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礦泉水到疫苗的“首富”

楊閏然

說到首富鐘睒睒，大部分人首先想到的是農夫山泉，這是他旗下最知名的飲料版塊。在“賣水”的同時，鐘睒睒早已將另一只手伸向了醫藥領域。他堅持做長線生意，總是野心滿滿。

中國首富浮沉史，昭示著產業格局的發展。房地產和互聯網都是首富輩出的行業，鐘睒睒早在2015年接受采訪時就發表過自己對這兩個行業的觀點。

他說：“大多數企業家在前十年，幾乎90%都跑到房地產里面去了。搞房地產可以一夜暴富，資本的流向一定是流向那個洼地，洼地里面有高額的利潤。這個泡沫讓中國的經濟未來會承擔相當相當大的責任。”

房地產這么容易賺錢，鐘睒睒有動心過嗎？他說也有過。“但是，我為什么沒有去做，我認為我的性格沒有阿諛奉承的習慣，不喜歡打交道、不喜歡喝酒，所以我做不成房地產。”

至于互聯網，鐘睒睒則直言，互聯網是一種工具，但不是我們經濟發展的全部，它已經讓中國經濟迷失了方向。他還曾提出“電商的價格戰傷害了中國經濟”“中國互聯網企業缺乏創造性”等與主流認知不太一樣的觀點。

鐘睒睒是傳統經濟的堅定支持者。在通往首富寶座的財富之路上，他擁有兩張“王牌”，一張是農夫山泉，另一張則是萬泰生物，兩家都是上市公司。

如今，財富積累的邏輯在不斷變化，2021年胡潤百富榜的數據，上榜人數最多的行業是制造業，排在第二位的是醫藥，房地產則排到了第三。從產業類型來看，農夫山泉屬于飲用水制造公司，萬泰生物則屬于醫藥制造業，這兩大行業正好都處于目前的“掘金賽道”之中。

其實鐘睒睒在醫藥領域布局得很早。2001年，農夫山泉在瓶裝水的市場占有率剛超越娃哈哈，正值擴大飲用水版圖的關鍵時期，鐘睒睒就主動收購萬泰生物，開始進一步跨入醫藥行業。

說他是“進一步跨入”是因為鐘睒睒起家時曾賣過保健品。1993年，鐘睒睒在創辦養生堂有限公司后，打響了養生堂龜鱉丸、朵而膠囊等品牌。但鐘睒睒知道保健品并非大健康領域的長久發展之路，門檻高的生物醫藥才是硬核。

根據萬泰生物2021年報，實際控制人鐘睒睒直接持有萬泰生物18.17%的股份，并通過養生堂間接持有萬泰生物56.98%的股份，合計持股比例達到75.15%。萬泰生物與廈門大學一直都有合作，2011年鐘睒睒與廈門大學還共建了疫苗技術體系平臺，負責診斷試劑和疫苗的研究開發。

在農夫山泉不斷上演營銷大戰的時候，鐘睒睒在疫苗領域低調地推進著。對于做產品，他也有自己獨到的觀點—不是轉型，而是升級。在高增長背后，農夫山泉并非像“大自然的搬運工”這么簡單，鐘睒睒投入了很多資金搞研發和新產品。這種思維復制到醫藥行業也很合適，長期大量的創新研發投入是必須的。賣水和賣疫苗，本質上都是做產品。

這兩門生意做好了，還有一個很大的共同點—毛利率非常高。農夫山泉的毛利率一直穩定在50%以上，可謂相當賺錢。萬泰生物的毛利率更高，數據顯示2017—2021年，萬泰生物毛利率分別高達70.39%、72.62%、72.05%、81.22%、85.78%，逐年增加。

在鐘睒睒的商業邏輯里，有一個著名的“茶葉蛋”和“原子彈”理論。在他看來，農夫山泉這類快速消費品屬于“茶葉蛋系列產品”，而真正的“原子彈”在于生物制藥研究領域。

疫苗屬于技術壁壘比較高的行業，研發周期長、投入大、風險高，全球行業頭部企業效應非常明顯。葛蘭素史克（GSK）、賽諾菲、默沙東、輝瑞四大疫苗巨頭牢牢把控市場，合計占有全球疫苗市場90%以上的份額。

重磅的疫苗產品能夠幫助一家企業銷售額實現飛躍，其中就包括HPV疫苗。HPV疫苗可以說是全球最具商業價值的疫苗之一。2006年，默沙東的四價HPV疫苗正式獲批上市，這是美國FDA批準的第一個商業化預防性HPV疫苗，從研發到上市跨越了20余年。

HPV，人乳頭瘤狀病毒，根據它的各型別、致病力大小或致癌危險性大小，可將其分為低危型和高危型兩大類。高危型HPV感染被視為幾乎所有宮頸癌發生的必要條件。通過接種疫苗預防HPV的感染，很大程度上能夠降低獲得宮頸癌的風險。

但是HPV疫苗目前依然處于極其缺貨的狀態，國產HPV疫苗也面臨長期缺位的情況。這也說明了它的市場空間巨大，越來越多中國疫苗廠商開始加入這一領域的競爭。直到2020年，萬泰生物二價HPV疫苗“馨可寧”正式投入市場，進口疫苗的壟斷地位才被成功打破。

