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還是查：談科技術語翻譯教學中的誤區

吳 建 張韻菲

一、科技翻譯中術語的重要性

術語（terminology）又稱技術名詞、科學術語等，是特定專業領域一般概念的詞語指稱。隨著社會的發展進步，新概念大量涌現，必須用科學的方法定義、指稱這些概念。術語的處理是科技翻譯的重要維度，是決定科技翻譯質量的重要一環，也是譯者面臨的潛在陷阱。即使在大數據時代，技術賦予了譯者強有力的工具支持，識別術語和正確地查證術語仍然是翻譯工作者的常規工作內容之一（張紅、冷冰冰 2020）。

二、當前科技翻譯術語教學中的誤區

翻譯研究越來越重視術語。研究頗多，談論范圍涵蓋術語的形成機制、英漢術語的對比、術語翻譯原則與策略、不同行業的術語特征等。談及術語翻譯教學，似乎落入學術的窠臼，與術語翻譯實踐有些脫節，過多強調“譯”，向學生傳授一些無法實際應用的翻譯原則，卻忽略了應對術語最重要的技能：“查”。這是一個誤區，科技翻譯教師須予以正視，加以糾正。下面從翻譯實踐的視角出發，重點討論術語翻譯的“查證”。

三、科技術語分類

現有術語翻譯的研究與教學材料一般不會將科技術語進行細分。為了便于學生認識術語的內涵，利于術語能力培養，將術語作進一步的劃分是十分有益的。

按照術語在文本中的功能，可以將其劃分為行業術語和通用術語兩類。行業術語指某個專門領域的行話，各個領域有各自不同的行話；通用術語并非局限于某個領域，乃是各個科技領域共通的文體選擇，旨在體現專業性和權威性。從讀者或翻譯的角度出發，按照辨識度高低，將行業術語進一步分為兩類：低語境術語和高語境術語（見下圖）。低語境術語指語義指涉比較專一，對語境依賴程度較低的術語；高語境術語意義相對多元，有時候還兼具日常語言和科技術語兩種身份，需要借助語境辨識。

科技術語分類示意

（一）行業術語

1.低語境術語

低語境術語按照普及程度可以進一步劃分：一為生僻型術語，二為普及型術語。

所謂生僻型術語，一般是比較核心的術語，屬于某個行業特有，只有該領域專業人士才能理解，外行人完全摸不著頭腦。如下面兩個例子：

In the lake，the bite rate reached 7.6 kbps within 6 km with thebit error rate（BER）lower than 10—（－4）.

湖試中，在6 000m距離下，傳輸速率達到7.6 kbps，誤碼率低于 10－4。

上例中，BER（Bit Error Rate）有時也作 SER（Symbol Error Rate），指誤碼率，是衡量數據在規定時間內傳輸精確性的指標。這個術語外行人一般摸不著頭腦。當然，我們雖然不清楚BER到底指什么，但是或許能猜得到其大概所指。下面看一個更生僻的例子：

Technique for passivephase lockingof fiber lasers by an all-optical feedback loop is studied theoretically and experimentally.

本文對基于全光纖光反饋環的光纖激光被動鎖相技術進行了理論和實驗研究。

上例中的phase locking對應的中文術語為“鎖相”，是相位鎖定的簡稱，其含義是兩個信號之間的相位同步。外行人對這一概念恐怕是一頭霧水。

另一類是普及型術語。這類術語雖然也是行話，但是比較普及，因為在今天的信息社會，人們見多識廣，知道個大概。如下面兩個例子：

Reports say that the Xiongan New Area will step up to developartificial intelligence（AI），block chain technologyand theInternet of Things（IoT）.

有報道稱，雄安新區將加快發展人工智能、區塊鏈技術和物聯網。

現在不知道“人工智能”“區塊鏈技術”和“物聯網”的人恐怕不多吧。

China Unicom has set Xiongan as its pilot city for 5G technology with 100—200 5G testbase stationsin the pipeline.

