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麗天
(中共達州市委黨校,四川 達州 635002)
土地革命戰爭時期,有一個來自川陜蘇區的龐大婦女群體,艱苦奮戰在根據地、長征路上、河西走廊,她們當中僅有少數人有紅軍正規編制,大多數是參加蘇區建設的干部,還有部分紅軍親屬,以及被錯劃為“肅反”分子仍堅持革命的“編外”人員,她們為革命奉獻了一切,被親切地稱為“巴山女紅軍”“巴山娘子軍”“紅色娘子軍”。她們有的來自鄂豫皖根據地,絕大多數是川陜邊區的勞動婦女,她們和根據地的男人一起,建立革命根據地和蘇維埃政權,搭建起中國南北兩部間蘇維埃革命發展的橋梁,為打通蘇聯國際援助、與馬家軍孤軍奮戰,作出巨大犧牲。這支赤膽忠誠、訓練有素、歷經磨難、吃苦奉獻、頑強不屈、團結互助的紅色娘子軍,為川陜革命根據地的建立、鞏固和發展,擴大黨和紅軍的政治影響,推動中國婦女解放、紅軍長征勝利、中國革命勝利等,發揮了無可替代的“半邊天”作用,展示了巴山女紅軍頂天立地、不讓須眉的英雄氣概,在中國革命史上書寫了凄美壯麗的巾幗史詩,她們的貢獻、她們的事跡、她們的精神,永遠值得我們學習和歌頌,激勵我們牢記初心、砥礪前行。
1932年12月18日,紅四方面軍如天兵天將進入川北,隨后迅速建立川陜革命根據地和蘇維埃政權。這支1.4萬多人的紅軍部隊中有幾十位政治覺悟高、文武雙全、能征善戰、經驗豐富的婦女骨干,無論在機關、學校、醫院、田間地頭,還是工廠、部隊、戰場、崇山峻嶺,都有她們活躍的身影。她們的到來,加快了川陜邊區婦女解放運動的步伐。
川東北地區的廣大婦女,受千年封建禮教的束縛和壓迫,沒有地位更沒有權利,窮苦女子年幼就抱給婆家作童養媳,或者賣給地主當丫環,只有生兒育女、伺奉男人、終年勞作、當牛做馬的奴隸命運,許多人連名字也沒有。她們與黑暗的舊社會抗爭,以吃大苦耐大勞而著稱,形成了在苦難中求生存、越是壓迫越抗爭的斗志,所以川東北流傳著“要吃巴山飯,婆娘打前戰”[1]的俗話。
實現男女平等、推動婦女解放,是中國共產黨的重要政治主張和革命斗爭的重要任務。黨的組織建在哪里、紅軍解放到哪里,黨的政治主張和方針政策就宣傳、推行到哪里。川陜蘇區建立后,紅軍戰斗節節勝利,黨的政策迅速得到落實,川陜蘇區廣大受壓迫婦女的思想覺悟被喚醒、革命熱情被激發,空前地被發動和組織起來,參加到土地革命斗爭和婦女自身解放的運動中,推動了土地革命斗爭在川陜邊區迅猛發展。
川陜省委、省蘇維埃政府頒布了《中華蘇維埃共和國婚姻條例》《婦女斗爭綱領》等一系列保護婦女權益、發揮婦女作用的法令布告,明確提出“婦女有結婚離婚的自由”“勞動婦女有參加政權機關的權利,與男子同樣有選舉權和被選舉權”“有參加和組織工會、農會及一切社會團體的權利”“反對買賣婚姻和童養媳制度”“青年婦女與男子同樣有受教育的權利”“實行一夫一妻制”等政策,還對婦女產前產后休息、哺乳期待遇等作出規定。這些政策法令通過《婦女革命歌》等巴山民謠、紅軍墨書、石刻標語的宣傳,在蘇區廣大群眾中深入人心。張琴秋、陶萬榮、曾廣瀾、林月琴等一批從鄂豫皖根據地轉戰過來的杰出婦女代表,親自帶隊深入群眾,幫助婦女同胞解開思想束縛,激發革命斗志。廣大婦女切身感受到紅軍是窮苦大眾的軍隊,真實看到颯爽英姿、能征善戰的女紅軍,當家作主人的革命愿望、勞動的積極性被迅速激發出來,紛紛以女紅軍為榜樣投身革命,參加到蘇區的保衛、建設和發展中,許多人后來成為根據地婦女的中堅力量,創造了婦女解放運動的驚人奇跡。
