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韓國農業職業教育的體系、特色與啟示

湯璇芷

(蘇州農業職業技術學院，江蘇蘇州 215008)

韓國政府充分認識到本國的農業資源稟賦相對不足、工業化進程對農業形成了沖擊和擠壓等現實問題，在采取一系列鼓勵、促進農業發展政策和措施的基礎上，把提高農業從業人員的素質作為重要國策之一，提出國家保障農業教育優先發展地位〔1〕，為韓國在工業化進程中保證農業轉型升級，并得到可持續發展提供了人力資源保障。韓國重視農業職業教育發展形成了自己的特色，為中國在新時代進一步推動農業職業教育事業的發展，提供了一定的借鑒和思考。

一、韓國農業職業教育體系

農業教育是從知識、技能和思想品德上培養一定社會所需要的農業科技、管理人員和農業勞動的活動〔2〕。為了實現這一目標，經過多年的積累和調整，韓國形成了層次遞進、形式多樣、類型互補的多元農業職業教育體系，為農業生產和農村建設培養了大批人才。

(一)農業職業素質教育

農業職業素質教育主要集中在幼兒園、小學、初中階段，主要以公共實業課程(即技術、職業類課程為主的通識教育課程)的形式開展，讓學生了解、觀摩、體驗、學習農業知識。韓國教育部2015年修訂的《實業(技術·家政)教育課程體系》〔3〕明確規定了農業相關的實業必修課程，其中規定小學5—6年級應設置栽培植物、照顧動物、生活中的農業體驗等課程，初中1—3年級應設置食品選擇與安全烹飪、膳食規劃等課程；規范了農業生命科學類實業選修課程，分為農業與農村(農業的意義與特征、農村環境等課程)、農業的作用(綠色環境與生態保護、未來農業生命科學技術的運用等課程)、農業技術與安全(動植物養育技術、農產品安全生產等課程)、農產品國際化(農產品貿易現狀與前景、農產品國際化戰略等課程)、農業的發展方向(農業政策、農業職業前景等課程)等幾大類，讓學生在學習農業知識的同時，感受和知曉農業在國家發展、國計民生中的重要性，形成綠色環保的概念，加深了解農村的發展與農業新技術的運用等。農業職業素質教育為學生提供了初步接觸農業和涉農知識的機會，引導和培養他們對農業的興趣和愛好，為培養農業后繼者及農業從業人員打下初期基礎。

(二)特性化高中農業職業教育

韓國高中一般分為普通高中和特性化高中。特性化高中是實施中等職業教育的主陣地。農業特性化高中教育主攻農業中職教育，以現場教學、實訓教學等體驗式教學為主，對學生進行涉農職業能力的訓練以及農業職業素質的養成，以培養農業、涉農商業等相關產業的從業者，以及涉農機關的初級從業人員。農業特性化高中一般接受國家或地方政府專項撥款扶持，學校普遍占地面積較大，通常自主運營可投入經營的實習農莊，配套農田、農場、農機設施等〔4〕。專業設置從傳統農業向環境、生命科學、農業經營等新興農業產業方向拓展。其中比較具有代表性的農業特性化高中有清州農業高中、韓國山林科學高中、東萊園藝高中、光州自然科學高中、儒城生命科學高中等。

(三)專科大學農業職業教育

韓國的專科大學類似于我國的高職院校，專事農業教育的專科大學多為2～3年學制，學生畢業時授予專科學位，部分指定專業為4年學制，允許授予學士學位。其中辦學突出的有韓國農水產大學(Korea National College of Agriculture and Fisheries)、農協大學(Agricultural Cooperative College)，前者屬于國立大學，由韓國農林畜牧食品部直接管理，并有國家專項撥款扶持；后者屬于私立大學，隸屬于農業協同組合中央會(農協)，經費由農協自籌和地方政府撥款支持維持運營。此類專科大學以農業行業就業實用化為導向，以農業現場教學為主導，以訓練和提高學生的農業專業技術與技能為主要培養目標，通過相對短期高效的教育培養模式，為韓國農業產業培養了一批優秀的農業從業者。

