279年。所幸四川軍民依靠山城寨堡,頑強地抗擊蒙古鐵騎的猛攻,并于合州(今重慶市合川區)釣魚城傷斃蒙哥,使橫掃亞歐大陸的蒙古軍隊遭到有史以來第一次慘敗,“上帝之鞭”竟折蜀中,從而扭轉了整個戰局,延續了南宋半個世紀的基業。誠如學者所評:“四川在延緩南宋王朝滅亡中所起的作用遠非其他地區所能比擬,為此所付出的犧牲和代價也遠比其他地區為大。僅人口一項,就由南宋前期的二六○余萬戶,到元朝初年只剩下十余萬戶,減少了百分之九十五以上。這種不畏強暴、不怕犧牲的精神是值得引以自豪的。”[41]
兩大帝國間這場曠日持久的戰爭,以文化學視閾觀之,也是南方農耕文化與草原游牧文化的激烈沖突。“所謂農耕文化,是以農業耕種為核心的生產勞動實踐所創造的物質財富和精神財富的總和,是中華民族以不同形式傳承下來的精華濃縮并傳承至今、生生不息的文化形態。”[42]以漢族為主體的農耕文化圈,其生產方式是選擇適于定居的平原、丘陵、山地、河谷地帶,祖祖輩輩扎根在同一個地方,以種植糧食作物為主,男耕女織,精耕細作,自給自足,無事外求。農耕文化表現出較多的固定性、靜止性、保守性,反映到價值觀念上便是桑梓情深,安土重遷,除非天災、人禍、戰爭、疾病、瘟疫等不可抗拒原因,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背井離鄉,安貧樂道,堅韌不拔。農耕文化孕育了濃烈的家國情懷,熱愛故園,熱愛家鄉,熱愛祖國,熱愛和平,一旦外敵入侵,人人起而保家衛國,雖七齡幼童亦懂得“執干戈以衛社稷”[12]哀公十一年1854。這種根深蒂固的愛國主義思想,成為中華民族代代相承、歷久彌堅的優良傳統。草原游牧民族的生活環境是“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43]卷八十六《雜歌謠辭四·敕勒歌》,沒有固定的生活場所,“逐水草遷徙,毋城郭常處耕田之業”[5]卷一百一十《匈奴列傳》3483,只要有清凈的水源,有豐茂的牧草,就卷起帳篷,趕著牛羊,不停地輾轉,尋找最美的遠方。漢末中原戰亂中,著名女詩人蔡文姬曾流落南匈奴12年,親身體驗了游牧民族“逐有水草兮安家葺壘,牛羊滿野兮聚如蜂蟻,草盡水竭兮羊馬皆徙”[44]《胡笳十八拍》第七拍的生活方式。游牧文化表現出較多的流動性、活躍性、進取性,一定條件下這種進取性會轉化為侵略性、掠奪性。這就是中國歷史上為什么總是游牧民族攻進長城、闖入中原,與漢族爭奪生存空間、掠奪物質財富,而中原王朝除西漢衛青霍去病、東漢竇固竇憲出擊匈奴,唐朝蘇定方大破突厥等有限的幾次軍事行動外,很少主動發起北伐草原的戰爭的文化學闡釋。
蒙古軍隊在武力征服天下的過程中,不乏燒殺搶掠甚至屠城的行為。據說蒙哥汗臨死前曾留下遺囑,將來攻下釣魚城,一定要屠殺城中全體軍民。此說在伊利汗國拉施特《史集》、明朝宋濂《元史》、民國柯劭忞《新元史》等書中并無明載,或為野史附會。但正史中關于蒙古軍隊“縱兵焚掠”的記載,卻是屢見不鮮。以元朝夔東路安撫使軍民大元帥、驃騎衛上將軍兼宣撫使楊文安為例,至元六年(1269)“遣兵掠大寧之曲水”;至元九年(1272)攻破達州(今四川省達州市,南宋時屬夔州路)圣耳外城時“縱兵焚掠而還”;至元十一年(1274)進攻梁山軍牛頭城(即赤牛城,今重慶市梁平區仁賢鎮牛頭村),又“以火箭焚其官舍民居”;至元十二年(1275)進攻梁山,再次“焚其外城”[23]卷一百六十一《楊文安傳》3781-3783。像楊文安這樣紀律敗壞的將軍,在元朝軍隊中不是個別現象,深謀遠慮的有識之士實在看不過意。