川陜蘇區500多萬人口中有200多萬勞動婦女,她們第一次實現人身解放、婚姻自由,在政治上、經濟上、文化上實現男女平等,第一次享有選舉和被選舉權,真正翻身作了主人。川陜省蘇維埃三次工農兵代表大會中,女代表占有相當比例:1933年2月第一次工農兵代表大會150多位代表中,婦女代表有30余人,11人當選為委員;1933年8月,第二次工農兵代表大會1500多名代表中,婦女代表340余人,32人當選委員;1934年12月,第三次工農兵代表大會1800多名代表中,婦女代表360余人,27人當選委員。川陜省蘇維埃政府的內務委員會中均設有婦女委員,省府各部委的大小職員中婦女有150余人,各地政權機關的文教部門,婦女人數幾乎占到絕對優勢。到1934年,蘇區各級政權機關中,婦女干部約為干部總數的四分之一。[2]這在土地革命戰爭時期,各蘇區婦女代表人數占比最多的。比如,達縣蘇維埃主席雷明珍是女同志,赤江縣、長赤縣、巴中縣、廣元縣、萬源縣、儀隴縣蘇維埃的內務委員會主席都是女同志。在川陜蘇區的各級黨委、蘇維埃政府、革命法庭、保衛局、醫院、經理部、各類團體、工廠、醫院、武裝組織中,隨處可見肩扛鋼槍、腰垮大刀、身著制服的婦女同志。
這些婦女同志不僅從事機關、部隊、工廠的工作,還參加保障婦女權益的各種社會組織。“婦女生活改善委員會”(后改為“女工農婦協會”)就是具體領導婦女解放運動的組織,當時“加入婦女生活改善委員會的有30多萬人,都是貧農、中農、小市民、雇工的家庭婦女。”[3]婦女生活改善委員會下轄各村小組,小組下面成立洗衣隊、慰勞隊、縫紉隊等,每組幾人到十幾人不等,主要有八個方面的任務:一是做鞋襪,二是擴紅,三是運送彈藥、糧食和戰利品、傷病員,四是修路搭橋,五是勞動生產,六是參加土地革命,七是維持后方機關的治安,站崗放哨、偵查敵情,八是宣傳婚姻法,反對封建禮教和歧視婦女的封建殘余。”
川陜蘇區廣大婦女徹底獲得了解放,擁有了職業,取得了與男子平等的地位,以主人翁的姿態活躍在根據地的各個地方,把黨的方針政策在川陜蘇區轟轟烈烈地推行起來,讓根據地和蘇維埃政權在如火如荼的革命斗爭中更加鞏固。
隨著川陜蘇區的發展壯大,革命斗爭日趨激烈,根據地在遭到敵人瘋狂的武力圍攻時,經濟上也遭到了嚴厲的封鎖。根據地的青壯年男子絕大多數參加了紅軍、赤衛隊和游擊隊,拼殺在戰場上,建設后方、支援前線的重任自然就落實在蘇區廣大婦女身上,她們成為蘇區的主要勞動力,在工農業生產中發揮著主力軍作用。川陜蘇區存在的2年多時間里,分散在各個崗位的婦女同志,擔負起代耕軍屬土地、動員參軍、制作衣帽鞋襪、看護傷病員、清理戰場、偵察敵情、運送糧食彈藥等艱巨而繁重的任務。
為保障和改善川陜蘇區人民生活,蘇區廣大勞動婦女在“加緊春耕,充實赤區糧食”“加緊春耕,不讓赤區一寸土地放荒”“發展蘇區經濟,改善生活”[3]的號召下,組成生產突擊隊、代耕隊,承擔起耕田、耕地、播種、插秧、收割、運輸等男人干的重體力活,把能夠種糧的土地盡量開荒,有力保障了蘇區的糧食供應。1934年1月,毛澤東曾評價“川陜邊區農業收成良好”。[4]
