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西方傳統建筑審美文化對近代里院入口立面的滲透

文／薛 彬 青島理工大學建筑與城鄉規劃學院

引言

審美文化體現了建筑形式美的文化本質，建筑立面則是這種文化觀念的具體表現形式。里院的建筑入口立面表現形式是在特定歷史時期下中西方建筑文化碰撞的產物，是中西方文化與建筑風格之間不斷滲透的結果。

近代是中國歷史上一個特殊的時期，西方文化強勢進入中國，對中國本土文化產生了巨大的沖擊。青島在建制之前只是一個小漁村，德國占領青島后，幾乎是對青島進行了從無到有的規劃，外來文化對青島的影響更加強烈。德占初期開始不斷嘗試探索符合青島地域的建筑風格，并且在中西方建筑文化的融合過程中，形成了里院這一特殊的建筑形式。近代青島歐人區的建設，雖然也受到青島地域的影響，但是不論是從生活方式還是建筑文化來看，很大程度上是西方自主的建設活動，而華人區的建設，一定程度上更能反映中西方文化的融合過程。

大鮑島是里院的起源地，幾乎所有的里院建筑形式都能在這里找到，大鮑島地區的里院發展史基本可以代表青島里院建筑的發展歷程[1]。德國建立了一系列的法規對華人區的建筑活動進行限制，又對中國文化保持一種寬容的態度，使得大鮑島的里院建設活動在多元文化的影響下一次次碰撞、融合。建筑入口作為建筑立面的重要組成部分，往往立面裝飾、形體構成都會做重點處理，研究入口立面，能夠反映建筑整體的審美風格，同時體現建筑局部與整體的構成關系。

1 中西方傳統建筑審美文化的差異性

建筑審美文化是人類利用現有的審美意識創造美的一種有意識的活動，當人們開發建設新城市時，必然會延續以往的審美文化以及建造經驗[2]。中西方不同的民族特色形成了各自的建筑審美文化，進一步衍生出了不同的建筑立面風格，由此體現不同的民族文化。具有識別性的建筑立面風格必然依賴于某種具體的表現形態，而這種表現形態主要通過建筑材質、空間形態或圖案化的裝飾語言得以體現。

1.1 中西方傳統建筑材質差異

中國傳統建筑材質以木材為主，建筑呈現輕盈、穩重，往往能夠與自然融為一體，體現“天人合一”的觀念，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中國傳統建筑的審美意識。西方傳統建筑強調建筑的宗教性或者側重于“神居”的表現形式，建筑形態盡可能向上延伸，所以縱向的柱式就在西式建筑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西方傳統建筑材料以石材為主，而石材顏色多為冷色，所以西方建筑形象給人以冷峻、棱角分明之感。

1.2 中西方傳統建筑入口空間形態差異

中國傳統建筑入口在形態上強調水平性，而西方則強調建筑入口的垂直性。中國傳統建筑入口注重平面序列的設計，平面以組群式布局為主，平面構成要素由院門、影壁、臺階等組成，一般沿中軸線呈對稱性展開。西方建筑入口則更加注重立面設計，以拱券、山花、柱式等組成，強調入口在垂直方向的延伸。在空間尺度上，中國傳統建筑入口的尺度低于建筑，建筑入口與建筑整體構圖均衡，給人以舒緩、層層遞進之感，體現了中國傳統文化的中庸之道；而西方建筑入口往往高于建筑主體，或者通過繁瑣的裝飾語言，強調建筑入口的高大、神秘之感。

1.3 中西方傳統建筑入口裝飾差異

中國傳統建筑裝飾內容豐富多樣，注重寫意表達，建筑用色大膽；西方傳統建筑多以動植物、人物為裝飾題材，注重建筑的寫實性表達，建筑入口色彩比較單一，主要體現材質本身的色彩，西方傳統建筑材質以石材為主，建筑色彩較冷峻。

1.4 小結

青島是一個受到外來文化沖擊而發展起來的城市，在建筑立面風格上體現了中西方傳統建筑審美文化的沖突與融合過程。青島近代建筑的立面風格反映了特定歷史時期人們的審美觀念，映射了西方文化對近代青島的影響，同時也反映了當時人民對于中國傳統文化缺乏自信，盲目模仿西方建筑立面特點。在中西方建筑審美文化的融合與沖突過程中，逐漸形成了里院這一特殊的建筑形式。

2 里院入口立面的活動機制

立面風格受到地域、建筑文化、時間、建筑潮等各方面的影響。里院入口與建筑立面的構成關系在一定程度上能夠反映建筑局部與整體的關系，同時入口立面的活動機制，也反映了中西方傳統建筑審美文化對里院入口立面的滲透。

2.1 里院入口立面的建筑風格

德占時期，歐人區的住宅多受到西方正流行的工藝美術運動的影響，同時期受到歐人區的影響，大鮑島華人區的建設，立面元素帶有濃厚的西方建筑風格[3]。日占時期，里院建筑仍然保留德國時期的建筑風格特征，在建筑入口立面的處理上，采用了縱向構圖形式，但對大鮑島地區的建設活動影響不大。20世紀二三十年代，現代建筑運動影響到中國，空間形態上更講究功能性和實用性，建筑立面的裝飾要素逐漸簡化，并且由于建筑技術的發展，出現了3～4層里院，一些建筑開始采用平屋頂，近代建筑出現了現代主義建筑趨勢。

