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力積累、技術開發與擴散——景德鎮陶瓷產業BOP集群經驗分析

童洪志 冉建宇

能力積累、技術開發與擴散——景德鎮陶瓷產業BOP集群經驗分析

童洪志 冉建宇

（重慶三峽學院工商管理學院，重慶 404020）

通過對有關能力積累、產業集群和創新擴散的文獻分析，從技術開發和技術擴散視角建立了BOP集群環境的理論框架模型。以景德鎮陶瓷行業中BOP集群為研究案例，深入認識BOP集群內支持組織的作用、企業能力積累的重要性以及技術擴散面臨的挑戰。研究結果顯示：BOP集群內阻礙技術擴散的障礙主要為企業主短期思維心態、非正式經濟體、企業主面臨的較高財務壓力以及缺乏適當的經濟體來推廣BOP集群和產品。這些障礙影響了集群內企業的經營、環境、財務和社會表現。此外，傳統的競標方式和政策失衡不利于BOP集群發展，且BOP集群內未得到廣泛擴散的技術可能成為社會排斥和財富集中的根源。

創新擴散；能力積累；技術開發；陶瓷產業；BOP集群；技術采納

在激烈的競爭環境中，知識和能力對企業的市場競爭力非常重要。有研究探討了企業如何使用知識、積累知識、學習和吸收外部知識[1]、創造新知識以及需要創新何種類型的能力[2]等。有關產業集群的研究，Batheld等認為，在知識創造、能力積累和創新方面，口碑傳播（如高質量、高強度的溝通）加上發達的全球經濟聯系，可以形成更具活力的集群[3]。就集群內企業表現而言，地緣臨近性是一個積極的優勢[4]。然而，現有研究隱含的一個假定是處于一個發達成熟的市場，而對發展中市場或欠發達市場關注不足，因而得出的結論對發展中國家或欠發達地區指導性不強。與發達國家不同，發展中國家企業在創造知識、能力積累和創新方式這一過程中可能存在很大差異，尤其是BOP（Base of the Pyramid，金字塔底層）市場情況，差異則更明顯[5]。這是因為BOP市場通常位于最落后國家或新興經濟體的農村地區，環境具有異質性[6]。這種異質性由多種因素造成，如制度因素、組織間互動強度、公眾形象水平[7]、產業協同水平[8]以及社會網絡[9]等。

現有研究奠定了堅實的基礎，但關于BOP異質環境導致集群內企業創新、技術擴散面臨挑戰及其對企業表現方面的影響，缺乏理論反思和經驗證據。鑒于此，本文通過透視產業集群、組織能力積累和創新的有關文獻來構建理論框架，并對景德鎮陶瓷產業BOP集群進行案例研究，試圖回答以下問題：（1）BOP產業集群內企業創新面臨哪些挑戰？（2）這些挑戰如何影響BOP集群內企業技術創新和擴散行為？（3）技術擴散行為對BOP集群企業績效產生何種影響？以期為欠發達地區產業發展和政策制定提供理論指導。

一、理論基礎

（一）能力積累

企業能力是指能有效使用技術知識、創造新技術、開發新產品和工藝的能力[10]，包括常規能力和創新能力。前者與生產和操作技巧、使用技術、知識和組織機制需要的能力相關；后者與創新和創造、改變或改善產品和工藝的能力相關。

企業組織能力和技術能力的積累可通過不同學習過程來實現。企業可采取不同學習方式，如“用中學”“干中學”[11]、互動學習[12]及探索性學習等方式。組織學習發生在個體和組織兩個層面。個體學習發生在個體層面，通過組織中個體的學習積累知識。然而，組織學習并非個體學習的總和，因為知識從個人到組織的轉移并非自發的。Nonaka等[13]提出組織學習主要通過知識轉換模式實現，即內化、社會化、組合以及外化。只有當企業具備吸收能力并投入資金、時間和精力，才能識別、解釋、轉換或重組外部知識，用于自身流程、產品和日常工作中，集群內的專業化知識才更容易被集群內企業吸收。知識系統論認為，組織內的知識存儲和組織內、組織間的知識流動，有助于促進創新[14]。

