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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山艦事件前后的孫文主義學會再研究

2022-04-07 19:51:22
中共黨史研究 2022年5期

靳 帥

“‘孫文主義學會’在中國近代史上,是一個非常重要而并不明顯的問題”(1)王章陵:《孫文主義學會成立之經過及影響》,中華民國史料研究中心編:《中國現代史專題研究報告》第3輯,1985年印行,第317頁。。它產生于1925年孫中山逝世后的廣東黃埔學生軍中,因與青年軍人聯合會(以下簡稱“聯合會”)紛爭、參與中山艦事件而廣為人知。自1925年4月成立至1926年4月解散,孫文主義學會(以下簡稱“學會”)的生發消散與廣東政局同頻共振,其演變過程大致以廖仲愷被刺、國民黨二大和中山艦事件為節點。關于學會,既有研究多以國共黨爭為視角,以黃埔軍校及黨軍為重心,聚焦其與聯合會的兩會之爭,在討論中山艦事件時也有所涉及(2)例如郭緒印:《第一次國內革命戰爭時期的反動組織——孫文主義學會》,《歷史教學》1964年第7期;夏燕月:《中國青年軍人聯合會與孫文主義學會》,《黨史研究資料》1980年第14期;李云漢:《孫文主義學會與早期反共運動(1925—1926)》,《中國現代史論集·國共斗爭》第10輯,(臺北)聯經出版事業公司,1985年,第109—146頁;楊天石:《“中山艦事件”之謎》,《歷史研究》1988年第2期;楊奎松:《走向三二〇之路》,《歷史研究》2002年第6期;羅志田:《國際競爭與地方意識:中山艦事件前后廣東政局的新陳代謝》,《歷史研究》2004年第2期;〔韓〕裴京漢:《從韓國看的中華民國史》,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4年,第97—117頁;曾慶榴:《共產黨人與黃埔軍校》,廣州出版社,2013年,第323—344頁;等等。。實際上,學會并非僅出現在黃埔軍校,而是隨著兩次東征遍布廣東各地的土客軍隊、縣域民團、學校黨部、海防軍艦之中。如果將聚焦黃埔軍校視作研究學會的內部史路徑,本文旨在引入外部史視角,重視作為背景、舞臺和氛圍的廣東地方政局對學會的影響,考察在“左右之爭”與地方政局的交匯下,學會何以在中山艦事件前后擁有如此巨大的勢力,亦進一步揭示孫中山逝世后廣東國民革命的更多面相。

一、廖仲愷主政時期兩會之爭的形成

學會是黃埔軍校中的右派師生“專為對付青年軍人聯合會而起”(3)曾擴情:《黃埔同學會始末》,《回憶黃埔軍校》,中國文史出版社,2015年,第228頁。,但兩會形成劇烈的沖突有著復雜的過程。從1925年4月學會成立至8月“廖案”發生,是左派廖仲愷的執政期,也是學會的生發階段。這一階段,廣東境內接連發生第一次東征、討伐楊希閔和劉震寰、省港大罷工等重大事件,同時港英當局也在不斷制造“赤化”輿論,左右兩派矛盾激化,最終廖仲愷被刺。正是在這一系列事件中,黃埔軍校的學生逐漸在思想和組織上產生了分化。

1923年春,孫中山借助滇軍楊希閔部、桂軍劉震寰部和粵軍許崇智部重回廣州,建立大元帥府大本營體制,但缺乏自己的直屬武裝。而廣東省內駐扎了大量地域性、私人化的粵軍與外省客軍,如湘軍、滇軍、桂軍等。這些軍隊名義上受治于大元帥府,實際上是割據自治,控制著當地財政。餉源在握的各軍軍長“巧立名目加抽各種捐稅”,抵制大元帥府的統一廣東政策。正如周恩來所言:“政府號令不得他們同意,雖令亦不能行。反之,他們的主張雖違政府號令,政府亦必須屈從。”(4)伍豪:《最近二月廣州政象之概觀》,《向導》第92期(1924年11月)。可以說,廣州革命政府是建立在土客軍閥“臨時湊合的勢力”之上,而它又與毗鄰的港英當局“發生直接的利益沖突”,經常受到其暗中搗亂(5)亦農:《廖仲愷遇刺前后的廣州政局》,《向導》第130期(1925年9月)。。因此,國民黨一大結束后,孫中山委派蔣介石、王柏齡、林振雄等籌備黃埔軍校,打破對客軍的依賴。

黃埔軍校招收的學生有著不同的思想背景。例如,黃埔一期生就有共產主義者、三民主義者、無政府主義者和保定軍校的軍事專業派4種思想類型(6)季方:《黃埔散憶》,《回憶黃埔軍校》,第180頁。。信仰共產主義者,相當一部分是中共有意挑選的結果。軍校成立半年后,陳延年稱軍校中“有我們同志四十三人”(7)《陳延年致喬年、若飛、一飛、羅覺同志信》(1925年1月5日),《廣東革命歷史文件匯集(1925年):群團文件》(1),1982年印行,第10頁。。以王柏齡為代表的保定軍校出身的軍校教官,思想保守,對蘇聯黨代表制“充滿敵意”,認為“政治工作有害無益,是多余的”,加倫稱王柏齡是“軍校內親日派的頭子”,“對俄國人很不友好”。而有一段時間,無政府主義者在校內勢頭也十分強勁。(8)〔俄〕阿納斯塔西婭·卡爾圖諾娃著,張麗譯:《來到東方:加倫與中國革命史料新編》,廣東人民出版社,2017年,第120—122頁。這些不同學員間的思想分歧為后來的兩會之爭埋下了種子。

1924年10月,商團事件爆發,大元帥府需要擴大軍事力量來對抗商團,青年軍人代表會應運而生。為了加強與客軍軍校的聯系,擴大大元帥府的武裝力量,廖仲愷、蔣介石“命黃埔學生與各軍發生關系,組織一青年軍人代表會,以當聯合辦事的機關”(9)周逸群:《總理逝世后之中國青年軍人運動》,《中國軍人》第9期(1926年3月)。。加入代表會的除滇軍干部學校、粵軍講武學校、桂軍軍官學校外,還有海軍系統的一些兵艦,中山艦亦在其中。但此時的青年軍人代表會僅具有聯誼性質,不是“有實際組織的團體”,只有開會,沒有具體的工作,“個人無從加入”(10)《本會組織緣起》,《中國軍人》第1期(1925年2月)。。

11月,廖仲愷任命周恩來為軍校政治部主任。此時黃埔一期生500余人畢業,被編為兩支教導團,二期生400余人也已入學。軍校人數的擴增,使學生的思想更為復雜。為加強學生的思想訓育工作,周恩來從剛畢業的一期生中抽調共產黨員蔣先云、李之龍、楊其綱、李漢藩、王逸常等進入政治部工作,“而教導團各連黨代表也統屬于本部”(11)汕頭市社科聯編:《周恩來在潮汕》,中央文獻出版社,2004年,第165—166頁。。由此,原本組織極為簡單的政治部變成極其重要的職權機構。例如,在蘇聯總顧問的堅持下,蔣介石“解散了自己的老征兵機構,并將該項權力移交給了政治部”,這實際上是把監督、甄別軍校學生政治成分的權力轉交給了共產黨人(12)〔俄〕阿納斯塔西婭·卡爾圖諾娃著,張麗譯:《來到東方:加倫與中國革命史料新編》,第123頁。。政治部的職權擴大和政治工作的有序開展,“建立了共產黨在黃埔軍校的威信,發展了共產黨組織”(13)《包惠僧回憶錄》,人民出版社,1983年,第152頁。。

在周恩來的主持下,政治部決定改組青年軍人代表會為青年軍人聯合會。1925年1月底,廖仲愷和周恩來任命蔣先云、李之龍、曾擴情、賀衷寒、何畏能為改組籌備委員,負責改組工作。改組后的聯合會可以個人名義申請加入,最基層的單位為5人組成的小組,小組之上設執行委員會,執行委員會分干部、地方與中央三級。相較于青年軍人代表會,聯合會的組織更加嚴密,宗旨更加明確,主要職能從聯誼轉向政治文化宣傳,與政治部類似,在軍隊和群眾中“作政治的文化的教育的工作”。2月1日,廖仲愷、胡漢民等出席成立大會(14)《中國青年軍人聯合會成立大會記》,《中國軍人》第1期(1925年2月)。,希望借助聯合會將黃埔軍校“主義治校”的模式推廣到全省基層軍校和軍隊中,以消解廣東各軍的地域性和私人化傾向(15)《中國青年軍人聯合會總章》,《中國軍人》第1期(1925年2月)。。

2月初,改組后的聯合會隨軍參加第一次東征,周恩來任東征軍政治部主任。在東征途中,政治部“用自己的力量資助青年軍人聯合會”(16)〔俄〕阿納斯塔西婭·卡爾圖諾娃著,張麗譯:《來到東方:加倫與中國革命史料新編》,第122頁。。東征所到之處,地方政權悉由東征軍控制。政治部把軍校的政治生活同當地的工會、農會和學生組織結合起來,還派各團營排黨代表為組織員,到農村協助創立黨部和組建農會,有力配合了東征,推動了海陸豐地區的農民運動。東征軍到達海豐的次日,“周邊農村的數萬名農民打著國民黨旗和紅旗前來”,“這些成績的取得,在相當大的程度上應當歸功于共產黨人和黃埔軍校政治部”(17)〔俄〕阿納斯塔西婭·卡爾圖諾娃著,張麗譯:《來到東方:加倫與中國革命史料新編》,第236、237頁。。正是在這個過程中,聯合會逐漸被共產黨人所主導。