在保障糧食供給的同時,蘇區婦女加快了軍需民用工廠的建設和生產。蘇區的紡織廠、煤碳廠、火柴廠、被服廠、兵工廠等建立起來后,工廠里除了少量技術工人是男人外,其余大部分都是女工,如總供給部的縫紉廠,600多人全是女工,她們日夜勞作,保證了蘇區軍需民用產品的供給。
為支援前線,蘇區婦女專門成立了洗衣隊、縫紉隊、運輸隊、擔架隊、宣傳隊和慰問隊,以各種方式提供戰事服務、保障戰場的物資和彈藥供給。1933年10月,宣達戰役中,宣漢胡家場的婦女群眾自發組織起來守候在紅軍必經之路,把早已繡好的“努力奮斗”的5000幅手巾,送到凱旋的紅軍戰士手中;戰役結束后,達縣、巴中、通江等地的婦女同志,在省蘇維埃政府的組織下,把繳獲軍閥劉存厚的兵工廠、造幣廠、印刷廠、被服廠等全套設備,以及數以萬計的軍用設備、民用物資和銀元,肩挑背扛行走400余里,搬運到大后方通江苦草壩羅坪工廠。1933年冬,為支援紅軍反“六路圍攻”,蒼溪縣婦女響應號召,在極短時間內為紅軍趕制棉衣2000余套。1934年7月,在萬源保衛戰最激烈的關頭,萬源、紅江、赤江、鎮巴的婦女們組成運輸隊,把急需的彈藥、糧食、鹽巴等物資和戰場上的傷病員,日夜兼程地從大面山、玄祖殿、花萼山等主戰場,送往赤江、紅江等大后方,保證了戰事最緊急時的物資供給和傷病員及時救治。1934年9月至11月,為支援紅軍沖破“川陜會剿”,蘇區婦女趕做了紅軍布鞋、草鞋、襪子30余萬雙。在紅軍強渡嘉陵江前夕,婦女獨立團的女兵們緊急動員、傾巢而動、團結戰斗,在極短時間內把囤積的大批軍用物資、重要設備器材,安全地從旺蒼壩迅速轉移到140里外的永寧鋪。
四川女孩子口齒伶利,嗓門大、聲音洪亮,做事干脆利落,天生是做宣傳工作的好手。她們經常深入群眾開展宣傳,到處張貼標語布告、深情演說,向群眾宣傳黨的政策、革命紀律、蘇維埃的法令、參加紅軍的好處。她們走一路就把革命的星火播一路,把黨的主張、紅軍的戰斗,一點一滴滲透到群眾中去,為擴大黨領導的革命斗奠定了堅實的群眾基礎。她們敢在戰斗前沿向敵人喊話,宣傳黨和紅軍的政策,分化瓦解敵人軍心士氣。在行軍途中,她們自如地穿行在部隊前后,把黨的政策、紅軍紀律、革命理想編成歌謠,使紅軍指戰員行軍時精神振作,不怕苦、不怕累,不開小差、不掉隊。
擔架隊是一支了不起的婦女武裝。她們不僅要抬傷員,還要負責他們的飲食和護理,幫助他們解除心理負擔,她們是既是擔架員又是護理員、宣傳員。在竹峪關反擊戰中,婦女獨立營的戰士們冒著槍林彈雨從火線上抬下300多名傷員,翻山越嶺送到百里外的洪口醫院。擔架隊的女兵們細致入微照顧傷病員,給他們端水喂飯,安慰病痛的傷員,穩定他們的情緒。她們自己走路過多導致腳底血泡連串,膝蓋和手肘磨得皮開肉綻,卻仍然忍著傷痛小心翼翼地照顧傷病員,克服行軍中的重重困難,完成黨組織交給的任務。
婦女工兵營是川陜蘇區特有的女兵隊伍。這些女兵既是工人又是兵,她們除了營長林月琴、政委王澤南、副營長劉伯興以及張茶清是從鄂豫皖根據地過來的,其余絕大多數來自川東北地區的女紅軍。供給部長鄭義齋評價這支娘子軍“什么工作都可以干”“作風很像戰斗部隊”,她們除了學政治、軍事、文化以外,主要任務是制作衣服、帽子、鞋襪等,平時在工廠生產,戰時配合部隊打仗、擔任運輸任務。這支婦女武裝在長征路上、祁連山脈,每人背著沉重的設備、生活器具和物資行軍打仗,大部分成員在戰斗中英勇犧牲。
