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9精品在线视频,手机成人午夜在线视频,久久不卡国产精品无码,中日无码在线观看,成人av手机在线观看,日韩精品亚洲一区中文字幕,亚洲av无码人妻,四虎国产在线观看 ?

黃宗羲后裔對《宋元學案》的補修及其學術史意義

2022-04-15 01:24:26金曉剛

金曉剛

(浙江師范大學 人文學院,浙江 金華 321004)

黃宗羲原著、全祖望補修的《宋元學案》是宋元理學史的經典文獻。然其生成過程復雜,始纂于黃宗羲,后由黃百家纂輯,再經全祖望的補修,以及盧鎬、黃璋等人的校補,直到道光年間,王梓材、馮云濠進行校定,最終竣稿。以往對其編纂過程的關注,多聚焦于梨洲父子與全祖望,對黃璋等人的校補著墨寥寥,遮蔽了他們的重要貢獻。余姚博物館與臺灣“中研院”傅斯年圖書館藏的兩種黃璋校補稿本(以下簡稱余姚本與傅圖本),對重新認識黃璋父子的續補提供了重要線索。

通行的王、馮校定本對黃宗羲原本、全祖望補本均做了大幅度的調整和刪改,遺失了眾多極富價值的信息。而黃璋校補稿本最接近梨洲原本與全氏補本,有助于還原《宋元學案》的文本原貌與編纂思想。遺憾的是,受文獻分藏且未全部公開的制約,世人對黃璋補本雖有一定認知,但對其補修的具體內容及學術理念的解讀仍遠遠不足,甚至存在不少誤區。①通過全面解讀兩種黃璋校補本,并結合通行百卷定本,可以復原梨洲后裔續補學案的過程及學術史觀,對認識清代浙東學派的思想轉向亦不無裨益。

一、梨洲后裔與《宋元學案》稿本的流傳

從清初黃宗羲的草創,到道光年間何紹基的刊刻,在長達一百余年間,世人對《宋元學案》知者寥寥,甚至不知此書的存在。②此書不為人知,很大程度緣于其乃未竟稿,一直未刊刻傳布。據兩部黃璋校補稿本顯示,梨洲后裔自始至終都參與了《宋元學案》書稿的保存、搜訪及補修。

黃宗羲草創《宋元學案》未竟而逝,季子百家與梨洲門人顧諟、楊開沅共同纂輯,但仍未竣稿。百家病歿,遺稿庋藏于家。關于梨洲原本的命運,王梓材依據梨洲門人鄭性的記載,稱廣東巡撫楊文乾曾囑其師胡泮英代尋《宋元》《明儒》兩學案,然“第書往而泮英歿,未幾而中丞亦歿,故《宋元》底本遂致遺失。后日謝山先生所修補者,殆即取之淮陰,久而復得之本歟”?[1]16

鄭性的記載,見于所作《與沈欒城書》:“年前中丞在粵,屬其師購覓黃梨洲先生所著《宋元》《明儒》學案,且欲刊之。其《宋元》底本已失,梨洲之孫證孫取之淮陰楊氏,久而復得。”[2]鄭性雖稱胡泮英欲覓兩學案,但只云梨洲孫黃千人(字證孫)從淮陰楊氏取得《宋元學案》,至于《宋元學案》為誰所失,并未明言。而王梓材卻想當然地以為兩學案一同被胡泮英取走,③并在胡、楊歿后不知所蹤。馮云濠同樣混淆了《宋元學案》原稿遺失與黃千人抄錄的順序,認為書稿歸“南溪鄭氏而旋失,梨洲之孫證孫復得之淮陰楊氏”。[1]8其實,梨洲原本遺失的真正原因,并非如王、馮所言。黃宗羲家族的《竹橋黃氏宗譜》收有黃千人《柬盧配京孝廉索還先子〈宋元儒學案〉底本》詩,詳細敘述了《宋元學案》稿本的流傳過程。據詩可知,康熙五十二年(1713),黃家遭火,《宋元學案》書稿化為灰燼。黃千人得知“淮南楊禹江師向曾錄出”,遂“走請其嗣君晦叔假歸”。[3]楊禹江即楊開沅,與黃百家等人共纂學案,今學案中仍見其多處案語。據此可知,經此火燹,黃家手中已無任何關于《宋元學案》的手稿,而楊開沅有副本,故黃千人向楊氏借抄。

