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一片檸檬草給羽毛球王子

蘇小玲

檸檬香男孩

初秋的一個早讀課，班主任走了進來，后面跟著一個面容干凈的男孩子，一米八的個子，站在班主任后面就像一棵參天大樹。班主任介紹說這是新來的同學。老師后面還說了些什么我沒印象，但我卻清楚地記住了新同學的名字：筱飛。

因為我是班長的緣故，班主任安排筱飛坐到了我旁邊，一陣淡淡的檸檬香味飄來。我向他伸出手：“嗨！筱飛，我叫藍蘭，因為我特別喜歡去看大海，同學們都叫我海藍藍，以后我們就是同桌了。”筱飛沒有握住我停在半空中的手，也沒回應我的熱情，只是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尷尬地笑笑，故意把停在半空的手攏一下前額的劉海，然后把頭藏在語文課本里，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瞄著左邊這位莫名其妙的同桌。

回家的路上，我告訴杜雨，筱飛對我的態度就像是我欠了他八百萬似的。杜雨拍著我的腦袋說：“我看你是喜歡上人家吧，我聽說他在以前的學校是出了名的羽毛球王子，打起球時有凌波微步一樣的瀟灑。”話剛說完，他便接受了我一頓殘酷的拳打腳踢。杜雨一邊躲一邊大叫求饒跑遠了。

說實話，打我見到筱飛的第一眼起，我就很喜歡他。他眼睛很亮，輪廓很分明，頭發整齊地立在頭上，卻讓人覺得很干凈的樣子，我看著會覺得很舒服。只是，筱飛永遠都是冰著的一張臉。

帥氣的杜雨是我的好哥們也是班里的體育委員，因為我跟他同住在一個小區，小區的綠道上種滿了我喜歡的檸檬草，每天放學，無論我多拖拉，他都會等我一起回家。因此班上有我們“拍拖”的謠言。很好笑，這于他，于我都沒什么影響，這點我最清楚。

我是第一名

日子不緊不慢地走著，到現在筱飛從未主動跟我說過一句話，仍是一貫的冷漠。那天，我在學校操場上遇見他，他的樣子總是高傲的，雙手插在褲兜里，對我仿佛視而不見。

我不在乎，真的不在乎。班主任把一切都告訴了我。筱飛高一的時候代表原來的學校去參加省里的羽毛球比賽，一向高傲的他滿以為自己能拿個一等獎為學校爭光，誰知道卻失手連決賽都進不了，那一次對他打擊很大，成績也跟著一落千丈。后來他的媽媽為了讓他重新振作，才選擇來了我們的學校，成為高二（2）班的一員。

周五課外活動，杜雨氣喘吁吁地跑來跟我報告小道消息：“學校要舉行羽毛球選拔賽，第一名可以參加省里的比賽，班主任希望筱飛參加，但他堅決不同意，我作為體育委員，和老師勸了他很久，他才勉強參加混合雙打，他要選個搭檔，我向他推薦了你。”

我拔腿就跑，杜雨在后面大喊：“海藍藍，你跑什么，干什么去？”我頭也不回地答：“我才不要做他的搭檔呢！”

可是，我奔跑的終點卻在一家體育用品專賣店停下了。我瞪大著眼睛尋找著羽毛球拍，大聲地問服務員，羽毛球拍在哪里？一個漂亮的小姐姐小手一指，我順著她的手指方向看過去，在找到羽毛球拍的同時，眼前出現了一個高大熟悉的背影，是筱飛。他手握球拍用冰冷的眼神瞅著我，我的臉立刻紅似天邊晚霞。

“海藍藍，這名字好奇怪，你做我的羽毛球搭檔？你會打羽毛球嗎？”我感覺到他的語氣中帶著一千種疑惑。

我既驚訝又不知所措，居然沖口而出：“我的羽毛球肯定好啊，初中的時候還獲得羽毛球比賽第一名呢。”

筱飛的眼中掠過一絲驚喜，“那每天放學后，去學校球館練習！”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突然很后悔剛才說自己很厲害的話，因為我的羽毛球其實很菜。

不做你搭檔

第二天放學后，我來到羽毛球場。

筱飛讓我上場，我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開始在球場上出賣我一塌糊涂的羽毛球技術。筱飛用冰冷的眼神看著我，卻要求我狠狠地扣球。

我從沒想到羽毛球竟有那么多技術要求，我招架不住，握拍的手掌開始發紅，腳也磨出了水泡。一連幾天，我的技術卻遲遲不成正比增長。我心里著急，因為我看見筱飛眉頭的疙瘩越鎖越大。但我又能怎么辦，如果我知道筱飛對搭檔要求這么高的話，打死我都不說我厲害。

看著日歷上比賽的紅圈一天天的接近。我試探著問筱飛：“我不參加好不好？你再找一個搭檔吧？”

“你以為我想參加嗎？你以為我想再輸一次嗎？”筱飛一臉怒氣地看著我。

我已經沒有心思接他的球了，但筱飛卻越打越來勁，球速飛快，我在搶接一個后場球的時候“啊”的一聲摔倒了，膝蓋破了一點小皮，筱飛過來看了我一眼卻說：“這點小傷沒事，再來！”