翻身作主人的川陜蘇區婦女,懂得“共產黨是工農窮人的政黨”“紅軍是窮人的隊伍”“蘇維埃是工農、革命士兵和一切窮苦群眾的政權”“擁護紅軍就是擁護自己的力量”的道理,懷著對革命必勝的信念,自覺“擁護中國共產黨”,動員“窮人自動參加紅軍,保護自己的生命和政權”(達州紅軍石刻標語)。[5]她們不僅動員窮苦大眾參軍參戰,送自己的丈夫到前線,把自己的優秀兒女一個又一個地送到紅軍隊伍里、送到前線戰場,自己也參加紅軍、投入戰斗。根據地的每一個區一次征兵就上千人,幾乎沒有哪一個區、沒有哪一次不是提前超額完成任務的。正是有這樣一群革命覺悟高的蘇區婦女的廣泛發動,紅軍隊伍才有一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強大后備軍。《送郞當紅軍》《送兒當紅軍》《送郞上前線》《十勸我郎當紅軍》等擴紅民謠,不僅是川陜蘇區宣傳工作的實證,更是這里的婦女發動親屬參加紅軍的生動寫照。紅四方面軍主力部隊在不到一年的時間里,就由入川的1.4萬余人迅速發展到8萬余人,并使主力紅軍在無數次戰役戰斗后始終保持著這個規模,取得一系列重大戰役戰斗的勝利。徐向前等廣大紅軍指戰員感嘆:“四川的女同志真是好樣的”,是“黨和紅軍的得力助手”。[6]
川陜蘇區的婦女武裝是一支堅強的突擊力量。她們積極配合主力紅軍反圍攻,武裝清剿地方土匪,南征北戰、英勇殺敵、受人尊敬、廣為傳頌。1933年3月下旬,川陜省委抽調機關女干部100余人和婦女積極分子200余人,成立了婦女獨立營,這是紅四方面軍第一支正規的婦女武裝,從營長到伺養員全是女同志,她們著裝打扮與男同志一樣,擔負著警衛、剿匪、通訊、運輸等繁重任務。1934年3月,這支部隊發展成為婦女獨立團。到1935年春,婦女獨立團又發展成獨立一團和二團,兩個獨立團共2000余人,直屬于方面軍總部。川陜省第二次黨員代表大會后,隨著根據地的鞏固和壯大,各地婦女參加了赤衛軍、獨立營、獨立團等地方武裝組織,直接投入戰斗。無論是婦女的專門武裝,還是地方武裝,那些手握長矛、短刀的女兵,既戰斗在前沿陣地,又守衛著大后方的安全。
巴中、萬源一帶的土匪經常破壞蘇區的社會治安,襲擊蘇維埃政府干部,造成當地動蕩不安,駐扎在當地的婦女連,經常設置伏擊圈剿滅土匪,繳獲敵人槍支彈藥。省婦女學校的婦女連在萬源竹峪關一帶清剿散匪,干凈利落地全殲敵人,使盤踞在深山要隘的土匪銷聲匿跡。1933年4月,在反“三路圍攻”中,駐扎在通江磨盤寨的婦女連,配合駐扎在平溪壩的主力紅軍打擊偷襲之敵,并消滅了這股敵人。
川陜蘇區建立以前,由于封建禮教的束縛,川陜邊區“只有男縣,沒有女州”“男尊女卑”“三綱五常”“三從四德”等封建觀念根深蒂固,加之川陜邊區軍閥強迫窮苦百姓種植和吸食鴉片,根據地的田土嚴重黑化,大多數男人抽大煙,身心受到嚴重摧殘,身體虛弱到極點,體力差,幾乎不參加勞動。而婦女沒有社會地位,沒有獨立人格,買賣婚姻盛行,“干女子”(童養媳)甚多,她們很小就抱給婆家當牛做馬,承擔家庭所有的重體力勞動,過著非人生活,但她們勤勞、吃苦、反抗性強、渴望自由解放。
