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猶主義及其對以色列建國的影響

摘要：將猶太民族整體作為憎恨對象的反猶主義，是歷史上一種分布最廣、延續時間最長的人間仇恨行為。反猶主義早在兩千多年前就已經出現，古代基督教與猶太教之間的神學沖突為反猶主義奠定了文化根源。中世紀以后，歐洲基督教世界對猶太人大肆驅逐、無端誹謗以及日益加劇的經濟剝削，極大加劇了兩者的矛盾。近現代以來，歐洲基督教反猶主義與種族主義一拍即合，對猶太人進行了慘絕人寰的宗族滅絕式大屠殺。面對民族危機，一些猶太知識分子開始對本民族命運進行反思與呼吁，進而產生猶太復國主義，最終推動以色列建立。

關鍵詞：猶太教;反猶主義;以色列建國

中圖分類號：D06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5-6916（2022）05-0099-04

經過近2000年的流散生涯，猶太人在1948年創立了自己的民族國家——以色列。以色列建國是各種矛盾斗爭的結果。究其根源，猶太教與其后產生的反猶主義是推動以色列建國最根本的原因。猶太教是猶太人民苦難時期的精神寄托，也是維系猶太人民生存、發展的精神力量，同時也是猶太人幾千年來受到迫害、驅逐等不公平待遇的根源。

目前，國內外學術界有很多關于猶太教與反猶主義的著作和相關論文，對反猶主義的原因、類型、猶太復國主義以及以色列建國均有一定程度的研究。徐新的《反猶主義解析》介紹了歐洲基督教世界反猶主義的產生。英國作者沃爾特·拉克的《猶太復國主義史》主要描述了猶太復國主義的產生和發展。徐新的《論中世紀猶太民族的客民身份及其影響——中世紀反猶主義探源之一》從猶太教與基督教矛盾沖突中剖析反猶主義的產生。張瓊的《淺析希特勒反對猶太人的主要原因》分析了希特勒反對猶太人的主要原因。本文通過對猶太教與反猶主義之間關系與矛盾的剖析，論述其在推動以色列建國過程中所起的作用。

一、基督教對猶太教的繼承及二者的神學沖突

大約在公元前二十世紀末，猶太人的祖先亞伯拉罕帶領族人從兩河流域南部來到迦南。約公元前十七世紀，以色列人因迦南發生災荒而逃到埃及。約公元前十四世紀，摩西帶領族人逃離埃及，來到西奈半島，揭開了猶太歷史的新篇章。傳說摩西在西奈山上接受上帝賜予的法律，猶太教正式形成。

公元前63年原始基督教開始形成，其接受了猶太教的一神教信仰。“基督教應感謝猶太教關于除耶穌外，還有獨一的神、活的上帝、《圣經》——《舊約》為其闡明生活的意義。”[1]足以見得猶太教對基督教影響之深。基督教也有不同于猶太教的地方，基督教認為耶穌是救世主，耶穌為人類受刑的十字架是基督教信仰的標志。除了神學信仰有區別之外，二者發展狀況也不同。猶太教始終是猶太人的民族宗教，基督教在求生存與發展的過程中提出“平等、博愛”的主張，被羅馬帝國奉為國教，后又傳播于整個歐洲，成為世界三大宗教之一。

二、反猶主義的產生及其表現

公元一世紀，猶太教和基督教由于信仰一神教，受到羅馬當局殘酷迫害，“基督教為了表明自身教義的優越……捏造了一系列詆毀猶太人的言論。”[2]他們將原本是羅馬當局處死耶穌的罪責捏造稱是猶太人所為，為人們憎恨猶太人找到了借口。歐洲基督教反猶主義者利用各種手段對猶太人進行大肆迫害，他們驅逐猶太人，對猶太人進行莫須有的誹謗，在經濟上掠奪猶太人財產。進入近現代，法西斯德國更是利用種族主義對猶太人展開種族滅絕式大屠殺。