政治部與聯合會在東征宣傳中對共產主義的強調,激化了黃埔學生軍的內部分歧。東征所到之處的地主商人原本就懼怕“共產”,而與黃埔學生軍一同東征的粵軍與廣東本土紳商關系密切,“農民運動的崛起、存在與他們割據地盤、獨霸一方的利益相沖突”(18)亦農:《廖仲愷遇刺前后的廣州政局》,《向導》第130期(1925年9月)。,因此他們對東江地區黨務發展、工農運動極為抵觸。此外,由于孫中山曾直言“民生主義就是社會主義,又名共產主義”,因此許多害怕“共產”的黃埔學生“往往把三民主義分開來說”,只談“民族”“民權”,不談“民生主義”(19)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編:《蔣介石年譜初稿》,檔案出版社,1992年,第339頁。。當蜂擁而起的農會與地方豪紳產生激烈沖突時,這些學生就不滿共產黨人主導的政治部對于“階級斗爭”的宣傳(20)張朋園等訪問:《袁同疇先生訪問記錄》,1988年印行,第39頁。。曾擴情、賀衷寒等稱蔣先云、周逸群“公開散發《向導》周報和其他宣傳共產主義的刊物,而他們又都是青年軍人聯合會的核心分子”,因此國民黨人斷定聯合會“不是一般青年軍人的聯合,而是發展共產黨組織的據點,從而決定采取以組織對付組織的行動”(21)曾擴情:《黃埔同學會始末》,《回憶黃埔軍校》,第228頁。。

3月,第一次東征結束后,黃埔學生軍駐扎東江潮州、汕頭、梅縣一帶。不久孫中山逝世,“黃埔軍校學生聞訊,人心頗為不安”(22)黃雍:《黃埔學生的政治組織及其演變》,全國政協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編:《文史資料選輯》第3卷第11輯,中國文史出版社,第4頁。。此時香港報界大肆宣稱共產黨“不僅實際支配著國民黨左派,而且左右著政府的大政方針”(23)〔俄〕阿納斯塔西婭·卡爾圖諾娃著,張麗譯:《來到東方:加倫與中國革命史料新編》,第259頁。。黃埔學生軍中的右派分子認為,外界之所以有國民黨“赤化”“共產化”的傳言,是因為民眾只知有共產主義,“而不知中國的中山主義”(24)《發起中山主義學會之意見》,李云漢:《介紹孫文主義學會及其有關文件》,《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集刊》第4期下冊,1974年印行,第506—507頁。。為悼念孫中山,同時也為消解東江地區濃厚的共產主義氛圍,教導2團團長王柏齡、黨代表賀衷寒,教導1團黨代表繆斌、第3營黨代表曾擴情、2營4連黨代表冷欣等開始謀立研究孫中山學說的組織。4月,他們在梅州以隨軍東征的黃埔二期生為重點,以同鄉為擴展對象,正式發起孫文主義學會(25)參見《孫文主義學會自動解散宣言》,《黃埔軍校史料(1924—1927)》,廣東人民出版社,1985年,第349頁;李云漢:《孫文主義學會與早期反共運動(1925—1926)》,《中國現代史論集·國共斗爭》第10輯,第120頁。。雖然“中共地方黨委決定派幾個黨員”加入其中,但難以改變國民黨主導的趨勢(26)〔俄〕阿納斯塔西婭·卡爾圖諾娃著,張麗譯:《來到東方:加倫與中國革命史料新編》,第124頁。。

學會的成立“是在廖仲愷、蔣介石的指導之下”(27)《團廣州地委十二月份政治報告(第二號)——同孫文主義學會斗爭和“反基”運動情況》(1926年1月5日),《廣東革命歷史文件匯集(1926年):群團文件》(1),1982年印行,第28頁。,得到國民黨中央的支持。孫中山逝世前后,廖仲愷強力支持激進的工農運動,飽受廣東本土勢力詬病。他亦是憂讒畏譏,私下稱:“‘阿胡’(漢民)、‘阿許’(崇智)都非難我過聽人家說話,操之急切。即香港天津等處帝國主義和軍閥的報紙,都因此造我的謠言”(28)嘯仙:《怎樣紀念廖先生》,《廣州民國日報》1926年8月20日。。對于曠日持久的廣寧農運,廖仲愷“也有點怨言”,稱“廣寧事件是農會的人受了老鮑及C.P.影響”(29)《中共廣東區委關于廣東農民運動報告》(1926年10月),《廣東革命歷史文件匯集(1921—1926年):中共廣東區委文件》,1982年印行,第216頁。。他擔心國民黨“被中共蠶食”,“在思索怎樣抑制它”(30)彭述之:《彭述之回憶錄》(下),香港天地圖書出版公司,2016年,第57—58頁。。正是在這種情形下,廖仲愷才順應黃埔軍中青年國民黨人的訴求,支持成立學會,其本意就是為提振和發展國民黨力量,平衡中共勢力。

學會未公開的宣言和章程中有較為明顯的反對馬克思主義和列寧主義的內容,聲稱中山主義是維系國民黨的“唯一方法”,要對付那些“依附中山先生旗幟之下別有所圖的人們”,實際是在指射共產黨人(31)《發起中山主義學會之意見》,李云漢:《介紹孫文主義學會及其有關文件》,《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集刊》第4期下冊,第506—507頁。。蘇聯顧問表示,學會“似這般攻擊中共黨員的做法是不能允許的”,在他們的反對之下,學會對章程略作修改,語氣也變得較為和緩(32)〔俄〕阿納斯塔西婭·卡爾圖諾娃著,張麗譯:《來到東方:加倫與中國革命史料新編》,第127頁。,但這也使得中共和共產國際沒有對學會采取有力的防范措施。中山艦事件前夕鮑羅廷反思稱:“我們對這個學會從一開始就很少給予關注”(33)《鮑羅廷在聯共(布)中央政治局使團會議上的報告》(1926年2月15日、17日),《共產國際、聯共(布)與中國革命檔案資料叢書》第3卷,中共黨史出版社,2020年,第129頁。,“結果,國民黨右派分子在‘孫文主義學會’中的影響加強了,學會成員與共產黨員的相互關系激化了”(34)A.B.勃拉戈達托夫著,李輝譯:《中國革命紀事(1925—1927)》,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152頁。。

此時的國共兩黨基層黨員已公開爭論主義問題。例如,1925年4月,在聯合會會刊《中國軍人》的“中山專號”中,共產黨人與國民黨人從不同的角度紀念孫中山。李俠公等共產黨人以唯物史觀紀念孫中山,國民黨人則強調“只有中國國民黨領導國民革命”,并將“中山主義”與列寧主義相提并論,直言“違反中山主義,即是國民黨的叛徒”(35)惠生:《哭中山憶列寧》、毓濤:《建設民國只有中國國民黨領導國民革命》,《中國軍人》第4期(1925年4月)。。這些主義的爭論與日常工作中的職權矛盾相互交織,兩會沖突加劇。黃埔一期生鄧文儀稱:“國民黨和共產黨的明爭暗斗乃是從多方面進行,首先是半公開,在國民黨區黨部及小組中,對政治問題主義思想的爭辯,接著就涉及學校的行政與人事的紛擾”(36)鄧文儀:《老兵與教授》(上),(臺北)龍文出版社,1994年,第27頁。。東征后,黃埔教導團在潮州、梅縣休整,兩會紛爭不斷,李之龍與賀衷寒在梅縣為爭奪演出會場而斗毆,即“梅縣事件”。鑒于他們兩人分別是兩會骨干,影響較大,事后蔣介石、周恩來將李之龍從潮梅前線調回黃埔。(37)參見《包惠僧回憶錄》,第159頁。

孫中山逝世、第一次東征結束后,廣東進入后孫中山時代。“誰繼承孫中山”,“成了一個舉世矚目的大問題”(38)《包惠僧回憶錄》,第168頁。。而廣東政局中,有三大勢力謀求填補孫中山的權勢空缺。一是滇桂軍的楊希閔、劉震寰,此為親港英的客籍勢力;二是在統一廣東和工農問題上態度消極的粵籍右派勢力,主要有胡漢民等元老派、孫科等太子派以及粵籍官商紳軍;三是強力推動統一廣東和支持工農運動的親蘇聯左派勢力,主要有廖仲愷、共產黨人等。而楊希閔、劉震寰掌握著省城的政權、財權,成為粵籍右派勢力與左派勢力共同的敵人。左右兩方開始聯手解決楊希閔、劉震寰,以促成廣東統一。在統一廣東的策略上,蘇聯顧問主張“必須發動工人、農民、學生組織以及革命軍人聯合會和兩個代表大會大造社會輿論”。(39)〔俄〕阿納斯塔西婭·卡爾圖諾娃著,張麗譯:《來到東方:加倫與中國革命史料新編》,第275頁。

此處的“兩個代表大會”是指1925年五一前后在廣東大學召開的廣東省第一次農民大會和全國第二次勞動大會,聯合會與黃埔軍校政治部積極籌劃并參加了兩次大會。廣東省第一次農民大會最引人注目之處,是“全面引入了階級斗爭的觀念”,強調農會是“自己階級斗爭機關”(40)梁尚賢:《國民黨與廣東農民運動》,廣東人民出版社,2004年,第160頁。。這些激進論調使廣州形成濃厚的“赤化”氛圍,引發右派的恐慌。鄒魯主持下的廣東大學是右派集中地之一。大會召開前夕,右派教授謝瀛洲、黃季陸、周佛海等紛紛發文對這些活動大加譏諷,將聯合會斥為“赤化”組織,鼓動民眾“反共產”(41)王一飛:《質問社會評論記者》、逸群:《嗚呼,廣東大學!》,《中國軍人》第5期(1925年4月)。。這些論調對留守廣州的黃埔軍校師生影響很大。聯合會有會員撰文稱,一般反革命者以“反共產”三字恐嚇黨員及黨外的人們,“以至黨內思想不甚堅定,信仰不見篤實的同志,有意或無意地與之附和”,他們“由懷疑而起誤會,由誤會而生沖突”。(42)昉箎:《反共產與反革命》,《中國軍人》第6期(1925年8月)。