為避免再遭火厄,黃千人將所錄《宋元學案》隨同黃家藏書悉藏于鄭氏二老閣。二老閣幾代主人均與黃宗羲家族交契深厚,鄭溱與梨洲友善,其子鄭梁師從梨洲。鄭梁之子鄭性與全祖望、黃千人均交誼摯密。因鄭性的引薦,乾隆元年(1736),黃千人赴京請全祖望為梨洲撰神道碑。返鄉后,全祖望從鄭氏處得知梨洲曾有《宋元學案》,感慨“肯令遺書嘆失傳”,[4]2117在鄭性之子鄭大節的囑托下,取來手稿進行補修。在全氏補修期間,黃千人曾攜從孫黃璋至二老閣,并拜訪全祖望。黃千人曾向全祖望索觀學案,然未成功。

由于全祖望反復增補、修訂,以致逝世時學案尚未完稿。全氏歿后,書稿分藏兩弟子手中:一是盧鎬藏本;一是蔣學鏞殘本。其中,蔣氏本“多與盧氏本復,然其不復者如張南軒弟子李悅齋埴傳、徐宏父弟子趙畤隱希錧傳,謝山著錄甚詳”。[1]19就卷帙而言,盧本明顯多于蔣本。黃千人向全氏索稿無望,而此時藏稿多歸盧鎬,所以致函盧氏請求寄還底稿:

謝山全太史,大雅輪足扶。……盧君其高弟,師說期弗渝。……顧書無副冊,命脈先人俱。展轉歷時久,抄應畢小胥。走柬以奉索,欵曲通區區。惟君真健者,其將為何如?[3]

所謂“顧書無副冊”,證實了當時黃千人手中并無學案副本。盧鎬同意了黃千人之索求,寄示二十冊稿本予黃璋,后又續寄《序錄》一卷。黃璋得此稿后,“欽同拱璧”,[5]卷末黃直垕《跋》作詩答謝盧鎬,詩中特表注:“《宋元儒學案》,高祖文孝公剏稿,耒史曾叔祖暨謝山續輯,尚未成書,皆在配京手。”[6]561從黃璋獲稿的心情以及“皆在配京手”的記載,再次佐證黃氏后裔手中此前確無學案稿本。當然,盧鎬寄示稿本的用意,并非簡單的歸還,而是期冀能與黃璋共修學案。其《姚江黃稚圭秋雨中見過既歸以七古見贈和原韻即送其之任鴛水》中云:

黃茅白葦正彌望,忽見秀干方崇強。秋雨閉門共商榷,足本擬續續抄堂。從今剞劂庶可望,告成五緯重輝煌。[7]

盧鎬所云“送其之任鴛水”,是指乾隆二十一年(1756),黃璋鄉試中舉選任嘉善教諭。全祖望卒于乾隆二十年(1755),黃千人向盧鎬索稿自然不會早于此時。依據詩中的“足本擬續續抄堂”以及“告成五緯重輝煌”后的盧鎬注:“君力任與余共成學案,謀即入梓。且欲續成《宋鑒》,索借余《平園》《攻媿》諸集”,[1]18說明盧、黃二人在一年內即已編成可以付梓的足本。當然,所謂的“足本”并非真正意義上的足本(完整本),至多是指以梨洲、百家、謝山完成的原稿為主的部分。

在此之后,盧、黃二人又分頭續修學案。據載,黃璋在赴任嘉善教諭時就稱“予新借《宋元學案》底本,校永嘉、康節二門”,[6]561在任內亦不斷校輯。不過,大規模校訂基本要到乾隆四十六年(1781)后。這一年,黃璋卸任沭陽知縣,從此家居二十二年,“為之抄輯者有年”。[6]附錄,黃征肅《跋》然直到去世,黃璋仍未完成《宋元學案》的續修。

今春,學使陳石士少宗伯命馮柳東廣文搜訪是書。廣文以屬豫宗,遂假從黃氏。惟是書更數手,割附添綴,淆雜失次,又以全氏原本字皆細草,致傳鈔復多缺譌,因與先生裔孫敬齋排次先后,得七十八卷,付之抄胥,細加校讎。[5]卷末諸豫宗《跋》

此事的緣起,即陳用光派馮登府搜尋《宋元學案》,馮又委托諸豫宗。諸豫宗與黃直垕將黃征稿編排目次,定稿《宋儒學案》七十八卷,未收錄另外的《元儒學案》八卷。④歷經黃璋、黃征補輯以及黃直垕校定的八十六卷本,成為王梓材、馮云濠校定的參考本以及重要史料的直接來源。

