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小耿
李百浩*
城市綠地系統規劃(以下簡稱“綠規”)作為城市總體規劃的一項專項規劃,主要是對各種綠地統籌安排,使其形成具有合理結構的綠色空間系統,以實現綠地所具有的生態保護、游憩休閑和社會文化等功能。從風景園林發展史來看,綠規自19世紀誕生以來,受到世界各地風景園林師、城市規劃師的關注,被普及應用于廣大城市中[1]184。這一規劃旨在通過指標、分類及布局等技術內容,規范規劃編制方法。在國內目前施行的《城市綠地系統規劃編制綱要》(2002)和《城市綠地規劃標準》(2009)等法規中,明確指出公園的分區、分級和配置是綠規編制的重要內容,并成為體現城市公平和以人為本的重要手段[2-4]。
縱觀歷史,這一專項規劃內容在近代時期已經形成,最早是20世紀20年代的公園系統規劃①,在20世紀40年代發展為綠地系統規劃②。目前國內學者對近代公園綠地規劃的思想及實踐等開展了相關的研究[5-9]。然而,既有研究只關注到公園綠地規劃引入中國的西方性及本土性,較少針對其規劃內容與方法[10]。
1926—1937年,武漢城市公園系統規劃實踐處于中國近代風景園林及城市規劃發展的初創期[11]96-99[12]。與廣州、南京、上海等城市聘用外國顧問的情況不同,武漢的規劃實踐是基于本土規劃師的創造。為了武漢的發展,他們共制定了7個版本的規劃方案。這些規劃方案及內容可視為國人思考外來規劃理念及技術如何適應本土環境的重要嘗試,具歷史重要性。
為研究1926—1937年武漢城市公園系統的規劃及其技術要點,首先基于會議記錄、政府公文、規劃文本等原始檔案(以下簡稱“規劃史料”),再現規劃編制的過程。其次,深入分析規劃方案中公園指標、分類和布局的制定方法。鑒于規劃史料較少涉及技術原理,亦不詳解外來模型,論文將調研范圍擴大到同時期其他個案城市及1920—1940年的相關理論書籍(以下簡稱“相關理論史料”)以開展比較研究,旨在理解武漢規劃決策背后的取、舍或靈變。最后,進一步歸納武漢城市公園系統規劃范型的源流、本土適應及規劃實踐背后的理論基礎,可為武漢乃至中國城市綠地系統規劃理論及實踐提供歷史借鑒。
1911年辛亥革命后的武漢,工商業迅速發展,人口激增,逐漸發展成為中國近代大都市之一。然而,由于20世紀20年代的武漢缺乏城市管理和統籌規劃,導致基礎設施呈現滯后、擁擠和無秩序等狀況[13]。1926年10月,漢口③建市,開始進入現代管理制度下的城市建設階段。武漢當權者以孫中山《建國方略》為綱領,提倡將武漢建設成為衛生、健康、秩序的現代模范大都市[14]。1928年,在市政委員會成立典禮上,湖北省主席張知本提出將田園城市范型作為武漢城市建設發展的目標[15],市政府宣稱規劃旨在實現物質和精神層面的全面改革④[16]。
1926—1937年,公園系統項目成為武漢規劃建設的一項重要內容。陸丹林、吳國柄和董修甲等技術人員在武漢(漢口)市政府任職期間,提倡開辟和建設城市公園[17-19]。為了順利推行公園系統項目,漢口市政公報上還翻譯和刊登了美國公園系統規劃的經驗及其對社會經濟的效益等內容⑤[20-21]。
武漢城市規劃的編制工作,主要由2個行政機構負責。
1)負責審核、決議規劃方案等工作的市政委員會。為了討論和審核各局市政計劃,提高編制效率,1928年12月12日武漢市市政委員會組織成立“武漢市市政委員會設計委員會”(以下簡稱“設計委員會”)。設計委員會由市政委員會秘書長、各局局長、科長、秘書及工程、市政、規劃技術人員組成,共34位成員,主要職責是提出、討論和審核各種市政計劃方案及工程事項[22-23]。方案最后呈請委員長批準或呈由市政會議決議施行。1929年4月后,設計委員會被撤銷,包括規劃方案在內的各種市政計劃,均由市政委員會負責審核和決議。
