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議北周出土銅鏡

摘要：考古出土的最早的銅鏡出現在齊家文化中，自早期的齊家文化起，銅鏡經過春秋戰國的流行，在漢唐時達到了鼎盛，但作為中間期的魏晉南北朝銅鏡卻陷入衰落，銅鏡的發展遠不及漢唐。而南北朝時期的北周作為漢晉與隋唐的重要聯系節點，其銅鏡更是處在一個承上啟下的轉折期。本文通過對北周墓葬出土的銅鏡進行梳理與分析，總結北周銅鏡的發展特征。北周銅鏡出土數量不多，形制以圓形圓鈕為主，多為四分式布局或環繞式布局。北周銅鏡主要沿襲于漢晉銅鏡，按紋飾可分為連弧紋類、四乳禽獸紋類、規矩紋類、神獸紋類、草葉紋類與其他紋飾類。

關鍵詞：北周;銅鏡;墓葬

一、考古發現的北周墓葬出土銅鏡

魏晉南北朝屬于我國歷史上的大混亂與大分裂時期，但也是形成多民族統一國家的重要發展期。魏晉南北朝中的北周更是屬于上承漢晉、下接隋唐的重要時間節點。北周自公元557年至公元581年，歷經24年時間。

目前考古所發現的北周時期墓葬數量較少，其分布基本與北周統治范圍相符，主要集中在寧夏固原、陜西西安及咸陽一帶。墓葬中出土銅鏡的數量更少，僅8座墓葬共12件銅鏡。北周建德五年（576）的王德衡墓出土4件銅鏡，包含四神規矩紋銅鏡、對置式神獸紋銅鏡、四乳四虺紋銅鏡、對鳥紋銅鏡。北周建德六年（577）康城愷公柳帶韋墓，該墓出土銅鏡2件，1件已殘損，另1件為連弧紋銅鏡。北周建德七年（578）宇文儉墓出土海獸紋銅鏡1件。北周宣政元年（578）若干云墓，該墓出土環繞式神獸紋銅鏡1件。北周宣政元年（578）尉遲運與賀拔氏合葬墓，其妻于隋仁壽元年（601）附葬，該墓出土草葉紋銅鏡1件。北周大成元年（579）新昌公宇文某夫人拓拔氏墓（M3）出土日光連弧紋銅鏡1件。北周豆盧恩墓出土銅鏡1件，暫未定名。北周陜西長安南里王村第13號墓出土素面紋鏡1件。

二、北周銅鏡的分類

以銅鏡主體紋飾為主可以將其分為連弧紋類、四乳禽獸紋類、規矩紋類、神獸紋類、草葉紋銅與其他紋飾類。前述共出土12件銅鏡，其中北周康城愷公柳帶韋墓的1件銅鏡已殘，圖紋都不可辨。其余11件銅鏡，雖也有殘缺，但銅鏡造型與紋飾都依稀可辨。

（1）連弧紋類

日光連弧紋銅鏡，圓形鈕，鈕座亦為圓形，上飾反向連弧紋，連弧紋外再飾一圈直線紋。內區銘文為“見日之光，天下大明”，銘文帶外飾弦紋與直線紋。鏡緣為素面且寬。直徑7.8、鏡鈕直徑1.2、鈕座直徑2厘米（圖1）。

連弧紋銅鏡，略微殘損，鏡型較小，圖案依稀可辨，圓形鈕，鈕外為連弧紋，連弧紋外裝飾4乳釘，內區邊緣與外區飾花瓣紋。直徑 5.3、銅鏡邊沿厚0.4、鏡鈕高 0.8 厘米。

（2）四乳禽獸紋類

四乳四虺紋銅鏡，圓形鈕，鈕座亦為圓形。內區裝飾四乳與四虺螭形紋，交替布局，虺的腹背兩側綴有一只鳥紋圖案。鏡緣為素面且寬。銅鏡直徑為8.4厘米（圖2）。

（3）規矩紋類

四神規矩紋銅鏡，圓鈕，鈕座外為雙重方框，框內邊飾12枚小乳釘。“這十二乳象征著十二地支銘，即子丑寅卯辰午未巳申酉戌亥。方框四邊各向外伸出一T形符號與L形符號相對，方框四角又與V形符號相對，將鏡的內區分為四方八等分。八等分的每等分內填補一組圓形圖案，圓形圖案由一個乳和二個同心圓組成的八個連弧紋小鏡及八個三角鋸齒紋組成。在L形符號內填補S形紋飾，在L形和V形符號之間又填補云紋。”靠近外區處飾鋸齒紋一周，外區上飾四神，為青龍、朱雀、白虎、玄武。鏡緣為素面較窄。銅鏡的直徑為18.8厘米（圖3）。