從人物關系來看,參與《宋元學案》抄錄、補修的梨洲后裔,黃千人是黃百家子,黃璋、黃征、黃直垕是梨洲長子黃百藥一系(黃璋為百藥曾孫)。而梨洲次子黃正誼之子黃千秋曾為《明儒學案》撰跋。可以說,對兩部學案的關注及用心,并非只是黃百家一系子孫的參與,而是在梨洲后裔的不同房派間展開。而黃千人、黃璋與全祖望、盧鎬等人互動的頻繁,說明梨洲后裔一直在尋求學案補修的人選,并期待學案的最終完稿。換言之,梨洲的遺愿可謂整個黃氏后裔共同的學術志向與家族使命。從具體分工來看,如果說黃千人、黃直垕主要汲汲于稿本的搜尋或抄錄,黃璋、黃征則瘁心于學案的續補與校訂。正是黃氏家族連綿不絕的使命感與持續力,才使得《宋元學案》歷經劫厄,猶能留存并通過補修成為足本。

二、黃璋、黃征的案語及其補修內容

從表1可以看出,黃璋的案語集中于卷一的《安定學案》至卷二九的《橫浦學案》;而黃征的案語則分布甚為廣泛,貫穿整個學案。概言之,黃璋主要是對北宋至南宋初年諸儒學術的校補,尤其在安定、泰山、徂徠三案上用心最多,基本完成校定;⑤黃征的輯補則橫跨整個宋代,且完成了全稿的校補。總體而言,黃璋父子的續補圍繞以下兩方面展開:

表1 傅圖本《宋儒學案》梨洲后裔的案語分布及數量

(一)文獻輯補及總論、學案表的增設

兩種黃璋校補本各學案卷前的署名,余姚本均為“遺獻黃梨洲先生稿、男百家纂輯、后學全祖望續修、元孫璋校補”,傅圖本基本署為“遺獻黃梨洲先生稿、男百家纂輯、后學全祖望續修、元孫璋、六世孫征乂校補”。而現行百卷本的各卷學案署名,或是黃宗羲所立,或是全祖望增補。三種本子均顯示在黃、全手里,已完成各學案的設立。但今日所見學案全稿的樣貌,與黃、全原稿并非完全一致。因為不少學案原稿已佚失,現行許多學案實為后來黃璋、黃征、王梓材、馮云濠所輯補。對比余姚本與傅圖本,可知余姚本闕《涑水》《康節》《伊川》《南軒》《靜春》《北溪》《巽齋》學案,傅圖本闕《鳴道》《北方》《草廬》《九江》學案。不過,傅圖本所闕的學案屬金元諸儒,自然不入《宋儒學案》。鑒于《康節》《伊川》兩案在黃百家手里基本定稿,故在余姚本中未歸藏一處,因此《涑水》《南軒》《靜春》《北溪》《巽齋》等案極可能為黃璋父子再次輯補。依后來王梓材所云,可印證這一觀點。如《涑水學案》,王梓材稱:“梨洲原本已佚。謝山補定,分為兩卷,稿亦無存。……至謝山所補門人小傳,則其稿尚存。”[1]276余姚本闕此案,而傅圖本有完整的《涑水學案》,卷首還有黃征類似全氏《序錄》式的案語,說明此卷確為黃征所補。又如《巽齋學案》,王梓材稱其為全氏特立,“黃氏補本亦因《序錄》而補之”,[1]2944說明此案在全氏本中殘缺,且百卷本此案中的歐陽守道、歐陽新、文天祥、劉辰翁等傳后皆注“從黃氏補本錄入”,可證此卷諸多內容為黃璋父子所補。

通觀王、馮校定本,全祖望《序錄》除置全書卷首外,各案卷首又重復著錄《序錄》內容,頗顯累贅。而在黃璋補本中,全氏《序錄》單獨一冊,各學案卷首除不著案語(如《永嘉程門》《香溪》《玉山》《東萊》等案)外,其余各案卷首案語的撰寫者,并非全是全祖望,有些為黃百家(如《康節》《橫渠》《龜山》《紫陽》《金溪》等案),有些則是黃璋(如《安定三先生》《古靈四先生》《橫浦》等案)、黃征(如《涑水》《濂溪》《元城》等案)。黃璋父子所撰的卷首案語,即各學案的總論,類似于全氏《序錄》,保存于傅圖本中,在何紹基刊本中卻被全部勾乙。

黃宗羲父子在編纂學案時未設學案表,全祖望續修時立表寥寥,這從余姚本的學案表數量可窺一二。而傅圖本中近乎每案皆有學案表,說明黃璋父子繼全祖望之后,增補了眾多學案表。后來王梓材、馮云濠又在黃氏補本基礎上進一步細化、完善。不過,黃氏補本的學案表,多簡單臚列案主以及為數不多的門人,遠沒有王、馮本數量眾多的弟子、再傳弟子,以及與案主諸如同調、講友、學侶、私淑等復雜關系的說明。