（二）技術創新擴散

創新是指引入新產品、新生產方法、新組織形式，開辟新市場以及采用新的原材料或半成品供應源[15]。根據OECD的觀點[16]，創新有三種方式：對企業而言是新的、對市場而言是新的、對全球而言是新的。

技術擴散指隨時間推移，創新通過一定的渠道在社會系統成員間進行傳播的過程。因此，只有一個行業或集群中幾個或大多數成員采用推廣的技術，技術擴散才算成功[17]。Rogers強調變更代理商的重要性[18]（本案例中為支持組織），正是因其能推廣和擴散新的技術。

本文把支持組織界定為支持集群發展的組織，如行業協會、公共部門、智囊團、大學、職業學院等。據供應鏈內的關系規則[19]，信任降低了協調成本，鼓勵集群內所有實體經濟的合作行為。現有和新的支持組織的作用就是建立正確的獎勵機制、信任和合作環境，以便消除技術采納的障礙。從企業角度看，技術采納是一個變革的過程，有一定的風險。當企業個體使用某項新技術時，往往需要考慮收益以及與采納技術相關成本的不確定性[20]。對此，企業會推遲采納新技術，直到其完全適應并確信能夠成功地實施和操作才會采納。在此情況下，政策制定者在設計政策時應該考慮有效發揮作用的機制，以期減少技術擴散的障礙[21]。

二、BOP集群理論框架構建

本文建立的BOP集群理論框架（圖1所示），包括技術開發和技術擴散兩個過程。

（一）技術開發

BOP企業內部知識儲備比較有限，與其他集群相比，BOP集群中知識系統弱[22]，使BOP集群不同于發達國家的低利潤產業集群，因為個體更難吸收新知識，企業更難將知識融入日常工作中。這種情況下，企業學習更具挑戰性，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金錢和時間。在BOP集群內（如本文景德鎮陶瓷產業集群），技術開發過程往往由支持組織（而非企業）引導。這是因為企業本身往往并不具備所需的能力、知識儲備和創新資源。另外，支持組織可以根據技術人員和資源來定制技術，通過參與使BOP集群企業使用這些技術，支持組織是BOP集群中開發和推廣新技術的主要參與者。

圖1 BOP集群環境：理論框架

在技術開發過程中，企業與支持組織的交流與合作非常重要。在BOP集群中，技術開發與相互學習過程密切相關。與技術擴散不同，技術開發可以帶來實實在在的成果（如新產品、工藝、機械或設備），并為支持組織帶來更多的利益。此外，技術開發計劃往往依靠已建立的政府支持機制，例如通過研發資助或公共機構和高等教育機構的支持獲取資金，還可以獲得行業和其他聯合研發計劃資助，但技術開發過程需要支持組織具備技術能力和一定的研究成果轉化條件，如支持技術開發的專業實驗室、轉化場所、相關的機械和設備。

（二）技術擴散

在BOP環境中，技術擴散是一個更復雜的過程，且更具挑戰性（見圖1）。技術擴散與具體環境有關，需要軟技能和社會資本[23]。因此，技術擴散往往需要具有組織能力和技巧的支持組織，因為它們能夠利用現有的社會網絡，處理不同需求、壓力和挑戰，從而在BOP集群企業中推廣和實施新技術。在復雜的BOP環境中，技術擴散過程似乎依賴于不太成熟的公共組織和行業支持機制。

在BOP集群中，僅有一兩家企業主采用新技術無助于集群發展。技術開發很重要，但若沒有廣泛擴散，技術會加劇社會排斥和財富集中。只有當新技術被廣泛擴散和使用時，才能對經濟發展有貢獻。同理，如果一項技術在BOP集群中未得到廣泛應用，那么技術開發會失去其社會價值，甚至可能對社會有害。

