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理工大學藝術與傳媒學院 / 王 運 陳 艷
民族文化是我國文化多樣性的重要組成部分,而民族村寨又是民族文化的集中表現形態,是重要的民族文化資源。復制型民族村寨旅游文化作為特定的文化形態之一,滲透于民族地區旅游產業的方方面面①。對民族村寨旅游文化的傳播不僅能夠使我國優秀的民族文化和歷史文化得到進一步傳承與推廣,也可以滿足當今旅游者的情感、體驗和心理等一系列需求。可以說,復制型民族村寨能夠有力突出區域文化的精髓,已成為民族地區旅游業發展的重點內容。
云南民族村是少數民族文化資源化發展的重要表現,一方面云南民族村的建立傳播了云南各少數民族獨特的文化,另一方面,它也發展了旅游文化,帶來了經濟效益。本人于2020年3 月12 日前往云南民族村進行實踐,圍繞復制型民族村寨旅游文化傳播問題進行針對性調研,主要運用了訪談、實地調研、文獻查找等研究方法。文章以云南民族村為例,探究了復制型少數民族村寨的旅游文化傳播模式、傳播中存在的問題,并提出了相關策略,以期為復制型民族村寨旅游文化的傳播作出有益探討。
舞臺表演是復制型民族村寨傳播旅游文化的重要方式之一。主要是對非實體性的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展示,如:歌舞展演、民俗節日、手工藝制作等。復制型民族村寨將原本存在于民族村寨的文化習俗搬到臺前向游客展示,成為了一個容納各民族文化習俗表演的舞臺。民族村寨的文化習俗原本是在特定時間、地點以及為了特定目的所進行的行為,但在復制型民族村寨中這些原本應該在特定時間、地點以及為了特定目的所進行的行為已成為了常態,失去了原本語境的意義,其在語境嬗變中成為了一種舞臺表演行為。
“真實”一詞在漢語詞典中的解釋為:與客觀事實相符。后來“真實”一詞被引用到旅游中,即游客在旅游目的地去經歷目的地的真實。依據學者戈夫曼的觀點,人生、社會是一個舞臺,社會中的成員是這個舞臺上的演員,他將這個舞臺分為兩部分:前臺與后臺,前臺與后臺是互動的,社會成員可以從后臺到前臺,也可以從前臺退回到后臺②。前臺呈現的是理性的自我,后臺呈現的是非正式的自我,實際上都是真實的自我。麥克康耐爾將戈夫曼的社會舞臺理論引入到了旅游研究中,他認為在旅游文化中被搬上舞臺的節慶、儀式、飲食、工藝品、服飾等等,是一種舞臺前的展示,這是為游客提供的,游客們在這里尋求真實,而在臺后人們不用顧及游客的存在而生活著,這是他們的生活真實,也是真實的。在舞臺化的真實中,被表演的真實是象征的真實,這種真實是游客在旅游中尋找的“真實”。
在復制型民族村寨中的景觀展示與舞臺表演是一致的,舞臺表演是將整個民族村看作一個民族展示的舞臺,各民族在這個舞臺上去展示自己的特色,是非物質文化遺產的舞臺呈現。而實體類景觀展示則展示實體類物質文化,如民俗博物館、村寨建筑以及民族工藝品等③。云南民族村的建設堅持了“真”的原則,在建筑模型復制中堅持一比一的原比例建造,村寨中的服務者都是地道的村民,寨子中各種民俗活動以原生地形態展示,能夠讓游客在其中感受到少數民族的文化原真性。在復制型民族村寨中,少數民族文化持有者、民俗博物館、民俗村寨等都成為了被凝視的對象,在凝視中被游客景觀化了。
“客觀”是指獨立于意識和精神而存在的或者指在觀察事物的本來面目而不帶有個人的意見,與“主觀”一詞相對。旅游藝術中純粹的客觀是不存在的,一方面,復制型民族村寨中復制的是它的建筑樣式、民族服飾、民俗風情等一切特征,這是一種客觀,也是一種真實;另一方面,復制常常被認為是一種“造假”手段,是不真實、不客觀的,但在旅游藝術中“造假”是一種常見手段,旅游開發者們利用復制的手段創造了一種“標志物”,即創造了一種象征符號。麥克康耐爾認為游客旅游是為了尋求他們所預期的“客觀”,旅游開發者創造的“標志物”或者象征符號滿足了游客他們所預期的“客觀”,因此可以將類景觀真實理解為“被展示的客觀”。