與全氏稿相比,黃氏補本還增立了眾多人物小傳。就傅圖本來看,所增人物,多出自黃征之手。如全氏補本在邵雍門人或后學中列有王豫、張、呂凝之等傳,黃征則增補了祝泌傳。在《紫薇學案》中,黃征又增補了周憲、章憲、章悊等人。《東萊學案》內,除舊有的呂祖謙門人外,黃征又增補了鞏豐、王時敏、鄒補之、杜旟等人。

在增補人物時,黃璋父子還援引其他史料,建構人物與案主的淵源關系。如邵雍學案,全祖望盡管補入牛師德、思純父子傳,但僅記載二人著述,對二人與邵雍的關系有所存疑。黃征則援引朱彝尊《經義考》,建構了邵雍—司馬光—牛氏父子的易學傳承譜系,從而論證牛氏父子列入此案的合理性。在建構師承關系時,黃征還注重學術的多股源頭。如《胡劉諸儒學案》的劉,全祖望只稱其父劉懋從劉子翚、胡憲學,認為劉的學術傳自家學。黃征通過考征文獻,發現劉同樣“受學于屏山劉先生、籍溪胡先生,盡得義理精微之奧”,[5]卷32《胡劉諸儒學案》重新梳理出劉的師承譜系。

黃宗羲奠定的“學案體”由總論、案主傳略、資料選編三段構成,黃璋父子在撰寫少量總論案語、新增人物小傳外,在論著選輯上,同樣投入大量精力。值得一提的是,二人在遴選案主的語錄、文集后,還大量輯補全祖望的評論文字。眾所周知,全氏補本最富思想價值的兩點,一是突破程朱道統,增設古靈四先生、唐仲友等眾多學案;二是撰寫了大量案語,對后人認識宋元儒學史提供了重要指引。而全氏的許多案語,在其文集內有相應的表達或更詳盡的闡釋。黃璋父子按此路徑尋溯而上,輯采了文集中相關內容以補學案案語之不足。這一從全氏文集鉤玄纂要的做法被王、馮繼承。在黃氏后人看來,案語只是全祖望評論的一鱗半爪,只有通觀各方文獻,才能準確認識全祖望的學術思想。

(二)史料的考訂與存疑

在搜尋文獻,增補人物、論著的過程中,對史料真偽及前人敘述的相關考證,無疑相當重要。黃璋父子在這方面,亦繼承了前幾代編纂者的精神,做了大量考訂,并記錄在案語中。如呂希哲的語錄提及“諺有之曰:‘忍事敵災星。’少陵詩云:‘忍過事堪喜。’”[5]卷26《紫薇學案》黃征參諸《困學紀聞》等文獻,考定“忍事敵災星”乃司空圖詩,“忍過事堪喜”則出自杜牧《遣興詩》,呂希哲將杜牧誤作杜甫。

黃氏父子的考訂還涉及對人物思想主旨的把握,如劉安世《道護錄》有“學者所守要道,只一勤字,則邪僻無自而生。才有間斷,便不可謂勤”。黃璋認為:“學者所守要道,只一勤字,此語似未瑩。須知學者所勤是勤甚么?單說勤字,尚未概括。若換誠字,則無病矣。恐當時記者有誤。”[5]卷17《元城學案》黃璋的推斷頗有道理。按涑水之學以誠為本,“主之以誠,守之以謙”,始于不妄語(言),成于腳踏實地(行)。劉安世從司馬光處領受“誠”的宗旨,從“不妄語”入手,以此力行下工夫,達到言行一致、表里如一的“誠”的境界。[1]828可以說,“誠”才是涑水之學的本體,而“勤”只是修養“誠”的工夫,不足以彰顯其為學特征。黃璋以“誠”易“勤”,正是抓住了涑水之學的精髓。

在考訂過程中,對不能確定而存疑的,黃璋父子取法司馬光、李燾編纂《通鑒》或《長編》的考異方式,將各說加以排比,取其近真,留存諸異,不以一己之見臆測決斷。如學案底本孫復《春秋尊王發微》下有一條“公不及北杏之會,桓公既滅遂,懼其見討,故盟于此”。[5]卷2《泰山學案》黃璋發現黃震《黃氏日抄》此條作胡瑗之語,因史料乏征,不能確定孰是,暫列于下。又如關于劉安世之死,全祖望認為是“蔡京累遣人協害”[1]830的結果。黃璋參考劉安世《言行錄》,發現記載與全氏解讀有異,但又難以定諏,認為“或當時傳聞互異耳,備載之以俟考”。[5]卷17《元城學案》