(四)農業高等教育

韓國本科及以上的高等農業教育主要在綜合性大學的農科院系和涉農的研究機構中進行，其中既有由農科學校通過學科綜合、升格、更名發展成的綜合性大學，也有農科院校并入綜合性大學成立的農業與生命科學類院系，以及在綜合性大學框架下通過學科衍生新建的農科學院〔5〕。除了農業、林業、畜牧業、水產業、食品業等相關傳統專業外，與之相關的農業與農村經濟學、環境學、材料學、土木學、機械學、園林園藝學、生命科學、自然科學等也包括在廣義的農業學科范疇之內，如首爾大學的農業生命科學學院、慶北大學的農業土木與生物產業工學院、江原大學的農業資源經濟系、首爾女子大學的智慧農業工學專業等。本科一般為4年學制，碩士研究生為2～3年學制，博士研究生為3～5年學制。韓國高等農業教育在強調農業專業知識與職業能力培養的基礎上，側重于學科研究，為韓國農業發展輸送了大批的農業技術和研究人員。

(五)農業繼續教育與社會教育

韓國的農業繼續教育和社會教育開展較為普及，涉農繼續教育和社會教育或由中央和地方政府或議會、農林畜牧食品部、農村振興廳等職能部門組織，或以農業相關院校、農業生產企業、民間農業農村組織等為依托，為農業和涉農產業從業人員提供繼續教育和社會教育的平臺，滿足農業從業者提高職業能力的需求。近年來，韓國政府在全國范圍內發起面向農業從業人員以及農村人口的各項繼續教育運動和社會行動計劃，如面向農業青少年開展的“智育(Head)、德育(Heart)、勞育(Hands)、體育(Health)”4H運動、面向農漁村青少年開展的“農漁民后繼者教育”、面向專業農戶開展的“專業農戶培訓計劃”、面向農村婦女開展的“女性農業人教育”，以及面向城市人口開展的“歸農歸村運動”等農業普及教育活動，形成了全社會關心農業、重視農業的社會氛圍，培育了農業從業人員的后繼隊伍和新型職業農民，引導城市人口移居農村、城市富余勞動力向農業產業轉移等，取得了良好的社會效益。

二、韓國農業職業教育的特色

韓國把農業職業教育放在“教育優先發展地位”，依賴于有效的行政支持、健全的法律法規、足夠的經費投入、多元的教育形式等，形成了韓國農業職業教育的特色。

(一)有效的行政體系支持農業職業教育的發展

韓國教育部、農林畜牧食品部、農村振興廳、農業協同組合中央會、農業教育協會等部門和組織，均涉及農業職業教育，形成韓國農業職業教育體系的行政構架，在韓國農業職業教育發展中形成有效的行政支持。教育部負責全國農業教育的規劃、農業院校的設立、農業教育質量監控等教育行政和業務功能。農林畜牧食品部作為韓國中央行政機關，為韓國農業職業教育與培訓提供政策支持，并直接參與其所屬的韓國農水產大學的管理，為韓國農業高等教育的管理及發展提供經驗樣本。同為中央行政機關的韓國農村振興廳，是法律明確規定的振興農業、培養“農業人”、服務農村的職能部門。農業協同組合中央會(農協)既是韓國最大的涉農金融機構，也是促進韓國農業發展的公共機關，并運營管理農協大學，作為正規農業教育的補充，致力于培養新型職業農民。除此之外，各地、各級的社會力量也參與農業教育事業，如韓國未來農業從業者聯盟、全國農業技術人員協會、農業教育網等，協同推進了農業職業教育事業的發展。這些與農業相關的行政機關、職能部門以及公共組織，既各司其職，又相互協調，互為補充，共同為韓國農業職業教育事業提供了有力的行政支持。

