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絲祥云”詩意的建造
——“福州濱海大數據產業園二期”設計過程回顧

文／方綠洲 福建福大建筑規劃設計研究院有限公司 總建筑師 高級建筑師

引言

建筑的形式一直是建筑設計實踐與理論的永恒主體。布魯諾·塞維①的《現代建筑語言》中對現代主義的設計手法總結了“七個原則”傳遞體系，相比古典主義極大地拓展了建筑形式的手段與內容。現代主義在強調功能的同時從來沒有放棄對形式的追求[1]。即使佛蘭普頓②在《建構與文化》中提出“建構決定論”的同時，也依然將建筑稱為“詩意的建造”[2]。當代的數字化、參數化設計手段則大大提高了非線性不規則形態實現的可能性，拓展了設計師自在表現的空間。越來越多的建筑師尋求突破現代主義簡單方盒子的空間形態，同時還能展現空間的獨特性與建構的精致的細節。

福州作為東南沿海近幾年發展最迅猛的城市，提出了一個雄心勃勃的濱海新城規劃，在一個188平方公里的新城的核心地段，規劃了一個大數據產業園作為新城的啟動產業項目，而二期產業園又正好位于整個園區的軸線的起點，因此這個區位的重要性需要一個標志性的、震撼性的建筑來體現。于是便有了一次有趣形式創新的實踐機會，我們希望有一個既能與都市及周邊自然環境相契合，又能體現新區創新與活力風貌的標志性建筑形態。

1 基地環境分析與規劃

建筑的形式起點大多源于環境因素的分析提取。基地西側為景觀湖面；北側為城市主干道；東面為區域干道；南面為已經建成的兩個數據中心。規劃條件對高度做了36米的限制。基地形狀呈現一角扇形狀。綜合上述場地特征，由此確定設計的基本思路與原則：不宜做集中大體量而應以分散體量適應不規則地形；應將南側已建建筑納入整體空間關系；視覺重點在于北側城市主干道及西側湖面視線關系；內部觀湖面應盡可能多；考慮到東側將大部分為高層建筑，因此第五立面也是設計的重點。

規劃的基本原則確立后，建筑形態的產生則源于如何處理城市界面的關系。主要考慮以下幾個因素：

（1）建筑體量的控制

這個區域是整個濱海新區的起步區，同時亦是核心區域起點，因此需要形成區域的標志性視覺關系，但同時又不能造成壓迫與突兀感。因此我們采取的對應策略是：

①適當控制高度，適應新的城市設計形態，并盡量壓低沿湖一側的高度和體量。

②以小尺度的街區空間與少量的大尺度高層做對比形成新的城市特色空間。

③以特色象征性的流線型建筑形態創建地域的標志性。

④以流線型板樓圍合周邊的空間和環境，形成呼應空間關系。

（2）建筑空間與都市環境的視覺關系

考慮到西側的大東湖是一個重要的景觀因素，而從城市的視覺關系角度而言，這個界面需要滲透形成視覺走廊，因此三個橢圓形的建筑形態就自然產生了。而場地內部需要適當的空間圍合形成有安全感的交往場所，同時南側又需要既分割又呼應的形態，由此“S”形的流線形板樓就是一個必然的選擇，它完美地增強了空間的開放性與流動性。

2 空間與形體設計

2.1 形體與象征

圖1 項目上位規劃與區位圖

在設計過程中，建筑形態的標志性與象征性一直是重要的考量要素，希望能達到一個大眾審美與專業形式理論相統一的融合點。安東尼亞德斯③在《建筑詩學》中指出，“將比喻用作一種通向建筑創造力的渠道，這在20世紀的建筑師中非常流行。人們發現它是一種強大的渠道，它對創造者的幫助比對用戶或評論家的幫助更大。”“從廣義上講，比喻值得任何一個創造者借鑒，并且會讓他從中受益。”[3]

濱海的環境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曲線。梭形、流線形的建筑形體以及木甲板讓人聯想到游艇、海洋。由此產生了白色半透明的屋頂飄板對朵朵白云的隱喻，雖然此云非彼云，但象征寓意明顯，這也是中文文化的魅力；方案特點在于以一個流線型的板樓與三棟形似豪華游艇的橢圓形樓組合成一個建筑群體，完美地處理好了功能、效率、經濟、環境與象征形式的關系。屋頂上五個白色輕盈的鋼結構飄架，就像五朵白云飄浮于城市之上，在夜景燈光的映襯下更顯得如夢如幻。由此產生地標性極強同時又極具象征性與隱喻性的主題：“海絲祥云”，其概念與濱水的周邊環境恰好吻合。而福州長樂是海上絲綢之路的重要起點，而這象征性的寓意又與新城希望承擔起的新使命高度契合。

