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倪曉露 鄭州大學建筑學院 碩士研究生
馬曉亞 鄭州大學建筑學院 副教授
自2016年進入“十三五”規劃實施期以來,城市更新逐漸由增量時代的擴建向存量織補轉變,更加注重對傳統歷史文脈的傳承。鄭州是國家歷史文化名城,基于文化基因,對鄭州市占據專門空間載體的具有最高可識別度和可理解度的文化類型進行挖掘歸納。建構文化基因譜系圖,研究文化基因對鄭州城市空間形態結構演進的影響,為當代鄭州城市更新提供文化轉化支撐。
在遺傳學中,“基因”是指具有一定遺傳效應的DNA片段。學術語境中的“文化基因”,大體意指內在于各種文化現象和系統中,具有在時間和空間上得以傳承和展開的基本能力,從而形成文化表現基本風格的文化理念或精神[1]。本研究將城市文化基因定義為內存于城市發展過程中所積淀的富有城市特色的文化現象,在時空中能夠傳承與延續城市標識性的精神或理念,具有可遺傳性,可進行流調溯源。
鄭州的城建史可追溯到3600年前的商朝,縱觀鄭州發展演變,可梳理為四個重大歷史節點:
(1)商朝中期建都鄭州,開啟了150年的商王都之路。在此期間,建成了具有三重城墻結構的商代夯土城垣,形成了燦爛的商城文化,也為鄭州的商業文化奠定了基礎。1961年3月4日,鄭州商代遺址被國務院公布為第一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以遺址公園的形式對遺址進行開放性保護。
(2)隋朝開挖大運河,鄭州正處于隋唐大運河“人”字走向交接地帶。北宋時期,鄭州段運河連接都城開封,書寫了輝煌的運河文化。運河文化遺產內容豐富,不僅有遺留下來的大量運河河道、沿岸相關配套設施,還有依托運河發展起來的歷史性城鎮、街區、村鎮。但由于運河文化與今鄭州市城區相距較遠,故對今鄭州城市形態結構演變影響不大。
(3)1906—1908年,京漢隴海鐵路在鄭州交匯。1922年受鐵路帶動作用,鄭州正式開辟為商埠,從20世紀初,德化街帶來商業萌芽,到20世紀90年代的兩次商戰,促成鄭州批發零售行業的興盛和繁榮。鄭州市逐漸形成了集中于二七商圈的商業文化基因組序,孕育了以百年德化為基礎、以商城文化和批發零售文化為支撐的商業文化基因。
鐵路文化也促成了二七文化的產生,1951年,為紀念京漢鐵路工人大罷工,在原“長春橋”舊址修建了二七廣場,二七塔建于二七廣場。隨著其紀念性地位的不斷提高,二七塔及周邊場域已成為二七文化基因標志性的空間載體。
(4)20世紀50年代,由于其地理位置及交通區位,鄭州超越洛陽和開封成為河南省會,并被確立為國家四大棉紡織基地之一。在鄭州西郊,五大國棉廠及其配套工廠、家屬院以及鄭州市第二砂輪廠均背靠隴海鐵路建設,棉紡工業及二砂歷史成為數代鄭州人的記憶,形成獨特的西郊工業文化。
本文將文化基因按照主體基因、附著基因、混合基因進行劃分。其中,主體基因主導著整座城市的文化屬性,具有強烈的獨有性和可識別性[2]。附著基因在主體基因的影響下而產生,同樣具有識別城市的功能,并對主體基因具有加強作用[3]?;旌匣虿皇浅鞘歇氂械奈幕?,但在城市中不可或缺,起到豐富城市文化組成的作用[4]。
基于上述,以時空進程為主軸建構鄭州市文化基因譜系。將鄭州城市發展史分為古代城建史及近代城市發展史。古代城建歷史發展進程中遺存了商城文化及運河文化,其中商城文化為鄭州市所獨有,以“商”字表現了鄭州市悠久的城建史及厚重的商業歷史,可作為城市文化主體基因。古代運河文化貫穿五大水系,流經八個省市,入選世界文化遺產名錄,并不為某個省市所獨有,但起到豐富城市文化種類及層次的作用,可作為城市文化混合基因。根據城市的發展規模將鄭州近代城市發展史分為萌芽階段(1904—1937)、停滯階段(1938—1949)、初步發展階段(1950—1978)、擴張階段(1979—2001)、加速發展階段(2002至今)。萌芽階段京漢隴海鐵路的交匯孕育了鐵路文化,帶來了城市的發展繁榮,商埠開辟、百年德化商業發展、二七大罷工跟隨鐵路而來??梢哉f鐵路文化基因作為主體基因最能代表鄭州城市特色,極大增強了城市可識別性,且帶動了其他文化的形成發展。二七文化雖在鐵路文化的影響下形成,但其唯一性和對城市的可識別作用大于對鐵路文化的增強作用,故可作為城市的主體文化基因。與此同時,商業文化基因的一個組序——百年德化文化開始萌芽。城市初步發展階段,受鐵路文化影響,鄭州被定義為工業城市,形成以二砂文化、紡織文化為代表的工業文化的同時,工業文化進一步促進了鄭州鐵路交通在全國范圍內的影響,可作為城市附著基因。1990年前后,集中在火車站周邊,爆發了以二七廣場為中心,以亞細亞、商城大廈、商業大廈、華聯商廈、百貨大樓、紫荊山百貨等6家大型現代化購物商場為代表的商業大戰。這次商戰給鄭州商業帶來了一次革命性的洗禮,確立了鄭州商業在全國的地位,零售批發與百年德化共同構成商業文化基因,可作為城市文化附著基因。