“由誤會而生沖突”并非虛言。會議期間,蔣介石與周恩來都在東江前線,軍校管理松懈,負責政治部的是聯合會骨干、共產黨員李漢藩等人。雖然政治部的威信很高,但在右派“反赤化”的宣傳下,軍校中的國民黨黨員對“政治部采取輕視的態度”,“互相間發生了很多問題,積怨很久”。政治部籌備五一巡行活動,管理處處長林振雄不準軍校勤務工人參加,被李漢藩“目為反革命”,雙方遂發生動械毆斗事件。這一事件“實際上是青年軍人聯合會與孫文主義學會的沖突”。林振雄是黃埔軍校籌備委員之一,亦是學會成員,資歷較老,故“此事當時引起了大風潮”,“雙方正在醞釀新的斗爭”。(43)覃異之:《黃埔建軍》,《文史資料精選》第5冊,中國文史出版社,1990年,第56頁;《包惠僧回憶錄》,第156頁。事后聯合會開始討論革命軍隊中的“真革命”與“反革命”問題,反思“內部組織不完密”,決定“本會所有會員無論在何時何地均一致行動,攻守同盟”(44)《中國青年軍人聯合會第一次全體職員聯席會記錄》,《中國軍人》第6期(1925年8月)。。這表明聯合會開始純化內部成員,統一成員思想行動,共產黨的色彩越來越明顯,國民黨人“有意識地退出了青年軍人聯合會”(45)《包惠僧回憶錄》,第155頁。。

為達到統一廣東的目的,廖仲愷等左派必須與粵籍右派勢力聯合討伐楊希閔、劉震寰。在討伐過程中,聯合會“對于瓦解楊、劉的部隊起了很大的作用”(46)覃異之:《黃埔建軍》,《文史資料精選》第5冊,第55頁。。他們呼吁“統一軍政財權”,鼓動和吸收廣東境內客軍的基層官兵(47)幹庭:《廢除省軍名義與劃以軍制》、湘耘:《對于湘軍整理之希望》,《中國軍人》第3期(1925年3月);吳明:《廓清部落思想》,《中國軍人》第5期(1925年4月);壯飛:《革命軍人與地方主義》,《中國軍人》第7期(1925年10月)。。這對客軍將領而言,無異于釜底抽薪。聯合會還在滇桂軍中宣傳楊希閔、劉震寰勾結唐繼堯與港英當局陰謀叛變,并發行《兵友必讀》小冊子。楊希閔、劉震寰遂查封聯合會,“要挾政府”解散聯合會(48)《青年軍人聯合會自行解散》,《廣州民國日報》1926年4月16日。。6月6日,楊希閔、劉震寰以“反共產”為名通電宣戰,大元帥府亦著手討伐,雙方戰事遂起。聯合會“下令所有滇桂軍學校會員全體脫離滇桂軍”,足見聯合會在廣東基層軍校中的影響。正是源于對共產黨人的敵視,楊希閔、劉震寰號稱“要消滅進駐廣東的共產黨人”,宣稱國民黨已被共產黨左右,“要為維護國民黨的純潔性而戰”。(49)〔俄〕阿納斯塔西婭·卡爾圖諾娃著,張麗譯:《來到東方:加倫與中國革命史料新編》,第317頁。這些口號激起廣東民眾的“反赤”意識,在國民黨內造成了極大影響,越來越多的國民黨人開始懷疑聯俄聯共政策,質疑國民黨被共產黨人把持,不斷加入學會。

6月討伐楊希閔、劉震寰勝利后,左右兩派合力組建廣州國民政府,但目標各異,分歧、沖突逐漸加劇。如果說共產黨人、國民黨左派和蘇聯顧問是為統一廣東而討伐的話,粵籍右派勢力則是“為粵人治粵而戰”(50)〔俄〕阿納斯塔西婭·卡爾圖諾娃著,張麗譯:《來到東方:加倫與中國革命史料新編》,第352頁。。廣州國民政府建立后,廖仲愷除大力推行工農運動外,仍雷厲風行地進行財政統一,這對割據自治的粵軍及粵籍官紳沖擊很大。而省港大罷工的迅猛開展加劇了兩大勢力的沖突,罷工委員會嚴禁貨物出口,切斷了廣東本土官紳軍商與香港之間利益往來(51)亦農:《廖仲愷被刺前后之廣州政局》,《向導》第130期(1925年9月)。。為此,粵籍右派勢力主張建立“廣東人的廣東”“沒有共產黨人的國民黨”(52)《鮑羅廷在聯共(布)中央政治局使團會議上的報告》(1926年2月15日、17日),《共產國際、聯共(布)與中國革命檔案資料叢書》第3卷,第102、107頁。,他們“一面在報上捏造共產與反共產之爭”,“一面從暗中煽動主軍與客軍之分”,而港英當局“勾結之,資以金錢槍械”,兩者聯合行動。(53)鄧中夏:《一年來省港罷工的經過》(1926年8月),廣東哲學社會科學研究所歷史研究室編:《省港大罷工資料》,廣東人民出版社,1980年,第61頁。

8月,廖仲愷被刺,幕后牽涉者粵軍將領梁鴻楷、許崇智、胡漢民等紛紛出走。廣東政局遂為鮑羅廷等蘇聯顧問以及左派汪精衛控制,“政策在向左轉”(54)《鮑羅廷在聯共(布)中央政治局使團會議上的報告》(1926年2月15日、17日),《共產國際、聯共(布)與中國革命檔案資料叢書》第3卷,第109頁。。但許多右派對此相當不滿,“一班失意的政客、國民黨的右派分子及報紙制造謠言,以‘共產’口號中傷革命政府”(55)《中共廣東區委、團廣東區委對廣州各界示威運動宣言》(1925年9月24日),《廣東革命歷史文件匯集 (1921—1926年):中共廣東區委文件》,第39頁。。為維護廣東政局的團結穩定,汪精衛主政的國民政府極力辟謠,強調國民黨未被“赤化”,政府中不存在“共產派”與“反共產派”之分。8月31日,蔣介石在廖仲愷追悼大會上宣稱:“我們學校里,我們黨軍里,沒有什么共產派與反共產派,完全以三民主義為中心”,并強調這種區分完全是“帝國主義用反共產的口號,來離間我們同志,中傷我們同志”(56)《蔣介石年譜初稿》,第411、413—415頁。。共產黨人也在《中國軍人》上發表多篇文章,強調“為中山先生遺囑而奮斗的,就是真正的國民黨員,不要分什么共產派與反共產派”(57)湘耘:《反共產?》,《中國軍人》第7期(1925年10月);關宮:《“反共產”與“反帝國主義”》,《中國軍人》第8期(1925年11月)。。

不過,“共產派”與“反共產派”的流言并非無中生有。國共矛盾不僅確實存在,且在廖仲愷被刺后愈演愈烈,“思想沖突問題,已成黃埔內部競爭焦點”(58)《王懋功關于未從孫文主義學會勾結西山會議派反共遭恨和表示忠于蔣中正致張靜江函》,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中華民國史檔案資料匯編》第4輯(上),江蘇古籍出版社,1986年,第358頁。,學會“借共產二字為口實,以排斥左派分子”(59)汪精衛:《悼廖仲愷同志勖諸同志》,《工人之路》第62期(1925年8月25日)。。9月,在王柏齡、袁同疇的竭力運作下,原本一直為李之龍、周逸群、蔣先云等共產黨人主導的黃埔軍校特別黨部,落入學會之手(60)參見《本校特別黨部簡況》,《黃埔軍校史料(1924—1927)》,第109頁;張朋園等訪問:《袁同疇先生訪問記錄》,第34—36頁。。這意味著學會已經公開與共產黨人就軍校職權展開爭奪。

綜上,兩會之爭的形成除“主義之爭”外,還有諸多其他因素。軍校中國民黨人對共產黨人主導的政治部和聯合會本就有許多不滿和猜忌,東征期間海陸豐農民運動的再起和聯合會的“共產”宣傳加大了這種猜忌。孫中山的逝世促成學會的成立,左派廖仲愷主政,厲行統一廣東政策,受到沖擊的楊希閔和劉震寰、粵籍右派勢力與港英當局制造“共產”“赤化”輿論,加劇軍校內部的分裂,引發兩會更大的沖突。第一次東征結束到6月討伐楊希閔、劉震寰叛亂期間,是學會與聯合會沖突加劇的關鍵時期。

二、國民黨二大前后右派的擴張與受制

從1925年8月廖仲愷被刺到1926年3月中山艦事件,是以汪精衛為首的左派主政時期,也是學會擴張壯大的階段。這一時期,發生了西山會議派形成、第二次東征、國民黨二大等事件,省港大罷工和農民運動依然持續不斷。學會正是在這一階段擴張到廣東各地縣域社會的民團、黨部中,形成“與黨并立”的態勢,其與聯合會的沖突也更加激烈,嚴重影響黨軍的內部團結,蔣介石和國民黨中央不得不兩次進行調解。共青團廣州地委1926年初承認,學會的驟然擴張是“一個很大的政治變動”,“他們的組織并不是廣州一隅的事,乃是全中國革命前途一件重大的事”(61)《團廣州地委十二月份政治報告(第二號)——同孫文主義學會斗爭與“反基”運動情況》(1926年1月5日),《廣東革命歷史文件匯集(1926年):群團文件》(1),第27—28頁。。

