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強：工業互聯網的本質是“產品”

丁海驁

“國內工業互聯網炒得很熱，但是坦率地說，國內炒工業互聯網熱度的時候，忽略了PLM這個產品在工業互聯網中扮演的核心作用。”劉強，PTC全球資深副總裁兼大中華區總裁日前接受采訪時強調，自己五年前剛剛加入PTC時，在年度LiveWorx大會上聽到PTC的總裁兼首席執行官Jim Heppelmann在主題演講中強調“IOT就是PLM”，“當時我并不理解，現在我理解了：工業互聯網的本質，仍然要以產品為核心，如果沒有Windchill這樣的PLM系統作為一個最底層的系統，把所有數據、流程鏈接起來，工業互聯網只能是一個概念。”

劉強代表PTC“重新”定義工業互聯網的核心在于產品，其本質在于“工業”，而非“互聯網”——這意味著整個行業對于工業互聯網的理解和認識正在趨向務實。

作為工業軟件領域的重要成員，PTC是絕對的工業互聯網先行者：2014年，PTC收購了成立僅5年的物聯網平臺ThingWorx，宣布進入工業物聯網領域。此后，直到2017年，又先后連續收購了包括Vuforia、Axeda、Coldlight、Servigistics、Kepware……在內的一系列產品，最終對產品整合并推出了一整套完整的數物融合且可交付的工業物聯網解決方案。

正是PTC的這一次徹底主動的業務轉型，引發了整個工業軟件領域對于“互聯網”和“物聯網”技術的投入，從而引來了一場波及整個工業軟件領域向“工業互聯網”的集體轉向。不僅如此，實際上這場關于“工業互聯網”的熱潮，也讓原本2C的互聯網領域看到了向2B轉向的機會：眾多的互聯網企業——包括公有云提供商、網絡服務商等——也開始涉足該領域，聲稱將投入更多的技術去打造互聯網時代的“智慧工廠”。

這事實上對于工業企業用戶而言，就形成了一種需要面對兩種不同來源的“工業互聯網解決方案”的局面：一種是來自包括PTC在內的傳統工業軟件廠商，他們強調“工業互聯網”應當更重視應用企業現實業務邏輯和行業知識，依然強調工業物聯網與傳統工業軟件體系相互結合，才能讓“數字化”能力真正傳遞到與產品相關的設計、生產、銷售等業務流程，進而向更廣泛的企業運營層面滲透價值；另外一種，則是來自互聯網領域的“工業互聯網”服務提供商，他們則強調數據對于企業決策者的重要作用，認為“工業互聯網”最大的價值在于讓企業的經營管理和業務變得更加清晰透明、更具有韌性、面對市場的調整更具有柔性。

事實上，要分辨以上兩種具有不同側重點的“工業互聯網解決方案”，究竟對于企業用戶而言該如何判斷其價值，并不難。首先，從基本應用邏輯而言，工業互聯網是幫助企業實踐IT與OT融合、現實業務與數學模型彼此關聯和互相映射的平臺，那么實際上，工業互聯網要發揮價值首先就離不開傳統的自動化硬件和信息化軟件；其次，在虛擬世界中，如何利用數學的方法定義企業的業務模型，是實施部署工業互聯網解決方案的基礎和關鍵，而無論是用數學方法定義企業的業務，還是對企業生產設備硬件進行數字化改造，抑或是通過部署工業軟件實現關鍵業務節點的數字化，都會涉及到一個最關鍵的問題：工業知識。因此可以說，雖然工業互聯網解決方案“百花齊放”，但是對于真正的以解決現實業務問題為主的工業企業而言，選擇工業互聯網解決方案的唯一標準，就應該是其所蘊含的、工業企業賴以做數字化改造唯一標準的業務邏輯和行業知識。