至元十二年,負責直接向朝廷稟報平蜀事宜的安西王相李德輝曾嚴厲斥責東川、西川行樞密院使說,“政以公輩利其剽殺,民不得有子女”[23]卷一百六十三《李德輝傳》3817,激起了廣大漢族人民的同仇敵愾,這是南宋末年四川軍民數十年如一日堅持抗戰的群眾基礎。但至元十三年(1276)攻克萬州天生城后,元軍卻一反常態,放棄了一切暴力行為,楊文安“按轡徐行,登城撫定,建州牧,置縣令,崇學校,完城郭”,積極醫治戰爭創傷。這些舉措贏得了萬州人民的好感,對“元朝之新化”寄予厚望,由衷地唱出了禮贊征服者的頌歌:
始時吾民,迫于勢驅。晝守夜防,靡有寧居。我公既來,慰我無辜。勞來還定,定堵自如。始時吾民,困于征役。無小無大,朝不謀夕。既見我公,念其艱食。解衣以賜,挽粟以給。萬之卒徒,解甲歡呼。萬之官士,見儀咸喜。[45]卷三十六《藝文志》王師能《萬州天城石壁記》
數十年的戰爭終于結束,人們沉浸在和平盛世的憧憬中,充滿了對未來美好生活的向往,游牧文化與農耕文化的沖突最終走向融合。天生城之戰血火飛騰的史實,印證了卡爾·馬克思的精彩結論:“野蠻的征服者總是被那些他們所征服的民族的較高文明所征服,這是一條永恒的歷史規律。”[46]第九卷《不列顛在印度統治的未來結果》
20世紀,中國共產黨的優秀兒女,為了人民的翻身解放,為了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建立和建設,不惜拋頭顱、灑熱血,譜寫了優秀的紅色文化。紅色文化是中國共產黨在革命戰爭年代、社會主義建設和改革開放時期,以馬克思列寧主義為指導,結合中國革命的特殊道路和中國化實踐,領導中國共產黨人、中華民族先進分子、人民大眾創造的革命文化。紅色文化是中國特色的文化資源,包括物質文化、制度文化、精神文化三個層面。物質文化表現為革命戰爭遺址、遺物、革命紀念場所等物質載體;制度文化表現為革命理論、革命綱領、革命路線、革命方針、革命政策等制度載體;精神文化表現為中國共產黨領導全體黨員、全國各族人民在長期的革命斗爭、建設實踐與改革開放歷程中形成的偉大精神,如紅船精神、井岡山精神、長征精神、延安精神、紅巖精神等[47]。
下川東革命史在中共黨史上占有重要的分量,特別是隨著小說《紅巖》、電影《烈火中永生》等文藝作品的宣傳,在20世紀60年代的讀者、觀眾腦海里烙下了難以忘懷的記憶,樹立起革命英雄的不朽豐碑。主角江姐(雪琴)的原型江竹君,四川自貢人,幼隨母親寄居重慶外婆家,10歲進織襪廠做童工,1939年考入中國公學,秘密加入中國共產黨,走上了革命道路。1941年畢業后被中共川東特別委員會任命為重慶新市區區委委員,負責組織學生運動和市委機關報《挺進報》的發行工作。1943年底遵照中共重慶市委書記王璞的指示,與市委委員、下川東革命領導人彭詠梧(小說、電影中華鎣山游擊縱隊政委彭松濤的原型)假扮夫妻,組建家庭,作為重慶市委的秘密機關和地下黨組織整風學習的指導中心。1944年服從組織安排,考進四川大學農學院植物病蟲害系學習,學號為331044,四川大學檔案館至今仍保存著她親筆填寫的《國立四川大學學生入學登記表》。按照中共川東特委的指示,江竹君不轉組織關系,在學生中從事黨的地下工作,不發展黨員,以隱蔽為主,但要主動配合學校黨組織,壯大革命力量[48]。1945年經組織批準,與彭詠梧正式結為夫妻,育有一子彭云。1947年10月,中共川東臨時工作委員會成立,彭詠梧任委員兼下川東工委副書記,負責領導下川東武裝斗爭。