在BOP集群中，技術擴散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需要廣泛參與，并與大多數組織（個體作坊）生產力增長的擴散密切相關。

（三）BOP集群發展

當BOP集群與全球或技術密集型產業交易時，全球經濟系統就起到了一個關鍵的作用。中國作為大型新興經濟體，具有可獲得的資源和重要的消費市場，BOP集群的發展并不一定需要建立一個動態的全球經濟系統，因為國內資源（如自然資源、技術、勞動力、支持組織等）和國內消費市場發揮著關鍵的作用。因此，全球經濟系統對發展BOP集群來說，應視具體情況而論。與全球經濟不同，國內小型和微型企業的經濟聯系在BOP集群發展中非常重要，如生產陶瓷制品和瓷磚、生產日常用品、服裝和眼鏡產品的集群企業。

三、研究方法

本文采用案例研究，運用歸納理論構建方法，其過程分為三個階段：案例選擇、數據收集和數據分析。在案例選擇方面，本文為單案例研究，目的是加深分析的深度，獲得與實地考察環境相關問題的經驗，并將問題與現有文獻聯系起來論證，以期提出更為穩健的命題。

本文選擇景德鎮陶瓷產業BOP集群有三個理由：第一，從理論上需要進一步研究在BOP環境下導致企業成功或失敗的因素。景德鎮陶瓷企業眾多，其中有小型私人作坊式的生產企業2 800余戶（以窯里企業群落最著名，有諸多民間觀賞性的陶瓷產品），貿易企業350家，配套或關聯企業320家，規模普遍偏小，技術、設備落后，是一個典型的BOP產業集群，其市場擁有大量的BOP供應商和消費者。第二，有文獻指出需要進一步研究自然資源型集群[24]，因為資源依賴型的產業集群在推動區域經濟發展的同時，也可能帶來諸如經濟衰退、環境污染的負面影響[25]。景德鎮陶瓷依托當地豐富的自然資源瓷土、高嶺土，對自然資源依賴性高，是典型的自然資源型的產業集群。第三，景德鎮陶瓷產業已成為當地的主導產業，也是特色產業集群[26]，同時也給當地環境和社會帶來深刻的影響。

本文從兩個不同的來源收集數據。首先，2018—2020年暑假，本課題組成員針對景德鎮BOP陶瓷產業集群企業（包括家庭為主的個體小作坊、小型創意工作室）的50位企業主和關鍵員工進行了半結構化訪談。其次，對景德鎮陶瓷行業博覽會上的44位利益相關者進行了訪談，包括金昌利陶瓷市場、陶瓷大世界、國貿廣場、中國陶瓷城和豪德貿易廣場等經銷商，以及景德鎮陶瓷研究所、陶瓷創意研究院、景德鎮陶瓷大學、陶瓷職業技術學院等科研院所的專家和學者。這些訪談按照滾雪球的方法進行，每次訪談花費近一個小時，滿足數據飽和的要求。通過與企業主、職員、政策制定者和學者的非結構化訪談以及在實地考察期間的直接觀察，運用三角驗證的方法[27]，獲取數據資料。其次，課題組收集了與景德鎮陶瓷產業集群相關的資料。這些數據均為二手數據，如企業文件、行業報道、學術刊物、新聞報紙和專業技術期刊等。