（4）神獸鏡紋類

對置式神獸紋銅鏡，紋飾凸起為浮雕。圓形鈕，鈕座以聯珠紋為界，內區飾四神像，對稱排列。“四神像將鏡的內區分為四方，每方內填補四條蛇，蛇纏繞的姿態各不相同。四神似為東王母、西王母、伯牙和鐘子期。”外區依次裝飾直線紋、鋸齒紋、水波云紋。鏡緣為素面且寬。銅鏡的直徑為12.1厘米。

環繞式神獸紋銅鏡，圓形鈕，鈕座也為圓形，鈕外飾聯珠紋。內區以浮雕手法裝飾四神與四瑞獸，“以‘心對稱式的配置浮雕四神，每組是兩個席地而跪，相對交談。另兩級是張牙舞爪的四只瑞獸”，在內區邊緣與外區又裝飾多層聯珠紋與花瓣紋。鏡緣為素面且寬。銅鏡直徑12、鏡鈕高2、銅鏡邊沿厚0.5、鏡厚 0.2厘米（圖4）。

海獸鏡，圓形鈕，“上做多子狀，鈕座為棱狀。鈕外為一圈乳釘，內區飾海獸以及摩羯魚，內區邊緣又依次裝飾乳釘紋、等線紋及三角形紋飾，外區為忍冬紋。”鏡緣為素面。銅鏡直徑16、鏡鈕高1.2厘米。

（5）草葉紋類

草葉紋銅鏡，圓形鈕，紋飾較為模糊，依稀可辨四個乳釘與中間葉狀花紋。銅鏡內區與鏡邊緣處有明顯凸棱。鏡緣素面且寬。銅鏡直徑為5.1厘米。

（6）其他紋飾類

對鳥紋銅鏡，紋飾不是很清晰。圓形鈕，鈕座亦為圓形。內區飾二鳥，相對布局。外區上飾8個乳釘。鏡緣為素面。銅鏡直徑為3.8厘米。

素面紋銅鏡，圓形鈕，無紋飾，鏡緣為素面。銅鏡直徑為4厘米。

北周豆盧恩墓出土銅鏡暫未定名，為圓形鈕，圓形鈕座，內區紋飾難以辨認，鏡緣為素面且寬。根據紋飾較為清楚的部分，依稀可辨有上卷的尾部。

三、北周墓葬出土銅鏡的特征

本節主要從銅鏡的形制、主體紋飾、布局特點、墓主身份以及在墓葬中的出土位置等方面，對北周銅鏡的特征進行總結。

銅鏡形制，包括鏡形、鏡鈕、鈕座、鏡緣以及尺寸等方面。北周出土的銅鏡，形制均為圓形，這與漢代以來流行的銅鏡形制是一致的。鏡鈕均為圓形鈕，鈕座也以圓形為主。鏡緣均為素面，僅2件銅鏡鏡緣較窄，其余較寬。尺寸上主要在3至19厘米之間，大小差距較大，直徑最小為3.8、最大為18.8厘米。

主體紋飾，北周墓葬出土的銅鏡主要涉及連弧紋銅鏡類、四乳禽獸紋類、規矩紋類、神獸紋類、草葉紋類與其他紋飾類，主要以連弧紋類和神獸紋類數量較多。

布局特點上主要以四分式布局、環繞式布局為主，比如連弧紋類、四乳禽獸紋類與規矩紋類;少量的銅鏡以神獸紋類為代表，多為軸對稱式布局。

8座墓葬的墓主身份，除1座墓葬不清楚外，其余7座墓葬均為北周時期的王公貴族，可見北周時期對銅鏡作為隨葬品還是重視的。從墓葬中的銅鏡出土位置上看，北周墓葬出土銅鏡多發現于棺內，同時置于棺內的銅鏡多位于墓主人頭部附近;少量銅鏡發現于棺外，基本位于墓室的東側或西側。