江竹君離別1歲的幼子,以川東臨委及下川東地委聯絡員的身份,隨丈夫一起奔赴武裝斗爭第一線,協助組建川東民主聯軍(后改稱川東游擊縱隊),發動奉(節)大(寧)巫(山)武裝暴動。1948年1月16日彭詠梧在奉節、巫溪交界的鞍子山黑溝埫戰斗中為掩護同志而壯烈犧牲,國民黨反動派割下他的頭,懸掛在奉節縣竹園坪小學球場邊的洋槐樹上,后移掛到中拱橋(今稱下轅門)示眾,企圖恫嚇革命力量。小說寫江姐從重慶朝天門碼頭乘船東下,沉浸在與丈夫重逢的喜悅中,“老彭那里,現在的工作基礎更好了吧?”“等我們再見那天,全國一定解放了,孩子一定會喊爸爸了!”“在幾億人口的大國建設共產主義,不是輕而易舉的,孩子不要嬌生慣養,革命的后代,應該粗茶淡飯,從小過慣艱苦的生活。”“江姐想著,又感到肩頭上擔負的責任的重大。”[49]60當她換乘汽車,在蒙蒙細雨中經過一座白色恐怖的縣城(文學語境下的奉節縣城)時,卻意外地看見“高高的城樓上,掛著幾個木籠子……盛著一顆顆血淋淋的人頭”,丈夫已經和又一批革命者,“為黨為人民,奉獻出了寶貴的生命”,被懸首示眾。“他大睜著一雙渴望勝利的眼睛,直視著苦難中的人民!老彭,老彭,你不是率領著隊伍,日夜打擊匪軍?你不是和我相約:共同戰斗到天明!”“江姐熱淚盈眶,胸口梗塞,不敢也不愿再看。她禁不住要慟哭出聲。一陣又一陣頭昏目眩,使她無力站穩腳跟……”[49]71-72但她以堅強的毅力,壓抑住內心的悲傷,“自己負擔著黨委托的任務!不!沒有權利在這里流露內心的痛苦;更沒有權利逗留”,“她正全力控制著滿懷悲憤,要把永世難忘的痛苦,深深地埋進心底。漸漸的,向前凝視的目光,終于代替了未曾涌流的淚水。她深藏在心頭的仇恨,比淚水更多,比痛苦更深”[49]73。小說以文學的靈動,細致入微地描繪了江姐痛失革命伴侶以后的復雜心情,將她內心的每一層波瀾都淋漓盡致地揭示出來,展現了共產黨人夫妻情深但革命大義更高于天的寬闊襟懷,真實可感,令人肅然起敬。
彭詠梧犧牲后,江竹君化悲痛為力量,向組織提出接替丈夫的工作,留在下川東堅持斗爭。她說:“這條線的關系只有我熟悉,我應該在老彭倒下的地方繼續戰斗。”[50]80黨組織經過慎重考慮,決定讓她留在萬縣,參加中共萬縣工委的工作,公開身份是萬縣地方法院會計室的雇員,領導地下革命斗爭。
1948年6月14日,由于川東臨委副書記兼下川東地下工委書記涂孝文(小說、電影中名叫甫志高)叛變出賣,江竹君在萬縣當鋪巷(2003年6月10日三峽大壩二期工程蓄水135米后已淹沒水下)被捕,關押在國民黨重慶渣滓洞集中營,臨時使用化名“江竹筠”。這個名字后來聲譽卓著,甚至超過了她的本名。
江竹筠在監獄中繼續堅持斗爭。國民黨反動派企圖以她為突破口,挖出地下黨組織關系,將下川東革命力量一網打盡。他們威脅利誘,使用各種酷刑,老虎凳、辣椒水、吊索、帶刺鋼鞭、撬杠、電刑、竹簽釘十指,無所不用其極。但江竹筠始終堅貞不屈,視死如歸:“你們可以打斷我的手,殺我的頭,要組織是沒有的。”“毒刑拷打,那是太小的考驗。竹簽子是竹子做的,共產黨員的意志是鋼鐵!”[51]這些擲地有聲、大義凜然的話語,70多年后一遍又一遍重溫,仍是那樣的蕩氣回腸、振聾發聵,仍是那樣的豪氣干云、氣吞山河!
江竹筠的錚錚鐵骨,贏得了獄中難友們的普遍敬重,親切地稱她為“江姐”。獄友詩人蔡夢慰用竹簽蘸著棉花燒成灰燼調成的墨汁,在草紙上寫下《黑牢詩篇》,深情謳歌江姐的鐵骨精神:
熱鐵烙在胸脯上,
竹簽子釘進每一根指尖,
用涼水來灌鼻孔,
用電流通過全身……
人的意志呀,
在地獄的毒火里熬煉——
像金子一般的亮!