紅四方面軍入川后,川陜省委、省蘇維埃政府發布法令,宣布“廢除一切封建的包辦強迫和買賣的婚姻制度”“打破一切宗教迷信和封建禮教”“禁止種植和吸食鴉片煙”。省、縣蘇維埃專門成立了戒煙宣傳隊,講吸食鴉片的危害,還編排《努力戒煙歌》等文藝節目,以幫助煙民盡快禁煙戒煙。這些法令和政策的宣傳落在廣大蘇區婦女的肩頭。受壓迫的勞動婦女紛紛響應,參加到聲勢浩大的婦女解放運動、戒煙運動和改變蘇區社會面貌的實踐中,并積極宣傳黨的政策、參加紅軍的好處、戒煙的好處。當時,總政治部召開的婦女戒煙會,就有5000多人參加,廣大婦女動員和幫助自己丈夫或親人戒煙。川陜蘇區建有許多工農劇團,通過歌舞、演劇、標語、演講等形式,吸食鴉片成癮的窮苦百姓逐漸懂得鴉片的危害,自愿接受治療。一些吸食鴉片的青壯年參加紅軍后首先在新兵營里戒煙,一般2-3個月見成效,極大地提升了部隊的戰斗力。
紅軍和蘇維埃干部組織廣大窮苦百姓讀書識字,豐富了文化生活。婦女被組織起來、團結起來,通過參加婦女學校,獲得了教育、文藝和娛樂的機會。經過廣泛宣傳和動員,川陜邊區貧苦老百姓有了政治覺悟、革命理想,實現人人平等,徹底禁止了買賣婚姻、童養媳制,再沒有種植鴉片煙、吸鴉片煙的現象,勞動群眾思想觀念迅速轉變、精神面貌大為改觀、身體體質極大增強。蘇區破除了封建迷信,田土沒有一寸荒廢,青年踴躍參軍、英勇作戰,蘇區干部工作熱情高漲、認真負責,蘇區群眾團結互助、奮發向上,到處是紅旗招展、田園郁蔥、充滿生機的繁榮景象。
1935年3月底,蘇區各部隊、機關婦女以及部分紅軍女親屬離開川陜根據地,隨紅四方面軍踏上漫漫長征路。長征路上,為迷惑敵人,婦女獨立團曾對外宣稱“婦女獨立師”,帶著從川陜蘇區出來的婦女同志行軍作戰,繼續擔負起物資運輸、照顧傷員、宣傳鼓動、籌糧籌款、保障后勤等重要任務。
為保存革命力量,紅四方面軍長征時將總醫院1000多傷員一同轉移,其中有五六百傷員需要用擔架抬著長征。擔架隊的女兵們兩人一幅擔架,抬著這批傷員行軍。為了保護傷員,有的女兵自己忍饑挨餓或被敵機炸死、勞累而死,也要保證傷病員順利走出雪山草地,她們表示:這些同志是為了無產階級的革命事業而負傷、流血的,任何情況下絕不會丟掉一個。她們就靠著智慧、作風和毅力,克服了重重困難,行進在長征路上。
1935年5月,川陜蘇區婦女武裝在雜谷腦,參加了長征中規模最大、戰況最激烈的戰斗。女兵們在王維舟、張琴秋的帶領下,消滅了當地反動武裝喇嘛與四川軍閥的聯合破壞勢力,女兵們機智沉著、英勇頑強,取得了戰斗的重大勝利,受到紅四方面軍總部的嘉獎。
1935年夏,當紅軍進抵大小金川,從馬爾康到大藏寺的道路被梭磨河截成數段,一個婦女連奉命架橋。女兵們奮戰幾晝夜架起幾座木橋,在紅軍部隊即將到達時被敵人毀掉,緊急關頭,婦女獨立2團政治部主任吳朝祥、連長王學榮帶著300多個女兵,每人扛起一塊木板,毅然跳下洶涌刺骨的河水中,迅速搭起一座人橋,使部隊順利通過,受到上級表揚。
艱苦的長征路上,婦女們還組成各種宣傳隊,穿梭于行軍隊伍中,跑前跑后給戰士們唱歌跳舞、表演節目,以自己的樂觀精神、堅韌不拔的革命斗志,影響和激勵廣大紅軍將士度過思想上的難關,戰勝行軍中的重重困難。她們走到哪里,就把黨的政策宣傳執行到哪里、把紅軍的戰斗作風發揚到哪里,還發動沿途群眾支援紅軍、參軍參戰。
