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躍輝
不過分地說,我是在王榮生教授的系列著作、理論的滋養中成長起來的。在我從教從研的十多年時間里,王榮生教授是對我理論和實踐啟發最大的一位語文教育研究專家。回首走過的專業成長之路,不禁感慨萬千。在我的職業生命中,能夠邂逅王榮生教授的理論和觀點,何其幸哉!
一、遇見:我知道了“教什么”
2009年9月,我從北京大學中文系畢業后,入職廣東省中山市中山紀念中學教高中語文。一個從未接觸過任何教育教學培養的畢業生,經過了短暫的半個月的培訓后,懵懵懂懂地登上了講臺,噩夢般地度過了一周的教學時光。那個學期,我所能用到的教學理念,居然是自己高中語文老師的一些教學思路,而讀研時期獲得的文學史、文學理論、文學批評與鑒賞等知識,沒有任何用武之地。此后,陸續讀了一些優秀同行的教學課例,但又感覺他人的做法不能直接移植到自己的教學中。就在一籌莫展之際,“王榮生”這個名字闖入了我的教育生活。
2010年3月,新的學期開始后,我很快買到了王榮生教授的《語文科課程論基礎》和《聽王榮生教授評課》。從這本書的后記中得知,王榮生教授是大陸課程與教學論專業語文教育方向的第一位博士生。不過讀了兩章之后,我遺憾地放下了,因為我根本讀不懂這本書寫的究竟是什么,對于“語文課程”的概念更是陌生。于是不得不先讀另一本書,想著先積淀一些理論知識再說。就這樣,我開始閱讀《聽王榮生教授評課》。讀了這本書的導言《從教學內容角度觀課評教》,我便被深深吸引住了。書中的觀念與身邊的教師、過去的教學理念迥然不同。原來,評價研討一節課,要從“教學內容”的角度進行。王榮生教授提到:“在目前的情況下,對語文教學來說,我們以為教學內容更為重要、更為關鍵。”這樣一句簡單有力的話,廓清了之前的種種疑惑,猶如一盞明燈,照亮了我語文教學的路。之前一直執迷的“怎么教”,并不是起決定作用的,“教什么”才更值得思考研究。
閱讀一本好書,有種心醉神迷的感覺,內心總是充滿著對知識的渴求。用“如饑似渴”形容閱讀這本書時的狀態,一點也不過分。很快,我就把這本書讀完了,而且感覺讀懂的內容遠遠多于沒有讀懂的內容。在這本書里,我更是接觸到一些名師的課例,像魏書生老師執教的《統籌方法》、歐陽代娜老師執教的《岳陽樓記》、鄭桂華老師執教的《安塞腰鼓》、郭初陽老師執教的《愚公移山》等等,名師課例配上專家點評,我對語文教學有了更為深刻的認識。讀完之后,猛然感覺自己有點開竅了,然后趁熱打鐵,讀完了《語文科課程論基礎》。讀完之后發現,自己讀懂了與“教學”有關的內容,例如“語文教學內容”“語文教材內容”“教材選文類型”等,但是與“課程”有關的內容還是一知半解,例如“課程取向”“文化意識”“知識狀況”等。這些內容直到我閱讀了課程與教學類的相關著作之后,才逐漸明白。
二、反思:我進入了“探索期”
明白了“教什么比怎么教更重要”的道理后,我開始有意識地思考一篇課文的教學內容,并且嘗試“一課一得”的教學思路,不久之后,我徹底明白了“教教材”和“用教材教”之間的區別。我的語文課再也不是“分析課文”了,而是在解讀文本的過程中教具體的知識、訓練具體的能力。自此以后,我的語文教學開始走上了坦途,學生喜歡學語文,教學成績也十分優異。不過沒過多久,我被另外一個問題困住了:教師怎么知道一篇課文要教什么呢?我怎么知道這節課的教學內容是否正確呢?
