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鄧晨
1917年2月,俄國即將在第一次世界大戰的巨大壓力下發生革命;與此同時,有支“正宗迪克西蘭爵士樂隊”在紐約的唱片公司里,錄制了“史上第一張爵士唱片”。
第一次世界大戰促成了美國崛起與俄國革命,也譜寫了20世紀后續的歷史。對崛起的美國來說,黑人盡管仍長期處于劣勢,但爵士唱片表示黑人文化開始在大眾商業娛樂里躍入主流;俄羅斯代表的道路,則顯示著后進國家透過激進革命運動尋求變革,但國際主義的愿景漸漸幻滅,民族主義則日漸彰顯。
對于1920年代的蘇聯當局來說,爵士樂傳入時難以定調,因為爵士樂是受壓迫的黑人文化,但黑人之聲不是透過左翼革命表達出來的,而成為“資本主義舞廳里的靡靡之音”。
蘇聯民眾可以喜歡美國爵士樂嗎?在相對松弛的“新經濟政策”時期結束后,嚴峻的斯大林時期終究無法容納爵士樂,直到1960年代才再次將其解禁。
解凍使俄羅斯爵士樂傳統延續至今,這也包括烏克蘭的爵士樂。克里米亞半島以文藝氣氛聞名的海濱城鎮科克捷別利,就從2003年開始舉辦爵士音樂節,直到2014年的“克里米亞危機”。于是“科克捷別利爵士慶典”出現了兩個版本:烏國的主辦方撤退到烏克蘭境內繼續舉行,而俄羅斯在當地繼續舉辦“科克捷別利爵士派對”,2017年普京還親自去參加過。
烏克蘭的爵士樂迷表示抗議,他們不滿俄版音樂節竟使用同樣的招牌,但從普京在現場的贊許“音樂是跨越國界的語言”,或許可以看到俄羅斯的委屈與不甘愿:冷戰后的俄羅斯曾經親近西方,舉辦爵士樂音樂節也代表著某種西方文化,但“克里米亞危機”正是與西方決裂的一步,俄羅斯已踏入了新冷戰格局。
1914年的俄羅斯,因為扮演斯拉夫民族老大哥而卷入一戰,今天俄羅斯則在盛行的“歐亞主義”中開啟俄烏戰爭。當年蘇聯的國際主義似乎克服了民族主義,但其實在一戰中,歐洲革命家已顯示出民族國家之間的對立難以克服,后來蘇東陣營內部的跨國關系也時有沖突;而20世紀的左翼革命多發生在第三世界國家,因為民族主義在這里不需要被壓抑,反而給革命注入更強的動力,我們在今天可以看得更加明白。
蘇聯解體之后的俄羅斯,一度進入脆弱的親西方時期。許多論者指出這與“魏瑪德國”的相似性,而形容為“魏瑪俄國”。同樣地,1920年代的蘇聯也曾被指出這種性質。當時面對內戰后的破壞與饑荒,莫斯科實施了容許市場經濟的“新經濟政策”。然而,這個氣氛較為溫和的時代以嚴酷的清洗而告終,不論是1920年代還是后蘇聯時期的開放都未能持續。
回到爵士樂,俄國薩克斯風大師伊戈爾·布特曼曾引起爭議,他十分高調地支持兼并克里米亞,引發烏克蘭人的憤怒。他也是“科克捷別利爵士音樂節”的主力。然而,在俄烏戰爭發生后,可以肯定,音樂節將受重創,包括克里米亞的俄版音樂節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