圖2-1 總體空間布局與形態推演生成

圖2-2 總體空間布局與形態推演生成

圖3 建筑結構與構造大樣圖

圖4-1 鳥瞰實景圖

圖4-2 建筑實景照片一

圖4-3 建筑實景照片二

圖4-4 建筑實景照片三

當然比喻作為建筑設計手法的使用不應是簡單的對對象的“直譯”，而應該有建筑自身獨特的形式美學的手法，如空間的圍合、光影的效果、材料與工藝的正確應用等，才有可能創造出充滿美感的新場所。城市地標性的建筑不僅要有好的象征意義，同時在建筑美學上還必須做到既符合大眾審美情趣又能跟上時尚潮流，體現現代工藝與技術。方案設計除了有著游艇式流線型的形體外，還采用層層退臺的手法削弱板樓的長度，以降低對周邊環境的壓迫感。該方案在建筑表皮的處理上可謂精心刻畫，玻璃、穿孔鋁板、實體鋁板線條多重表面交叉穿插，形成了豐富的肌理效果，每層折角形金屬感的腰線使建筑在陽光的照射下尤其充滿立體的雕塑感。

2.2 空間表現力

優秀的空間設計是建筑形式構成的立足點。方案在城市空間的營造上也是精心布局。S型創造了圍合空間并與周邊建筑形成了一種動態的平衡，同時產生了內部空間的多樣性與流動性。沿城市道路及江岸邊界降低建筑高度和體量，內部體量提高，使建筑群體在城市空間上非常有層次感，而在內部則形成半私密性、半開放的圍合空間，這是一個在尺度和形態上都十分宜人的院落空間。另外在主入口處設計了一個下沉廣場，不僅給地下車庫引入了光線，也增加了空間的識別性，同時還提供了一個自然的景觀式階梯座位以及一個露天表演臺，而周邊就是便捷的商業服務設施。精心設計的綠化景觀環境也使這個下沉廣場為這里的工作者提供了一個高品質的休閑場所。過渡空間的尺度把控是衡量設計成熟度的標準之一。主入口空間設計也十分精彩，入口處經過一個水面，水面邊上有個十分可愛的橢圓型的書吧，使室外到室內的空間過渡處顯得十分自然而親切。

2.3 模糊界面手法

基于簡單幾何形體的設計手法是現代主義風格所堅持的簡約美學觀念，也是最能體現空間美感、光線及體量的最直接簡單的手段，也一直深刻影響著設計界，以致于至今依然是首選的設計邏輯。但泛濫全球的相同的形態與設計手法也同樣讓人產生視覺疲勞，更無法產生象征性的聯系，因此設計師們也一直在尋求突破。而現代的數字化、參數化技術為異形的建筑形態的產生做了最好的技術支撐。有意識地打破并模糊建筑方盒子的五個界面的幾何關系成為了一種比較簡單又有效的設計手法。而每棟建筑屋頂的飄架白色穿孔鋁板延伸至地面，宛如瀑布，模糊了屋面與墻面的界面關系，建筑形態立體且形式感獨特，這使它在城市方盒子建筑群中顯得鶴立雞群、個性十足。

3 建構與建造

細部精美的構造、材料選擇與工藝設計也使這個建筑在近尺度觀察時顯得非常雅致耐看，充分體現出現代主義風格簡約而不簡單的精髓。盡管建筑外形好像充滿曲線，但通過巧妙的結構布置與設計，柱網結構十分簡單，使空間適合大部分功能使用。結構及表皮材料放樣大部分也只是單曲面形式，這就簡化了模板及拆分設計，從而大大加快了施工進度。部分雙曲面的結構及表面材料采用犀牛軟件結合BIM系統進行設計與施工。屋頂飄架采用雙曲單層網殼鋼結構（雙曲、多曲、異形曲面），合理的網狀結構布局使斷面十分輕巧，10～15米的跨度結構斷面高度僅0.18米。材料與建構工藝的精細化設計，如主體結構大部分采用了預制混凝土梁板柱系統，注重模塊化設計并加大裝配化的比例，如單元式幕墻、預制樓梯、扶手等。現代建造技術不但大大提升了建筑的質量，也加快了施工進度。工程從設計到全部竣工（含內裝）不到一年半時間。