1936年10月,三大主力紅軍勝利會師后,紅四方面軍將婦女武裝進行整編,1300多位女戰士組成婦女抗日先鋒團西渡黃河,成為紅西路軍重要組成部分,沿河西繼續征戰。在戰爭條件和自然環境極其惡劣的情況下,她們以弱小兵力和極少武器,與十幾萬全副武裝的敵人馬家軍血戰,以一當百、死拼堅守,用生命守衛陣地,用意志和作風詮釋對黨絕對忠誠,在中國工農紅軍史上寫下了悲壯的一頁。
1937年1月,婦女抗日先鋒團大部集中在一起,隨紅五軍及總部一部參加高臺戰役。婦女團三營的戰士們與敵人展開白刃搏斗,刀刃砍卷了就用石頭砸,石頭砸完了就把水凍成冰塊投向敵人,沒有武器同敵人扭打在一起,有的用拳打、嘴咬,直到與敵墜樓同亡;有的拉響手榴彈,與敵人同歸于盡;有的撞墻犧牲,決不當俘虜,這支女兵隊伍除少數人幸免于難外,絕大多數陣亡。3月,婦女先鋒團的余部在石窩戰斗中,配合西路軍主力余部在極其危險的情況下,給敵人迎頭痛擊。先鋒團的女兵們用槍杔、大刀、匕首、木棒、石頭等,與敵人展開殊死搏斗,有的赤手空拳把敵人的眼珠摳出來,有的用嘴把敵人耳朵、鼻子咬下來,即使寡不敵眾也寧死不屈,她們大多數犧牲在敵人的馬刀、馬鞭、亂槍和蹂躪之下。紅西路軍失敗后,婦女抗日先鋒團和被打散的婦女同志先后被俘,遭受了活埋、槍殺、火燒、剝皮、割器官、毒打、輪奸等人類史上最慘烈的屠殺和殘害,但她們堅貞不屈、不怕犧牲,以血肉之軀獻身革命,為共產主義事業流盡最后一滴血。少數幸存女紅軍長年流落河西,盡管遭受了肉體和精神的再次摧殘,仍要想方設法回到黨的懷抱,即使找不到黨組織和革命隊伍,也絕不做對不起黨的事。
據不完全統計,在川陜蘇區有1萬多婦女參加紅軍和蘇維埃政權建設,有紅軍編制的2000多人,跟隨紅四方面軍參加長征的川陜蘇區女紅軍和紅軍女親屬有8000多人,這是四路紅軍長征中女紅軍人數最多的,她們的任務最重、犧牲最大、意志最頑強。紅軍長征勝利后被編入紅西路軍的女紅軍1800多人,其中婦女抗日先鋒獨立團有1300多人,被俘女紅軍600余人,只有極少數女同志回到延安。她們經受了比男人更多的苦難,立下了不可磨滅的功勛,為中國革命的勝利奉獻了青春、貞潔、尊嚴和生命,表達了對黨的無限忠誠和對革命必勝的信念。
這支平均年齡只有十六七歲的巴山女紅軍,是一支堅定不移跟著共產黨干革命的重要武裝力量。在這支隊伍中涌現出了張琴秋、曾廣瀾、陶萬榮、林月琴、劉伯興、華全雙、伍蘭英、王定國、何蓮芝、吳朝祥、楊文局、李開芬、張庭富、姚明善、張文等一大批婦女楷模,她們為革命奮斗終身的感人事跡,她們的政治覺悟、道德水平、戰斗能力、人格魅力,是中國婦女精神風貌的生動體現。這群從川陜蘇區走來的女紅軍,每個人都有一部革命史、血淚史,她們是頂天立地的女中豪杰,她們的名字永遠鐫刻在中國婦女發展史的豐碑上,她們的事跡將永遠被銘記,她們的精神將代代傳承,激勵中華兒女堅毅前行。
革命理想高于天。在黑暗中苦苦抗爭的川陜邊區勞動婦女,切身感受到是中國共產黨及其領導的工農紅軍幫助她們砸碎了身上的千年枷鎖,讓她們挺起腰桿、重見天日、當家作主人,真正懂得只有共產黨才是她們的救星,只有共產黨和紅軍才能改變她們的命運,因此對生活充滿希望、對革命充滿信心,自然就成為反封建、干革命的急先鋒,不分白晝地拼命工作、辛勤勞動,不顧生死地獻身革命、追求理想。也正是因為在黨的教導、培養和關懷下,川陜蘇區婦女的覺悟迅速提高,所以能夠堅決擁護中國共產黨的領導,堅定不移跟著共產黨干革命,即使革命再苦也能挺過、困難再多也能克服、危機再大也能化解。川陜蘇區婦女命運的改變,一大批杰出婦女代表的涌現,有力證明中國共產黨的主張、領導和政策是完全正確的。