中國聯通已將雄安定為5G技術的試點城市，正在建設100至200個5G測試基站。

我國當前5G技術和商用部署均領先全球，一般人大概率聽過“基站”這個名詞。

2.高語境術語

有些術語是“專職”的，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很多術語是日常詞匯轉場做“兼職”，很容易誤導讀者。有研究者感嘆，科技術語翻譯的陷阱往往是一些常見、常用的詞（范武邱 2012：4-12）。如下面兩個例子：

But thedampinghas the effect on making the period longer.

但是減幅會使得周期變長。

在這里，damping并沒有“使變得潮濕”的意思，而是物理學術語，指“減幅”。

Researchers analyzed the wind-resistant stability on thecatwalkof Wuhan Yangluo Yangtze River Bridge.

研究人員對武漢陽邏長江大橋施工步道抗風穩定性作了分析。

此例中，catwalk不是模特走的T形臺，而是工程術語，指“施工步道”。

（二）通用術語

有些詞語是科技領域各個行業人士說話或寫作時常用的詞匯或表達，目的是增強專業性、正式性等。通用術語分布在不同的詞性中，其中以名詞、動詞、形容詞較為常見。

1.名詞

蘋果公司證實已開始禁用所有用戶的FaceTime群聊功能。

Apple confirmed it has started disabling the Group FaceTime feature for all users.

“功能”在此處被譯為feature是較為內行的用法，若譯為字面意義上的function，則不妥。

2.動詞

An autopsy was being done toestablishthe cause of death.

正在進行尸檢以確定死亡原因。

establish指“確定”，是較正式的單詞，學術內涵強于 determine、find out等。

3.形容詞

There are three types of PET imaging machines：dedicatedPET，hybrid PET and combined PET.

目前，PET顯像儀共有三種類型：專用型PET、混合型PET和組合型PET。

此處，dedicated是通用的形容詞，表達“專用”之意。

四、科技術語翻譯的教學

（一）培養術語意識至關重要

首先，在術語教學中要強調術語意識的培養。對于前面討論的幾種類別的術語，均要保持警惕，尤其是高語境術語。例如：

“I thought，with all theflat roofsin Chicago，you could reclaim thousands of acres for the environment and also help buildings with heating and cooling and controlling rainwater going into the sewer system，”he said during a recent telephone interview.

在最近的一次電話采訪時他說：“我認為，如果把芝加哥所有平坦的屋頂都利用起來，可以開辟數千英畝的土地用于美化環境，還有利于建筑物供暖、降溫，以及進入排污系統的雨水控制?！?/p>

這里，譯者犯了想當然的錯誤，將flat roof視為一般表達，將兩個詞簡單組合，譯成“平坦的屋頂”。其實，flat roof應為“平屋面”或者“平屋頂”，算是行話。

（二）術語的“查”與“譯”

一般而言，遇到術語時，譯者通常會查閱詞典和專業數據庫。如果找不到解決方法，就會使用術語咨詢服務。這是譯者處理術語問題的首選策略（卡布雷、朱波，等 2020）。也就是說，術語大多已經有了對應的翻譯，在行業內約定俗成，應遵循，不能隨便創造。只有在譯者無法為術語問題找到官方解決方案的前提下，才可以發揮自身語言能力，創譯一個新的術語，化被動為主動。當前的翻譯術語教學常常會跳過第一階段，強調“譯”，忽略“查”，這是一個誤區。識別術語的身份后，可有多種方法查找出該術語的英漢語對應概念。對于目的語中確實沒有現成對應的術語，需要在仔細查證、辨別的基礎上，謹慎地創造新譯。