（一）驅逐

在歐洲基督教世界，“無論他們在一地生活了多長時間，經過了多少代人，都無一例外地被認為是異鄉人。”[3]猶太人之所以從中東地區移居到南歐、北非，從西班牙到非洲，無一不是因驅逐行動所造成的。

一些基督教統治者，將驅逐當成一種迫使猶太人改宗的手段。1492年，發生了歷史上最大的一件驅逐案：西班牙斐迪南國王為建立一個正統國家，將40萬猶太人驅逐出境。中世紀的歐洲，猶太人要交比基督徒更高的稅。“如果某位主教或者世俗統治者想裝滿自己的錢包，只需驅逐猶太人并沒收他們的財產就夠了。”[2]統治者還從政治方面找理由驅逐猶太人。每當社會動蕩不安時，便將猶太人看作是社會顛覆分子加以驅逐。驅逐行動作為反猶主義的一種表現形式，對猶太人來說是一種巨大的民族災難，但驅逐行動使許多猶太人被迫遷徙至圣地巴勒斯坦，這一舉動加強了猶太民族的認同意識，喚醒了其共同的責任感，為以色列民族國家的建立奠定了基礎。

（二）宿主褻瀆罪和血祭誹謗

在中世紀的歐洲，基督教神權籠罩著整個社會和人民生活，猶太人作為“外邦人”和大一統基督教世界中的異教徒受盡了各種折磨和迫害。無端的宗教指控常常伴隨著猶太人，其中最為荒唐的要屬宿主褻瀆罪和血祭誹謗。

基督教神學觀念認為，面餅是耶穌寄身之物。中世紀時期，反猶主義者故意捏造猶太人褻瀆圣餅。1338年，中歐地區傳言在猶太人家中發現“流血的圣餅”，反猶主義者指控這是猶太人所為，很多當地猶太人遭到攻擊。之后經過調查，這是一個基督徒所為。

“血祭誹謗”是反猶主義者對猶太人的另一指控。十二世紀英國諾里奇城發現了一具基督教男童尸體，人們稱男童是猶太人所殺。政府逮捕了猶太人強迫其承認罪責。這樣無端的指控在歐洲各地不斷上演，對猶太人造成了極大傷害。

以莫須有的方式對猶太人進行迫害的“宿主褻瀆罪”和“血祭誹謗”是反猶主義的重要組成部分，一方面掀起了人們對猶太人的憎恨和仇恨，另一方面也激起了猶太人的民族自信心和向心力，對于猶太人建立自己的民族國家具有促進意義。

（三）經濟反猶主義

在前現代社會的農業社會，土地是最重要的生產與生活資源，亦是財富的象征。作為異教徒，歐洲基督教國家政府規定猶太人不能享有擁有大片土地的權利。為了生存，猶太人不得不轉向當時被主流社會鄙視的手工業。正是這些行業孕育了猶太人的經商能力，并使其逐漸積累起了一定的財富。從傳統農業社會向現代商業和工業社會轉型的過程中，猶太人自然成為商業和資本角逐中的佼佼者。然而，隨著歐洲城市化的興起，歐洲非猶太人在商業領域漸漸占據優勢，猶太人不得不另尋他路。十五世紀后期，隨著貨幣的產生，借貸活動興盛起來。基督教是禁止基督徒從事有息貸款活動的，猶太人便借機從事放貸業。猶太人的放債活動推動了金融業的產生，促進了經濟發展，這也為他們處境的改善奠定了基礎。1549年，西班牙驅逐猶太人，當地的商人考慮到城市的商業發展需要猶太人，從而進行抵制，避免了這一惡性事件的發生。隨著猶太人在放貸業的成就越來越惹人注目，進入十九世紀，反猶主義者掀起新一輪的浪潮，提出拒絕購買猶太人經營的貨物，不允許猶太人刊登商業廣告。1939年，希特勒提出經濟雅利安化，即“有計劃剝奪猶太人工廠和銀行，把猶太人的財產竊取、轉讓到雅利安人手中。”[4]納粹政權借此奪取了大量猶太人資產，壯大了自己的實力，從而為發動第二次世界大戰奠定了物質基礎。