(二)健全的法律法規體系保障農業職業教育的開展

韓國政府十分重視農業的立法工作，依法治農、依法促農，依法興農，通過法律法規規劃、指導和管理農業產業與農業職業教育事業同步發展。《農業、農村與食品產業基本法》從2016年開始試行，2017年兩易內容，到2019年1月1日起正式施行，其中第2章第11條規定了農林水產食品教育文化情報院的設立與職能，第3章第3節明確了面向家庭農戶、農業經營后繼者、專職農業人、女性農業人、歸農人等農業人才養成的職責。2019年最新修訂的《農村振興法》中第2章第4節規定了農民接受教育與培訓的權利和義務，特別強調了農民終身教育事業的開展。此外《森林教育法》《城市農業法》《親環境農漁業法》等法律法規均有涉及農業和涉農專業人才教育與培養的相關內容。《韓國農水產大學設立法施行令》《自營農業人高中育人規定》等規范了農業職業教育的運營模式與教學模式，為農業職業教育的發展保駕護航。除此之外，各省、市也出臺了地方法規或條例，如《首爾特別市農業指導者培養與支援條例》《大田廣域市農業機械教育與機械租賃事業運營條例》《江原道農業與農村現場教育與援助條例》《京畿道智慧農業培養條例》等，保證了地方農業發展與農業人才的培養〔6〕。韓國在農業職業教育事業上形成了較為完備的法律體系，從制度上規范和保證了農業職業教育的開展，為韓國農業專業人才的培養提供了制度保證和法律依據。

(三)充足的資金投入支撐農業職業教育的發展

為了保障農業教育優先發展的地位，韓國各級政府和機構均為農業職業教育提供充足資金。在農業高等教育中，無論是國立大學還是私立大學，國家在辦學經費上都予以支持，農業教育的實習條件、教學設備、獎學金等經費均由國家提供〔7〕。《韓國農水產大學設立法施行令》中規定大學所需的設備經費納入國家農林畜牧食品部預算，該校畢業生在指定農、漁、水產業工作時限超過在校學習時間的兩倍，即可獲免入學金、學費、實習費、住宿費等獎勵。農業特性化高中有各級政府財政支援，根據《自營農業人高中育人規定》第10條，在校生可減免學費以及學校運營費，并優先享有獎學金。《農村復合產業養成與支援法》第3章第19條明確各級農村振興機關應培養農村復合型人才，并承擔一部分教育與培訓費用。《森林教育法》第5章第20條規定，面向國民，以森林教育為目標，通過體驗、探索、實習等方式傳播農林知識，由政府承擔全部或部分教育經費。《城市農業法》第11條規定，國家與各級政府須設立專門的培養經費，確保農業專業人才的培養。《親環境農漁業法》第2章指出要設立專款，專項支持農業技術的開發、普及、教育與指導等。〔6〕許多農業相關法律或政策均明確了專項經費的支出，以確保推動農業職業教育事業的發展。

(四)多元的教育形式促進農業職業教育的發展

在政府的主導和支持下，從基礎教育的農業素質教育，到農業特性化高中、專科大學農學系、農業專科大學、綜合大學農科院系和研究所的農業學科教育，再到農業社會教育，農業職業教育始終貫穿于韓國國民教育體系中，并且形成了終身職業教育體系。如此多元化、多維度的職業教育體系促進了農業職業教育在韓國的持續發展。基礎教育中的農業素質教育，既培養學生對農業的興趣，也對道德養成和價值觀的形成起到一定的輔助作用。韓國政府通過政策傾斜、資金投入、就業渠道等方面，積極引導和扶持學校農業教育，吸引學生學習涉農專業。面向在職農民開展的農業職業教育，把培養和更新農業技能作為首要任務，塑造職業農民、新型農民，提高農民整體素質，同時重視農業后繼者教育，以適應現代農業發展的需求以及鄉村振興的人才和技術需求。面向全民開展的農業常識教育，幫助國人全面了解農業、熟悉自然，培養對農業的興趣，實現農業全民教育，促進農業教育的全民滲透。韓國農業職業教育網絡涵蓋全國，這個網絡既是教育網又是農業推廣網，起著從開發農業新技術到推廣農業新技術的紐帶作用〔8〕。韓國通過不斷調整、創新農業職業教育的體制機制，積極引導社會力量參與，促進農業人才培養，推動農業教育成果轉化為現實的生產力。

三、韓國農業職業教育對我國的啟示

農業既是一個國家的經濟基礎，也是國家自立、社會穩定的基石。我們黨和國家一直高度重視農業的發展，每年中央“一號文件”涉農的慣例延續多年。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同志在部署生態文明建設的進程中，更是高瞻遠矚地強調“中國人要把飯碗端在自己手里，而且要裝自己的糧食！”〔9〕要實現這一目標，除了加大政策激勵和采取其他行之有效的措施之外，加大農業職業教育的力度，提高農業和涉農從業人員的素質，用優質的人力資源為農業發展提供源源不斷的發展動力是主要策略之一。這方面，韓國農業職業教育的體系及其所形成的特色給我們提供了一定的啟示。