像金子一般的堅!
可以使皮肉燒焦,
可以使筋骨折斷;
鐵的棍子,
木的杠子,
撬不開緊咬著的嘴唇,
——那是千百個戰士的安全線呵!
用刺刀來切剖胸腹吧,
挖得出的——
也只有又熱又紅的心肝![52]《黑牢詩篇》第三章《意志在閃光》①該組詩是蔡夢慰烈士在1949年“一一·二七大屠殺”被押往松林坡刑場時拋在路邊草叢中的未完稿,重慶解放后清理刑場時發現。
1949年11月14日,重慶即將解放前夕,江姐被國民黨特務殺害于歌樂山電臺嵐埡,年僅29歲。2007年11月14日,值江竹筠烈士犧牲58周年之際,重慶中國三峽博物館展出了她的“紅色遺書”。這是她的獄中絕筆,用筷子削尖作筆,撕棉絮燒成灰,調以清水作墨,寫于1949年8月27日,托看守輾轉交給表弟譚竹安。信中念念不忘對“云兒(彭云)”“盼教以踏著父母之足跡,以建設新中國為志,為共產主義革命事業奮斗到底”[53]。多么感人肺腑的“紅巖精神”啊!
學術界有人這樣定義:“紅巖精神是指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以周恩來為代表的中共南方局及其領導下的川東地下黨組織,在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時期的國民黨統治中心重慶,為爭取中華民族的獨立與民主而英勇頑強的斗爭實踐中錘煉、培育、形成的崇高革命精神,是中國共產黨和中華民族的寶貴精神財富。”[54]紅巖精神的內涵,江澤民總書記于2002年5月23日視察重慶期間,高度概括為4個方面:“紅巖精神充分體現了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共產黨人和革命志士的崇高思想境界、堅定理想信念、巨大人格力量和浩然革命正氣……紅巖精神同井岡山精神、長征精神、延安精神一樣,都是中國共產黨人和中華民族的寶貴精神財富。”[55]具體體現為堅忍不拔的革命意志、堅定不移的民族大義、海納百川的寬廣胸懷、崇高神圣的使命擔當、救亡圖存的愛國情懷、旗幟鮮明的民主追求、嚴于律己的黨性修養、同舟共濟的團結精神、矢志不渝的艱苦奮斗、淤泥不染的革命氣節、臨危不懼的高尚品格、敢于犧牲的英雄氣概12個方面的崇高品質和美德[50]39-178。紅巖精神蘊涵著中國共產黨在思想建設、組織建設、隊伍建設、道路建設、制度建設、作風建設等方面的寶貴經驗,在當前不斷提高黨的執政能力和領導水平的新形勢下,是在全社會特別是共產黨員中加強理想信念教育,樹立馬克思主義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和正確的權力觀、地位觀、利益觀,自覺抵制拜金主義、享樂主義、極端個人主義、自私自利思想的強大精神力量,做一個模范遵守黨的章程,堅決執行黨的決議,嚴守黨的紀律,保守黨的秘密,對黨絕對忠誠,隨時準備為黨和人民犧牲一切的好黨員,對于深入推進反腐敗斗爭、營造風清氣正的政治生態,塑造共產黨人一身正氣、兩袖清風的高風亮節,培育敢于擔當、不怕犧牲的優秀品質,都是彌足珍貴的精神財富。
關于三峽戰爭史的文化意蘊及其時代價值,本文僅以宋末抗戰的民族精神、當代共產黨人的紅巖精神予以論證,其他典型事例、“戰爭的精華”甚多,因超出“導論”范疇,限于篇幅,茲不贅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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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 Introduction to the History of War in Three Gorges Region
TENG Xincai
There were frequent wars in the history of Three Gorges area. To some extent, the 4000-year Three Gorges cultural history is a record of wars. As a matter of fact, most of the historical unifications in China, such as Qin dynasty, Western Han dynasty, Eastern Han dynasty, Western Jin dynasty, Sui dynasty, Yuan dynasty and Ming dynasty, were all realized through wars. Thus, the war-inspired national spirit in late Song dynasty and Hongyan Spirit in the fighting of contemporary communists present the cultural connotation and time values of wars in Three Gorges area.
Three Gorges; wars; military affairs culture
滕新才(1965—),男,重慶榮昌人,教授,碩士生導師,主要研究明清史及三峽區域文化。
K825.2
A
1009-8135(2022)02-0016-15
(責任編輯:鄭宗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