村寨文化傳播的基礎是村寨民族文化。復制型民族村寨以模型的手段將偏遠的少數民族村寨植入到多元并存的城市空間中,少數民族文化經歷了從一個原生態的環境被構建到另一個新的城市環境的過程④,由于各方面的原因所在,復制型民族村寨所構建起來的民族文化往往呈現不完整的狀態。如阿昌族村寨,阿昌族在習俗、飲食、服飾、建筑、藝術等方面都獨具特色。但在云南民族村中的阿昌族村寨我們能了解到的文化非常有限,形式上最能直觀了解到阿昌族建筑,阿昌刀;文化上也能依靠導游熙熙攘攘的介紹了解一些。然而,我們所能夠了解的都是經過開發者選擇的,所看到的阿昌族民族村寨也是開發者為旅游文化而構建打造的,其中更多是在形式上的展示,以形式的符合來滿足游客心中所謂的“真實”與“客觀”。在旅游文化的打造建構中阿昌族村寨的許多地道的文化習俗、藝術都被過濾掉了,如:阿昌族的歌謠、樂器、舞蹈等均沒有得到較全面地展示。
云南民族村的開發,其目的之一就是實現民族文化的資源化利用,將民族文化與商業聯系起來。人人皆說商人逐利,當消費、傳播少數民族文化與商業活動聯系起來時,為了利益而傳播少數民族文化的功利性特征也逐漸顯現出來。實際調研,云南民族村在傳播少數民族文化過程中,功利性較為明顯,如村寨中的商業行為明顯,強調突出經濟利益。依托云南民族村將商品進行重新包裝,借助云南民族村的品牌力量進行傳播,這勢必導致云南民族村寨的文化傳播顯露出明顯的功利趨勢,而忽略了其精神文化意義⑤。如此,民族村寨的文化傳播成為了吸引游客消費的引子,成為了一種消費文化。在復制型村寨民族文化的傳播過程中,自由市場經濟模式會很大程度上影響傳播的選擇與偏好。但由市場驅動,過度強調村寨民族文化傳播的功利性容易破壞村寨文化本身所具有的原真性,弱化村寨民族文化精神的內涵,這樣不僅不能有效地傳播村寨民族文化傳統,還很可能瓦解其文化根基、喪失其文化靈魂、斷裂其傳承主體。
村寨少數民族文化具有自身獨特的內涵,是系統的、完整的,同時也是二者的復合體,既包含物質文化,如:飲食、服裝、建筑等,也包含精神文化,如:風俗、儀式、道德等⑥。村寨少數民族文化更是少數民族人民在漫長的歷史中形成和積淀下來的寶貴財富,是各少數民族村寨相互區別的重要特征。
復制型少數民族村寨文化傳播的形式化問題主要集中在兩方面,其一,內容形式化,即表現村寨少數民族文化通過一系列外在形式加以表現,致使村寨文化虛化并淪為形式的附庸;云南民族村項目實施以來,由于其作為一個商業項目運作,復制其原有民族村寨中的形式毋庸置疑,但是,在復制過程中其形式的展現已經蓋過其文化內涵,文化已成為形式的附庸品。如果復制型少數民族村寨的打造只停留在形式的表面,少數民族文化傳播也將無法深入,也就不能真正實現民族文化的有效傳播。其二,形式內容化,也即表現村寨民族文化內容的部分輔助形式取代了內容而成為中心,導致民族村寨以打造民族文化形式為工作重點。從邏輯上看,形式是展示內容的一種方式、手段。但是,在打造復制型民族村寨的過程中,形式的打造顯得比實際的村寨文化更加重要。由于市場化的運作,云南民族村的文化傳播不僅具有功利化傳播特征,也具有娛樂性的特點,受這兩方面的影響,其又將民族村寨的文化傳播推向了形式的泥潭之中。
隨著社會經濟的快速發展,民族地區與非民族地區各種不同層次的旅游文化的交流傳播日趨頻繁,少數民族文化勢必受到非民族地區的大眾文化及現代文化所帶來的沖擊,復制型民族村寨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發揮了它重要的價值。云南民族村的建立對旅游文化發展的促進不容爭辯,其作為關注云南各民族的文化窗口,將云南各民族的文化、藝術、風情、生活濃縮于其中,成為了云南的名片⑦。云南民族村被作為一種文化消費的文本,通過舞臺化與景觀化兩種方式將云南民族文化全面地展示出來,為“他者”(即游客)提供了一個凝視和想象的文化消費空間。云南旅游文化在此過程中得到發展,并且云南各少數民族文化也被更多人廣為所知。
然而,在大多數情況下,雖然學者、政府重視旅游文化的發展,但更加重視其在地區經濟發展中的作用。事實上,復制型民族村寨的建設的重要目的就是實現民族文化的資源化利用,在此過程中發揮其經濟價值,基于經濟因素,民族村在開發旅游文化促進經濟時,而忽略了文化價值,因此重塑云南民族村的文化價值至關重要。我們要明白,云南民族村首先是一個展示云南多民族文化的窗口,它的文化性更為重要;其次云南民族村將偏遠地區的民族村寨按照模型搬進城市,減少了游客去往少數民族生活的空間,在某種程度上說,這是一種對少數民族文化的保護,云南民族村的實踐表明,舞臺化與景觀化的展演方式的確在很大程度上保護和傳承了民族文化特色,并持續地發揮著民族文化保護的作用。因此,云南民族村在兼顧旅游發展的同時,更應該重視其文化傳播與文化保護,在傳播與保護過程中進行資源化利用,最后資源化利用就順理成章地成為了保護與傳承過程中的附屬品,在資源利用的同時文化價值才得以重塑。
