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幫老師一個忙？

徐紅波

“等了五千年/才見到這莊嚴的一刻/在染紅一座座黃土塬之后……”

伴隨著悲壯的配樂，一個聲音在學前教育班的教室里低低地響起，隨后另一個男聲加入，兩人配合自然，節奏把控適當，時而低吟隱忍，時而如火一樣噴涌的激情，字字句句好似在教室飄蕩。在座的人仿佛跟著這兩股聲音的河流走向黃河，欣賞那蒼茫壯觀的景色，感受中華民族雖歷經滄桑終崛起，迎接新的光明幸福。

當最后一個“爍”字落下，掌聲從各個角落自發地熱烈地響起來了，有女孩子連連叫好。再看兩位朗誦的少年，羞怯地笑著，臉上有著掩藏不住的成就感。我激動得連連豎起大拇指，腦海里卻閃現上周語文課上的畫面。

那是一節自主閱讀課。這個班多是女孩子，她們平常就很喜歡閱讀課，還沒等上課的鈴響，教室里早已安靜一片，偶爾也只有書頁翻動的沙沙聲，學生都埋著頭，認真地看書或做摘抄。

我在講臺上思考《黃河落日》的備課。這首現代詩如題目一般雄輝奔涌，文化哲理情思閃耀，強烈的情感張力需要在反復誦讀中才能體味，不過哪幾個同學能讀出本詩的味道呢？猛一抬頭，看到最后一排的兩個男孩正探頭探腦，手好像在桌子底下搗鼓什么，帶著詭異的笑容。好啊，臭小子們，平常就喜歡拖交作業，上課動不動就偷著玩。小樣兒，看我怎么來整傷你們。

我快步走下講臺，只聽到什么東西被塞進課桌里面的“咚咚”。當我停到課桌前時，他們滿臉驚恐地望著我。

神色嚴肅，什么也不說，用手輕輕拍了兩人的肩膀，指指教室后門。他們一邊不情不愿地站起來，一邊相互遞眼神，然后慢騰騰地跟著我走到教室外。

我心理暗笑：算了，不作弄他們了。隨即正色道：你們兩個能不能幫老師一個忙？

原本耷拉著的頭猛地抬起來，不可置信地望著我，眼光在我臉上逡巡，似乎想找出什么破綻，仍帶著一絲戒備：“老師，什么事啊？”

“我剛才在準備新課，這是一首陽剛氣十足的詩，老師反復讀了很多次，但感覺讀不出這首詩的氣勢，覺得還是男性的嗓音更適合，班上又只有你們兩個男生，你們能不能幫我這個忙，范讀一下？”

這兩個家伙好似松了一口氣，忙不迭地點頭“可以。”隨即身板也挺直了許多。

和他們簡單地分析了詩歌的結構情感，我微笑著說：“就是你們兩個人的合誦，可以在網上聽聽別人的朗誦，再自主處理一些形式，有疑問隨時找我，我期待你們的精彩展示啊！”話畢，他們對望了一眼，說：“謝謝老師！”彎腰敬禮后，又昂首挺胸地回到座位。剩下的自習時間里，他們也加入了埋頭閱讀的行列。

后來幾天，我私下問問周圍的同學他們練習朗誦的情況，據說兩人上課玩的手機已經自主交給班長了，課間常常打開教室里的電腦，搜索課文相關資料和誦讀視頻，課外活動也在操場的角落里排練朗誦。

著名心理學家馬斯洛在《人類激勵理論》一書中提出過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認為人的需求有五個層次：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和自我實現需求。人是生活在社會中關系中的，他人的幫助能給予我們溫暖和力量，但被他人需要也是一種能力的肯定，一種友好真誠的默認，在付出中也就獲得了認同，展現了自身的價值，同時完成了自我實現的需求。

教育是一場生命與生命的交流。大多數時候，學生對老師的需要依賴，但有機會也真誠地和學生說，我需要你的幫助，或許會成為他們努力的動力，也或許就會點亮一盞灰暗的心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