黃璋父子對學案所作的輯補、考訂,雖難與梨洲、百家、謝山的評論媲美,但其續修保留學案原稿,又恢復佚失的內容,還新增眾多包括學案表、人物小傳、言語論著在內的大量內容,進一步豐富、充實了學案文本,為后來王、馮校定提供了較為完整的參照本。而且,二人繼承了梨洲、百家、謝山的嚴謹精神,對相關史實的考訂、闡釋,同樣為后來的編纂者提供了指引與啟示。

三、宋元理學史的建構及闡釋

以往研究認為黃氏后裔的補本旨在恢復梨洲原本,對全祖望的補修多持否定態度。其實,這一解讀與事實有所偏差。黃璋父子盡管以梨洲精神為宗旨,但又有選擇性地吸收了全氏的成果。這種認識,首先體現于學案的設置上。

從學案命名來看,除去三者相同部分,黃璋父子延繼梨洲案名10個,采用全氏案名24個。從名稱來看,梨洲原本如《藍田》《永嘉》《道南》《永康》《金華》等案多以地域命名,全祖望一律以人名為主,上述學案分別被改為《呂范》《周許諸儒》(以及《艮齋》《止齋》)《龜山》《龍川》《北山四先生》等。黃璋父子的補本雖遵循梨洲原本,但也多采全氏,如改《道南》為《龜山》,《永康》為《龍川》,《北方》為《魯齋》(以及《靜修》)等,這說明黃璋父子綜合了梨洲、全氏的兩種命名方式,而非一味以梨洲為本。而且,黃氏補本中的《致堂》《香溪》《蛟峰》等案,其命名既非沿襲梨洲,亦非取自謝山,而是出自黃璋父子之手。

以往研究只從學案設立的多寡,褒崇全祖望視野恢弘,批評梨洲有“黨人之習氣未盡”[4]1695的門戶痕跡,對黃璋的學案調整亦不無訾議。其實,學案設立與否,與其說是思想觀寬窄的體現,毋寧說是纂修者自己的考慮。全祖望增補的很大篇幅,是將眾多弟子從宗主案中抽出單獨立案。在黃璋父子看來,全氏如此立案,過于紛繁,遂“由師及弟,自一傳以至再三傳,亦各附于案中”,卷首黃征重新將眾多門人案并入宗主案中。對全祖望重分學案的做法,李慈銘亦批評“其過求賅博,亦有不必立學派,或本分而強合,或本合而強分者,有本不講學而強相綴附者”,[4]附錄李慈銘《日記》“光緒丁亥正月二十五日”條,2756其思路與黃璋父子合軌同轍。與全氏本相比,黃璋父子補本闕《廬陵》《說齋》《荊公新學》《蘇氏蜀學》《屏山鳴道》等案。其中,黃征對歐陽修甚是推崇,認為《廬陵學案》“應輯其余”,卷首黃征只是后來未及輯補。至于《士劉》《范呂》《陳鄒》《趙張》《丘劉》《說齋》等案,他認為“已于《序錄》見大略矣,無容補輯”。卷首黃征言下之意,黃征并未將這些人排除在宋學之外,而是認為通過全氏《序錄》已能知其思想梗概,無須再述。而且相較全氏補本,黃璋父子新設了《蛟峰》《江漢》《九江》《李張》《胡熊》《李俞》諸學案。故單從學案設置的數量論斷黃璋父子甚至梨洲的思想史視野遠不及全祖望,難免過于臆斷。

黃璋父子校補學案除文獻輯補、史料考訂外,還涉及對宋元理學史的評騭。作為梨洲裔孫,黃璋等人繼承了先祖的眾多思想,如對石介、陳亮的定位及評價主要基于學術,較少涉及道德的考衡,祖述黃百家而有別于全祖望。但在思想史的視野內,黃璋父子并非一味拘守先祖矩矱,也繼承了全氏的諸多思路。如象山心學的淵源,學界或認為直承孟子,或主張繼承禪學,或歸于程顥的影響。[8]統而言之,在這些判斷中,象山與那些思想源頭只是遙遠的嗣響,中間缺乏過渡性的近承。而在全祖望看來,象山心學并非完全從不毛之地唐突冒出,在兩宋之際即有眾多先驅者為其鋪墊了基石:“程門自謝上蔡以后,王信伯、林竹軒、張無垢至于林艾軒,皆其前茅,及象山而大成,而其宗傳亦最廣。”[1]1884黃璋也贊同全氏之說,稱林光朝等人“實先槐堂之三陸而起”,[5]卷35《艾軒學案》強調三陸與程顥之間存在眾多心學潛流。