四、與漢晉銅鏡的關系

自兩漢以來，銅礦多發現在南方，主要以長江流域為主，比如漢代的丹陽郡（今安徽）與江夏郡（今湖北），但兩地的產銅量自東晉以后急劇降低，“從東晉以后，長江中下游的銅礦區，包括漢代以來的丹陽郡和江夏郡的銅礦，產銅量都大大減少，出現了銅荒，其程度越來越嚴重。”《南齊書·高帝紀》言帝儉德云：“后宮器物、欄檻，以銅為飾者，皆改用鐵。”宋孝武帝孝建三年（456），禁人車及酒器用銅等，這都表明了此時銅料生產不足，已經達到了銅荒的地步。

漢晉之后南北分裂，使得銅礦分布極為不均，但北方銅礦仍有少量發現。據《魏書·食貨志》載：“（延昌）二年（513）冬，尚書崔亮奏：恒農郡銅青谷有銅礦，計一斗得銅五兩四銖;葦池谷礦，計一斗得銅五兩;鸞帪山礦，計一斗得銅四兩;河內郡王屋山礦，計一斗得銅八兩;南青州苑燭山、齊州商山并是往昔銅官，舊跡見在。”其中的恒農郡（今河南三門峽）、河內郡（今河南西北部）、南青州與齊州（均為今山東境內）均在北方，但此為北魏時期其統治范圍內的銅礦分布。北魏分裂后，上述地區處在北周統治范圍內的僅余恒農郡，且當時的恒農郡處在北周與北齊相鄰之地，位于兩方交戰的前沿，銅料生產必然受到影響。在戰亂頻發的大環境下，整個銅鏡制造業也大受打擊，北周銅鏡的質量與數量遠不及漢，形制只能延續前朝的舊式鏡。前述北周銅鏡在形制以及紋飾等方面，除幾件銅鏡紋飾模糊不清外，其他均與漢晉銅鏡有聯系，基本承襲了漢晉的舊式鏡。

形制上，北周受漢代銅鏡的影響，銅鏡形制基本以圓形為主。圓形鈕是漢鏡中最常見的鏡鈕形式，圓形鈕座形式在漢鏡形制上占據主導地位。鏡緣自西漢代中期后，多為素面且寬。西漢晚期到新莽時期，銅鏡邊緣裝飾增多，出現鋸齒紋等。北周銅鏡的形制與漢代銅鏡形制基本一致。

紋飾上，北周出土的連弧紋類銅鏡，為兩漢時期最為流行的種類，尤其是日光鏡，出土數量多，且范圍較廣。但柳帶韋墓中出土的連弧紋銅鏡，紋飾與布局皆與漢代流行銅鏡造型一致，但鏡型明顯較小，或是受南北朝銅料短缺影響。北周出土的四乳禽獸紋類銅鏡、規矩紋類銅鏡，其中北四乳四虺紋銅鏡以四個乳釘為基礎，將鏡面四分的布局方式，是漢代銅鏡的典型技術與布局。這種四分式布局以及規矩紋銅鏡的分區式布局對之后銅鏡的結構布局均產生了一定的影響。北周的神獸紋銅鏡主要以浮雕式與對稱布局形式為特點，這與東漢中晚期的銅鏡造型一致。東漢中晚期，銅鏡紋飾布局開始出現“心對稱”式與“軸對稱”式的風格，主題紋飾多變，浮雕技法新穎，對后世影響深遠。學者孔祥星提道：“東漢中期以后，浮雕式技法的產生和‘軸對稱紋飾布局方式的運用，這種浮雕式的技法使紋飾的視覺效果由線條式的平面變化為半立體狀，開創了后代銅鏡高圓浮雕的制作手法。”

五、結語

魏晉南北朝時期銅鏡陷入衰落期，尤其是南北朝時期，因為戰爭頻繁，且銅礦分布不均，北方銅鏡制造業極為衰弱。北周時期各方還是處在一個政權頻繁交替以及戰爭不斷的社會，此時的銅鏡發展極為蕭條，出土數量少，且出現了銅鏡的替代品鐵鏡。在北周銅鏡樣式上，墓葬出土銅鏡多為漢晉流傳的舊式鏡，幾乎沒有體現出本朝的文化特點。這樣的衰落期一直持續到隋朝建立，銅荒才慢慢緩解，到唐時又迎來了銅鏡發展的一個新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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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張譯文，單位：西北大學文化遺產學院，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