2.2 里院入口立面材質

德占初期，受到技術、經濟的限制，建筑材料嚴重匱乏，木材、鋼材、水泥、石灰等多依賴進口，加上建筑工匠比較缺乏，大鮑島的建設多由中國人自己建設，工匠們汲取外來文化，潛意識上又受到中國傳統文化的影響。大鮑島建設初期，青磚灰瓦、屋頂起翹，典型的中式要素凸顯了地域特色；同時受到外來文化的沖擊，立面逐漸出現了西方的樣式做法，墻面以清水磚墻或水泥砂漿粉刷墻面，通過磚的顏色、尺寸以及砌筑方式的變化豐富立面效果；或者墻面采用水泥砂漿，局部通過紅磚對比來豐富建筑立面。德國規定大鮑島禁用木結構，同時為了防火也禁止采用木結構游廊以及寬大的飛檐，使得大鮑島失去了中國傳統建筑的特色。

在1905年至1910年間，大鮑島的建筑立面風格呈現出一種簡潔的功能主義傾向。紅色的機制瓦代替了黑瓦屋面，墻面裝飾不再采用繁瑣的裝飾，立面裝飾語言被簡化（清水磚線條、窗套等語言被拋棄，采用水泥拉毛的墻面，墻面通過抹灰的線條進行裝飾）。在最初的建筑特點中，只有花崗巖基座被保存了下來[1]。

民國時期，建筑技術得到了發展，混凝土在建筑中得到了廣泛的應用。人造石大約在20世紀20年代末引入青島，由于人造石質輕、經濟，且建筑立面能夠創造出類似石砌的特點，所以很快得到了廣泛的應用。

大鮑島在建設初期，就開始嘗試探索符合青島地域特色的建筑形式，并且在每個過程中都出現了具有明顯建筑特色的形式。從具有中國傳統建筑特色的青磚黑瓦，到抹灰紅磚，再到人造石立面，里院建筑在多元文化的碰撞過程中，從最初不確定的立面范式，逐漸發展形成一種具有識別性的青島本土化外觀樣式。

2.3 里院入口立面裝飾材料的構筑方式

里院入口立面裝飾材料的構筑方式以及圖案化的形式語言通過不同的藝術形式引發審美知覺[2]。入口空間的裝飾性要素直接影響了建筑入口的細部特征，反映了一個時期建筑立面的風格特征。里院入口細部裝飾要素包括入口兩側的壁柱、門楣、窗楣、屋頂山花、腰線等，隨著大鮑島建筑的發展，入口細部裝飾要素也呈現出不同的組合方式。

德占時期最主要的建筑特征，是清水磚墻廣泛應用于建筑立面，通過與墻面的抹灰形成對比，刻畫建筑立面風格，建筑立面構圖均衡，入口在建筑整體構成中并不突出。總體來說，這個時期建筑立面與入口空間的處理采取均衡化的形式，建筑立面具有延展性，入口只有簡單的裝飾，在建筑立面構成中并不突出，缺乏視覺重點。這種均衡性的立面處理方式在一定程度上體現了國人中庸的文化，但是立面裝飾元素以及裝飾手法已經受到外國文化的影響。

民國時期，出現了一種特征明顯的立面形式，通過對入口兩側的壁柱、山花做重點處理，強調縱向的基本序列，突出入口位置（這種強調縱向構圖的立面始于1923年至1924年，是受日本建筑師的影響）。安徽路31號（圖1）入口的構成基本與博山路3號一致，但是因為腰線被壁柱打斷，所以縱向構圖感比后者更強，且安徽路31號有陽臺出挑，裝飾精美，立面風格更加豐富。

圖1 安徽路31號

后來這種強調縱向構圖的立面形式并沒有興起，另外一種橫向構圖卻得到了廣泛的應用。通過壁柱將立面劃分，基座、腰線、檐口、女兒墻劃分出橫向層次，入口通過裝飾手段做重點處理，有的建筑入口采用壁柱和門樓強調入口空間。平度路31號（圖2）立面元素均衡化處理，建筑立面強調水平構圖，立面沒有突出的形體構成，只是在沿街的商鋪入口處做重點裝飾。

圖2 平度路31號

2.4 小結

建筑裝飾的表現形式反映了建筑藝術的文化內涵。里院立面入口是通過構成要素的組合形成了圖案化的裝飾語言，在裝飾紋樣上模仿西式的裝飾手法，但是在材質砌筑方式、平面形式、屋頂以及一些其他的細部中都存在傳統中國的裝飾手法。里院入口立面的活動機制一定程度上反映了里院立面風格的發展歷程，同時體現了中西方建筑審美文化在里院建筑立面發展歷程中的融合過程。

結語

近代青島的城市建設反映了特定歷史時期下，中國傳統建筑文化受到外來文化沖擊，并在多元文化的沖突中不斷發展的過程。建筑入口作為建筑不可分割的部分，不僅能夠代表建筑立面風格，往往還能夠體現建筑局部與整體的構成關系。通過本文的研究發現，在青島近代建筑的發展演變過程中，審美文化對建筑立面風格的演變機制產生了巨大的影響，反之中西方建筑審美文化的融合又通過建筑立面具象呈現。這種相互關系，既通過建筑立面的具象研究反映出建筑審美文化融合的活動機制，為現階段里院的改造修繕起到理論支撐作用，也深刻地記錄了青島近代建筑的特點，為延續青島建筑歷史文脈起到重要的作用。

圖片來源：

所有圖片均為作者根據青島市城市建設檔案管理處自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