在觀眾席上坐著的杜雨飛奔下來，看到我受傷的右腿，一把拉開筱飛，大吼一聲：“讓開！”抱著我向校醫室跑去。離開球場的那刻，我回頭看向筱飛，看到他蠕動的嘴唇，雖然我聽不到他的聲音，但我知道他說的是：“對不起！”

杜雨問我痛嗎？我說很痛，其實是心在痛。

不知從哪里謠言傳出來，說筱飛暗戀我，最后我和筱飛吵架還被他打傷了，事情傳到了班主任耳中，她要給我調座位，我拒絕了。

我買了一大堆零食，拉上杜雨，坐在球場的臺階上，不停地吃。

“我一直不明白為什么女生心情不好的時候，總是喜歡吃那么多的東西，是用來填補空虛和掩埋憂傷嗎？”杜雨喝了一口飲料呆呆地問我。

我沒理他，一邊吃一邊靜靜地哭，杜雨只能默默地陪著我。

我知道杜雨喜歡你

周末，杜雨來找我，他從書包里掏出一臺手機，打開一個視頻讓我看，“你看這是羽毛球王子林丹比賽的視頻，他揮拍如風，腳下似凌波微步。還有女將謝杏芳的視頻，你以后也可以多看看抖音里的教學視頻，肯定進步很大。”

我一臉苦惱地對杜雨說：“早知道當初就不答應筱飛做他的搭檔。”

“你是班長，以前也練過羽毛球，時間太久沒跟上節奏而已，如果你都放棄，那筱飛就失去比賽機會，他又要被打擊一次了。”

我被杜雨說得滿臉熱辣辣的，我想想算了算了，拼老命吧，免得被筱飛看不起。于是，我回家后有事沒事就看羽毛球的教學視頻，跟著教學片里的動作一招一式地學，然后跟筱飛練后又拉著杜雨偷偷練。我發現筱飛的眉頭越來越舒展。

那天英語口語課上，筱飛突然問我：“海藍藍，你和杜雨真是他們說的那種早戀關系嗎？”這是筱飛第一次主動跟我說話，我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反問他：“你覺得呢？”筱飛說：“我覺得杜雨很在乎你，他好像很喜歡你。”

我笑了，然后很認真地告訴他：“我喜歡杜雨，杜雨也喜歡我，我和他之間有一種說不出的感情牽連。”

班主任在杜雨的央求下調到了我的后面，對我進行明監視暗保護。筱飛也在杜雨的到來后有了180度的大轉變。他樂意跟我說話了，更喜歡跟杜雨交談。只是杜雨對他一如既往地漠然。

在比賽前一天的中午，筱飛請我吃全家桶，他說這是振軍威，揚士氣！我白了他一眼，吃著他請的薯條，喝著他請的可樂，愜意得不得了。

可是，吃著喝著，突然，筱飛問我：“海藍藍，你真的拿過羽毛球比賽第一名嗎？”

為了他的這句話，我噴了他一臉可樂。

檸檬草的味道

羽毛球比賽如期舉行，當然以筱飛的實力，我們很順利就進入了決賽。

好景不長，決賽的第一局，我的腳崴了。比賽被迫暫停，在場邊的杜雨拿著冰袋飛奔跑過來幫我敷，筱飛有點慌了神，問我：“還能繼續比賽嗎？”我齜著牙強裝笑容：“能，沒事！”可是話沒說完，我感覺嘴唇都在發抖。“要不，我們棄權吧。”杜雨看著我痛苦的表情。

為了不讓筱飛失望，我裝作沒事一樣上場，示意比賽繼續，筱飛滿場救球，而我在場上舉步維艱，最終不敵對手，只拿了第三名。站在領獎臺上，筱飛的臉色蒼白，他無緣參加省里的比賽了，都怪我。

很快到落葉的季節，回家的那條熟悉的青磚路兩旁，種滿了檸檬草，飄來淡淡的檸檬味，每天我和杜雨還是一起上下學。

這天，我發現身邊的位子一直空著，桌上放著一盆小小的檸檬草。杜雨悄悄地告訴我筱飛又轉學了，這是他送給我的禮物，他去了體校，并且他說筱飛其實很喜歡我，但他卻以為我是你男朋友。我除了驚訝以外不知道該有其他什么表情。看著杜雨一臉的壞笑，我無所適從。

晚上我把那盆檸檬草帶回家，放到窗臺上，無聊地打開微信，里面跳出了筱飛給我的留言：

“海藍藍，雖然我沒能參加省里的比賽，但還是非常感謝你，讓我再次找到人生的出發點。市體校發現我是一棵好苗子，我決定去讀體校，將來考大學時，我已經有了目標，我要考上南方的一所著名體院。還有，杜雨是個好男孩，希望你們能一直下去。”

我看了既高興又好笑，過了很久，我回了他：“很高興看到你能從低谷走出來，但我要告訴你，杜雨是比我小兩個月的表弟。”然后我給他發了個哈哈大笑的表情符號。

過了好一會，一串“？”號從手機屏幕里跳出來，接著是一串長長的笑臉。

窗外一輪彎月升到半空中，就好像筱飛在球場上騰空躍起彎腰扣球一樣美麗，窗前的檸檬草也笑彎了腰，散發出淡淡的檸檬味，我在心里默念：筱飛，下一個羽毛球王子肯定會是你，這盆檸檬草也會長成一片海洋等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