學會的迅速擴張得益于戴季陶主義的推動。學會雖竭力反對“容共”,卻無法從理論上講清楚這一主張的必要性,戴季陶主義為其提供了理論上的闡釋。1925年8月廖仲愷被刺前后,戴季陶在上海寫就的《國民革命與中國國民黨》《孫文主義之哲學的基礎》在廣東各地流傳,并被學會接受。在這兩本書中,戴季陶把與共產主義絞纏不清的三民主義抽離、獨立出來,強調三民主義的本土淵源與民族獨立的首要性。既要求共產黨人“不得秘密地”對待國民黨,要把“你們自己的黨”從國民黨中“拿出來”;又要求國民黨人不要“過于膽小”,要把國民黨人的理論和政策,明明白白地在群眾運動中“猛力地主張”。(62)戴季陶:《國民革命與中國國民黨》,1925年印行,第55頁。這對于深受“反赤”輿論影響的國民黨人有著非常大的吸引力。《孫文主義之哲學的基礎》一書則直接促成“孫文主義”的誕生。

學會過去多用“中山主義”這一名稱,此后完全以“孫文主義”為唯一稱謂,反對“容共”的思路、目標更加明確。學會還創辦《國民革命》雜志,公開反對“階級斗爭”等共產主義學說。賀衷寒、繆斌與謝瀛洲等發表闡釋孫文主義的文章,一些基層學會成員也紛紛對戴季陶學說進行發揮性的仿寫,強調共產主義“不能適應于中國今日之社會環境”,以擴大孫文主義的影響(63)繆斌:《中國的國民革命》、謝瀛洲:《馬克思學說之批評》、賀衷寒:《孫文主義學會的使命》,《國民革命》第1卷(1926年1月)。。九十月間,京滬乃至海外國民黨部紛紛出現孫文主義學會這一組織(64)靳帥:《左右之間:京、滬孫文主義學會與國民革命》,《近代史學刊》第26輯,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22年。。鑒于孫文主義的影響越來越大,中共開始有意識地爭奪闡釋孫中山思想的話語權。中共中央要求,各地黨部“變消極地不談三民主義而為積極地解釋三民主義”(65)《中央通告第六十五號——與國家主義派及國民黨右派斗爭問題》(1925年11月25日),《中共中央文件選集》第1冊,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1989年,第525頁。。聯合會應聲而動,在會刊《中國軍人》上刊發批駁戴季陶言論的文章,蔣先云撰文界定何謂“真正的孫文主義的信徒”(66)湘耘:《怎樣做革命派》,《中國軍人》第8期(1925年11月)。,周恩來撰文駁斥學會將孫文主義解釋為反對階級斗爭的學說(67)《周恩來在潮汕》,第114—120頁。。

10月,廣州國民政府發起第二次東征,為學會的擴張提供了契機。其間,左派主導下的“黨權”對“軍權”形成了壓制。周恩來、包惠僧、蔣先云、王逸常等一大批共產黨人出任國民革命軍第1軍的師、團黨代表,而黨代表則經常監督各級軍官的工作。來華參觀的蘇共中央代表布勃諾夫在中山艦事件后稱:“我們給中國將領脖子上套上了五條鎖鏈:司令部、后勤部、政治部、政委、顧問”。(68)《布勃諾夫在廣州蘇聯顧問團全體人員大會上的報告》(1926年3月24日),《共產國際、聯共(布)與中國革命檔案資料叢書》第3卷,第160頁。黨代表在軍隊中的權力擴張,“引起軍官上層在暗中反對”(69)《布勃諾夫給鮑羅廷的信》(1926年3月27日),《共產國際、聯共(布)與中國革命檔案資料叢書》第3卷,第176頁。,他們“抓住了孫文主義學會同共產黨人進行的某種思想斗爭”,利用“共產主義和三民主義不是一回事”的“主義之爭”進行抵制(70)《鮑羅廷在聯共(布)中央政治局使團會議上的報告》(1926年2月15日、17日),《共產國際、聯共(布)與中國革命檔案資料叢書》第3卷,第129頁。。此外,政治部批準和頒布的政治課教學大綱中有關于馬克思和列寧的課程,“但只字未提孫文主義和孫逸仙本人”,這也給軍中的反對派造成了過多的口實。(71)《索洛維約夫向聯共(布)中央政治局中國委員會提出的關于中國形勢的書面報告》(1926年7月7日),《共產國際、聯共(布)與中國革命檔案資料叢書》第3卷,第319頁。

11月底,第二次東征結束,部隊在潮汕一帶休整,戰時的許多矛盾在休整期間逐漸凸顯。東征期間由黃埔軍校培養的共產黨人“復向外發展”,其中最主要的是在第1軍、海軍局、政治訓練部、聯合會等(72)劉天:《赤黃埔系的形成與沒落》,《社會新聞》第10卷第7期(1935年3月)。。而聯合會“會員又遍于海陸航空農工各軍”(73)《青年軍人聯合會宣布解散通電》(1926年4月10日),《黃埔軍校史料(1924—1927)》,第348頁。。隨著共產黨人在各重要部門的擴張,學會與聯合會的爭斗更加激烈,嚴重影響第1軍的團結。12月3日,駐潮汕地區的第1軍第1師發生“李俠公事件”。中共黨員、第1師政治部主任李俠公向上級報告稱“第四團均非同志”,學會發現這一情況后要求蔣介石嚴懲。蔣介石由此意識到兩會之爭的嚴峻性,稱“近日共產與非共產之爭,幾使本校本軍內部分裂”(74)《蔣介石日記(手稿本)》(1925年12月3日),斯坦福大學胡佛研究所檔案館藏。,并采取一系列解決措施,撰寫《陸軍軍官學校第三期同學錄序》,闡述共產主義與三民主義的一致性,以統一黃埔學生對國民革命的認識(75)蔣中正:《陸軍軍官學校第三期同學錄序》(1925年12月6日),《國民革命》第1卷(1926年1月)。。但此時的蔣介石已不滿共產黨人的暗中活動,認為這是“以不誠對三民主義”,他的文章看似訓勉所有黃埔學生,實則“大多正對著共產黨學生”。(76)施純純:《革命抑反革命:蔣中正革命道路的起源》,2017年印行,第257頁。

為了平息第1軍中的兩會之爭,12月8日,蔣介石在潮州行營召開第1軍政治部職員、連以上軍政人員聯席會議,公開討論解決紛爭的方法。會上,學會認為兩黨“合則互損,分則兩便”,紛紛要求“分家”。這無疑是對聯俄容共政策的改弦易轍,蔣介石自然無權輕易決定。當雙方各執一詞、難分難解時,蔣介石“以無法中提出辦法二項”:一是軍中共產黨人的“一切動作均得公開”;二是允許國民黨人加入共產黨,制造國民黨的“跨黨分子”,以此攪渾兩黨之間的派分。(77)《蔣介石日記(手稿本)》(1925年12月6日、8日),斯坦福大學胡佛研究所檔案館藏。但因共產黨人的抵制,這些措施并未充分落實。這次會議是蔣介石與第1軍中的孫文主義學會試圖改變國共合作關系的一次嘗試,因此也成為“中山艦事件的先導”(78)胡允恭:《中山艦事件紀實》,中共廣州市委黨史資料征集研究委員會辦公室編:《廣州大革命時期回憶錄選編》,廣東人民出版社,1986年,第537頁。。

第二次東征前,學會正式在冊會員不足千人,但東征結束后“陡增兩千余人”,“在國民革命軍第四團、第六團、第二師,黃埔軍官學校教導團,及‘廣大’學生都有他們的分子”(79)《團廣州地委十二月份政治報告(第二號)——同孫文主義學會斗爭和“反基”運動情況》(1926年1月5日)、《團粵區委特字報告(第十號)——孫文主義學會活動情況和我們的對策》(1926年1月4日),《廣東革命歷史文件匯集(1926年):群團文件》(1),第28、16頁。。隨著黃埔軍校潮州分校的復建,在分校校長何應欽的支持下,孫文主義學會潮州分會、惠州分會亦繼踵而起(80)參見《孫文主義學會潮汕分會成立》,《廣州民國日報》1926年1月25日。。這些軍校的學會成員常常只準官兵看“國民革命與中國國民黨一書”,“禁止同學閱看《中國軍人》”等刊物,并稱聯合會“為共產黨機關”。(81)《中國青年軍人聯合會上中執會呈》(1925年10月30日),中國國民黨黨史館藏,檔案號12095.1。但汪精衛則表示,“社會主義、共產主義、馬克思主義等書籍”,政治部應隨時購置,“本校學生皆可購閱”,反而將《醒獅》等書刊定義為“反革命刊物”,“皆在禁閱之列”(82)《汪黨代表訓令》,《黃埔軍校史料(1924—1927)》,第79頁。。

不過,汪精衛的這些指示無法遏制學會在廣東地方社會的擴張。譬如,駐守惠州的總隊第2團團長胡樹森、東江警備司令林振雄均為出身黃埔孫文主義學會的骨干。兩人駐防惠州后,操控當地軍民財政,壓制工會農會,極力擴張學會。胡樹森“平時則一味鉗制學生思想,如《向導》《中國青年》……皆不準學生閱”,“惟有《國民革命與中國國民黨》一書,為中央所嚴禁,彼竟分發學生,強迫念讀,又強迫學生入孫文主義學會”,并叫囂“凡不入學會者,皆反革命派”。(83)徐天琛、肖鵬魂:《惠州八屬黨務報告》,《國民革命軍第二次東征史料》,1981年印行,第189—190頁。