林月琴因家庭被錯化為地主成分,撤離鄂豫皖根據地時被作為遣散人員,可她悄悄跟在部隊最后面,翻越大巴山來到川北,即使不給分配工作,也把自己作為“編外紅軍”,默默地干好各種工作,最終成為婦女工兵營營長。長征中,12個小女孩被人販子拐賣,她們歷經艱險,歷時3個多月,行程一二千里,終于趕上紅軍大部隊。李開芬,即使被錯劃為“肅反”分子,但始終牢記自己是黨的人,甩開心里包袱,下定決心斗爭到底,長征路上背負沉重的物資攀索橋、爬雪山、過草地,部隊無糧時主動帶著女兵從敵人手中搶糧食,即使被馬家軍打得暈死,也要千方百計逃出監獄,回到黨的懷抱。何福祥,在遇到困難時默念:“革命路程再遠再難,但自己是共產黨員,就要把一切獻給黨,為了民族的解放,實現人民的共同理想,自己吃多大的苦都不怕,就是流血犧牲也心甘情愿。”[7]她在西路軍失敗后流落河西多年,始終堅信自己終有一天會回到黨的懷抱。她用30多年辛苦勞動攢下的積蓄,在恢復黨籍時一并作為黨費交給黨組織,并表示如果黨組織沒有恢復她的黨籍,也把自己當作一個黨員來要求。那些無數長眠于甘、青土地上的西路軍女戰士們,在被活埋、殺頭、凌辱時,集體高呼“共產黨萬歲”,高唱《國際歌》;那些少數從“萬人坑”里逃出來的幸存者,歷盡艱辛尋找黨組織,想著如何回歸部隊。把赤膽忠心交給黨,吃盡人間苦也要干革命,這就是川陜蘇區女紅軍對黨的一片深情、對革命必勝的信念,她們是黨的好女兒、紅軍的好戰士。
川陜蘇區的勞動婦女具有勤勞勇敢、吃苦耐勞的作風,張琴秋曾評價她們是執行任務能擔當的娘子軍,女同志不但吃得了這個苦,而且機智靈活,能經得起風險。她們大多數為貧雇農、中農、工人,她們當中許多人是童養媳出身,生活苦難、受盡折磨,能吃大苦、耐大勞、能擔當。川陜蘇區武裝起來的萬千婦女,參加到機關、工廠、醫院、紅軍隊伍中,在各條戰線上和男同志一樣工作、一同戰斗,樣樣工作都能干得出色。她們說:男同志在前方同敵人拼命、流血犧牲,我們女同志在后方做后勤工作算不得什么!為勞苦大眾求解放,為中國革命勝利,流血負傷獻出生命是光榮的,是值得的,無論怎樣也要完成黨交給的任務。川陜蘇區婦女從小遭受壓迫,營養極度缺乏,身材瘦弱矮小,有的十一二歲還沒有槍桿高,但她們參加紅軍的愿望迫切,有的年齡小、個子小參加不了紅軍,就為紅軍站崗放哨、查路條。十多歲的姑娘參加紅軍后,干活積極,打仗也不比男人差,涌現出許多“花木蘭”“娘子軍”。婦女運輸隊向戰場運送物資時,每人扛著沉重的物資,穿行在高山、密林、溝壑間,還把穿行山林的技巧編成激勵大家的順口溜,行軍時一起喊起來,鼓舞斗志。她們機智勇敢、忍饑挨餓穿過敵人封鎖線,不顧血泡和腫痛,晝夜不停地行軍幾百里,及時把物資、彈藥送到前線,保證戰前軍事供給。川陜蘇區戰斗最激烈最慘烈最持久的萬源保衛戰中,婦女戰士勇敢沖鋒陷陣,涌現了縣婦女部長何蓮芝、婦女獨立團營長吳朝祥、神槍姑娘鄒映蘭、支前女模范龔發秀等一大批巴山巾幗英雄。長征路上,王定國盯著戰友的后背學識字,凍斷一根腳指頭也要堅持走完成長征路。許多西路軍女戰士,飽受了人間一切苦難,經受了世間最嚴峻的考驗,貢獻了一切力量。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各條戰線都有勇士,臨危不懼、視死如歸,困難面前豁得出、關鍵時刻沖得上,以生命赴使命,用大愛護眾生。川陜蘇區女紅軍就是這樣的勇士,危難時刻她們就是這樣的女英雄,她們歷經磨難、舍身忘死,為的就是中國革命取得勝利。正是她們有不畏強暴、不怕流血、不怕犧牲、迎難而上、斗爭到底的革命意志,頂起了川陜蘇區的半邊天、紅四方面軍長征的半邊天、河西征戰的半邊天。