四、案例研究：景德鎮陶瓷產業BOP集群

（一）案例背景

景德鎮市位于江西省東北部，處于安徽、浙江、江西三省交界處。景德鎮以陶瓷聞名，并以中小企業為主，以血緣、親緣、地緣為紐帶，生產性企業群與貿易、服務型企業群關聯耦合，大多數陶瓷生產企業為手工業作坊，還有不少的父子店、夫妻店。近幾年，已經初步形成了集地質勘探、礦山開采、原料加工、陶瓷器械、窯具、模具、窯爐修建、陶瓷成形、燒成、銷售、研發等完整的陶瓷產業配套體系和專業化分工、產業化合作、集群化發展的格局。從陶瓷產業鏈來看，已經逐漸替代了其他的農業活動。據資料顯示，景德鎮陶瓷產業集群大大小小的陶瓷企業數量從2006年的2 800多家增加到了2016年的5 000余家，且大部分都是微型和小型企業（包括家庭手工藝作坊、小型創意工作室），其中規模以上的陶瓷企業75家。陶瓷生產、銷售及輔助配套從業雇員達15萬余人，其中在城鎮就業人口占43%[28]。除這些企業外，集群內還有大量的供應商提供工具、設備維修和輔助服務項目。

（二）技術開發

景德鎮制瓷行業基本上是繼承傳統手工藝技術[29]。集群企業得到各種公共和民間組織的支持，著手開發應用于陶瓷生產和加工活動的定制化和受補貼支持的技術，其中，一些支持組織為陶瓷產業集群引入了一些創新。產業集群內技術開發通常始于一個或幾個企業與支持組織之間的合作。這些經濟實體確信這些合作能夠改進工藝流程。在明確需要改進的流程后，支持組織開始尋找合作伙伴。通常情況下，為技術開發所需的研發基金可通過政府機構獲得，如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科學技術部（MOST）、中國陶瓷產業發展基金會（CCIDF）以及當地科技局或省科技廳。

目前，整個集群內規模以上企業基本采用以下技術。以開發帶有液壓抓斗的定制化龍門起重機為例，這種機械裝置可以讓企業處理（如提升、移動、旋轉等）很大的花崗巖石塊，在集群中也是一個創新，因為能提高企業生產率，減少意外事故，并提高最終產品的質量。在政府、行業協會的領導下，以及產業發展基金支持下，生產率提高25%，經濟活動對環境的影響降低近75%。其他的重要技術也被開發出來，以降低鄉村社區采礦活動的環境影響。

（三）技術擴散

表1 景德鎮陶瓷產業集群內采用技術實例

就技術復雜性而言，位于陶瓷產業集群內并從事采礦和生產加工活動的企業分兩類。第一，少量的（或少數幾個）企業雇傭一些技術背景有限的員工。這些企業在工藝過程中新技術采納方面，通常更加開放，往往生產高質量產品，且采取縱向一體化經營。第二，主要利用手工操作的多數企業（超過70%）依靠現有的低技能廉價勞動力，更加抵觸新技術。這些企業通常制造低端產品，投資能力和采納新技術的能力有限，如金昌利陶瓷市場、陶瓷大世界、國貿廣場、中國陶瓷城等市場經營企業，基本都有各自對應的加工廠，諸多為家庭小作坊式的生產廠商，出產各種類型的日常生活瓷器用品，其中以餐具、茶具為主。

盡管有相當數量的用戶定制技術被開發出來（如表1），但陶瓷產業集群內多數企業全機械化程度低，管理技能缺乏。很顯然，就創新（如定制設備、技術等）的數量和深度而言，技術開發過程已經完成。然而，通過透視本文理論框架對陶瓷產業集群的觀察，與技術擴散過程相關的缺口很明顯，即是說，支持組織的推廣和陶瓷產業集群內企業采納新技術并非一直有效。因為創業者們認為技術擴散可能破壞競爭優勢，可能施加障礙以防止技術擴散（如創業者短淺思維模式）。除此之外，由于缺失信用、缺乏BOP集群內協調，加上管理體制缺陷等因素，BOP企業主面臨著較高的財務壓力（基金支持一般為大企業），也會惡化技術擴散過程。