約瑟夫·克拉珀提出了受眾選擇心理,認為已有認知、興趣會明顯影響其行為和傳播效果,人們傾向于接受與其觀念、態度一致的內容,如果與他們的觀念、態度不一致,他們會自動忽略、過濾那些信息,如:選擇性注意、理解、記憶等⑧。
游客在旅游過程中的重要目的就是尋求與之認知相符合的“真實”,在旅游過程中如果他們所見到的與其認知是符合的,那么他們在這里也就得到了他們所謂的“真實”。由約瑟夫的受眾選擇心理引入游客選擇心理,游客的選擇心理是游客產生認知的起點⑨,因此在打造復制型人文景觀時,對少數民族文化不僅需要去粗取精,還需要把握游客的選擇心理,針對游客的選擇心理傳播少數民族優秀文化。游客選擇心理集中在選擇注意、理解和記憶三個層面,針對三個層面應該選擇不同的策略。在選擇注意層面應該引導游客了解少數民族優秀的文化、習俗,并且打造復制型景觀時也有意無意去突出少數民族優秀的文化;在選擇理解層面,應以少數民族的歷史、習俗為出發點,引導游客去了解少數民族的歷史與現在,從而理解他們的文化習俗;在選擇記憶層面,要突出少數民族的獨特性,引導游客去認知少數民族的特點,從而記住他們的文化。由此,復制型民族村寨才能將其優秀的民族文化傳播出去。
風土人情是民族村寨最富特色的民俗文化,復制型民族村寨不僅是對民族村寨空間、布局的復制,也是對民族村寨中的文化的復制。若對民族村寨的復制如果僅停留在空間布局的復制,很容易導致形式化,也就是披著民族形式的空間布局而已,風俗文化完全消失,游客也完全不會感覺到進入到民族文化的語境之中。因此,在復制型民族村寨的建設中對民族風土人情的復制是至關重要的。
首先,基于民族特色打造人文民俗景觀。在復制型民族村寨的文化傳播中,可以通過打造民族人文景觀,將民族地區的文化以民俗景觀的形式展示給游客,諸如對民族文化與建筑形式進行處理,特別是對部分具有本民族特色的建筑和農作設施的構造。例如:在建筑的模型處理上一定要注重本民族的建筑特色,采用當地的建筑材料并且采用民族地區的朝向與布局。其次,借助當代科學技術“活化”鄉土風情資源。隨著社會經濟的發展,物質文化得到了極大滿足,人們更加追求精神上的滿足與愉悅。民族地區的手工藝品完全以手工制作為主,顯然這滿足不了大眾的需求,借助現代技術對風土人情資源進行挖掘,在開發中保持原味,用現代技術讓這些“不時髦”的風土人情在新的時代活起來。由此,我們不僅能夠在復制型民族村寨中看到民族地區的建筑形式,也能夠去消費他們所生產的民族文化產品。
云南民族村的實踐實際上是在保護少數民族文化的基礎上做出的一種展示民族文化的積極嘗試,在這嘗試過程中云南民族村為其村民創造了一個次生鏡的帶有民族記憶、地方特色以及舒適的文化空間,同時也為游客提供了一個享受少數民族文化氛圍的次生鏡文化空間。復制型民族村寨以次生鏡的形式傳播民族文化,是新時代下保護與傳承民族文化的一種重要方式。實踐表明云南民族村在傳播和保護民族旅游文化方面雖存在民族文化構建不完整、功利化、形式化等不足,但其整合了云南26個民族的旅游文化資源,成為了展示云南多民族文化的窗口,對民族文化保護和傳播方面具有重要意義。
注釋:
①黃惠平.文化資源整合的區域旅游文化創新發展[J].辦公室業務,2020,330(1).
②張曉萍.西方旅游人類學中的“舞臺真實”理論[J].思想戰線,2003(4).
③桂榕.作為旅游景觀的民族文化遺產及其保護利用效果評價——以云南民族村為例[J].云南社會科學,2015,204(2).
④云南民族村_村民_的文化展演和族群認同研究_彭莉 (2)[J].
⑤李達.新媒體時代少數民族文化傳播的困境與策略[J].湖北民族學院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5,33(2).
⑥蔡夢虹.互聯網背景下少數民族文化傳播機制與策略研究[J].貴州民族研究,2017,38(7).
⑦彭莉.云南民族村“村民”的文化展演和族群認同研究[D].云南大學,2015.
⑧【美】約瑟夫·克拉珀,段鵬譯.大眾傳播的效果[M].中國傳媒大學出版社,2016.
⑨錢晨,樊傳果.新媒體時代基于受眾心理的傳統文化傳播策略[J].傳媒,2019,29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