從這一點來說，PTC所強調的工業互聯網的核心在于產品，其本質在于“工業”，完全是出于從工業企業現實業務需求的角度，所做出的更加務實的一個判斷。

“對于中國很多本土的工業企業來講，原來我們更重視規劃和快速拓展，更重視的是銷售和服務，但是經過多年的發展，我們面臨很大的挑戰是行業轉型：我們要從制造大國變成制造強國，核心是產品，是有關產品的創新研發——這是我們現在中國制造業下一步轉型重點和核心，也是我們目前的短板。”劉強反復強調，工業互聯網的本質是輕量化，是使工業企業的各個系統之間實現互聯互通，以及使得各個系統之間的協同變得敏捷和快速，“這就相當于打通了企業的任督二脈，把各方面都連起來，但是最后，企業要解決的問題核心，還是產品。”劉強認為，無論是從工業互聯網深入應用的技術趨勢，還是從現實工業企業需求的角度講，圍繞產品考慮問題，依然是核心。因此在工業互聯網深入應用的階段，傳統工業軟件的價值再次被強調，是符合技術應用趨勢的一個必然。

“以前太注重平臺建設，現在，應該更多注重實效：PTC現在更多討論Digital Thread，就是把注意力回歸到企業本質的研、產、供、銷、服幾條業務線，從而幫助其解決各個業務部門的問題，解決產品實現能力的問題，這樣我們談的工業互聯網，才是有價值的。”劉強說。

關注傳統工業軟件的價值，關注CAD和PLM在企業實踐工業互聯網過程中的作用，從另外一個角度看，就是更加關注工業互聯網的工業屬性，更重視和尊重工業互聯網所應該融合的工業知識。

那么，也就意味著，在工業互聯網進入務實應用階段的過程中，對于傳統工業軟件提供商而言，還需要解決一個關鍵問題：云化工業軟件。這一方面是為了讓傳統的工業軟件具有更多的靈活性，以及與工業互聯網解決方案具有天然的融合能力；另一方面，從用戶的角度考慮，云化傳統工業軟件，將使其能夠與工業互聯網解決方案之間，保持同樣的應用模式和接受服務的方式，從而能夠降低用戶使用兩者的復雜度和難度，與此同時，也能最大程度地減少系統提供商在研發、維護和服務的成本，建立真正具有可持續發展空間的商業模式。

PTC對傳統優勢工業軟件的SaaS化從2014年開始。最初，PTC開始局部市場嘗試通過SaaS的方式，提供ThingWorx服務。到了，2019年10月24日，PTC宣布以4.7億美元并購純云原生CAD產品Onshape，開始嘗試傳統工業軟件SaaS化，并在第二年的2020年全球用戶大會上，正式推出了PTC的SaaS平臺Atlas——這成為后來PTC SaaS化傳統優勢的CAD、PLM和ALM產品的基礎技術平臺。

在2020年底，PTC又宣布已經簽署了收購PLM系統的SaaS平臺提供商Arena Solutions。幾個月以后，2021年1月28日，PTC宣布完成對Arena Solutions的收購。

“Arena Solutions和Onshape將共同提供功能強大的純SaaS CAD和PLM解決方案，以捕捉迅速崛起的產品設計、開發和投放向SaaS轉型的良機。合并后的解決方案將使制造商能夠提升協作，并在全球疫情導致的‘新常態’中加速創新。借助我們在傳統CAD和PLM市場顯示出強勁勢頭的Creo？和Windchill？解決方案，以及現在處于SaaS領先地位的Arena？和Onshape？解決方案，PTC將處于引領當今和未來產品開發市場的有利地位。”Jim Heppelmann，PTC總裁兼首席執行官當時通過新聞稿表達了對SaaS化傳統工業軟件所寄予的希望。

PTC SaaS化傳統工業軟件的腳步并沒有就此停止，當年大舉進軍工業物聯網領域的PTC，這次將前進的方向指向了對傳統工業軟件的SaaS化：2022年4月21日，PTC又正式宣布已簽署一項最終協議，以約2.8億美元收購 應用生命周期管理（ALM）提供商Intland Software——ALM也曾經是PTC除CAD和PLM之外，在工業軟件領域最具傳統競爭優勢、且最強調工業產品機電軟一體化研發的工業軟件之一。

