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處劇場之下

陳效

在劇場中，作為觀眾的我們到底需要得到什么？戲劇和電影、文學的不同之處到底在哪里？當開始思考這個問題，再坐進劇場時，會發現原來自己所看不到的——劇場所具備的獨特魅力。一種獨屬于劇場空間之下，才可能產生的關系——與創作者和作品之間的長時間的直觀交流，創作者將內容輸出給觀眾，而觀眾的反饋，也將會直接地影響創作者。

如果從文學性的角度來看，戲劇和電影都是以文本為基礎，結合音樂、美術（構圖或舞美）、光影，通過演員作為輸送的媒介，來進行創作。但在我看來，電影比戲劇更接近文學，因為這兩者在某一點上是一樣的，即先有創作，而后再面對觀眾。

而劇場由于獨特的空間范圍，其演員與觀眾在同一個空間之下所產生的即時性，使得這個作品在觀眾眼前落幕的那一瞬間，才能成為一個成品。從劇場的燈光暗下開始，到大燈重新亮起的這個過程中，觀眾在親歷一個作品的成形。所以劇場的創作者，不得不在創作之前考慮很多即時可能產生的意外。

例如著名的英國舞臺美術設計師戈登·克雷，創造了條屏式布景取代透視的傳統平面布景，一次在展現自己所設計的條屏式布景的《哈姆雷特》一個小時之前，舞臺上發生了意外，一塊條屏忽然傾倒壓在另一塊條屏上，接著就如同多米諾骨牌一樣，所有的條屏都開始倒塌。這出舞臺事故導致演出無法依靠條屏換景，以及換景時間過長讓觀眾倍感乏味。這些意外，是由于身處劇場空間之下，由于戲劇的獨特屬性才發生的。這樣的即時性也就成了這出作品的一部分。

舞臺的即時性影響演出作品的成效，這一點也直接影響了創作者與觀眾的關系，這樣的“影響”成就了舞臺創作的獨特——沒有任何一出舞臺作品的完成，不是發生在觀眾的注視之下的。

所以劇場之中充斥著未知和不確定性，我個人認為，相較于其他以文本為基礎、長時間的創作形式而言，戲劇是其中最容易受到未知、意外、不可能性影響的藝術形式。讀者閱讀一本書，是期待去探索一段已知的旅程。觀眾去電影院觀看一部電影，吃爆米花，甚至來回走動都并不會影響到屏幕內的演員創造這出藝術作品的狀態。唯獨因為有劇場的空間在，所以一切微妙的情緒、一些可能的意外，都會使得這場演出產生截然不同的反應。

甚至在后現代劇場中，很多創作者想和觀眾互動，讓觀眾產生更多的參與感。創作者與觀眾進行平等的交流和直面的對話，這樣的嘗試，也是基于劇場的獨特空間才能形成的。

所以我個人認為，劇場的獨特性在這，戲劇的魅力也在這。該如何面對意外——即面對意外的應急處理，該如何面對處于同一空間之下的觀眾，創作者的作品和觀眾之間會產生什么樣的火花，是每一個劇場，以及希望進入劇場工作的創作者都需要思考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