2020年上市的萬泰生物也憑借“馨可寧”連續漲停一個月，走出26個漲停板。上市后僅僅半年時間，“馨可寧”市場份額就達到了16%，迅速覆蓋30個省。公開資料顯示，“馨可寧”具有性價比的優勢，其定價為329元/針。相比之下，葛蘭素史克的二價HPV疫苗售價580元/針，默沙東的四價、九價HPV疫苗分別售價823元/針、1300元/針。

2021年是萬泰生物二價HPV疫苗上市銷售的第二年。這一年，萬泰生物實現營業收入57.50億元，同比增長144.25%；實現歸屬于上市公司股東的凈利潤20.21億元，同比增長198.59%；歸屬于上市公司股東的扣除非經常性損益的凈利潤19.46億元，同比增長215.32%。

在《2021胡潤中國500強》榜單中，萬泰生物藥業排名的漲幅也是最快的，相較于2020年上升了39名，位列總榜第85名，醫藥企業第九名。但在問鼎亞洲首富后，鐘睒睒就選擇了急流勇退—辭去萬泰生物董事、董事長職務，實控人身份不變。

繼任者為萬泰生物的“元老級人物”邱子欣，邱子欣持有萬泰生物4.38%股份，僅次于養生堂有限公司和鐘睒睒。資料顯示，邱子欣1984年畢業于廈門大學化學系，是萬泰生物發起人之一。1997年至今，邱子欣任萬泰生物總經理，一直參與牽頭主持萬泰生物與廈門大學聯合研發的核心重磅項目。

雖然年初遭遇了鐘睒睒閃退，但這一年萬泰生物的業績亮眼絕對是所有人意料之中的。一方面，體外診斷業務中，新冠原料銷售和境外檢測試劑出口收入都有非常快速的增長，另一方面則來自疫苗，二價HPV疫苗產品的市場份額迅速擴大。2021年，萬泰生物疫苗業務收入占比上升到58%，體外診斷業務收入占比下降到41%。

此外，相關政策對這一行業的影響威力也是巨大的。2021年國家衛健委計劃在15個城市啟動試點工作，推進HPV疫苗的接種。目前，鄂爾多斯、廈門、濟南、廣東省、成都、無錫、連云港等多個地方都出臺了適齡女性HPV接種的優惠政策，加上對普通民眾的宣傳教育，大幅提升了HPV疫苗銷售空間。

根據中檢院披露的信息及歷史數據預測，2021年國內HPV疫苗市場規模約為258億元。萬泰生物二價HPV疫苗產能已新增至每年3000萬支。目前，其疫苗的銷售以三線以后城市覆蓋為主，占據2020年發貨量的75%，一、二線城市覆蓋率分別為7%和18%。

具有先發優勢的萬泰生物，率先占領市場，從而產生了規模效應。但這樣重磅的疫苗產品，也已經被許多企業列入了研發布局當中。

繼萬泰生物之后，另一國產企業沃森生物的二價HPV疫苗也在2022年3月24日正式獲批上市。這款疫苗由沃森生物疫苗產業園中的上海澤潤全資子公司玉溪澤潤生產，目前也建成了產能達3000萬劑的生產基地，比肩萬泰生物。

HPV疫苗市場的競爭格局迎來了新的變化，對此萬泰生物方面回應媒體時表示：“HPV疫苗市場潛力巨大，有更多的疫苗供應商對老百姓來說是好事，目前還不會看到很激烈的競爭；公司會采取積極的市場策略，應對競爭與挑戰。”

應對競爭與挑戰最要緊的還是加緊九價HPV疫苗的研發。目前為止國際上流行的HPV疫苗，分別是二價、四價和九價。這里的“價”代表的是疫苗覆蓋的病毒亞型的種類，“價”越高，覆蓋的病毒種類越多。而九價的缺貨量是最大的，不少人都為了獲得更高的保護力苦等九價，但仍然“一苗難求”，甚至還催生了黃牛業務。

如果國內有企業率先上市了九價HPV疫苗，勢必會擠壓二價的市場份額。萬泰生物的財報信息顯示，其九價HPV疫苗的三期臨床試驗正在進行。為了搶占九價HPV疫苗市場，萬泰生物在2021年10月拋出35億元定增擴產。

相關公告顯示，項目建設完成后，萬泰生物的九價HPV疫苗的設計產能，將增加至每年6000萬支。九價疫苗廠房建設也基本完成，正處于設備安裝調試過程中，后續投入主要在擴產方面。

南風窗記者查閱藥物臨床試驗登記與信息公示平臺發現，目前進入九價HPV疫苗三期臨床試驗階段的企業，還有博唯生物、康樂衛士和瑞科生物，而沃森生物的九價HPV疫苗也處于三期臨床準備階段。

從萬泰生物的業績報中，我們能看到HPV疫苗生意有多賺錢，從瑞科生物的招股書中我們也能感受到HPV疫苗生意有多“燒錢”。2022年3月31日，瑞科生物在港交所成功上市。但目前，瑞科生物還沒有商業化產品，所以并未盈利—2021年前9個月期內虧損為5.2億元，同期研發成本達3.72億元。

當然了，疫苗企業不是看這短期的成績單。九價HPV疫苗若上市后產能充足，將會成為主流產品，占據最大的市場份額，市場競爭結構必然隨之改變。哪家企業能突出重圍率先占領市場，還存在很強的不確定性。

因此，很多人都發出疑問，鐘睒睒的首富之位還能坐多久？也許這對他來說是最不重要的問題。在下海從商之初，鐘睒睒就在一封信中寫道：“錢，僅僅是錢還是不夠的，我的目標要高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