(一)加大各涉農行政部門的協調力度，推動農業職業教育發展

農業職業教育既是國民教育，又涉及社會教育；既是學校教育，又涉及繼續教育；既是職前教育，又涉及職后、職中教育。因此，國家層面應加大農業職業教育的頂層設計規劃，確立農業的地位、性質和目標。各教育和行政部門應圍繞頂層設計和規劃，提出本部門的行動計劃和實施方案，既要明確主體分工，又要加強部門之間的協調，齊抓共管，互為補充，形成上下聯動、互為覆蓋、基礎扎實、生動活潑的新時代農業職業教育的局面，協力推進農業職業教育的發展。

(二)加大立法步伐，保證農業職業教育的發展

農業職業教育具有基礎性、公益性特征，作為“弱質產業”的農業職業教育，在改革進入“深水區”的階段，必然面臨來自經濟、社會、文化、傳統等各方面結構變革的沖擊，迫切需要法律保護。經過幾次修訂的《中華人民共和國農業法》等涉農的法規，均有涉及農業科技與農業教育的專門條款，但還缺乏具體的實施細則和規定，各種層次、各種類型的農業教育立法基本屬于空白，農業教育的地方性法規更是缺失〔10〕，一定程度上影響了農業職業教育的開展。農業職業教育立法滯后現象亟需改變，國家立法機關應加大力度，組織開展農業教育立法的調研、論證，加快立法進程。在國家立法之前，各地方立法機關可先行先試，推出本地區的農業職業教育法規，在總結經驗的基礎上，加快農業職業教育立法的進程。同時，通過立法，保障教育從業人員和參與人員的權益和義務，讓農業教育人員安心從教，讓社會各階層主動受教，促進農業職業教育的法制化發展。

(三)合理傾斜資金，鼓勵初、中等農業職業教育的推進

農業職業教育作為長效投資，主要體現在社會效益和價值引導上。我國近年來對農業職業教育的投資不斷增加，但如何科學合理地分配和利用資金促進農業職業教育發展，還有許多值得探討和改進的空間。目前，國家對農業職業教育的投入還不夠充足，農業初級素質教育未能形成體系，難以在早期吸引學生關注農業、培養對農業的興趣；初、中等農業職業教育發展維艱，農業勞動收入風險較大、社會地位認可度不高，導致學生不愿學農、學農的畢業生不愿從事農業，造成農業勞動人力資源后繼乏人，直接影響新科學、新技術、新理念在農業生產中的運用。借鑒韓國的經驗，我們應投入資金，扶持和保護農業職業教育，適當在中小學開展農業素質教育，對職業高中、高職院校加大投資傾斜，加大農業職業教育師資隊伍建設的力度，對畢業后從事農業相關產業的學生給予補貼或其他形式的獎勵，鼓勵更多優秀的畢業生終身投入農業事業，形成穩定的一線農業生產隊伍。

(四)創新農業職業教育形式，提升農業職業教育的效果

在充分發揮我國體制、機制優勢的基礎上，積極發揮農業行政管理部門、農業推廣機構、行業協會、各類農業企業以及農村新型合作組織的積極性，借鑒韓國形式多樣的多元農業職業教育經驗，發動社會參與農業職業教育，創新農業職業教育渠道和形式，加強與新媒體的深度融合，發揮“互聯網+”的優勢，努力提高農業職業教育的質量。針對青少年的特點，通過青少年樂于接受的媒介和方式方法，把農業職業教育推向青少年群體。農業職業教育要跟蹤科技發展，了解農民的需求，增強農業職業教育的針對性、實效性，讓農業專業學生、農業從業者切身體會到農業職業教育在解決實際問題、增產增效中的作用。在發揮傳統科教片作用的同時，把農業教育與農村題材的影視戲劇等結合起來，在娛樂休閑中有機植入先進的農業生產知識，用群眾喜聞樂見的形式開展滲透式農業職業教育。

總之，加強農業職業教育，不僅關系到農業產業的自身發展，同時也關系到國家發展。我們應該及時汲取國際農業職業教育經驗，提升我國農業職業教育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