1925年底,國民黨準備召開二大,以統一和明確后孫中山時代黨內的思想、國民革命的路線方略。學會竭力“在第二次國民黨大會中排除‘共產’派”(84)《團粵區委特字報告(第十號)——孫文主義學會活動情況和我們的對策》(1926年1月4日),《廣東革命歷史文件匯集(1926年):群團文件》(1),第16頁。,與中共暗中爭奪代表席位。但選舉結果是共產黨人占絕對優勢,“孫文主義學會分子當選較少,連賀衷寒也落選了”,蔣介石“也大吃一驚”,最后“硬派孫文主義學會的團、營長”列席,蔣介石甚至“改以浙江代表出席”。(85)《包惠僧回憶錄》,第199頁;張朋園等訪問:《袁同疇先生訪問記錄》,第42頁。

因兩次東征等一系列戰事,學會遲遲未能舉行正式的成立大會。鑒于戰事已經結束,又逢國民黨二大即將召開,舉辦正式的成立大會正逢其時,有助于擴大右派的勢力。為此,王柏齡、賀衷寒、繆斌等計劃整合廣東各地的孫文主義學會,聯合親西山會議派的國民黨二大代表,尤其是海外黨部代表,于12月29日舉行成立大會和示威游行活動(86)《孫文主義學會歡迎第二次代表大會海外同志代表》,《廣州民國日報》1925年12月5日。。他們還向國民黨中央提出明確訴求,以使共產黨人在國民黨中公開透明且組織規范有序,從而改變國民黨內兩黨渾然難分的狀態。他們對上述要求極為堅持,甚至宣稱“如大會不接受則用手槍對待反對人”。幾個月后陳延年說:“在12月27日至29日間,出現了非常危險的局勢。黃埔軍校的孫文主義分子號召進行武裝示威”,“所有人都害怕他們的威脅”。(87)《共產國際執行委員會遠東局使團關于對廣州政治關系和黨派關系調查結果的報告》(1926年9月12日),《共產國際、聯共(布)與中國革命檔案資料叢書》第3卷,第428頁。

面對學會聲勢浩大的舉動,中共廣東區委主張“對他們取進攻的政策”,團廣州地委要求學會將成立大會推遲到國民黨二大之后,并增加“反對西山非法會議”等口號。學會表面接受,實則置之不理,中共只能請汪精衛出面解決。12月28日,汪精衛致電在汕頭的蔣介石,稱學會“將于明日為示威活動,并發宣布西山會議傳單”,蔣介石聽聞后即嚴電阻止。(88)《蔣介石日記(手稿本)》(1925年12月28日),斯坦福大學胡佛研究所檔案館藏。但學會并未聽從,依然在29日召開成立大會。次日蔣介石回到廣州后,大罵學會“賣黨并賣本軍,不應與鄒魯等勾結,及痛責王茂如、惠東升、賀衷寒等不應操縱學會,藉圖個人名利”(89)《王懋功關于未從孫文主義學會勾結西山會議派反共遭恨和表示忠于蔣中正致張靜江函》(1926年3月7日),《中華民國史檔案資料匯編》第4輯(上),第359頁。。1926年1月2日,蔣介石要求兩會在“本黨未改組以前,暫不能承認”(90)《蔣介石年譜初稿》,第502頁。。由于“老蔣罵得孫文主義學會非常痛快”,“此時一般孫文主義學會的人,便一聲不敢說”(91)《團廣州地委十二月份政治報告(第二號)——同孫文主義學會斗爭與“反基”運動情況》(1926年1月5日),《廣東革命歷史文件匯集(1926年):群團文件》(1),第31頁。。

蔣介石之所以強烈反對學會與西山會議派勾結,是因為西山會議派反對聯俄聯共、另立中央的分裂行為已走向了廣州國民政府的對立面。“聯俄聯共”是孫中山生前決定的政治方略,也是他逝世后廣州國民政府的“國是”。國民黨二大前夕,正是確定國民黨政治方針、醞釀中央領導人選和職權分配的關鍵時期,學會與西山會議派的勾結將嚴重影響蔣介石的政治形象。因此,盡管蔣介石在思想上與西山會議派已經非常接近,但仍強力阻斷學會與西山會議派的聯系,以表明自己的政治立場。蔣介石的態度讓學會成員極為被動,“有孫文主義學會的一位重要人物說,‘老蔣已不幫助我們,我們沒法了’”,“即在‘廣大’方面的孫文主義學會人物,亦不同從前一樣的意氣揚揚了”(92)《團廣州地委十二月份政治報告(第二號)——同孫文主義學會斗爭與“反基”運動情況(1926年1月5日)》,《廣東革命歷史文件匯集(1926年):群團文件》(1),第31—32頁。。學會不得不發布《緊急啟事》,撇清與西山會議派的關系,表明各地“一切孫文主義學會團體俱與本會無涉”(93)《孫文主義學會緊急啟事》,《廣州民國日報》1926年1月1日。。但是,這種聲明只是表面文章,雙方的聯系并未斷絕。西山會議派“肆無忌憚派人來粵搗亂”,受西山會議派支持的北京孫文主義學會骨干王昆侖、鐘天心、周一志也已在廣州、潮汕,與賀衷寒、繆斌等商議籌建全國孫文主義學會事宜(94)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編:《中國國民黨第一、二次全國代表大會會議史料》(上),江蘇古籍出版社,1986年,第521頁;《孫文主義學會代表大會開會》,《京報》1926年1月11日。。

二大前后的國民黨中央,權力操控在鮑羅廷、汪精衛手中,會議議程、政策悉由汪精衛、譚平山、吳玉章定奪。面對孫中山逝世后國共兩黨大范圍的黨務糾紛,蘇聯顧問及國民黨中央都有意淡化和回避矛盾,不愿意公開談論兩黨的“主義之爭”,主張“不必問有什么派,有什么意見”,只要把敵人包圍起來共同打倒即可。譚平山表示,北京、兩湖、江浙黨部因左右之爭引發的風潮“是小問題”,“于黨義及黨的前途都不發生障礙”。(95)《中國國民黨第一、二次全國代表大會會議史料》(上),第131頁。蔣介石在公開場合將兩會之爭歸結為私人間“權利和意氣之爭”,兩會沖突是“同志間的私人仇隙”(96)《蔣介石先生再論聯俄》,《政治周報》第5期(1926年3月)。。戴季陶稱,“對外間那些糊里糊涂的謠言”和“黨內的風波”,一些很忠實的同志“總是用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的態度解釋”(97)戴季陶:《國民革命與中國國民黨》,第60頁。。

事實上,各地國民黨黨部的沖突,絕非私人“權利和意氣之爭”的“小問題”,左右之爭已成為影響國共團結和國民革命前途的首要問題。相較于國民黨中央的沉默敷衍含混,以學會為代表的國民黨中下層黨員“對這個問題非常認真”,他們“不回避某些同志是共產黨人,而相反要完全有意識地對待共產黨人同國民黨人的合作問題”(98)《鮑羅廷在聯共(布)中央政治局使團會議上的報告》(1926年2月15日、17日),《共產國際、聯共(布)與中國革命檔案資料叢書》第3卷,第128頁。。國民黨二大所提解決方案仍然沒有明確規定共產黨人在國民黨中的身份問題。對此,學會代表極不滿意,向大會提出多項要求以根本解決兩黨黨務糾紛。這些要求的目的都是為了使共產黨在國民黨中的人員、組織、活動公開透明,仍延續潮州會議的思路。但在左派主導下,張國燾等以共產黨在各地為秘密組織、難以公開為由,否決了學會的訴求。學會等右派努力沒有達成其政治訴求,且遭到了壓制(99)《中國國民黨第一、二次全國代表大會會議史料》(上),第382—387頁。。

國民黨二大并沒有提出有效解決兩黨基層黨務糾紛的方案,反而強化軍隊中“黨權”。會后,國民革命軍總黨代表汪精衛與軍事委員會總政治訓練部主任陳公博委任一大批親汪、親共的國民黨左派黨代表進入各軍(100)李翔:《一次東征至三二〇事件期間的黨軍體制》,《史學月刊》2017年第12期。,導致國民黨二大后受到抑制的學會在各軍及其駐地中急劇擴張,彌漫全省。在廣州,廣東大學亦出現了學會組織。廣東大學本是右派集中地,被共產黨人斥為“反革命的大本營”。國民黨二大后,汪精衛命陳公博代理廣東大學校長,開展“黨化教育”,但被右派謝瀛洲、古應芬、黃季陸斥為“赤化”“俄化”教育。同時廣東大學中的孫文主義學會極力宣傳“戴季陶之民生哲學”,認為廣東大學的使命并非“黨化”,而是“恢復東方之文化”,并鼓動戴季陶擔任校長。他們創辦《校聲》雜志,“專造種種空氣,煽動群眾。更四處宣傳,謂共產黨人野心占據‘廣大’”(101)《團廣州地委關于廣東大學風潮的報告》(1925年12月15日),《廣東革命歷史文件匯集(1925):群團文件》(1),第305—307頁。。在廣州之外的縣域地方,如東江地區,因工農運動的不斷開展,導致軍中的孫文主義學會與地方士紳的聯合。胡樹森駐防惠州時,當地士紳張谷山等“打起孫文主義學會的旗子”,“分裂學生運動,分裂工農運動”。這表明,學會已經擴大到農村地區,成為地方豪紳地主抵制農會的工具(102)中共梅州市委黨史研究室:《中國共產黨梅州地方史》第1卷,中共黨史出版社,2011年,第65頁。。正因如此,第2師師長王懋功稱賀衷寒等欲“將學會與黨并立”(103)《王懋功關于未從孫文主義學會勾結西山會議派反共遭恨和表示忠于蔣中正致張靜江函》(1926年3月7日),《中華民國史檔案資料匯編》第4輯(上),第359頁。。