（四）種族反猶主義及納粹屠猶

十八世紀席卷歐洲的啟蒙運動是向宗教宣戰、駁斥蒙昧主義的，猶太教成為其攻擊的目標。啟蒙運動之后，緊接著民族主義思潮涌現，宗教反猶主義逐漸轉變為種族反猶主義，這種猶太恐怖癥性質的變化極其危險。早先反猶主義者把一切都歸罪于猶太人的宗教信仰，認為是猶太教信仰使猶太人腐化、墮落。以種族為由對猶太人的迫害比過去以宗教為由對猶太人的迫害更為殘酷和無情，因為一個人的宗教信仰可以改變，但是一個人的種族是無法改變的。種族優勝論的反動性在二十世紀三十年代德國法西斯分子希特勒上臺后充分暴露出來，導致了有史以來規模最大、最為殘酷的迫害猶太人事件。

隨著納粹政權上臺，一場以猶太民族為迫害對象的大屠殺便拉開了序幕。起初，希特勒對猶太人的迫害表現在反猶立法與反猶宣傳上，先后有4萬條反猶立法頒布實施，大批猶太法官和律師都被解除公職。1935年希特勒政府更是出臺了臭名昭著的紐倫堡法令，目的是為了使猶太人完全脫離德國社會。隨著形勢發展，納粹對猶太人的迫害由立法向驅逐過渡，猶太人被迫進入專門的隔離區。納粹讓他們修筑道路、架設橋梁，猶太人在短時間內大量死去。納粹法西斯還建立了奧斯維辛集中營，在里面設置大型毒氣室，大量屠殺猶太人。據史料記載，從荷蘭、比利時、法國等國家押送過來的猶太人納粹先進行挑選，青壯年送去做苦工，其余毒死。隨后，納粹對猶太人實施了最后解決方案——集體屠殺，德軍所到之地，猶太人無一幸免。

三、猶太復國主義的產生與以色列的建立

（一）猶太復國主義的產生

中世紀歐洲基督教世界產生的反猶主義像夢魘一樣伴隨著猶太人，揮之不去，從早期的被驅逐、被誹謗，到后來的種族滅絕，猶太人始終無法獲得與所在國主體民族平等的地位。即便是進入近現代，一些猶太人試圖放棄猶太教，融入寄居國，反猶主義者仍舊無法接納他們。“對于活著的人，猶太人是死去的人;對于當地人，他們是異己和流浪者;對于有資產者，他們是乞丐……”[5]反猶主義者的歧視徹底消滅了猶太人希望被同化的愿景。

面對水深火熱的社會處境，猶太知識分子開始積極奔走呼吁，在俄國各大城市出現了最初的猶太復國主義小組。隨著近現代種族主義的提出，歐洲基督教社會反猶主義對猶太人進行了更深層次的種族歧視，這一現象在德國尤為突出。摩西·赫斯認為，德國人對猶太人的種族歧視是一種根深蒂固的本能力量。“改變宗教信仰也不能解除猶太人所受的德國反猶主義的巨大壓力……改革、改變宗教信仰、教育和解放——哪一項都不能給德國猶太人打開社會的大門。”[6]在赫斯看來，猶太人應當建立一個猶太國。在這里，猶太人的身份既無需證實也無需隱瞞。十九世紀四十年代，猶太人散居世界各地備受迫害，想要實現建立民族國家的夢想顯然是不可能的。進入十九世紀七十年代，面對各種對猶太人的攻擊，列奧·平斯克在《自我解放》中提出了“治療方法”：猶太人應當爭取獨立，應當召開一次全國性代表大會。面對民族危機，猶太復國主義者摩西·赫斯、列奧·平斯克等走上歷史舞臺，開始為猶太民族國家構筑藍圖，加速了以色列民族國家的建立。