總的來說，技術的有限擴散對集群內企業在經營、環境、財務、社會表現等方面產生不利影響，具體如下：

第一，企業經營業績降低。一是采礦和加工過程中原材料損失較大，平均接近60%（采石場損失30%和加工現場損失30%，有些陶瓷制品燒成不到位損失更高）。二是缺乏標準化和基本程序。如從采礦現場提取10 噸花崗石（主要為石英、長石等成分），企業平均僅能夠生產3～4 噸的最終產品（如石板和瓷磚）。陶瓷生產制作過程中同樣有此問題，如國貿市場、陶瓷市場上經營門店隨處可見的具有瑕疵的低價餐具、茶具等陶瓷制品。1990年代中期至今，景德鎮開始出現大量小作坊式的個體陶瓷生產制造、銷售運營機構，這些企業缺乏科學的管理運營經驗和標準化制作程序，制瓷技術更新換代緩慢，固守傳統，觀念落后，使得產能績效低下[30-31]。

第二，陶瓷產業帶來的環境污染問題較多，景德鎮陶瓷產區還在走“先污染，后治理”的傳統工業化發展道路[32]。一是造成大量的有毒有害物質和固體懸浮物排放，嚴重污染當地環境；二是制瓷工程中大量的廢棄物處理不規范，導致土壤退化，河流和湖泊被污染。

第三，產品技術含量低以及價格戰，導致企業利潤率低。20世紀90年代，景德鎮家庭小作坊、小工廠紛紛涌現，整個產業集群內企業沒有采用差異化戰略。陶瓷產業在舊的、落后的生產線上重復建設，尤其是小型工作室和小規模作坊式的企業主打價格戰，企業利潤率極低。而一些仿造傳統名牌瓷器產品（如“玉風”）的出現，又使傳統名牌企業和民營企業的利潤迅速下滑、成長乏力[33]，降低了陶瓷產業集群企業的競爭力。

第四，社會表現方面主要體現在企業是否采納技術創新帶來的影響[34]。本文案例研究顯示，工傷和死亡以及長期的健康惡化問題比較突出，尤其是家庭小作坊式的生產工廠，在生產制作過程中經常會出現意外劃傷事故。

五、討論與建議

景德鎮支持服務組織機構眾多，相關協會有幾十個，專業化服務程度不高，主要業務仍局限于低層次的技術信息服務，未能完全發揮中介機構的職能作用[35]，缺乏權威性和統一性，不利于引導整個陶瓷行業規范化發展。因此，企業間技術采納率不足，影響了BOP集群的表現，阻礙企業達到更高的生產力水平（經營表現）、妨礙企業采取適當的環境保護措施（環境表現）、妨礙企業獲得更高的產品利潤率（財務表現）以及采取全面的安全和健康措施（社會表現）。

BOP集群內諸多企業（尤其是小作坊式的手工藝瓷器生產企業）采用傳統的制瓷技術，技術擴散不足，有四個主要原因：一是存在技術擴散的附加障礙，如企業主目光短淺、高水平非正式經濟體以及BOP企業主面臨的財務壓力較高等；二是有關技術開發與技術擴散過程之間的差異，當地支持組織缺乏協調意識；三是缺少經濟實體在合適的行業助推BOP集群發展；四是采取的措施缺乏一致性。對此，根據每條陳述理由均提出一個命題，形成本文的討論部分。

BOP集群中創新采納率低與技術擴散的附加障礙有關。這些障礙降低了企業技術采納的積極性。這種認識與前期研究[36]觀點一致，BOP集群內小企業（或個體私營企業主）思想保守，創新意識缺乏，存在著小富即安的心態，滿足于作坊式的生產，不注重企業的擴張，企業整體裝備水平和工藝技術落后，產品檔次低，因循守舊，看重短期收益。因此，這種短淺思維阻礙了陶瓷產業集群內企業經營的發展。