2)負責規劃建設、實施及管理等工作的工務局[24]。武漢市政府成立后,下設工務局負責全市的一切工務事宜。有關方案的制定、修改及議決等規劃事項,則在工務局局務會議和技術會議上進行[25-26]。
總體上看,武漢市政府成立后歷經多次改制,設計委員會存在時間很短,最終形成“編制實施(工務局)+審批決議(市政委員會)”的規劃編制制度。
統計規劃史料發現⑥,1926—1937年,武漢共編制出7個規劃方案,大致分為3個規劃階段(表1)。

表1 1926—1937年武漢城市規劃方案的基本概況
1)1929年市政計劃,包括編號1~4的方案。最先由設計委員會提出,1929年4月后由工務局負責編制、修訂草案,經市政委員會審核、決議施行⑦[27-30]。這一規劃主要由董修甲⑧主持制定。規劃方案文本中,涉及公園系統的內容皆用“公共娛樂場”專題描述。這一規劃更多從舊城空間和市民急需兩方面入手,公園系統規劃旨在處理衛生、娛樂、公共空間等問題。
2)1929年設計方針,為編號5的方案,由張斐然⑨提出。這一規劃確定了武漢未來的發展方針,包括城市規模、擴展方向和人口增長等內容⑩。規劃方案首次出現了“公園系統”一詞,且以“公園系統”專題描述相關內容。
3)1931年都市計劃,包括編號6和7的方案,由高凌美?提出。該方案兼具以往規劃思想,使近期建設項目更加具體,便于實施。規劃方案文本中,涉及公園系統內容皆用“公園及造林”專題描述。1931年3月29日,“全市道路系統、公園分布圖及實施說明書”等規劃內容,經市政會議第92、93和94次例會核議通過[31-33]。1936年6月15日,包括“漢口道路系統及公園分布計劃”等內容的規劃方案,經湖北省政府查核轉呈行政院備案[34]。
對比分析7個方案中的公園系統內容,可知這3個規劃階段及內容上有著延續深化的演進關系。
公園用地指標往往需要根據人口密度和建設發展情況來確定。
據相關理論史料,中國學者引入和借鑒了美國、英國和日本的公園用地指標[35]16-18[36]21-23[37]24-26[38]306-310(表2)。具體有2個:一是公園面積與都市面積之百分比率(以下簡稱“公園占地比率”);二是人均公園面積。

表2 近代時期中國學者引入的公園用地指標
從本質上看,這2類用地指標與人口密度緊密相關,且常常相互制衡。公園占地比率基本穩定在10%上下,以確保土地利用規劃中各類用地的合理比例。而人均公園面積被用來確立城市的理想模型。在公園占地比為10%的情況下,英國規劃主張人均公園面積為12~27m2,其符合一個人均用地為120~270m2的城市。相比之下,美國標準更高,日本較低。可以說,人均公園面積指標在英、美模型中為塑造舒適的城市,在日本模型中則是確保市民的最低享有。隨著城市的發展,針對人口密度階段性波動,公園占地比會在10%上下浮動,并確保人均公園面積不受影響。
比較研究結果表明,武漢參照外國理論指標進行計算和確定,且優先擇取日本的規劃經驗。1929年市政計劃[39-41],只是提及按照人均公園面積和公園占地比來計算,且無具體描述?。
1929年設計方針[42-43],明確指出參照日本的標準,即人均公園面積不得少于9m2。在此標準下,方案預計60年后武漢市的人口規模為594萬和市區范圍40 176hm2,并制定出人均公園面積指標10m2、公園占地比率15%(6 100hm2)的方案。
1931年都市計劃[44][45]61-74,將1929年設計方針進行了規模縮小,使近期實施內容更加具體化。考慮到以往規劃中忽略的一點,即公園用地中湖水占據很大面積的問題,方案創新性地提出陸地公園占地比的概念。通過預算39年后的漢口市人口規模231萬、市區范圍11 914hm2,制定出人均公園面積9.5m2、湖泊公園占地比7.5%(900hm2)、陸地公園占地比11%(1 300hm2)的方案。