某種程度而言,黃璋父子對宋元理學史的建構,大致未出梨洲、謝山的框架;而對宋元理學史的闡釋,二人確實有其自己的獨到見解。

(一)注重思想的異同辨析

宋儒學派林立,思想紛繁,各派之間存在復雜的競合格局。受門戶意識的駕馭,各派之間的裂痕常被嚴重夸大,造成思想史的亂象與失真。黃璋父子則努力跳出舊識的框架,從解讀各家學說的文本出發,形成自己的判斷。如關于宋初三先生,后人高度評價三人開宋學之先,凸顯他們的“同”,而忽視各自的“異”。即使如黃百家,也極力強調胡瑗與孫復“開伊洛之先,且同學始終友善”,一再否認二人在太學時“避不相見”的史實。[1]30黃璋一方面重視三先生互為同學、興學開伊洛的貢獻,合為《安定三先生學案》;另一方面,也注意辨析三人之差異,認為胡、孫“相避”有其可能,并非空穴來風,因此在《泰山學案》中仍保留這一記載,還考證出二人“相避”當在“皇祐、至和間”。[5]卷2《泰山學案》在思想的內在性上,黃璋也不隱蔽胡、孫之異。如胡瑗解釋《春秋》“不書‘王師敗績于鄭’”的原因是“王者無敵于天下,書‘戰’則王者可敵,書‘敗’則諸侯得御,故言‘伐’而不言‘敗’”。黃璋認為孫復的詮解與胡瑗稍異,感慨二人“雖同學,為說亦分差別也”。[5]卷1《安定學案》考察孫復對《春秋》此句的闡釋,的確與胡瑗有所不同。可以推測,黃璋在此撰寫案語,揭示胡、孫注疏的不同,并非刻意凸顯二人思想的“異”,而是在提醒后人,即使是同學友朋,其學說同樣存在差異。

對于宋代的朱陸之辯,后世學者多渲染兩派之異,被視為“道問學”與“尊德性”的沖突。而在黃征看來,“朱陸雖有異同,要亦殊途而同歸”,卷首黃征肯定雙方思想的同致性。按他理解,朱陸更多是修養論的不同,對道的本體認識是相通的。關于朱熹與張栻的思想,黃征也主張張栻在“義利之辨”以及論心、論學、持敬等本體、工夫論方面,“大指與考亭無不吻合”。[5]卷41《南軒學案一》對甬上四先生的學說,全祖望主張分別立案,理由是四人學說有異。[1]2525黃璋父子則強調四人思想之同,合為《明州四先生學案》,彰顯甬上心學的同一性。黃璋父子能不囿舊說,既注意學派思想的“同”,又能抉發其中的“異”,這一思路對當今思想史研究仍有參考意義。

(二)關注學派盛衰與內外環境的互動

在黃璋父子的視域中,學術思想在現實中的升沉與消長,深受政治、社會環境的影響。黃宗羲已意識到這一現象,在分析金華朱學不同支系的特點時,指出“仁山在南,其門多隱逸;導江在北,其門多貴仕,亦地使之然也”。[1]2765與梨洲相比,全祖望將學術思想的理解、闡釋置于更寬廣、更深遠的歷史視野中展開,特立《高平》《廬陵》《趙張諸儒》及《元祐》《慶元》黨案,凸顯儒學發展中思想與環境的互動關系。黃征在這一點上繼承了梨洲、謝山的視野,肯定政治地位對學術沉浮所起的重要導向。如他認為元儒陳櫟雖與吳澄并稱,但“澄居通都大邑,又數登用于朝,故其道遠而章,尊而明。櫟居萬山間,足跡未嘗出鄉里,故其學必待其書之行天下乃能知之”,[5]卷78《新安朱門學案》對陳櫟學說因其地位卑微導致流傳不遠,深表惋惜。

(三)以多元視角評騭宋元理學史

受《春秋》以來形成的道德史觀的范導,尤其是理學盛行后對歷史評騭的影響,世人常以道德作為人物評價的主要甚至唯一尺度,對品節稍有瑕疵的,也有以一眚掩其余的傾向。黃璋父子當然強調道德品行之意義,不忘風節忠義的表彰。如對張九成,更多著眼其品節,稱其“平生立朝風節最著……要不可以其言禪而掩其大節也”。[5]卷29《橫浦學案》但是,黃璋對理學史的考量,并非囿于一端,而是能跳出道德論的桎梏。