企業家目光短淺一般是通過BOP企業主采用利己主義方式來表現[37]。事實上，短期思維心態是BOP集群內企業主一個特別重要的特點，因為他們更多按照利己的方式采取行動。少數企業主，集群內稱為領先者或早期技術采納者，更多關注支持組織何時開展或討論某種技術擴散計劃。這些企業主通常認為，如果這些技術被推廣，就會損害他們的競爭優勢。因此，企業主們往往反對技術推廣到集群內其他企業，且經常利用資源和更多非常規手段阻礙技術推廣。盡管技術擴散會損害他們當前優越的市場地位，但合作可以克服惡性競爭和規模不經濟的負外部性，尤其是對小企業來說，合作可以帶來相當可觀的長期收益[38]。

BOP集群內高水平的非正式經濟體也不利于技術擴散。本文把非正式經濟體看成提供其他合法商品和服務的不受管制的經濟活動組織。非正式經濟體中，缺少制度監管可能影響勞動力的健康、安全等。有研究表明，越貧窮的國家往往比發達國家具有更高水平的非正式經濟體[39]。在這些落后地區，非正式經濟體水平更高，極大地阻礙了集群企業創新績效及地區經濟發展。

BOP集群內微小型企業主也面臨較高的資金壓力。從景德鎮整個陶瓷產業來看，發展勢頭強勁的是中小企業，而阻礙其發展的最大困難是有創意無資金，其中，一家景德鎮環球陶瓷公司研發的“寶藍瓷”正式投產，眾多媒體予以報道和關注，遺憾的是無法從銀行貸款，致使這一產品最終停產[28]。對BOP企業主而言，界定企業資金和個人資金的邊界也是一個關鍵問題，因為這些企業主多數把企業資金當作個人資金對待。由于缺乏信用，BOP微小型企業的一種“生存模式”是以基于價格競爭、尋租行為為特征的，主要關注貿易，而不是創新和差別化。這種“生存模式”缺乏財務彈性[40]，也稱為“掙扎者”，就是說企業缺乏戰略導向、擴展或多元化方案，以及為未來準備的其他機制措施。由上分析，可得到本文第一個命題。

提到經典的形象必然會讓人們想到他們典型的特征。經典形象是后現代小說中常用的戲擬對象，后現代派小說家們對經典作品中的人物改頭換面，將他們置身于現實社會中，讓他們過著普通人的生活，使這些經典的形象打上了后現代小說的烙印。以索爾·貝婁的《赫索格》為例，貝婁以耶和華的仆人摩西為原型塑造了赫索格這一形象來揭示社會現實，摩西為了讓以色列人過上幸福、不被壓迫的生活，經過四十年的漂泊，最終，他率領他們來到迦南邊境，在完成他的使命后死在了摩耶地。而赫索格的不懈努力不但沒有得到肯定，反而招來了無數的譏諷與嘲笑。

命題1：BOP集群內企業家短期思維心態、高水平的非正式經濟體以及面臨的財務壓力，會降低技術采納的動機，從而降低技術采納率，阻礙了技術擴散，并降低集群內企業的經營、財務、環境和社會表現。

基于技術的雙重性認識，技術開發和技術擴散本質上是兩個不同的過程，需要支持組織具有不同的能力，才能在BOP集群內成功實現。BOP集群內技術開發過程是來自數量有限的企業和支持組織的互動合作，如某些高技術陶瓷企業分別與西安建筑科技大學結構陶瓷研究所、西安電瓷研究所、景德鎮陶瓷大學、景德鎮陶瓷研究所、中國輕工業陶瓷研究所等建立了長期合作關系，并進行技術攻關[41]。BOP集群內技術擴散是一個更有挑戰性的過程，因為技術擴散需要推廣不同的技術到不同的企業，對支持組織而言，回報價值更少。對此，善于技術開發的支持組織，其技術推廣能力并不是很好。