公園分類工作的開展需要建立在前期調研的基礎上,主要是依據市區范圍內可利用及需要開辟公園的土地[37]。根據相關理論史料,公園可按照目的、所有、位置、內容式樣、面積、利用及機能等分類(表3),這一分類基本涵蓋國際所有公園分類的劃定標準。

表3 公園分類的標準[36]4-5
中國近代趨向介紹美國和日本的分類經驗[10][36]4-6[38]302-303。美國都市協會主張將公園分為國家公園、州立公園、州際公園、區域公園、城市公園、城市游樂場等類型。公園分類多強調場地屬性,認為公園是居民的主要活動場所,尤其注重兒童需求,且多與居住區配套。日本內務省都市計劃局的分類方法,則按照機能將公園分為兒童公園、近鄰公園、運動公園、都市公園、道路公園等類型。日本通常將小型公園作為公園系統的主體建設內容,數量多且分布廣泛,以構建城市防災避難系統。
在武漢,規劃者似乎并沒有完全照搬理論書籍中美國和日本的分類辦法,而是依據自身的需求進行劃分。規劃者在國際標準范疇內,基于本地經濟和自然人文資源等因素考量,共制定2種分類方法:一是按照建設主體,考慮到市政府成立之初財政緊缺的情況,規定政府建設市(級)公園及博物館,其余的游戲場、戲院則由政府劃定地點、市民集資自建;二是根據面積大小,分為大公園、小公園及小廣場(或通氣草坪)?3類。此外,1931年都市計劃,還增設具生態保護、大自然景觀功能的森林公園。
需要說明的是,武漢公園分類工作更多依據城市現狀情況,是基于容易獲取或購買到的土地,或具歷史遺跡的土地。例如1929年的設計方針,在現狀調研中已統計出具公園功能的面積及地點?。從對公園土地資源的利用及實際建設上看,武漢公園分類包括原有私園改建和完全新建2類。實際上,這一分類方法并未在規劃文本中提及,而是體現在規劃者的思考方式上,并貫穿于整個公園規劃的建設過程中。
公園系統的主要目標是建構一個層次分明、具系統性的空間體系。據相關理論史料,近代引介國際規劃經驗,具體涉及誘致半徑?及連接形式2個技術要點。誘致半徑,主要是依據城市現狀、人口密度等情況,均等地將公園設施分布于城市規劃區內[36]15。近代公園理論書籍中介紹了3個“誘致半徑”學說?:1)基于公園功能來確定,即兒童公園誘致半徑為125m,運動公園為250m,特殊運動場(郊外)為250m;2)基于使用者群體年齡來確定,即6歲以下兒童公園為125m,12歲以下兒童公園為250m,17歲以下兒童公園為375m,成人運動競技場(郊外)為500m;3)基于公園大小及形狀來確定,如設公園為正方形,誘致半徑為邊長的5倍。通常,公園面積增加,其半徑隨之增加。然而不同功能類型的公園皆有其半徑上限,一旦超過上限,公園布局工作也需調整。
連接形式是指公園大道體系的模式,往往與街道系統關聯并融合,體現出結構性和系統性。公園系統連接形式大致有不規則式、棋盤式、放射式、環狀式和帶狀式等[38]189-190。通常,公園大道兩側往往設置綠化和人行道,并承擔著交通運輸和休閑娛樂的雙重功能。
近代武漢公園系統的布局,基本遵循上述技術原則。1929年市政計劃中提及在市區內規劃大、小公園及通氣草坪的層級體系(圖1)[41]。其中,大公園均勻分布于市區內。小公園優先利用原有沿江河的土地,隨著居住區的需要而增建。通氣草坪作為規模最小的公園單位(1畝,約666.67m2),在商業區內均勻分布,每隔百家(300~400m)設置一個。需要強調的是,雖然該方案文本中描述較為簡略,但在新規劃的平民新村中卻體現出“鄰里單位”思想,并配置了社區型的小公園和運動場(圖2)。

圖1 漢口特別市公園系統計劃圖[41]

圖2 平民新村平面圖[41]