然而高速的SaaS也給PTC帶來了一定程度上的麻煩：在2022年上半年，4月，PTC宣布推出Windchill+，作為傳統工業軟件Windchill的新一代版本，PTC強調Windchill+將是一個“基于PTC’s Atlas SAAS平臺”的SaaS化的PLM工業軟件；到了6月，PTC又發布了全新版本的三維設計軟件CREO 9.0版本——作為PTC“看家”的關鍵產品，PTC宣布從CREO 9.0開始，后續PTC將在發布本地化CREO版本外，還會同步發布一個SaaS化的產品，被命名為CREO plus。

而這就使得在PTC的工業軟件解決方案庫中，關于CAD產品有基于SaaS模式的CAD產品就有Onshape和CREO plus，而基于SaaS模式的PLM產品就有Arena和Windchill+；與此相對，傳統基于桌面級的解決方案，還有CREO和Windchill——產品的構成開始變得有些復雜。

“PTC從去年開始有兩個非常清晰的定位，我們分了兩個業務的單元，第一個單元是數字總線業務（Digital Thread）單元，另一個是快速業務（Velocity Business）單元。”Mark Lobo，PLM部門總經理在接受采訪時強調，實際上在PTC內部，傳統的桌面級產品CREO和Windchill，以及基于SaaS模式的CREO plus、Windchill+，都是與包括thingworx、vuforia、codebeamer、kepware等解決方案一起，被歸類為面向大型、全球化制造企業的數字總線業務單元，這部分解決方案強調能夠為工業企業用戶提供“一系列的數字化技術，以實現整個產品開發過程和全周期的數字化轉型”；與此相對，通過收購獲得的純云原生的SaaS服務Onshape和Arena，則被歸類到面向“中大型制造企業”的“快速業務”模塊，強調用“敏捷的方法顛覆原本的產品開發模式”。

Mark Lobo強調，CREO plus、Windchill+都是基于Atlas平臺，而這個平臺也將是未來PTC SaaS的基礎平臺。“未來Creo、Windchill、Thingworx、Vuforia、Codebeamer，將都會基于這樣一個SaaS平臺——這個平臺一方面會提供軟件的解決方案，另一方面也會更多提供基礎、共享的服務，這將使得PTC所有前端的SaaS化應用，獲得更好的協助，和更好的數據支撐。”很顯然，實際上相較于快速建立起一個能夠實踐云化、SaaS化的完整解決方案組合，PTC更想做的，是通過收購那些“純云原生”的工業解決方案，獲得更多軟件云化、SaaS化的能力，進而將這些能力用于對傳統工業軟件的持續改造當中。

而從現階段用戶的選擇而言，劉強解釋說：從軟件技術角度講，Windchill+和Windchill是基于同一個代碼基礎的，只是“Windchill+應用會有非常多SaaS化應用，可以實現與更多的業務系統的鏈接，獲得更多的數據，得到更多的基礎能力支撐。”他強調，對于用戶企業而言，可以直接從Windchill本地化應用遷移到Windchill+，并且可以在遷移的過程中，同時應用Windchill和Windchill+，“最終都會遷移到Windchill+”

“工業企業應用工業互聯網實現數字化轉型，離不開兩點：數據和業務流程。如果談到數據和業務流程，對于PTC來講，那就是CAD和PLM，這是我們最擅長的。”劉強在接受采訪時反復強調，對于今天的中國工業企業而言，一定要從以往幾年當中對“工業互聯網”不完整的理解和認識當中擺脫出來，要更全面地看待傳統工業軟件和工業物聯網平臺之間的關系，以及自身的業務需求。在他看來，工業互聯網的本質依然是產品，而真正能圍繞產品解決企業核心業務問題的，只能是包括CAD、PLM在內的傳統工業軟件——通過云化、SaaS化，新一代的CAD和PLM產品才是真正為工業互聯網平臺貼上工業標簽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