對一個BOP集群來說，要實現更廣的技術擴散，協調同等重要。集群內協調意味著每個參與者應認識各自的角色、目的以及各自努力的最終目標。然而，集群參與者眾多且可能存在利益沖突，往往意味著協調是一個非常復雜的活動[42]。如瓷土原料、化工原料、匣缽生產、陶瓷生產、陶瓷銷售等環節嚴重脫節，沒有形成良好的協作體系。為了開發制瓷技術或定制技術，并推廣到大多數集群企業里，協調就具有挑戰性。事實上，陶瓷生產中大多數企業都是只有幾個人到十幾個人的手工業作坊，不少還是父子店、夫妻店，企業規模過小和資源不足限制了先進設備和管理方法的引進，嚴重阻礙了其創新能力的提高[35]。于是，得到本文第二個命題。

命題2：針對BOP集群內技術開發與技術擴散過程的根本區別，缺乏協調、認識以及資源不足會降低技術采納率，從而阻礙技術擴散。

BOP集群通常缺乏適當的經濟體來推廣產品及其經濟價值（如創造就業機會、創收和地方經濟發展）。對集群來說，優化升級非常重要。目前，陶瓷產業的主體是小作坊、小企業，生產水平低、產品質量低、粗制濫造、相互模仿、附加值低，在市場上花色品種差異不大，各生產企業產品同質化嚴重，缺乏特殊性、差異性、時尚性和新穎性[43]。一個集群的經濟活動和現有機構之間相互依存，對集群發展至關重要。如陶瓷產業中BOP集群在行業博覽會和貿易展覽會上缺乏支持組織來推廣集群。在產業集群內，行業協會通常可以取而代之。然而，BOP集群內，這些組織往往不夠成熟，不能推廣集群及其產品，有時還涉及到內部權力分歧，主要是為了保護一些比較大的企業利益。因此，行業協會并不適合做此工作，而且其行為通常帶有偏見，這些都會毀壞集群聲譽，并會削弱為集群企業帶來更多投資、設施和其他利益的政策認知與行動的可能性。于是，得到本文第三個命題。

命題3：缺乏適當的經濟實體來推廣BOP集群和產品，會降低技術采納率，從而阻礙技術擴散。

2018年，景德鎮諸多中大型工程項目（共70項，總投資496.3億元）主要為公路、路網、住房改造等基礎設施以及家用電器、航空、旅游方面的項目，BOP集群微小型企業未獲得資助，其中與陶瓷有關的項目甚少。如景德鎮寧封窯陶瓷文化發展公司的寧封窯國際陶藝村項目1.8億元、景德鎮五花馬陶瓷實業公司的酒店用瓷生產項目1.8億元、景德鎮嘉加陶瓷公司的高檔日用陶瓷生產項目1億元、御窯廠博物館遺址保護設施建設項目7.3億元、景德鎮紅葉陶瓷公司的高檔日用瓷生產項目4億元等5項，在總項目中僅占7.1%，占總投資額的3.2%。盡管有研究認為政府正在從傳統的國家競標途徑（僅有少數特權企業可以獲得）向支持多數微小型和中型企業的政策途徑轉變[44]，但陶瓷產業集群未意識到這種趨勢的到來。大型投資和國家競標政策并未足夠提升BOP集群微小型企業的發展水平。通常情況下，集群內微小企業很難獲得金融信貸。由此，根據這種政策途徑，可得到第四個命題。

命題4：政策途徑以犧牲微小型企業為代價，集中大型投資或國家競標方式可能會降低BOP集群內技術采納率，從而阻礙技術擴散，進而降低集群企業經營、財務、環境和社會表現。

綜上分析，可從以下3個方面進行改進：

第一，為克服企業主短期思維心態，需培養企業主歸屬感和集體感。這種改變也需要企業、支持組織和政府從單一的目的功能（如短期收益和利潤）向多目標功能轉變，包括社會和環境方面，應作為他們決策過程中的一部分。這種轉變可以讓企業看到長期合作和技術擴散的好處。關于BOP集群企業主面臨的較高財務壓力，支持組織應發揮各自角色，積極協調，為其信貸提供便利。