鑒于此,1926年2月,鮑羅廷、汪精衛與蔣介石一致決定改組學會。鮑羅廷“想把它逐步取消,暫時只賦予它教學小組的性質,并對利用這種情況的軍官進行相應的清理”(104)《鮑羅廷在聯共(布)中央政治局使團會議上的報告》(1926年2月15日、17日),《共產國際、聯共(布)與中國革命檔案資料叢書》第3卷,第130頁。。2月2日,蔣介石召集兩會核心成員李之龍、周逸群、潘佑強、周惠元、葛武棨、張其雄、楊耀唐、繆斌、張靜愚9人,商定解決兩會沖突的辦法。這些辦法基本延續潮州會議“摻沙子”的策略(105)《孫文主義學會之會員大會》,《廣州民國日報》1926年3月3日。,規定:“兩會在黨校及黨軍,須承本軍校長及黨代表之指導”;“團長以上高級長官,除黨代表外,不得加入兩會”。這表明,學會與聯合會已經蔓延到國民黨中高級將領中,且發展到不承認“本軍校長及黨代表之指導”的程度。因此,在改組講話中,汪精衛反復強調“學會是中國國民黨內一種組織”,并詳細說明“為什么要確定學會是中國國民黨內一種組織”。(106)《孫文主義學會會員中汪主席兆銘之演講詞》,《廣州民國日報》1926年3月3日。

綜上,學會的擴張主要受戴季陶主義與西山會議派的影響。廖仲愷被刺后左派汪精衛主政,國民革命軍各級軍官的權力受到黨代表束縛。在戴季陶主義的影響下,第二次東征中學會逐漸與地方豪紳民團等右派勢力相結合,促成學會的“地方化”。國民黨二大前后,西山會議派、粵籍右派、港英當局與學會形成聯合之勢。學會試圖在國民黨二大上改變孫中山既定的國共合作方式,讓共產黨組織在國民黨中公開、透明,但這一目的并未達成。不過,學會的強勁態勢讓國共高層擔心,如再不管束,則有可能失控,甚至會逼迫廣州國民政府改變“聯俄容共”的“國是”(107)參見Donald A.Jordan.(1976).The Northern Expedition: China’s National Revolution of 1926-1928,The University of Hawaii,p.40.。

三、中山艦事件后左右融合的難局

1926年1月國民黨二大后,“廣州一直處于相當復雜的權力斗爭之中”,“這些權力斗爭的一次大爆發就是 3 月 20 日的中山艦事件”(108)羅志田:《國際競爭與地方意識:中山艦事件前后廣東政局的新陳代謝》,《歷史研究》2004年第2期。。事件前夕,蔣介石的軍事地位因兩次東征而不斷上升,他與蘇聯顧問季山嘉、汪精衛、李濟深、譚延闿等軍政人物之間矛盾重重,關系復雜微妙,廣東各地出現“蔣汪關系不和”“共產黨人要武裝政變”“海軍聯合倒蔣”的傳單、流言。這加劇了廣州國民政府內部的矛盾和猜忌,各方惶惶不安,“那時廣州真變成了一個神秘的魔窟,很像陰謀詭計都充滿四周,每一個人的心里都懷有一種不可思議的隱秘”(109)陳公博:《苦笑錄》,現代史料編刊社,1981年,第45頁。。中山艦事件正是發生在這種謠言籠罩的氛圍中,而聯合會和學會“素為造謠者之目標”(110)獻聲:《請政府逮捕市面奸徒》,《廣州民國日報》1926年4月22日。。

謠言是滬、粵右派勢力與港英當局內外聯合的產物。從外部看,省港大罷工加劇了廣州國民政府與港英當局之間的對立。“罷工大大保證了廣州對香港的獨立性,使廣州在經濟上得到了加強,從而幫助國民政府站立了起來”(111)《布勃諾夫給鮑羅廷的信》(1926年3月27日),《共產國際、聯共(布)與中國革命檔案資料叢書》第3卷,第176頁。,但罷工也引發香港經濟的大蕭條,僅1925年11月、12月香港的商店“倒閉者三千余家”,“地價及股票跌落至百分之五十”。由于“罷工委員會在政治上始終是同國民黨左派聯系在一起的”,這引發港英當局與港粵資本家聯手造謠搗亂。為改變左派執政的局面,香港的英國人和美國人整整一年都在瘋狂宣傳廣州國民政府的“赤化”和內部分裂,宣稱“廣東有激進、穩健兩派”(即左右兩派),“穩健派不久就會得勢”(112)鄧中夏:《一年來省港罷工的經過》(1926年8月),《省港大罷工資料》,第58、69頁;《鮑羅廷在聯共(布)中央政治局使團會議上的報告》(1926年2月15日、17日),《共產國際、聯共(布)與中國革命檔案資料叢書》第3卷,第135頁。。1925年11月底西山會議派形成后,英國外交部試圖“通過談判或京滬國民黨右派的影響,使蔣介石同共產黨人分裂”(113)牛大勇:《英國的兩手政策與省港罷工之收束》,《北京大學學報》1991年第2期。。

從內部看,謠言的制造者有二,一是黃埔軍校的孫文主義學會,如王柏齡、賀衷寒、惠東升等。他們不滿汪精衛、蘇聯顧問、共產黨人主導的“黨權”至上,也不滿左派的激進政策,如王柏齡在駐地虎門、東莞一帶傳播蔣汪分裂的言論(114)〔俄〕阿納斯塔西婭·卡爾圖諾娃著,張麗譯:《來到東方:加倫與中國革命史料新編》,第239頁。。二是粵籍右派勢力,如廣州市市長伍朝樞、公安局局長吳鐵城、虎門要塞司令陳肇英、海軍系統的歐陽格等,他們與港英當局存在經濟利益關系。在與港英當局商談結束罷工條件時,伍朝樞、傅秉常“想馬上同香港和解,取消省港罷工委員會”,并暗示港英當局,“在廣州現時政權執政的情況下,罷工根本不會結束,但當他們右派掌政時,會很容易達成諒解”。而吳鐵城“一直在國民黨內鼓吹反共”,“傳播謠言,說什么國民黨已落入共產黨人的手中”。(115)《鮑羅廷給加拉罕的信》(1926年5月30日),《共產國際、聯共(布)與中國革命檔案資料叢書》第3卷,第263—265頁。他們還是廣東內外反赤勢力的“中間人”。此時西山會議派正積極奔走于滬粵之間,準備“買通孫文主義學會,設法破壞省港罷工”。而廣東孫文主義學會,經伍朝樞、吳鐵城介紹,雙方遂取得聯系。(116)李之龍:《三二〇反革命政變真相》,《廣州大革命時期回憶錄選編》,第510頁。

此外,省港大罷工和廣州國民政府的左傾政策對海軍、海關系統的利益也有影響。海軍自成系統,中山艦的地位非同一般,討伐楊希閔、劉震寰期間大元帥府的總指揮部無線電臺就設在該艦上,但艦長歐陽琳“立場搖擺不定”,與楊希閔、劉震寰及港英當局往來頻繁(117)〔俄〕阿納斯塔西婭·卡爾圖諾娃著,張麗譯:《來到東方:加倫與中國革命史料新編》,第281、295、235頁。。1925年10月,聯合會會長李之龍出任海軍局政治部主任,開始強化國民政府對海軍系統的控制,并于省港大罷工初期對海軍系統中陳肇英、歐陽琳、歐陽格等長期參與的和香港有關的走私活動進行嚴格管控。1926年1月,李之龍代理海軍局局長,一時間“成為黃埔學生中職務最高的人”,其快速提升和激進舉措,引發海軍系統的不滿(118)《周恩來選集》,人民出版社,1981年,第120頁;胡允恭:《中山艦事件紀實》,《廣州大革命時期回憶錄選編》,第540頁。。中山艦事件前,有關李之龍和海軍系統的流言非常多。蘇聯顧問團拉茲貢稱,“蔣介石收到許多匿名信,威脅要對他行刺”;“此外,他還收到海軍政委李之龍(共產黨員)的信,要他在三個月期限內把廣東的所有工廠收歸國有,否則就槍斃他(信無疑是偽造的)”。(119)《拉茲貢關于廣州1926年3月20日事件的書面報告》(1926年4月25日),《共產國際、聯共(布)與中國革命檔案資料叢書》第3卷,第212頁。