從苦難中走來的巴山女紅軍,發揚徹底革命的斗爭精神,困難、摧殘、死亡根本嚇不倒、壓不倒她們,反而堅定了她們的革命斗志和必勝信念。她們身陷囹圄,卻始終紅心向黨、忠貞不屈。她們利用各種機會,隨時隨地播撒著革命的火種,即使沒有武器和彈藥,也要斗爭到底,絕不投降;即使無處可逃,也要與敵人拼盡最后一口氣;即使面對死亡和非人折磨,也不變氣節;即使關進監獄,也要機智堅韌、頑強斗爭;即使面對失敗,也要在絕境中殺出一條血路來;即使流浪、流落,也要尋找黨組織......她們堅定地認識到不革命就世世代代受窮受苦、做牛做馬,要革命就要革到底,不能半途而廢。川陜蘇區女紅軍正是靠著斗爭到底的精神,一路披荊斬棘、戰天斗地,不畏艱險、一往無前,使根據地發展壯大,推動革命走向成功。她們中有的全家為革命獻身,有的才十幾歲就英雄犧牲,有的連名字都沒有留下,但她們愿意為保衛根據地、保衛紅色政權而英勇獻身,愿意把最后一點力氣、最后一句吶喊、最后一滴血用來表達對黨的忠誠和對革命的堅貞。
這一群來自川陜蘇區的勞動婦女,是鐵骨錚錚、頂天立地的巾幗英雄。她們既能沖在第一線打前站,也能默默守衛后方、建設后方,有力地支援著前線;即使被餓死凍死病死,被大風卷走、掉進沼澤,也沒有悲觀失望,始終保持樂觀向上的精神狀態;盡管她們遭到馬家軍禽獸般的殘害,但仍然堅定革命立場、保持紅軍本色,想盡辦法找到自己的部隊、找到黨的組織。面對困難和死亡,她們堅決不哭,到死也不叫敵人看見一滴眼淚,共產黨人的骨頭就是這么硬。她們骨頭硬、意志堅、不膽怯、不退縮、敢出擊、能取勝的英雄氣質,展示了女紅軍的黨性品格。
柔肩勇擔重任、巾幗不讓須眉,這就是川陜蘇區女紅軍實現自身解放后展示出來的崇高精神品質。她們獲得自身解放后,不再是“弱女子”“干女子”“苦命人”的代稱,而是享有“娘子軍”“女英雄”的美譽,她們所表現出來的勤勞勇敢、吃苦耐勞的優良作風,不怕犧牲、頑強不屈的革命斗志,鐵骨錚錚、頂天立地的革命氣節,團結互助、無私奉獻的巾幗風采,驚天動地、可歌可泣的歷史貢獻,在中國革命歷史上、中國婦女解放史上、中國民族精神史上,都書寫了感天動地的壯麗詩篇。
川陜蘇區女紅軍是一支規模最大、歷時最長、戰斗最強的婦女武裝,她們和男人一樣為實現中國革命勝利、為共產主義理想貢獻了所能貢獻的一切,在中華大地上樹起了頂天立地的巾幗英雄形象,譜寫出一曲曲撼天動地的巾幗壯歌,創造了中國婦女史上的一個個驚人奇跡。歷史的風雨,蕩不盡川陜蘇區女紅軍為中國革命勝利傾灑的熱血;時代的步伐,續不完她們為民族復興而鑄就的寶貴精神。她們身上的政治品格、奮斗之志、英雄氣概、團結之力,將一代一代傳承,一代一代匯聚成新的“她”力量,綻放出新時代的巾幗風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