第二，建立激勵機制，提高協調能力，充分實現技術開發和擴散過程。BOP集群內行為、權力壓力和利益沖突的協調至關重要。信任可以降低協調成本，促進合作[45]。

第三，應建立適當的支持組織或指派任務來推廣BOP集群價值及產品，包括適當的行業和政策論壇。這種活動可產生協同效應，并能夠為企業所需的利益和激勵指引方向。在政策層面上，BOP集群發展的政策的設計和實施應偏向多數微小型和中型企業，尤其是BOP集群內傳統小作坊式的生產企業，這樣可減少社會排斥和財富集中度。因此，針對BOP集群活動，應建立組織間協調和創新機制，以促進新技術開發和擴散，刺激當地經濟發展。

六、研究局限及展望

本文基于現有研究理論基礎，以景德鎮陶瓷產業BOP集群為例，深入認識BOP集群內技術擴散面臨的挑戰及其對企業經營、環境、財務和社會表現的影響，最后提出了本文的研究命題。從研究結果看，不同BOP環境可能有不同的技術擴散障礙，這些對技術開發和擴散都至關重要。因此，關于BOP集群內技術開發和擴散障礙的特征和識別需要進一步研究。而且，未來還需要進一步研究非正式經濟體在技術開發、技術擴散以及在不同行業中，尤其是基于自然資源的產業中BOP集群發展等方面所起的作用。

技術開發和技術擴散本質上是不同的過程，需要BOP集群內具有不同能力的支持組織才能完成。有研究認為技術擴散是關鍵的一步，但理論和實證研究認為技術開發和技術擴散是兩個必要的、相互依存的過程[46]。因此，未來將對BOP集群內技術開發和技術擴散之間的相互作用，以及在不同區域和產業內如何變化等作進一步的理論探索與實證研究。此外，識別企業開發新技術所需的能力、支持組織在BOP集群內促進技術擴散所需的能力等也是下一步的研究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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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pability Accumulation, Technology Development and Diffusion:An Experience Analysis of BOP Cluster in Jingdezhen Ceramics Industry

TONG Hongzhi RAN Jianyu

Based on the literature analysis of capacity accumulation, industrial cluster and innovation diffusion, the theoretical framework model of BOP cluster environment is established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echnology development and technology diffusion. Taking the BOP cluster in Jingdezhen ceramics industry as an example, this paper has a deep understanding of the role of supporting organizations within the BOP cluster, the importance of enterprise capacity accumulation and the challenges faced by technology diffusion. The results show that short-term mentality of business owners, informal economy and high financial pressure of business owners are the main obstacles to technology diffusion in BOP cluster. Moreover, the lack of appropriate economies to promote BOP clusters and products will also hinder its technology diffusion process. These obstacles affect the operation, environment, finance and social performance of enterprises in the cluster. In addition, traditional bidding methods and policy imbalance are not conducive to the development of BOP cluster while the technology that has not been widely spread in BOP cluster may become the root of social exclusion and wealth concentration.

innovation diffusion; capability accumulation; technology development; ceramics industry; BOP cluster; technology adoption

F325

A

1009-8135（2022）02-0064-14

童洪志（1978—），男，江西九江人，管理學博士，副教授，碩士生導師，主要研究創新擴散與科技政策、農業經濟管理等；冉建宇（1968—），男，湖北恩施人，教授，碩士生導師，主要研究企業經濟、品牌營銷。

重慶市社會科學研究規劃項目“重慶三峽庫區多主體協同治理相對貧困的長效聯動機制研究”（2020YBGL91）；重慶市教委人文社會科學研究規劃重點項目“多維貧困視角下重慶三峽庫區相對貧困長效治理機制研究”（21SKGH190）；三峽庫區可持續發展研究中心開放基金項目“鄉村振興背景下促進三峽庫區小農戶與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協同發展機制研究”（2020SXXYJD07）。

（責任編輯：張建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