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季的生日禮物

蘇小小

謠言在空氣里奔跑

那個初冬的早晨，我居然睡昏了頭，發現還差10分鐘就要遲到了，急急忙忙地梳洗整理一番，便騎著自行車去學校。嘿，真是倒霉的事來了，眼看就要上課了，可偏偏自行車就壞了，沒辦法，我只好把車停在路邊，準備以百米沖刺的速度跑回學校。

忽然，后面有個人喊我：“小艾，車子壞了？我載你一程吧！”哦，原來是杜宇，我們班的數學科代表。平時很酷，幾乎不和女生來往。大家都以為他天性冷漠。但是這一次，坐在他自行車的后面，看他吃力地踩著車努力向前，心里真是感動得一塌糊涂。

當我和杜宇踏著上課鈴聲同時跑進課室的時候，我感覺到全班有40多雙眼睛掃描著我們。

下午自習課的時候，我偷偷看了一眼杜宇，初冬的暖陽映在他端正的五官上，很有立體感，白色飽滿的額頭顯得分外迷人。我以班長的身份故意走到他身旁，他正在認真地做著數學卷子，我示意他把卷子給我，他聽話地遞了過來，我回到座位上，對著上面的答案快速地抄著，不知什么時候，杜宇忽然站在我身邊，一手把卷子搶走了，冷冷地說了一句：“班長也要抄作業，丟人。”我一時無語，看著同學們投來的目光，我徹底失去了往日的威風。

放學的時候，因為心情不好，我約上同桌小米一起去修自行車，在等待的時候，發現馬路兩旁的白蘭樹上開滿了白蘭花。我讓小米幫我把風，找了一棵矮點的就往上爬，小米壓低聲音叫我快下來。

正在我伸手摘白蘭花的時候，我覺得眼前閃了一下，我稍微挪一挪頭，沒發現什么目標，可是，卻聽見有人在笑。我把樹牢牢抱緊，接著很大力地轉頭望去，樹下站著杜宇，正拿著手機在拍我，我大聲喊：“杜宇，不許拍我。”杜宇一陣壞笑跑遠了。我趴在樹杈上后悔極了，早知道被偷拍，打死也不要爬樹摘花啊。

第二天，我拿書本的時候，一股幽幽的清香從我的抽屜里傳來，讓我感覺心情愉悅，我發現抽屜里有個紙盒裝著幾朵白蘭花。小米說是杜宇從一個老人家那里買來送我的。我回頭瞄了一眼杜宇，看到他正在壞笑。

不知從哪里謠言傳出來，說杜宇送我白蘭花是喜歡我。

小米推了我一下：“杜宇是不是喜歡你，他有沒有給你寫情書啊？”

我臉紅，我說沒有沒有，他連個電話都沒有給我打過，上次我車子壞了，他順便搭我一程而已。可是，我說出的這些事實，小米卻不信，還說：“好你個小艾，你見色忘義。”

小米又說：“要不然你怎么不出來辟謠？還要把他送你的白蘭花掛在書包上？”我頭一仰，鼻子一哼，說：“我才沒那閑工夫。”

但不管我理不理，那個謠言還是繼續在空氣里奔跑。

心中明亮才會坦蕩

數學測驗卷發下來了，我只考了48分，這已經是我第二次測驗不及格了，自從上了高中，數學一直拖著我的后腿。數學一次一次地讓我徹底失去了信心，我和小米偷偷說，我不想考大學了。自習課后，小米安慰我說，數學雖然是我的雪山，登山隊要登頂都會失敗呢，何況我還有時間去努力，失敗幾次怕什么，只要跨過去肯定會登頂的。我心想哪有這么簡單啊，小米帶我去圖書館散心，就在這時，我們發現杜宇也進了圖書館。

“小艾，杜宇那天拍了你的照片，他會不會舉報你破壞公物啊？”小米說這話的時候我心里打了一個咯噔。

我氣喘吁吁地追上去，攔住了杜宇：“你把我的照片刪了沒？你不會發到班群里吧？你不會發到網上吧？”

杜宇淡淡地說：“你說呢？”我急壞了，“你啥意思啊，你別想著拿我的照片來威脅我！”

杜宇笑一笑：“我刪可以，但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啥條件，快說。”我已經沒有耐心了。

“以后你不許抄別人的數學作業，你是班長，得起帶頭作用。”杜宇說這話的時候故意提高了聲調，安靜的圖書館里，他的聲音顯得特別響亮。我感覺臉在燙，但我還在強裝自己有理：“我借你數學來看一下而已，并不是抄，好吧好吧，以后再也不看了。”

“一言為定！跟你打個賭，如果期末考試你數學及格了，我就把照片刪了！小米你來做公證人。”說完他跑遠了。

我看著杜宇那得意洋洋又好像早有預謀的表情，氣得直跺腳，可是沒辦法，誰叫我爬樹的照片在他手上。

小米邊走邊嘟囔：“小艾，你看你，抄作業的事兒被杜宇傳得全校都知道了。”而我依然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回答道：“哪個學生沒抄過作業啊，知錯能改，心中明亮才會坦蕩。”