有學者就術語翻譯的網絡檢索作了深入探討。盧植、胡健（2019）認為，術語翻譯的網絡檢索策略指譯者為實現待譯術語的翻譯，根據待譯術語和面向術語翻譯的網絡資源，有針對性地選用網絡資源并實施具體檢索的行為，列出了網頁、在線詞典與數據庫、術語庫、翻譯記憶庫、語料庫、在線機器翻譯、自媒體平臺共7類網絡資源，并總結了術語檢索的三個階段。下面討論四種術語查證方法：術語詞典、學術搜索、搜索引擎和綜合查證。

1.術語詞典

很多行業都有術語翻譯詞典，甚至有網絡版，查詢起來十分方便，如“生物醫藥大詞典”（http://dict.bioon.com/）。該詞典列舉了術語在較為細分的具體學科中的意義，方便譯者仔細甄別。譯者可以根據語境選擇對應術語。還有一些綜合的跨行業術語查詢網站，如術語在線（http://www.termonline.cn/index.htm）、One Dict（www.onedict.com）等。這兩個網站均列出術語若干對應的中文術語。術語在線還提供查詢術語在不同行業中的對應術語，One Dict同時還給出例句。這些附加信息都方便譯者作出更準確的判斷。

2.學術搜索

較常用的學術網站為CNKI翻譯助手。當然，百度學術（http://xueshu.baidu.com/）和 Google學術搜索（https://scholar.google.com.hk/?hl=zh-CN）也可以作為輔助的查詢工具。

3.搜索引擎

搜索引擎十分常用，是比較方便的術語查詢工具，尤其適用于查詢復合、新出的術語。因為這樣的術語可能尚未編入術語詞典。比如，在百度上試搜bioavailability，頭一個搜索結果便是該術語的中文解釋，不過對應的術語譯文數量較少。

4.綜合查證

如果查不到現成的對應術語怎么辦呢？教師應告知學生運用上述工具，具體方法可以多元。一般而言，可以采取“先分項查詢，后整體驗證”的方法。例如：

It has been generally accepted within TSG-GERAN that the link performance of theassociated control channels（FACCH&SACCH）is a limitation to realizing the full capacity gains that are achievable with AMR coding.

術語associated control channels在上面幾個網站中均無法查到對應的術語，需要先分項查詢。CNKI翻譯助手的特點是將術語各組成部分給出對應術語，并給出頻率（見下表）。

a s s o c i a t e d相關（1 2 1 2 7） 有關（7 4 4 4） 相關性（2 2 9 1）c o n t r o l控制（2 9 0 7 9 6） 對照（1 8 9 7 6 9） 對照組（1 6 5 1 7 4）c h a n n e l s通道（4 9 4 3） 渠道（2 4 9 7） 信道（2 4 5 6）

按照頻率將三個分項組合起來，根據語境和常識，得出兩個可能性較大的組合：“相關控制通道”和“相關控制信道”。下一步，將兩個術語輸入百度學術中驗證。

驗證可知，“相關控制信道”是二者中較權威的說法，再通過搜索引擎查證可知，control channel比較權威的中文對應術語是“控制信道”或“控制通道”。分別將“associated control channel控制信道”和“associated control channel控制通道”輸入百度搜索引擎發現，該術語中，associated多了一種譯文選項：隨路。現在有四種可能：相關控制通道、相關控制信道、隨路控制通道、隨路控制信道。此時，只能根據權威語境法則作甄選。學術期刊是一種較權威的信息源泉，因此將四種可能一一輸入百度學術進行搜索。之前已經查詢了“相關控制通道”和“相關控制信道”，下面重點查詢后兩種組合。查詢結果是“隨路控制通道”沒有出現，“隨路控制信道”這個組合的出現頻率為4次。綜合判斷，最后可以確定Associated Control Channel的對應術語應為“隨路控制信道”。

結語

科技術語對科技翻譯而言，其重要性不言而喻?？萍挤g教學應從翻譯研究中借鑒養分，但是不可照搬照套，而應緊貼實踐，遵循循序漸進的教學規律，先教會學生“查證”術語，再討論如何開創新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