從譜系梳理中可以看到,文化基因的產生受三個方面的影響:(1)文化基因隨城市的產生而產生,城市發展的轉折點往往誕生新的文化類型,城市發展停滯也影響文化的產生和發展。(2)隨著城市的發展,不斷吸收新的文化片段,可形成新的文化基因類型。(3)一種文化基因類型形成的同時,也可驅動其他文化基因的產生和發展。由此,在城市進程中,鄭州文化基因與城市發展的關系得以確立,文化基因之間或相互影響、或相互獨立,傳統向現代的跨越得以具體呈現。
鄭州商代夯土城垣遺址擁有真正意義上的三重城結構,已有了明確的功能分區:內城的高等級夯土建筑集中;在內城區還發現有宮城墻以及供貴族使用的蓄水池、給排水管道;外城區則以集中的手工業作坊、普通居住區和墓葬區為主。從宮城、內城、外郭城的套合,可見宮城作為權力核心區,居于城市中部且內部規劃性明顯,為后來城市內城外郭、前朝后市的形制提供了參考。鄭州商城是今鄭州城市地理位置上出現最早的城市建制,為后來城市的產生和選址奠定了基礎。
京漢隴海鐵路線直接促進了城市中心偏移。1908年,清廷開放鄭州為商埠,老城不再作為發展重點,城市發展逐漸向西發展偏移到老城以西的火車站區域,城市在老城和京廣鐵路線之間拓展。與此同時,鐵路建設分割城市空間,鄭州雙“V”字型城市結構初步形成,城市未來空間發展被限定在角度較大的東北和西南夾角。
“一五”期間,鄭州被確定為工業城市,借助鐵路的運輸條件在京漢鐵路以西,背靠隴海鐵路建設工業區。在鄭州西郊迅速形成紡織工業片區,奠定了鄭州市區現代工業的基礎。鐵路以東形成了以二七廣場為中心的商業區、以政府機關為主體的行政區,鄭州“一心兩片、鐵路分割”的城市空間格局初步顯現出來。
1905年德化街形成,1916年形成以大同路德化街為主的線性商業區,到1936年鄭州已形成以德化街和大同路為主的全市性商業中心區,二七商圈的雛形基本形成。1950年,德化街與解放路、西大街、長春路(后二七路)交匯于二七廣場。1953年在德化街南口修建二七紀念堂,德化街成為連接二七塔、二七廣場與二七紀念堂的主軸。
1987年,德化街進行舊城改造,再次提升德化街作為市級商業中心的地位。1990年前后,在二七廣場周邊圍繞德化街爆發了以爭奪消費者和市場份額為目的的商業大戰[5]。20世紀90年代中期,德化街南部逐漸興起的銀基商貿城發展壯大,各種服裝批發和小商品批發市場逐漸聚集在德化街以南區域。
德化街是鄭州商業的源頭之一,在鄭州各版本規劃中,以百年德化為中心的二七商圈無論在空間位置或商業體量上始終是城市發展核心及獨一無二的商業中心區。
由鄭州市1954年總體規劃圖可知(圖1),城市早期規劃鄭州整體道路網為不方正棋盤格加放射型道路,所有西部工業片區的五條橫向道路均指向城市中心——二七廣場,并將二七廣場四周標紅突出其向心性[6]。1971年,二七塔重建,建成塔高63米,為鄭州市制高點,可俯瞰全城。改革開放以后,亞細亞、商城大廈等五座大型商場紛紛在二七廣場周邊安家落戶,二七塔的標志性形象越發突出,二七塔與二七商圈成為名副其實的城市中心。

圖1 1954年鄭州總體規劃圖(圖片來源:鄭州市總體規劃圖集《1982》)
1953—1956年,在京漢鐵路以西,背靠隴海鐵路興建五個國棉廠。五個廠之間彼此隔離,形成了以棉紡路為軸,一個工廠配套一個生活區的建設格局。
目前,國棉廠廠區已被拆除,居住區仍發揮著重要的居住功能。從宏觀來看,20世紀50年代形成西北紡織工業區與東北方向的行政區、西南華山路工業區、南陽路工業區、東南的二里崗工業區,基本奠定了鄭州城市結構框架。從微觀看,紡織片區所形成的職住一體結構,生活區大量轉角式院落及周邊式組團仍影響著鄭州市的社區建設。
2018年5月,二砂文創園正式開工,在保留廠區主要建筑的基礎上,保留大體量的工業遺存和綠色植被,實現產業發展與工業遺產保護的共融共生。二砂文化創意園區作為鄭州市四大文化片區之一,已成為鄭州西城片區打卡點。
文化塑造城市空間形態結構,由圖2可知,文化隨著空間拓展而產生,新文化的產生也在一定程度上起到加強空間標識、塑造城市中心的作用?;诔鞘刑赜形幕せ畛鞘邪l展,研究文化城市空間形態演變的關系,才能在城市更新中更好地保護城市文化基因和文化底蘊,保證文化脈絡的原真性和完整性,增強城市可識別性,提升城市特色。

圖2 各類文化基因對鄭州城市空間結構的影響(圖片來源:作者自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