讓我威風一把

雖說心中坦蕩，但看著我那刺眼的數學成績，我心里卻有點發慌。日歷上離期末考的紅圈圈一天天地接近，我試探著問杜宇，你先刪掉照片好不好？杜宇雙眉緊鎖一臉怒容，我趕緊把話咽了下去。

我向小米訴苦，期末數學考試我一定要考個及格回來，讓我在杜宇面前威風一把，不能被他看不起。小米也一改之前對我的態度，她說：“小艾，我幫你找習題，天天督促你，一定行。”

下午放學的時候，小艾抱著一疊數學卷子塞到我手上，我連連擺手，小艾卻說：“這些習題都是重點題型還有答案，你上這個抖音號。”說完指著卷子上寫的抖音號笑著離開了。

回到家后，出于好奇，我還是向媽媽借了手機，說要看看一些解題方法。打開那個抖音號，果然有一個清脆響亮的男聲在解答我手上的數學題型，但只看到卷子和手里的筆，卻看不到人臉。不過，這個老師解題的思路和方法卻很清晰，我一步一步地跟著，每題都重復做了幾次，又反復回憶老師在課堂上的解題方法，居然明白了很多。視頻最后還跳出一行醒目的字：數學并不難，上課認真聽講解，下課努力做習題！

于是，我上數學課的時候，再也不會坐著發呆，我嘗試跟著老師的思路飛轉，慢慢地，我發現數學其實也不是那么難。晚上回到家，我有事沒事就逮著這個賬號，跟著他的方法一遍一遍地做題。

中午休息的時候，我又讓小米抽題目給我練習。小米一臉苦惱地說，早知道當初就不答應做你們的公證人了，連我中午的時間都犧牲給你了，你請的幾頓薯條真不值。旁邊的杜宇卻在偷笑，手里還在轉著一支筆，我覺得很眼熟，卻記不起來在哪里見過。

小米又湊到我耳邊問：“老實說，你和杜宇到底怎么樣了？”

我停下手上的數學習題，先抬頭后低頭，然后，冒出一句：“我們是純潔的男女同學關系。”

小米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舉著我的數學卷子在杜宇面前揮了揮，再然后她背著我向杜宇比劃著什么，杜宇向小米伸出了大拇指，還連連點頭。我隱隱感覺他們之間好像有什么秘密，我追著小米問，小米卻笑著說：“我幫你向他示威，你的賭約一定會贏。”

生日不要送我試卷

日子過得飛快，考試前一個星期有點冷，我收到一份來自杜宇的禮物。打開禮物盒子的時候，居然是一張數學卷子。我氣得不行，因為那天，是我的生日。哪有人送別人生日禮物送試卷的啊？小米在旁邊卻咯咯咯地笑，她說杜宇在向你挑戰吧，他覺得你肯定又考不及格，想提前試探你的功力吧！

我袖子一揮，立馬拿筆沉浸在解題當中，我說杜宇你做好刪我照片的準備吧。我很奇怪，杜宇是怎么知道我生日的，我問他，他三緘其口。

放學的時候，杜宇認真地幫我批改著卷子。我和小米吃著他請的薯條，喝著他請的雪碧，愜意得不得了。可是，吃著喝著，突然，我聽見杜宇說：“小艾，馬上要期末考了，你要不要再做一套數學卷子啊？”我瞪了他一眼，拿起一把薯條直接扔了過去。

期末考試如期而至。考數學的時候，我握筆的手有點冒汗，但看到那些題目的時候，我心里竊喜，那些都是我在抖音上做過的同類型的題。

成績出來的時候，杜宇比我還高興，因為我考了83分，這也是我有史以來最高的數學成績了。我追著杜宇趕緊把我的照片刪掉，他卻拿出一臺手機扔在我桌上說：“你要的手機給你，你自己刪。”我拿起一看，這分明就是一臺老人機嘛，沒有拍照功能。

小米的反應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她似乎早就知道實情，嘿嘿地笑著說：“杜宇只是拿手機的手電筒照了一下，然后你以為他拍了照，后來他就將計就計了。”

“原來你早就知道實情，就是不告訴我。”我拿起書追著小米就要打她。

投其所好

這天，杜宇又說要送我禮物，我問他不會又是數學卷子吧。杜宇嘿嘿地笑，笑到最后，他忽然若無其事地說：“對啊，小米說你現在最喜歡做數學題，所以我要投其所好。”

我反應過來，拿書就打。可是，杜宇到底是男生，我怎么追都追不上。不過，我并不擔心，即使我追不上他，只要到了自習課的時候，他會自投羅網到我面前，哼哼唧唧地說：“你做完這套數學卷，我請你吃可樂炸雞啊！”

如今，我，小米和杜宇已經是大學一年級的學生。每次，當我回憶起和杜宇的從前時，我都會問他怎么想的，女孩子生日居然送試卷。杜宇說，還不是因為想在大學的校園里碰到你，當初為了你，我損失慘重啊，不僅請了小米十幾次可樂炸雞，而且還出賣了我的抖音賬號。

我終于明白了這個送我試卷作為生日物的杜宇，他做了那么多，只是希望我不放棄自己，能考上理想的大學，將來成為一個優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