有了困惑,再去請教王榮生教授。當當網一搜索“王榮生”,便出現了很多著作。不幾日,一摞書便送到單位。首先讀的是《求索與創生:語文教育理論實踐的匯流》,書中的《依據文本體式確定教學內容》《根據學生學情選擇教學內容》《教學環節就是組織“學的活動”》《教學流程就是“學的活動”充分展開》,這些文章從理論上解決了我之前的困惑。確定一篇文章“教什么”,首先要知道這篇文章“是什么”,還要知道學生“在哪里”。后來又讀《語文教學內容重構》,這本書不僅探討了語文教學內容與語文教材、教學方法、語文知識的學理關系,同時還用豐富的案例研討了文學作品、文章作品、古詩文、寫作與口語交際的教學內容,可以說,這本書將理論與實踐的融合推向了新的高度。接著,我又讀了他與李海林教授等人合著的《語文課程與教學理論新探:學理基礎》。很多內容在之前的著作中出現過,重讀一遍就覺得理解更深一層,而那些沒有出現過的內容,又讓我眼前一亮。三本書讀完之后,教學過程中產生的困惑越來越少了,課堂教學感覺也越來越順了。
2015年,我又買回來《語文課程與教學內容》和《閱讀教學設計的要訣》兩本書。前者是對王榮生教授有關語文課程、語文教學等理念的系統總結,后者則是開辟了新的領域——教學設計。讀完《閱讀教學設計的要訣》后,我逐漸明白了,“教什么比怎么教更重要”并不是說“怎么教”不重要,而是與教學內容相比,教學設計是第二位的。或者說,教學設計的實質就是教學內容的合理安排。這本書提供的閱讀教學的設計思路,即“依體式,定終點;緣學情,明起點;中間搭2—3個臺階”,至今還在我的語文教學研究中起著重要作用。
三、深化:我形成了“語文觀”
專業閱讀與教學實踐“比翼雙飛”,我對語文課程與教學的理解也越來越深入。2015年,一個偶然的機會,我看到好友拿著一本《寫作教學教什么》的書,于是順手拿過來翻看了一下。接過書的那一剎那,我就被深深吸引了。淺藍色封面,深藍色書邊,書中文字的顏色黑藍相間,那一刻我頭腦中蹦出來的一個詞就是“賞心悅目”。仔細一看,叢書主編是王榮生教授。怪自己粗心大意,之前一直沒有發現這套書。當天晚上回到家,直接下單購買了五本。那一年,我先后讀了《語文教師專業發展十四講》《寫作教學教什么》《文言文教學教什么》《實用文教學教什么》《散文教學教什么》。2016年,我閱讀了《小說教學教什么》和《閱讀教學教什么》;2019年,我讀了《語文綜合性學習教什么》。我曾經開玩笑地對語文老師說:“我讀完這套書,相當于去上海師范大學進行了一次‘國培。”這句話一點也不夸張,因為這套書本身就是“參與式語文教師培訓資源”,幾乎每本書都有“主題學習工作坊”“共同備課工作坊”“課例研究工作坊”三大內容,既包含了理論知識,也有集體備課和課例研習等實踐層面的內容。gzslib202204031417王榮生教授這樣形容這套書:“這是你值得慢慢讀的書,這是需要你用筆來讀的書”,確實如此。我讀完這套書后的最大收獲是逐步形成了我的“語文觀”。所謂“語文觀”,就是一個老師對語文課程、語文教學、語文教材甚至語文教育的基本觀念,尤其是不同文體的閱讀教學。例如提起“散文教學”,我馬上能想起“散文教學的目標,是通過體味散文精準的言語表達,體認與分享作者豐富、細膩、獨特的人生感受”;提起“文言文教學”,我馬上能想起“文言文閱讀教學著力點,是引導和幫助學生通過‘章法考究處、煉字煉句處具體把握作者的‘所言志所載道”等等。大量的原理類句子、概念性術語、經典的課例涌進我的專業知識庫里,我感覺自己對“語文”的認識越來越深入了。
我的收獲還不止于此。這套書顯然不是王榮生教授的個人研究心得,而是團隊集體協作、研究的成果。以這套書為媒介,我又知道了很多人的名字:童志斌、李沖鋒、榮維東、鄧彤、褚樹榮、葉黎明、陳隆升、周子房、步進、代順麗等。接著,我又以這些名字作為搜索對象,購買、閱讀了一批又一批的語文專業著作。這十多年來,我像是游弋在一望無際的知識海洋中,用自己的眼睛和筆丈量著每一片海面。上岸之后,眼前一派陽光普照、春暖花開的美景。
四、繼續:我拓展了“閱讀域”
此后幾年,我沒有繼續閱讀王榮生教授的專著,只是在期刊或微信公眾號零散地閱讀他的論文。不過,在我的專業成長過程中,他從未走遠。2016年8月,我從中山紀念中學調到中山市教育教學研究室,成為一名教研員。2018年,我從高中語文研究逐漸轉移到初中學段,如何提升我市初中語文教師的專業素養,成為我一直思考的問題。一籌莫展之際,我再一次想到了“參與式語文教師培訓資源”系列著作,書中提供的培訓方式,再一次為我的教研工作指明了路徑。
2021年5月24日,我參與了“2021年廣東省義務教育初中語文學科教研員培訓”活動。那天上午,我終于得見王榮生教授“真容”。他給我們帶來了《語文教學改革的相關熱點詞解說》的講座,我也再一次領略了大師的學術風采。他在講座中重點闡述了“知識中心”“基于項目的學習”“基于問題的學習”“真實情境”“溝通情境”等概念,也讓我更深刻地理解了學術研究的真正姿態。培訓回來之后,我立即到中國知網下載他近幾年發表的論文,包括《語文課程的層級單位、疆界、維度及古今問題》《事實性知識、概括性知識與“大概念”——以語文學科為背景》《閱讀策略與閱讀方法》《“學習活動”的多維視角——基于對相關譯著的考察分析》《析“批判性閱讀”——基于相關譯著的考察分析》《略述“問題情境”中的探究學習——基于相關譯著的考察分析》等。這些論文闡述的不全是語文教育教學的問題,而且閱讀難度較大,但這也在一定程度上拓展了我的“閱讀域”,打開了新的學術視界,繼續更新著我的“語文觀”甚至是教育觀。
朱永新教授說:“一個人的精神發育史,就是他的閱讀史。”十多年的閱讀王榮生教授著作與論文的經歷,讓我對這句話有了更深切的體會。我寫論文,他的觀點成為重要的理論支撐;我做課題,他的觀點為項目開展提供了明晰的方向;我寫下的400多萬字的教育隨筆中,“王榮生”三個字出現了457次。我相信,未來的教育生涯中,王榮生教授的語文教育教學理念還會繼續滋養我的專業生命。
(作者單位:廣東中山市教育教學研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