1929年設計方針,建構了一個清晰的公園層級系統。只是該方案尚停留在設想階段,規劃者對于誘致半徑的理解,似乎只是基于不同層級公園的均等分布這一思想。具體內容為:大公園25hm2,誘致半徑2 500m;小公園3.6~24.0hm2,誘致半徑750m;小廣場3hm2,誘致半徑250~500m。連接形式上,方案文本中并未提及。
1931年都市計劃,更為細致地確定了大公園的位置和規模(表4),設計60和40m寬的公園大道體系連接大公園。方案以美國芝加哥模式為模范[44-45],建構“放射+棋盤”的街道結構形式。針對舊市區居住密度過高(現狀人均用地為10m2)的情況,該方案傾向使用大公園、集中式設計手法來處理布局問題。針對新市區,則采取分散布局方法,每隔500~600m設計大小為1.3~6.7hm2(20~100畝)的小公園或運動場。這一布局方法在1931年漢口新市區區段劃分圖中清晰可見(圖3)。

圖3 漢口新市區區段劃分圖[44]

表4 1931年都市計劃中的大公園面積及位置[44-45]
以上3種方案在規劃內容和方法上,既有延續又能逐漸深化。
國際比較表明,1927—1937年的武漢城市公園系統規劃的源頭,可追溯至美國田園城市理論。19世紀末,奧姆斯特德和諾倫等美國風景園林師,受到歐洲郊區公園住宅和林蔭大道范式的啟發在美國創造公園系統并推行[46-47]。在此背景下,美國公園系統成為確立大都市空間結構和城市規劃領域的重要工具。20世紀上半葉,在國際規劃思潮運動下,美國田園城市理論傳播到歐洲及亞洲地區[48]。
近代中國引入這一理論及思想的途徑有2個:一是直接引用美國源頭的理論及規劃經驗,以留美的孫科、董修甲等學者為代表;二是經由日本轉譯和改良后的理論及規劃經驗,以留日的童玉民、陳植等學者為代表。20世紀20—30年代,在“市政改革”運動下,公園系統規劃理念實踐于中國各大城市中并逐漸普及化[49]。
通過讀解檔案和比較研究可以發現,武漢引入了美國公園系統規劃理念、日本公園系統規劃方法,并在實踐中加以運用。參與編制武漢規劃方案的技術人員,在理論傳播和本土讀解中發揮了重要作用。首先,留學美國的董修甲熟知公園系統理論原型,早在1923年,他就系統介紹了田園城市的理論[19,50],在武漢提倡并實踐這一理論。此外,留學日本的張斐然與高凌美根據他們在日本所學和實踐的經驗,在武漢規劃編制中體現出對于美國及日本規劃經驗的比較和甄選。
武漢的技術專家們在編制公園系統規劃方案中,不斷思考國際范型和本土條件。考慮到中國城市的歷史特性,他們并非全盤照搬美國、日本的規劃方案,而是綜合考量。
基于武漢城市發展狀況,規劃者建構了一個相對高密度且節約基礎設施的城市模型。首先,借鑒日本經驗——提出人均公園用地不低于9m2的標準,從而將公園占地比率靈活地調整為15%或18.5%。在此標準下,規劃者制定了一個人均用地面積為67m2或52m2的武漢城市模型。需要說明的是,一個市民在僅有52m2城市用地的情形下,卻要劃去9.5m2的公園用地,存在不合理性,尤其在高層建筑尚未普及的條件下。究其原因,可能是那個時代的人口密度及財政狀況不足以支撐更加舒適的城市規劃模型。它給未來的武漢留下了不易調節密度和不易增設公園的長久性問題。但可以肯定,規劃者是堅守市民人人享有9m2公園面積的原則。武漢方案中的2個規劃指標,至今仍在使用?。
在分類和布局上,兼容“經濟性”和“文化性”。首先,優先確立已有公園功能或具公共性的土地(古跡地)作為公園用地,然后才是對網絡體系的設計和建構。這樣的技術邏輯,不僅節約建設成本,亦可兼容文化保護項目,從而使得武漢已有的自然與文化資源在現代技術體系下得以保存。操作過程中,誘致半徑被調整得更大、更具彈性,使原有資源容易被納入規劃系統。同時,也導致公園的可達距離不平均、局部缺乏中小公園等問題。
公園系統規劃的理論基礎可歸根于4個方面。