（二）猶太人向巴勒斯坦的移民和以色列民族國家的建立

在列奧·平斯克等人思考建立猶太國之前，許多猶太人已移居巴勒斯坦。猶太人與他們故國之間的聯系從來沒有完全中斷過。很多猶太人生活在立陶宛、白俄羅斯、波蘭、羅馬尼亞等東歐國家，十九世紀末，大約有500萬猶太人居住在俄國。猶太人在東歐的生活狀況極差，反猶主義者時常攻擊猶太人，使之被迫遷徙至巴勒斯坦，掀起第一次向圣地移民的浪潮。1905年俄國發生第一次革命，沙皇為了轉移人民內部矛盾，掀起第二次集體迫害猶太人的浪潮，從而加快了猶太人前往巴勒斯坦的步伐，第二次移民潮開始。

俄國猶太人遭受的集體迫害浪潮，加強了猶太人渴望建立一個獨立猶太家園的愿望。猶太復國主義先驅西奧多·赫茨爾擔任記者期間，目睹了歐洲基督教世界反猶主義迫害行動。赫茨爾提出要建立猶太國，在他設想的國家里，無論男女都應當是自由的，所有人不分宗教信仰和國籍，在法律面前一律平等。為了推動民族國家建立，赫茨爾積極組織猶太復國主義大會。一戰期間，猶太復國主義取得驚人的進步。1916年，對猶太復國主義持支持態度的貝爾福任英國外交大臣，米爾納進入戰時內閣，在他們的推動下，英國發表了將支持猶太人建立一個民族家園的《貝爾福宣言》。由于二戰的爆發，戰爭結束時，大批猶太人從奧地利、德國和意大利的難民營涌入巴勒斯坦地區，建立民族國家問題再一次被提出。1947年聯合國大會實行投票表決，最終以33票贊成，13票反對，通過了建立猶太國這一決議。1948年5月14日，本·古里安宣讀獨立宣言：“猶太人民根據天然的和歷史的權利以及聯合國大會決議，宣布在巴勒斯坦建立猶太國——以色列。”以色列的建國使得歷經2000年流散生涯的猶太人終于擁有了自己合法生存的家園。

四、結語

一千多年來，反猶主義之所以在歐洲歷史上揮之不去，在不同的時代背景下表現為不同的形式，對猶太人進行驅逐和無端誹謗以及經濟上的不斷限制打壓，其根本原因在于全民信仰基督教的歐洲國家對猶太人及猶太教的敵視、詆毀和排斥。即使在歐洲經歷了啟蒙運動的洗禮，理性、自由、平等和宗教信仰自由漸漸成為普遍價值觀之后，由于近千年來猶太人在歐洲民眾心中根深蒂固的另類形象，他們依然無法獲得真正平等的公民資格，完全被主流社會所接納，以致于在希特勒上臺后發生了對猶太人種族滅絕式的大屠殺。但在客觀上，反猶主義在推動猶太人建國方面起了一定作用。隨著猶太復國主義運動的興起，在美國的支持和英國的放手下，猶太人終于建立起了自己的民族國家。參考文獻：

[1]阿巴·埃班.猶太史[M].閆瑞松，譯.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6.

[2]徐新.論反猶主義的開端[J].同濟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1995（1）.

[3]徐新.論中世紀猶太民族的客民身份及其影響——中世紀反猶主義探源之一[J].江蘇社會科學，1995（3）.

[4]張瓊.淺析希特勒反對猶太人的主要原因[J].甘肅高師學報，2010（3）.

[5]高子棟.淺析中世紀西歐反猶主義的根源[J].史志學刊，2014（1）.

[6]沃爾特·拉克.猶太復國主義史[M].徐方，譯.上海：上海三聯店，1992.

作者簡介：馬于然（1998—），女，漢族，陜西漢中人，單位為延安大學，研究方向為中國專門史。

（責任編輯：王寶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