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香到南浦

◎ 文 | 王芳麗

我對萬州的記憶，包裹在一片香氣里。

首先是火鍋的香氣。臘月到萬州，天氣正寒，去西山鐘樓看了景，正興奮，主人大手一揮，走，宵夜去！我瞄了下時間，剛剛晚上六點，這就宵夜？客隨主便。火鍋店在一處棚子里，外面看著磕磣，里面卻是熱火朝天，賓朋滿座，火鍋的香氣和熱氣在棚子里蒸騰，還沒開吃，心里已經暖和起來了。剛剛還舍不得平湖如鏡、西山夕照，這會兒卻慶幸還好來得早。

萬州人對吃食最大的講究，是新鮮。吃面條，澆頭得現炒，雞蛋得現煎；吃烤魚，不僅得現烤，魚也得現殺；吃火鍋，食材也得是最新鮮的，肥牛卷、羊羔卷、海鮮等冷凍類食物，萬州人可看不上，就稀罕本地的魚啊、肉啊，鮮香肥美，原汁原味。在萬州吃火鍋，主場必須是毛肚、鴨腸、黃喉、嫩牛肉、耗兒魚……

冬天和火鍋是絕配，冬天在萬州吃火鍋，那安逸，那巴適，賽過神仙。飯后消食，看萬州燈火層疊，雖不似重慶主城區的8D 魔幻那樣夸張，5D、6D 總是有的，萬州的山勢，在重慶算平緩。

走著走著，到了西山公園。還未上山，一陣幽香“先聲奪人”，這可是臘月啊，順著昏暗的燈光細細尋覓，原來是臘梅。這一看不打緊，夜幕下隱著更多的花呢，冬天嘛，臘梅、紅梅不稀奇，讓人驚嘆的是山茶花，雖說香氣淡不可聞，但花形飽滿可愛，顏色鮮妍豐富，奶白、鵝黃、淡粉、深紅無不花團錦簇，若把茶樹比作美女，那可真是“淡妝濃抹總相宜”。況且，西山公園的山茶樹不止一株兩株，那是包括川茶、茶梅、云南茶花、華東山茶、國外紅山茶等500 多個品種，總計1 萬多株古茶樹。

西山公園的妙處還不止于此。它面朝長江，背負西山（太白巖），于萬州市中心鬧中取靜，千萬年來聽江水滔滔，李白也許吟著“謫仙醉乘金鳳去，大醉西巖一局棋”，從這里飄然而去；黃庭堅在這附近寫下《西山碑》，大贊“林泉之勝，莫與南浦爭長者也”。這里也是英雄的長眠之地，園內保留著萬縣大轟炸白骨塔、抗戰陣亡將士紀念碑、庫里申科烈士墓園等抗戰遺址。

夜游西山公園，心情從最初的歡欣雀躍逐漸變得肅靜沉重。為了緩和氣氛，主人給我們講了個故事。1939 年，蘇聯空軍志愿隊大隊長庫里申科和考茲洛夫受蘇聯政府派遣，率兩支“達沙式”轟炸機大隊來華援助抗日。10 月14 日，庫里申科在率隊出擊日軍基地時不幸在萬州墜機犧牲，年僅36歲。由于是秘密任務，當時他遠在蘇聯的妻女，一直不知道他已經犧牲了，直到1955 年，有中國小伙朱育理到莫斯科留學，發現他有個女同學和長眠萬州的英雄飛行員有著同樣的姓氏，細問之下發現果真是庫里申科的女兒。后來，庫里申科的家人還曾來萬州祭掃，傳為一段佳話。

第二天離開萬州，短短一天，來去匆匆，卻留下無限想象。故而說：我與萬州的緣分，始于此兩種香氣：火鍋香，是人間煙火氣；臘梅香，是歷史撒在時光里的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