因此,國民黨二大至中山艦事件前,不滿汪精衛、鮑羅廷和共產黨人的海軍系統、粵籍右派勢力、學會、西山會議派與港英當局等各方勢力,在“反赤化”“反共產”的目標下形成了大聯合(120)〔俄〕阿納斯塔西婭·卡爾圖諾娃著,張麗譯:《來到東方:加倫與中國革命史料新編》,第260頁。。1926年3月20日,中山艦事件爆發。茲不論誰為主謀,“政變系孫文主義學會主動”應無疑義。4月3日,陳獨秀指出:“此次事變,無論是功是罪,都不能不歸于孫文主義學會為中心的國民黨右派了”。事件后,汪精衛稱病出走,在蔣介石與蘇聯顧問、中共的各自退讓下,事件很快平息,“惟孫文主義學會一派挑撥離間的舉動仍未停止”(121)致中:《廣州事變之研究》,《向導》第148期(1926年4月)。。于是,國民黨中央立即對學會采取限制措施,認為學會“若為行動的團體,則有類本黨組織”,相當于承認“學會與黨并立”。因此在向學會發放活動經費時,國民黨中常會表示,“該會組織上未曾明定與黨部發生關系”,要求在學會章程中增加“受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會之指揮監督一語”,以明確學會歸屬。但中山艦事件后,中常會又對措辭作大幅修改,語氣亦較和緩,足見其對學會謹慎的妥協。(122)《孫文主義學會上中執會呈》(1925年10月13日)、《中常會致廣州孫文主義學會函》(1926年3月21日),中國國民黨黨史館藏,檔案號7378、7340。

蔣介石意識到學會與粵籍右派勢力的種種行徑是中山艦事件的重要誘因,故對其進行了壓制。4月5日,學會試圖在廣州召開市黨部大會舉行示威活動,被蔣介石制止(123)《蔣介石日記(手稿本)》(1926年4月2日、3日、5日、11日),斯坦福大學胡佛研究所檔案館藏。。他要求學會再次聲明斷絕與西山會議派的聯系,公開表態支持“聯俄容共”政策。學會遂以“萬急”之態聲明,對孫中山的“兩大革命策略,尤不感有絲毫懷疑”(124)《孫文主義學會改組后之進行》《孫文主義學會宣布上海偽代表會罪狀》,《廣州民國日報》1926年3月31日、4月8日。。但這些舉動使學會內部產生嚴重分裂,會員楊顯之、尹覺先等十余人旋即聲明退出(125)《退出孫文主義學會的一封公開信》,《廣州民國日報》1926年4月9日。。

共產國際和中共在事件后采取一系列讓步措施緩和與蔣介石的緊張關系,以維持國共合作的繼續。布勃諾夫稱,中山艦事件“是廣州內部矛盾的產物”,“同時也由于我們在軍事工作中犯了一些大錯誤而變得更加復雜”。布勃諾夫使團向鮑羅廷建議取消學會,“取消方式應該視形勢發展而定”,不過“自行取消是最好的方式”(126)《布勃諾夫給鮑羅廷的信》(1926年3月27日),《共產國際、聯共(布)與中國革命檔案資料叢書》第3卷,第176、178頁。。為了消弭兩會之爭引發的種種事端,穩定事件后的廣東局勢,蔣介石對于這一建議表示同意。4月初,蔣介石下達《取消黨內小組織校令》,稱軍校內未隸屬特別黨部的“其他組織”,“實與集體化、紀律化之旨相妨礙”,“著即一律自行取消”,“并不得再有各種組織發生”(127)《取消黨內小組織校令》(1926年4月7日),《黃埔軍校史料(1924—1927)》,第347頁。。所謂“其他組織”,指的就是聯合會與學會。對此,聯合會執行較為堅決迅速,他們在解散宣言中承認,本會的工作“完全在宣傳方面”,但這與各軍政治部“是駢枝的,而且重復的”,平日言論“每多出入,不無舛誤”,以致讓外界以為“本黨為自立門戶,交謗于革命領袖”。(128)《青年軍人聯合會自行解散(二)》,《廣州民國日報》1926年4月17日。但對于學會而言,解散令頗為突然。此時學會縣級分會仍在擴張,如4月8日東江組織委員羅榖蓀還在籌備學會東莞分會(129)《將成立孫文學會(東莞)》,《廣州民國日報》1926年4月12日。,但因大勢所迫,20日廣州孫文主義學會宣布解散(130)《孫文主義學會應有自行解散必要之我見及告學會同志》,《廣州民國日報》1926年4月20日。。在取消的同時,蔣介石要求兩會互相致函言和,竭力促成兩會成員的團結(131)《中國青年軍人聯合會致孫文主義學會書》《孫文主義學會復青年軍人聯合會函》,《黃埔軍校史料(1924—1927)》,第351—352頁。。

實際上,兩會的解散是“形散而神不散”,并沒有有效解決國共兩黨在合作中的黨務糾紛。兩會“絕不因取消團體而終止其運動,且反有日形激烈之趨向”(132)《廣州形勢大緊張》,《益世報》1926年5月25日。。蔣介石亦稱,兩會解散后,“學會仍舊用國民革命周刊社的名目,在那里活動。聯合會也仍舊有分子拉攏人入會”(133)《蔣介石年譜初稿》,第590頁。。1926年“五七”紀念會上,兩派爭相組織示威游行,結果發生學會骨干潘佑強、楊引之與共產黨人互毆事件。5月16日,國民革命軍第1軍中的學會分子再次舉行示威游行。學會成員看到蔣介石在向右轉,便要求蔣介石“對共產黨采取越來越強硬的措施”(134)《鮑羅廷給加拉罕的信(摘錄)》(1926年5月30日),《共產國際、聯共(布)與中國革命檔案資料叢書》第3卷,第269頁。。

中山艦事件把兩黨黨務糾紛推到了前臺。兩黨合作方式本為孫中山生前親定,孫中山逝世后兩黨高層本不會隨意改變。即使兩黨“主義之爭”和基層黨務糾紛已經非常劇烈,兩黨高層仍在回避這一問題。但中山艦事件迫使國民黨中央意識到,只有調整孫中山時代的國共合作方式,才能解決這一矛盾。由于陳獨秀的一味退讓,1926年5月中旬,蔣介石借口避免黨內糾紛,提出《整理黨務案》,用制度性措施明確和規范后孫中山時代國共合作的方式。此后,國共關系“由容共到聯共,黨內合作到黨外合作”(135)王奇生:《從“容共”到“容國”——1924—1927年國共黨際關系再考察》,《近代史研究》2001年第4期。。為了國共合作的繼續,蔣介石在限制中共權力的同時,也與中共聯手打擊破壞國共關系的粵籍右派勢力。對于共產國際、中共與蔣介石來說,只有清除這些勢力,才能保持國共合作的穩定性。事件后,蔣介石的權力欲高漲,他左右開弓,一方面通過整理黨務案限制中共權力,一方面又打壓粵籍右派勢力。此時的蔣介石已成為“穿軍裝的戴季陶”,他既不滿共產黨人激進的工農運動,也不滿西山會議派等反對聯俄容共、分裂國民黨的行為。因此,共產國際和陳延年等廣東區委領導人認為,“以蔣介石為首的所謂中派集團”已經形成(136)《共產國際執行委員會遠東局使團關于對廣州政治關系和黨派關系調查結果的報告》(1926年9月12日),《共產國際、聯共(布)與中國革命檔案資料叢書》第3卷,第425—426頁。。

正是中共權勢頓挫和中派蔣介石權勢上升的大倒轉,“引起了豪紳、地主、顯貴和民團對農會的進攻”(137)《共產國際執行委員會遠東局使團關于對廣州政治關系和黨派關系調查結果的報告》(1926年9月12日),《共產國際、聯共(布)與中國革命檔案資料叢書》第3卷,第441頁。。廣州國民政府農民部秘書長羅綺園表示,中山艦事件“本來不至影響到鄉村”,但“土豪劣紳貪官污吏”“趁勢說農民協會將要解放了,國民黨取消工農政策了,農民自衛軍要繳械了”,這對各地農會發展影響極大。整理黨務案后,“所有為土豪劣紳所把持之黨部,就實行阻止農民入黨,拒絕農民選舉”。(138)綺園:《宣言》,《犁頭周報》第15期(1926年9月)。一些地方民團甚至提出“國民黨是父親,農會是兒子”的口號,挾黨部以抗農會(139)《中共廣東區委關于廣東農民運動報告》(1926年10月),《廣東革命歷史文件匯集(1921—1926年):中共廣東區委文件》,第221頁。。

其中最嚴峻的是在兩次東征的東江地區。中山艦事件前,東江地區的軍事長官為何應欽,政務長官為周恩來。事件后,周恩來因其共產黨人身份被調離,政務長官由徐桴接任。徐桴與何應欽均出自黃埔系統的孫文主義學會,他到任后“撤換了許多原先的市政官員,以后孫文主義學會開始掌權,并直接發號施令”(140)《共產國際執行委員會遠東局使團關于對廣州政治關系和黨派關系調查結果的報告》(1926年9月12日),《共產國際、聯共(布)與中國革命檔案資料叢書)》第3卷,第420頁。。整理黨務案后,在何應欽的支持下,東江潮州黃埔分校的孫文主義學會創辦《潮潮》周刊,鼓動基層國民黨人闡發“孫文主義”思想,潮州成為學會勢力的又一重心。何應欽與徐桴還聯手“下令限制工農運動”,導致“一班土豪劣紳也便乘機活躍”(141)《團汕頭地委五月份工作報告(第二號)》(1926年5月25日),《廣東革命歷史文件匯集(1926年):群團文件》(2),第135頁;《周恩來在潮汕》,第482、487頁。。在普寧縣,一些豪紳“紛紛成立孫文主義學會第某分會,第某分小組,民團局和劣紳土豪的大本營都掛起了這些招牌”,“宣傳孫文主義學會是孫中山本人的,是可以解散農會的,到處造謠務使得農民不敢加入農會”。(142)廣東省農民協會潮梅海陸豐辦事處:《普寧縣地主摧殘農民始末記》,《中國農民》第4期(1926年4月)。聞此消息后,“農會不敢反對孫文主義學會”(143)《中共廣東區委關于廣東農民運動報告》(1926年10月),《廣東革命歷史文件匯集(1921—1926年):中共廣東區委文件》,第242頁。。