1)城市空間。中國“城市”行政空間的法定確認開始于“建市”[51]。1926年,漢口市政府成立后,劃定城市空間邊界,統計城市人口及用地,以統籌城市發展。公園系統作為城市規劃分項內容之一,在“城市空間”中劃定出屬于自己專業領域的公園空間。在設計手法上,運用了與空間密切相關的幾何、均分、整合等方法,使其自身向城市結構層級化和專業化轉型。直至今天,綠規的空間系統仍是建立科學組織城市的關鍵性結構。
2)堅守自然結構。注重未來發展區的自然因素,創造人工城市、人工自然和天然自然和諧的人居環境。武漢方案中對于公園的選址和整體布局,以及1931年都市計劃中“公園及造林”的做法,均體現出通過結合自然而創造秩序、使城市成為自然中有機體的思想。
3)科學管理。武漢市政府成立之后,為了保證城市各項功能高效運轉和建設活動有序進行,成立工務局主管城市規劃工作。武漢城市公園系統規劃方案的編制、實施與管理,都由專門學習市政、建筑的專業人員負責。此外,在公園系統規劃的技術標準上,他們嘗試標準化外來規劃模型的技術、管理等方法,使其在武漢具可操作性。隨著時代的變化,這些技術標準在后期得以優化、擴充,并成為綠規編制中的法定依據。
4)人本理論。公園系統的主要目標是建設人人皆可使用和可達的公共空間,這一理論建立在近代社會制度和政治理想上。公園系統規劃的主要技術——指標、分類和布局,皆建立在與“人”有密切聯系的理論上。“人”是規劃的中心,也是確保政治經濟和社會文化可持續發展的關鍵。一方面,公園蘊含的民主、公有、平等思想與近代中國追求社會進步、擺脫殖民、封建專制等形式的歷史訴求相一致[52]。近代建設的中山公園和中山大道等項目,大多在城市景觀節點上塑造象征及印象意義,旨在塑造共和、民主等意識形態。另一方面,他們尤其注重公園的教化作用[53],如漢口中山公園內設置民教館、體育館、游泳池、噴泉、運動場等設施,旨在培養市民的現代生活價值觀和行為準則。
本文通過分析指標、分類和布局3個內容要點,發現武漢技術專家對于外來規劃模型是經過仔細篩選和辯證思考的。他們既追查公園系統規劃的原型,也參考日本的規劃經驗,竭力構建符合中國近代社會和制度環境的公園系統規劃理論。
1926—1937年,市政府及其工務局依照城市規劃方案,實施中山公園、府前公園及沿江馬路與中正路等公園大道項目。雖然公園系統的設想只實現了一小部分,但是卻奠定了現代武漢(漢口)城市空間結構的基礎。不可否認,武漢規劃方案在實際操作上也存在諸多問題:如難以在人口和用地規模上做出合理預測;很多公園規劃,尤其是小型公園建設,并未能付諸實踐。
對于武漢案例的研究,只是中國近代風景園林史、城鄉規劃史研究中的一環。20世紀20—30年代的中國近代城市公園系統規劃實踐,作為中國早期現代化的重要經驗,既是現代學科轉型發展的基礎,也是風景園林學及城鄉規劃學的寶貴遺產,值得給予更多的關注。
注釋:
① 20世紀20年代末,廣州、南京、武漢、上海、天津等各大城市在城市規劃編制工作中均制定了公園系統規劃分項內容。
② 1945年抗戰勝利后,在武漢區域規劃、重慶陪都十年建設計劃與大上海都市計劃等規劃實踐中,均制定了綠地系統規劃分項內容。
③ 1926—1937年,武漢行政建制經歷了“漢口市-武漢市-武漢特別市-漢口特別市-漢口市-漢口特別市-漢口院轄市”的變化。這一過程中,雖然武漢市政府人員結構隨行政建制變動而有所調整,市區空間范圍在武昌、漢陽與漢口三者之間異動,但是編制人員和規劃思想仍具延續性,且始終以漢口為中心。本文以當時武漢行政變化為依據,關注重點則以漢口市政府及其管轄的市區范圍為中心。
④ 漢口特別市工務局業務報告(1929)開篇提出: “一市之建設,應先重視物質方面,繼以精神維系之,是足以互相表裹。蓋無物質建設,不足以立精神建設之基礎,無精神建設,又難以表現物質建設之價值。”
⑤ 漢口市政公報上,翻譯美國景觀建筑師諾倫和美國公園委員會主席布偌克的文章。