圖5-1 景觀實景照片

圖5-2 景觀總平圖

圖6-1 夜景動態模擬效果

圖6-2 夜景燈光實景照片

根據不同的部位結合考慮造價因素，外墻材料采用了兩種鋁合金裝飾板：（1）雅白色鋁合金烤瓷板（穿孔），其主要特征是采用壓膜后滾涂工藝使涂料層均勻而不被沖孔影響，膜漆質感好，具備高硬度、高耐磨、高自潔，主要用于屋頂部位，其特性尤其適合海邊的氣候環境。（2）幻彩白鋁合金復合板，主要用于外墻、線條、遮陽部位。其主要特點是色彩在光線變化時能產生許多細微的色彩變化，極具視覺效果。另外復合板變形系數較小，能做到超長無縫工藝（最長可達6米），自潔性能也超好，也較適合海邊的氣候環境。

為了保證施工的高完成度，我們專門制作了“立面施工控制手冊”，把大樣圖、效果圖、示意圖全部完整地提供給施工方，同時還制作了“材料設備選用說明書”，對材料的特點及各種參數都做了詳盡的說明，這對整個工程的品控起到了重要作用。

4 一體化設計

如何提高建筑的完成度是設計過程中思考的重要問題。為保證項目整體與細節的統一，在設計中采用了策劃、規劃、建筑、景觀、室內裝修、夜景燈光直到標識設計全過程一體化設計方法，大大提升了設計完成度。主創設計師對所有設計環節均親自把控，甚至動手參與設計，由此來保證整個作品從整體到細部的高度協調和統一，從而使最終呈現出的形象達到了預期的效果。

4.1 景觀設計

景觀空間是建筑室外向室內空間過渡的一個重要的環節，因此景觀設計的成敗會使人對整體環境的空間感受起到極其重要的影響，而這同樣影響著對整體形式的感官印象，因此景觀設計必須延續建筑設計的形式手法，并彼此呼應，這樣的景觀設計才可以滿足審美要求。

本項目景觀設計的基本形態依然延續建筑設計的海洋流線型的元素，并進行了拉伸與變形，構成景觀平面構圖的形式關系：入口處的景觀設計把LOGO標識與疊水、喬木、地被巧妙地結合起來，起到了視覺中心的作用；中心景觀的景觀墻實際上是為了掩飾地下室出風口而特地做的裝飾處理，實際效果大大豐富了空間的層次；下沉式廣場結合高層把戶外舞臺、臺階與休息座椅、喬木樹池結合起來，營造了一個非常人性化的可以開展聚會、交流活動、商業活動、戶外演出等的公共場所。

4.2 標識設計

標識設計以往都是外包給專業公司處理，但標識卻是建筑視覺環境中非常重要的組成部分。由于是近人尺度，所以對人的空間視覺與觸覺感受是非常直接的，因此獨特的標識設計可以使人對空間的體驗產生深刻的印象，這是過渡空間序列重要的手法。

我們在構思標識設計時將建筑形式元素結合進來，精心進行了形態設計，包括對LOGO、各種標志引導牌、樓號等都做了專項設計，同時將景觀的場景進行結合，保證了標識設計與整體環境的協調與一致。

4.3 夜景燈光設計

建筑造型的飄架設計以及流線型的曲線，為夜景燈光設計提供了極好的造型素材。夜景燈光設計通過對建筑形態、材料的分析，用亮度分級、色溫分區等方法，將平日及假日的靜態、動態模式都做了詳盡的設計與模擬。尤其是屋頂的橢圓形鋼網架在燈光的映襯下，更顯得飄逸輕盈，充分體現了建筑的“祥云”的概念。在亮度的控制上也注重與周邊建筑區域的關系，避免亮度過于突出影響整體環境。

結語

該項目最終呈現的實際效果獲得了專業及大眾的認可，多次出現在福州城市及濱海新區的宣傳片中，成為了媒體寵兒，并獲得了2021年度福建省優秀工程勘察設計一等獎。

總之，當今的建筑形式問題已遠不是一個簡單的傳統教科書中的形式、功能、空間三元素融合問題，它必須更多地結合現代人的心理感受，迎合人們精神文化上的需求，進行更精致的現代建構工藝與材料的選擇、更多元化的功能業態配置、更人性化的場景設置。一種全方位的體驗滿足，才能稱得上是完美設計。

注釋：

①布魯諾·塞維（BrunZevi），意大利建筑師、著名建筑理論家。主要著作有《現代建筑語言》《建筑空間論》等。

②肯尼斯·佛蘭普頓（Kenneth Frampton），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建筑學教授，是建筑師和著名的建筑歷史學家、建筑理論家。主要著作有《現代建筑：一部批判的歷史》（1980）與《建構文 化研究》（1995）。

③安東尼·C·安東尼亞德斯，AIA（美國建筑師學會）會員，AICP會員，阿靈頓得克薩斯大學建筑學教授。是著名的建筑師、教育家、翻譯家和作家，著有《建筑及其相關設計》《建筑詩學》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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