在廣東學生運動中,學會不僅占有很大勢力,且對共青團攻擊更烈。團廣東區委表示,中山艦事件前后,“‘孫會’對我們的態度已大變”,在廣東大學里“不三日而打鬧七八次”,他們強迫左派、中派學生選舉其進入學聯會執委(144)《團粵區委學運報告——廣州學聯糾紛經過情況》(1926年4月20日),《廣東革命歷史文件匯集(1926年):群團文件》(1),第303頁。。在東莞,團東莞地委不得不采用打入其內部“布露他的黑幕”、擴大新學生社的力量“抵抗‘孫會’的反動”(145)《團東莞地委給團中央的報告(第一號)——地委擴大會議和組織宣傳情況》(1926年4月28日),《廣東革命歷史文件匯集(1926年):群團文件》(1),第334—335頁。對于新學生社與中共關系的討論,參見沈志剛:《外圍組織探微:大革命時期廣東青年團與新學生社的關系研究》,《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4期。。在汕頭和梅縣,學會“則與我們沖突甚烈”。中山艦事件后,廣東學生運動由左派的新學生社與右派的民權社的沖突,“變為所有比較革命的分子與我們團結在一邊,與‘孫會’及其他反動分子之斗爭”(146)《團粵區委關于三個月來學運概況的報告》(1926年4月27日),《廣東革命歷史文件匯集(1926年):群團文件》(1),第330頁。。

整理黨務案后,北伐成為廣州國民政府的中心工作,這一軍事行動強化了蔣介石的政治地位,也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工農利益。為給北伐籌集資金,國民政府一方面不得不借助地主豪紳和商人資本家的力量,另一方面也不得不限制工農運動,并在農民中強制發行和攤派軍事債券。在東江,何應欽的軍隊宣稱“罷工就是反革命”,誰不購買債券“就說他是反革命,說他反對北伐”,導致“新的稅捐的全部重負自然主要落到了農民身上,而強行收取這些稅款和在農民中強制攤派軍事債券又加強了豪紳、高利貸者和被收買的官吏們的地位”,使廣東革命“發生了大倒退”(147)《共產國際執行委員會遠東局使團關于對廣州政治關系和黨派關系調查結果的報告》(1926年9月12日),《共產國際、聯共(布)與中國革命檔案資料叢書》第3卷,第419—420、422頁。。針對這一局面,共產國際要求中共不必過于支持北伐,而是要鞏固兩廣這一來之不易的革命根據地。根據這一指示,陳獨秀撰寫《論國民政府之北伐》一文,認為北伐實際上是蔣介石個人獨裁的北伐,而非國民革命的北伐。這一鮮明的“反蔣”論調引發國民黨內的軒然大波,進一步加劇中山艦事件后的左右之爭。陳獨秀此番論調得到國民黨左派顧孟余、何香凝、甘乃光的支持。1926年9月,左派在廣東發起“迎汪復職”運動,與共產黨人聯手“倒蔣”。這一后方“倒蔣”運動引發廣東內部蔣介石勢力與國民黨左派、中共之間的激烈沖突。在濃厚的反蔣氣氛中,廣東各地鄉村地主民團中的學會均遭左派打擊。在潮汕地區,因學會骨干張連英反對農民運動,“被左派召集群眾公判”(148)《秋白由粵回來報告——廣東政治狀況,左、右派斗爭及黨的工作等》,《廣東革命歷史文件匯集(1921—1926年):中共廣東區委文件》,第348頁。。

與潮汕地區右派受到抑制的情況不同,廣州黃埔軍校內部的左右之爭仍十分劇烈。北伐前,為徹底解決軍中學會等小組織的暗潮洶涌,蔣介石融合左右兩派勢力,由學會的曾擴情、共產黨人蔣先云等9人籌辦黃埔同學會,自己出任會長(149)關鞏:《會務報告》,《黃埔潮》創刊號(1926年7月)。。此舉旨在消弭兩會紛爭,也是“建立自己(第三)黨的嘗試”(150)《共產國際執行委員會遠東局委員會與中共廣東地區委員會工作人員會議記錄》(1926年8月12日),《共產國際、聯共(布)與中國革命檔案資料叢書》第3卷,第367頁。,但黃埔同學會并沒有達到預期效果。蔣介石率軍北伐后,黃埔軍校特區黨部的管理層“全為右派把持”,基層“各級支部則屬左派”,“左派遂發起各支聯席會議,以與特區黨部對抗,并發出迎汪口號”(151)《秋白由粵回來報告——廣東政治狀況,左、右派斗爭及黨的工作等》,《廣東革命歷史文件匯集(1921—1926年):中共廣東區委文件》,第347頁。。蔣介石在江西前線知悉“有此迎汪倒蔣之陰謀暴露,而本校學生亦中其毒”后,直言“后方搗亂為尤甚”(152)《蔣介石日記(手稿本)》(1926年8月25日、9月4日),斯坦福大學胡佛研究所檔案館藏。。他與留守黃埔的教育長方鼎英仍采取調解辦法,導致“左右兩派均以偏袒見責”。方鼎英在給蔣介石的信中稱,“兩方不諒,訐者必多”(153)《方鼎英函蔣中正密報稱學生尚不免于復起波折左右兩派均以偏袒見責》(1926年9月11日),臺北“國史館”藏,檔案號002-080200-00005-056。。黃埔軍校、黃埔同學會乃至整個廣東的左右糾紛一直持續至1927年。四一二反革命政變后,蔣介石密電方鼎英,稱“既徹底清黨,不可再允共產分子在校”,最終以武力解決了兩黨“主義之爭”(154)《蔣中正電方鼎英徹底清黨不可再允共產分子在黃埔軍校以維黨國》(1927年×月18日),臺北“國史館”藏,檔案號002-090300-00001-152。。

綜上,盡管國共高層在孫中山逝世后仍試圖維持既有合作方式,但廣東地方政局與國共兩黨基層黨務糾紛迫使國民黨中央必須作出改變。中山艦事件前,長達一年的省港大罷工造成粵籍右派勢力與港英當局、西山會議派的大聯合。此時學會已擴張到廣東全省,形成“與黨并立”之勢。他們試圖采用造謠離間等非正常手段謀求右派上臺和徹底的國共分家,中山艦事件由此爆發。事件后兩黨高層不得不改變既定方針,重新厘定兩黨合作關系,但兩黨基層黨務之爭仍難消除,兩黨革命方案難以相容,分道揚鑣已成必然之勢。

四、結 語

中山艦事件前后的廣東政局,具有“地方性”和“世界性”的雙重特質。從“地方性”的角度看,國民黨需要清除廣東舊有的軍紳權力結構,完成統一廣東的目標,才能有所發展,正如汪精衛所稱,“非先將廣東統一,決不能著手于全國統一”(155)汪精衛:《“國民革命”之意義》,《國民革命》第1卷(1926年1月)。。從“世界性”的角度看,國民黨需要蘇聯援助才能抵制港英當局的“反赤”活動,港粵地區實際成為蘇聯與英國在遠東的勢力角逐地。因此,兩次東征、討伐楊希閔和劉震寰、省港大罷工、廖仲愷被刺、國民黨二大、中山艦事件,都具有“地方性”和“世界性”的雙重因素。學會的生發消亡與上述事件同頻共振,其政治訴求也在不斷遞進疊加。

學會的演變過程,展現國共關系轉變的底層動力。孫中山逝世后,國民黨中央仍遵循“聯俄容共”政策,但廣東政局發生劇變,以兩會為代表的國共黨務之爭驟然加劇。學會要求改變國共合作方式,讓共產黨在國民黨中公開透明。這無疑將改變孫中山既定的國共合作方式,國民黨二大并未滿足學會的這一訴求,導致兩黨黨務糾紛愈演愈烈,學會勢力不斷擴張到全省。它與不滿省港大罷工的港英當局、粵籍右派勢力、西山會議派結為一氣,采用造謠離間等非正常手段改變國共關系,促成右派上臺,最終發生中山艦事件。王柏齡多年后仍不無得意地說:國共關系的改變,很大程度上得自于學會,“若沒有學會的話,黨老早沒有辦法了”(156)王柏齡:《黃埔創始之回憶》(續),《黃埔季刊》第1卷第2期(1939年4月)。。

中山艦事件前后的學會猶如一滴水,折射出國民革命中不同派別對革命策略的不同理解和革命道路的不同選擇。以“打倒列強除軍閥”為目標的國民革命是國共兩黨合作的基礎,也是國民黨左右兩派的共通之處。但在實現這一目標的手段和策略上,左右兩派有著明顯差異。左右兩派的分野并非始于國共合作。右派認為“國情一國一國不同,主義自然各異”(157)何勇仁:《孫文主義救中國與影響世界之勢力》,《國民革命》第1卷(1926年1月)。,強調“外來主義”與“本國國情”的差異等,展現五四時期“問題與主義之爭”的延續(158)羅志田:《外來主義與中國國情:“問題與主義”之爭再認識之三》,《南京大學學報》2005年第2期。。而“五四”一開始就出現左右兩翼的思想成分,“其成色與分量之增減,與北伐、清黨等政治局勢的變化也有非常復雜的關聯”(159)王汎森:《兩個“五四”及其影響》,王德威、宋明煒主編:《五四@100:文化、思想、歷史》,上海文藝出版社,2019年,第9頁。。因此對于左右兩派的形成,以及由此產生的中國革命不同道路的競逐,也需要追溯至“五四”乃至之前。唯有如此,才能展近現代以來中國革命種種駁雜交錯的形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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