⑥ 具體史料資源來自《武漢市政公報》(1928—1929,共5期)《武漢特別市市政公報》(1929,共2期)《新漢口·漢口市政公報》(1929—1931,共23期)《公用匯刊》(1929,共1期)《漢口特別市工務局局業務報告》(1928—1929,共3期)。
⑦ 1929年1月23日設計委員會第三次會議上,趙心哲提出編制《武漢市工務計劃大綱》,委員會推謝貫一、程德諝、高凌美審查大綱提案。1929年2月4日,經過審查,最終交由各局處長審查修正,由董修甲召集會議。1929年3月5日,方案經武漢市政府第二次市政會議議決,提交給市政委員會審查。
⑧ 董修甲,為美國密歇根大學市政經濟學士、加州大學市政管理碩士。1921—1928年,先后任職于吳淞、上海、杭州等市政府,并在上海和北京等大學教授市政學課程。1928—1931年,經湖北省政府聘任至武漢,先后任市政委員會秘書長、設計委員會主席、工務局長、公用局長等職務。
⑨ 張斐然,畢業于日本高等工業學校建筑科,曾任南昌市政府委員兼工務局局長。1929年經武漢特別市政府聘任,擔任武漢特別市總工程師及公用局局長,1929年底離開武漢至江西。
⑩ 該方案在會議記錄檔案上并沒有相關的記錄,本文推測該方案只是張斐然作為武漢特別市公用局局長和總工程師時提出的方案設想。1929年發表于《武漢特別市市政月刊》第1卷第2期和《公用會刊》第1期上。詳見參考文獻[42-43]。
? 高凌美,畢業于日本京都帝國大學土木科。1929—1930年,任工務局第二科科長、技正,1934年離開武漢任平漢鐵路工務段段長。
? 表2中的學者及機構名稱皆使用近代文獻中名稱。經查證:約翰羅林,又被譯為挪侖,今譯為約翰·諾倫(John Nolen);愛奇科納,也被譯為耶吉幼納,暫無信息查詢到對應的國外學者;啞路姆退特,又被譯為奧爾莫斯脫多,今譯為奧姆斯特德(Frederick Law Olmsted);米德勒,又被譯為道寧李,今譯為查爾斯·唐寧·雷(Charles Downing Lay);湯姆孫,即今托馬斯·阿達姆斯(Thomas Adams)。磨送,又被譯為英森,暫無信息查詢到對應的國外學者。愛排克侖比,今譯為阿伯克隆比(Patrick Abercrombie)。
? 在董修甲主持編制的3個方案《武漢市之工程計劃議》《武漢特別市工務計劃大綱》和《漢口特別市工務計劃大綱》文本中,沒有提及依照技術指標進行計算公園面積。只有在1929年《漢口特別市市政計劃概要》中提到了“近者歐美學者多有主張都市每人應占公園地若干平方公尺,并將公園面積與全市面積作成相當比例者”。
? 通氣草坪(open space),也稱為空氣草地,今譯為開放空間。
? 關于公園設計之調查:甲,各國都市公園狀況。乙,現有公園之分布及統計。丙,私有花園及公有之跑馬場運動娛樂場等之利用程度。丁,學童人數及分布圖。戊,各小學校地基及運動場面積。己,寺廟及墓地。庚、適用于建筑公園之土地及其面積。辛,古跡名勝記各天然紀念物。詳見參考文獻[43]:119。
? “凡一公園機能之可及范圍,名曰利用范圍,其利用范圍之最大距離,曰誘致半徑”。誘致半徑(attractive radius),其詞匯來自日本,相當于今天服務半徑的概念。詳見參考文獻[36]:15.
? 以下3種學說分別由哈派特氏(也被譯為哈排特氏,哈巴特氏)、佐綏夫里氏(也被譯為掘塞夫利氏,約瑟夫利氏)、愛沙科美氏提出,暫無信息查詢到對應的國外學者。詳見參考文獻[35]:13-14;[36]:17-18;[38]:304-305。
? 《城市用地分類與規劃建設用地標準》(GB 50137—2011)中規定,規劃人均綠地面積不應小于10.0m2/人,其中人均公園綠地面積不應小于8.0m2/人,綠地與廣場用地占城市建設用地比例為1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