如對于楊時晚年受蔡京之邀的復出,當時人即有譏議,連朱熹也詬病他“做人也茍且,是時未免祿仕,故胡亂就之。……然來得已不是。及至,又無可為者,只是說得那沒緊要底事”,[9]認為無濟于北宋亡國的命運。張栻也表達了相同的意見。朱、張等人是從儒家“有道則見、無道則隱”的出處原則展開討論,認為楊時不應在政治無道的時局下出仕。黃宗羲盡管肯定楊時的思想史地位,但對其復出抱有微議,還從學理上探討了造成楊時品行的思想根源,是“從莊、列入手,視世事多不經意”。[1]957對于朱熹、梨洲的評斷,黃璋并不篤信,而是從當時歷史的語境為楊時辯解:

先生天資沖夷,德器和邃,不為矯時嶄絕之行,而浮沉州縣垂四十年。荊潭吳越之間,政績昭著。晚年一出,人多譏之。然其立朝如排和議,收人心,肅軍政,三鎮必不棄,方田、水役、花石綱必不可行,李邦彥、李鄴必不可用。又抗疏黜王氏邪說,罷其配享。雖無救于中原已成之禍,而亦非竟沒要緊的事也。[5]卷20《龜山學案》

黃璋的關注點是楊時的政事以及護翼道學,而不蜷縮于儒家的道德原則。就宋代道學發展的命運而言,楊時晚年復出,“對處厄運而綿延中的洛學傳承,以及南渡以后的儒學勃興,卻不啻是一功德無量的善事和一極富生機的妙著”。[10]黃璋正是在洛學復振及儒學外王精神的脈絡中,反駁了朱熹甚至梨洲的觀點,重新肯定了楊時復出的意義,顯示出其不凡的卓識與學術勇氣。四庫館臣也認為楊時“未免少迂,而其他排和議、爭三鎮、請一統帥、罷奄寺守城以及茶務、鹽法、轉般、糴買、坑冶、盜賊、邊防、軍制諸議”,[11]多為當務之急,并非空談性命而不達世變之言。黃璋校補學案時,《四庫全書總目》尚未竣稿流布,其自不能寓目,說明這一觀點是當時許多人的共識。

結語

以往對梨洲后裔補修的學案,只能依賴王梓材、馮云濠的一鱗半爪記載,至于其樣貌、成書過程及學術思想如何,均難以獲知。結合兩種《宋元學案》黃璋校補稿本與通行百卷本,可知黃氏后裔在書稿流傳及成書過程中意義重大。可以說,沒有黃千人的抄錄,就沒有后來全祖望的續修。缺乏黃璋、黃征父子的輯補,王梓材、馮云濠的百卷本終難完璧。而且,黃璋父子在續補文獻外,所撰案語也彰顯出一定的學術見解,對后人以至今日宋元理學史的認識仍不失參考價值。

此前研究僅依據學案設置的多寡,認為黃氏后裔的校補宗旨是回到梨洲原本,否定全氏補本。而從學案設置、命名、學術評騭等角度細致考衡,可以發現黃璋父子其實是在綜合梨洲、謝山兩家觀點的基礎上,形成自己的判識、思考,絕非后人所想象的純粹固守祖先矩矱。一定程度而言,學案設置的數量,不能作為思想史觀狹隘或恢弘判斷的最終依據,其背后更多涉及的是編纂者的內在旨趣或外在條件的制約。正如《理學錄》的發現,揭示了從《理學錄》到《宋元學案》梨洲原本,梨洲的理學正統意識不斷淡化。較之梨洲而言,全祖望的補修,包括思想觀在內,實際上是繼承與突破并存,[13]而黃璋父子也是在這一理路上的延續與推進。

此外,對于黃璋補修《宋元學案》,在其甥邵瑛看來:“近來學派好詆宋儒,甥竊以為此人心風俗所關。是書出而問世,真中流砥柱也。”[6]附錄,邵瑛《跋》言下之意,《宋元學案》的編纂對宋學復振有重要意義。而道光時王、馮校定學案,一本全氏《序錄》,否定黃氏補本對全氏本的調整,甚至全部勾乙黃璋父子的案語,其中緣由耐人尋味。結合這些線索,可一定程度透視清代浙東學派的思想轉向。

注釋:

①關于余姚博物館藏黃璋校補稿本,可參考吳光《〈宋元學案〉補考》,《黃宗羲全集》第6冊附錄,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年。臺灣中研院傅斯年圖書館的藏本,可參考葛昌倫《〈宋元學案〉成書與編纂過程》,花木蘭文化出版社,2007年;張藝曦《史語所藏〈宋儒學案〉在清中葉的編纂與流傳》,《中研院史語所集刊》第八十本第三分,2009年;金曉剛《兩種〈宋元學案〉黃璋校補稿抄本再認識》,《文獻》2019年第6期。

②如康熙年間欲刊刻《明儒學案》的賈潤亦不知梨洲父子編纂《宋元學案》,以致發出“他日有人匯宋、元諸儒之說,仿此體而重輯焉,寧不更快人意耶”(賈潤:《明儒學案序》,《明儒學案》(修訂本)卷首,中華書局,2008年,第9頁)的感慨。乾隆時修《四庫全書》,對此書亦只字未提。

③葛昌倫在王梓材錯解的基礎上,進一步混淆事實,稱“黃千秋將稿本(指《宋元學案》)經由胡泮英之手轉交付給楊文乾,但黃千秋在不久之后又取回此份稿本”(《〈宋元學案〉成書與編纂研究》,第39頁)。又將黃千人誤作黃千秋、楊開沅誤為楊文乾。按楊文乾字符統,漢軍正白旗人,先世遼陽,非黃千人所云的“淮陰楊氏”。

④臺灣中研院史語所藏的《宋儒學案》七十八卷本只有宋儒部分,中國國家圖書館藏有《元儒學案》八卷正好是史語所藏本缺的元儒部分,二者可以相配。

⑤從曹庭棟致函黃璋的“承賜新輯泰山、安定、徂徠三先生學案一冊,考訂詳明,嘉惠后學多矣”(《大俞山房詩稿》附錄,第664頁)可知,黃璋已完成安定、泰山、徂徠三案的校補。

主站蜘蛛池模板: 中文国产成人精品久久| 激情综合五月网| 麻豆精品久久久久久久99蜜桃| 亚洲男人天堂网址| 91精品国产麻豆国产自产在线| 国产女人在线视频| 欧美性爱精品一区二区三区| 精品视频第一页| 福利视频一区| 日韩高清中文字幕| 伊人久久大香线蕉影院| 波多野结衣久久高清免费| 青青青草国产| 米奇精品一区二区三区| 欧类av怡春院| 美女无遮挡免费视频网站| 国产精品hd在线播放| 特黄日韩免费一区二区三区| 日本在线亚洲| 亚洲青涩在线| 国产人人乐人人爱| 色婷婷在线影院| 特级欧美视频aaaaaa| 亚洲三级色| 国产欧美日韩综合在线第一| 日本妇乱子伦视频| 国产精品无码翘臀在线看纯欲| 欧美另类图片视频无弹跳第一页| 中字无码精油按摩中出视频| 国产精品免费久久久久影院无码| 久久国产精品嫖妓| 亚洲国模精品一区| 亚洲午夜福利精品无码| 日韩欧美高清视频| 一边摸一边做爽的视频17国产| 日本一区二区三区精品国产| 4虎影视国产在线观看精品| 亚洲精品午夜天堂网页| 亚洲无码精品在线播放| 一级毛片在线播放| 欧美视频二区| 狠狠色婷婷丁香综合久久韩国| 免费人成网站在线观看欧美| 国产第一页免费浮力影院| 三上悠亚精品二区在线观看| 玖玖精品在线| a毛片在线免费观看| 在线观看免费国产| 色成人综合| 四虎AV麻豆| 综合色天天| 亚洲大尺码专区影院| 国产精品亚洲精品爽爽| 无码高潮喷水在线观看| 中文字幕在线日本| 日韩欧美国产精品| 中文字幕在线日本| 亚洲AV无码不卡无码| 国产精品开放后亚洲| 69av免费视频| 99精品福利视频| 日韩第九页| 国产午夜精品鲁丝片| 亚洲福利一区二区三区| 香蕉久人久人青草青草| 亚洲成人黄色在线观看| 亚洲bt欧美bt精品| av一区二区三区在线观看| 四虎影视国产精品| 欧美成人综合视频| 亚洲精品久综合蜜| 欧美日韩国产成人高清视频| 久久精品国产精品国产一区| 欧美日韩国产精品综合| 日韩午夜伦| 亚洲精品欧美重口| 国产视频一二三区| 国产极品美女在线播放| 露脸真实国语乱在线观看| h网址在线观看| 69国产精品视频免费| 久久黄色小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