繆林翔
“小汪,你永遠是我最好的兄弟,我們共駕一艘飛在友誼藍天的小船,劃出道道璀璨旖旎的彩虹漣漪,友愛隔山海,山海皆可平!”在靜悄悄的中考場上,我動情地寫下這一行以淚砌成的文字,合上筆套,坐著發愣。
語文考試響鈴之前,我都在凝眸望著窗外黑黢黢的青黛遠山,黯黯地淪陷于滴答的鐘表聲里出神,在回憶波瀾之間勾勒那些光陰手繪的花朵。
猶記得,那是一個風和日暄的下午,一片林間薄霧似的寧靜籠罩著教室,我們初三學子正“唰唰”地寫著自習作業,倏忽聽見廣播聲響起:“請九年級的同學排好隊伍,到操場進行集體游戲。”
同學們無不嬉皮笑臉,歡聲笑語洋溢在廊道間,我在喧鬧聲中默默排在隊伍最后一位,跟著他們走下樓梯,進入操場,才得知我們要玩一項培養團結意志的游戲。游戲規則是:所有人排成一列縱隊,相互貼近站位,岔開雙腿扎成馬步,隊首的人拿籃球,用雙手捧起,朝身下一滾,要讓球一直滾到隊末的人手里,然后那人抱起球沖到隊首,重復上述動作,循環到所有人都摸到球為止。
游戲開始前,老師讓我們自愿調整隊伍,可以和好朋友站在前后位。我只是佇立在原地不動,因為仍在思忖誰愿意站我前面,然而眼前的一大批男生卻紛紛跑到我后面,出于靦腆不愿和女生站在一起。
當時我想著,我們既沒有歧視,又沒有隔膜,為什么要遮遮掩掩呢?于是我信步走上前,準備站在男生隊伍的第一位。
前面站著的那個女生,曾因為嫌我擦的風油精不好聞而破口罵人,但我卻并沒有反擊過她,也沒有對她懷恨在心,只是覺得畢竟同學一場,至少還有緣分和情誼,雞毛小事不必大動干戈。上前的時候,我以為她會接受我的包容之舉,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她做了一個非常讓人尷尬的行為。
“哎呀,是他!”女生驚叫一聲,板起陰冷苦笑的面孔,用力拍打前面一個女孩的肩,故作一副慌張惶恐的姿態,說道:“小葉,我能和你換一個位置嗎?”
沒等小葉反應過來,那個女生已然跨到小葉身前,霸道地將她擠到了后面。
“不行啊,我也不想站這里。”小葉也不情愿,一個箭步沖到那女生前面,都想搶占前面一格位置。
“別啊,千萬不要這樣!”那位女生和小葉互相推擠,還時常用恐懼的目光朝我瞥一眼,唯恐自己的精彩表演還不夠到位,還沒有凝聚起能將我趕走的力量。
看著她們爭先恐后、你爭我搶的樣子,我先是感到異常的驚奇訝異,但腦海的雜亂思緒很快被惱羞和憤懣所代替,我選擇一個人默默走到隊伍最后,熟悉地找回了那個原本屬于我的位置。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或許,這便是孤獨的我最好的歸宿吧。
“小繆,你站到我后面吧,沒事的。”一個極其柔和的男生嗓音傳入了我的耳畔,噙住淚水,紅著眼圈,抬起頭,我依稀看見,小汪正友善溫暖地微笑著,把一只小小的右手伸到我掌邊。
“好,謝謝你!”我流下了晶瑩的熱淚,在星星似的淚光里破涕為笑。恍惚間,我牽起小汪燠熱的小手,像一位被卷入海浪的舵手重新握到了船桅。
那一場集體游戲,我竭盡全力傳球、奔跑、發球,想為班級贏得勝利貢獻最大力量。雖然最后我們沒有贏,但事后小汪還是安慰我:“小繆,你玩得很棒,真的很優秀。”
我想起自己和小汪的往昔,每一次用餐后的并肩散步,每一次教題時的耐心傳授,每一次聊起天的話題發起,都是我們之間兄弟真情的點滴流露,仿若一寸寸由青春雨露潤澤的珍貴土壤,可以栽培出一棵棵發自心靈深處的綠苗。不論是在我考試失利苦澀無人傾訴之際,還是在我因為詩歌獲獎而遭人嫉妒群嘲的時候,他沒有一次不是第一個挺身而出,陪伴在我落寞失望的身影左右,為我撐起溫馨怡人的庇護傘。黎明長歌里,我們齊心劃起蕩漾在友誼港灣的白色小船,在朝暉輝映的星辰大海之中揚帆遠航。
“你說過,你到嘉興去參加中考的時候,腦海必然會烙滿紅船的信念,對吧?哈哈,有朝一日,我去嘉興找你玩,也一定要瞻仰瞻仰那艘紅船。”小汪那天真質樸的話語深深嵌入我的心田,在其間劃破陰霾,蘸著光明起舞,繪出了一艘由血泡綻成的紅船兒,撫慰我只身走過千山萬水的孤獨。
人生無非是一艘由夢境駛向現實的船,有的船一馬當先乘風破浪,有的船曲折迂回砥礪慢行,有的船歷經九死一生終能掀起驚濤駭浪,但不可避免的是都要熬過一段熱烈風暴的磨煉。
櫛風沐雨間,人人都在為人生苦航,關鍵是誰能握緊心頭堅毅的船舵,珍惜身邊美好的船桅,蕩起眼中溫柔的船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