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戶生計策略轉型及其效應研究綜述

摘? 要：生計策略轉型是農戶響應人地關系變化的重要選擇，并對區域經濟社會發展和生態環境治理產生深遠影響。在闡釋生計策略涵義的基礎上，系統梳理國內外學者關于農戶生計策略類型劃分及其轉型、影響因素和效應等方面的研究成果，分析其成績與存在的問題，認為未來應加強農戶生計策略轉型的動態化研究，深入分析農戶生計策略轉型的影響機制，全面綜合分析農戶生計策略轉型的多重效應。

關鍵詞：農戶生計策略轉型;趨勢;影響因素;效應

中圖分類號：[328]? ? ?文獻標識碼：A? ? 文章編號：2096-3769（2022）01-091-06

“三農”工作是新時代全黨工作的重中之重，全面推進鄉村振興讓農業更強、農村更美、農民更富，是全面建成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一項重要戰略任務。農戶作為農村地區最基本的社會經濟單元和行為決策主體，隨著我國經濟社會的發展和農村治理政策的實施與推進，其生計策略也隨之發生轉型，并影響著農村地區的土地資源利用、農業產業發展、農戶經濟收入、區域乃至全國的生態和糧食安全等。鑒于此，本文在闡釋生計策略涵義的基礎上，系統梳理了國內外學者關于農戶生計策略類型劃分及其轉型、農戶生計策略轉型的影響因素和效應等方面的研究成果，分析其中的成績與問題，并提出未來研究中需重點關注的問題，以期為政府引導農戶科學、有效進行生計策略轉型提供借鑒。

一、農戶生計策略及其轉型

1.農戶生計策略及其類型劃分

關于生計策略的內涵，學術界的看法較為一致，普遍認為生計策略是人們為達到特定的生計目標而進行的各種生計活動安排或選擇的各種生計方式及其組合[1]，這種安排或選擇往往是基于活動者所處的人文自然環境、擁有的資產狀況、自身的愿望、能力和對機會的認知等。

生計策略的具體形式即為生計策略類型，進行農戶生計策略類型劃分是研究農戶生計策略轉型的前提和基礎。已有研究成果因研究區域、主題和目的等不同，采用了不同的依據進行農戶生計策略類型的劃分。如依據多樣化程度，將農戶生計策略劃分為擴張型、集約型、多樣型和遷移型生計策略[2];依據農戶賴以生存的資源類型，將農戶生計策略或劃分為以自然資源為基礎和以非自然資源為基礎的生計策略[3]，或劃分為基本型、缺失型和發展型生計策略[4];依據農戶家庭勞動力的投入方向并結合生計多樣化程度，如有無勞動力從事非農產業活動為標準，將農戶生計策略劃分為純農型、兼業型、非農型生計策略[5];依據農戶的生計資本狀況及其配置結構差異，將農戶生計策略劃分為人力貧困型、關系貧困型、非農負債發展型、富裕型和均衡發展型等生計策略[6];依據農戶生計活動的結果，即以收入結構為標準進行農戶生計策略類型的劃分，具體研究中多基于非農收入占家庭總收入的比重，將農戶的生計策略或劃分為農業為主型和非農為主型生計策略[7]，或劃分為純農型、農兼型、兼農型和非農型生計策略[8]。其中，以收入結構為標準的農戶生計策略類型劃分方法深受我國學術界和政府的廣泛認可，也是目前中國社會科學院和國家統計局等官方機構普遍采用的農戶生計策略類型劃分方法。

2.農戶生計策略轉型

生計策略轉型顧名思義是從一種生計策略類型向另外一種或多種生計策略的轉化。隨著經濟社會的快速發展，農戶生計策略轉型已十分普遍，但在不同時期呈現出不同的轉型趨勢。在改革開放之前，土地資源是我國農戶賴以生存和發展的根本，農戶以種、養等純農型生計策略為生。改革開放之后，尤其是20世紀90年代以來，隨著我國農業生產的機械化水平提高、國家整體城市化進程加快以及大型生態建設或貧困治理政策的實施，進城務工農民工逐漸增多。農戶的生計策略呈現出由純農型向農兼型、兼農型或非農型生計策略轉型的趨勢。近年來，隨著鄉村振興戰略的不斷推進，尤其是返鄉創業相關優惠支持政策的出臺，返鄉創業農戶不斷增加，農戶生計策略又出現了由非農型、兼農型、農兼型向農業專業化等優勢生計策略轉型的趨勢。總體上，農戶生計策略轉型的過程是農戶經濟收入對各類產業依賴性的演變過程。它不僅反映了農戶自身的能力和資產以及謀生所需活動之間結合的變化，也反映了國家整體產業結構的調整和政策導向的變化，更反映了農戶對生態環境變化的感知和適應[9]。

二、農戶生計策略轉型的影響因素

農戶的生計策略轉型受內外部多重因素影響。探明影響農戶生計策略轉型的因素，是制定政策以引導農戶進行生計策略轉型、提高生計可持續性的先決條件。

1.農戶生計策略轉型的內部影響因素

已有研究普遍認為，生計資本是影響農戶生計策略轉型的最為重要的內在因素。當農戶擁有的生計資本發生變化時，農戶往往會調整其生計轉型，以適應新的人地關系。具體研究中大都在農戶生計策略類型劃分的基礎上，基于可持續生計框架，根據區域自然環境、資源稟賦、農戶生產生活狀況和風俗習慣等，從人力資本、自然資本、物質資本、金融資本和社會資本五方面，構建適用于研究農戶的生計資本測量指標體系，就各項生計資本對農戶生計策略選擇的影響進行研究。如郭秀麗以庫布其沙漠地區為例，研究發現人力資本的增加正向驅動著農戶生計策略由純農型向農兼型和兼農型轉型，而自然資本阻礙了農戶生計策略由純農型向農兼型和兼農型轉型[10]。劉自強以寧夏回族聚居區為例，研究認為金融資本對該區域農戶生計策略由純農型向農兼型轉型起關鍵推動作用，而社會資本對該區域農戶生計策略由純農型向兼農和非農型轉型起正向驅動作用[11]。也有學者就物質資本對農戶生計策略轉型的影響進行了研究，認為物質資本的沉沒成本引發的捆綁效應阻礙了農戶生計策略由單一型向兼業型和非農化的轉型[12]。 近年來，隨著鄉村振興戰略的不斷推進，返鄉創業農戶日益增多，返鄉創業農戶生計策略轉型問題成為了農戶生計策略轉型研究新的增長點。甘宇等對此進行了研究，認為金融資本和社會資本是影響返鄉創業農民工生計策略能否成功轉型的關鍵因素[13]。可見，農戶自有生計資本是影響農戶生計策略轉型的重要因素，且不同生計資本及其組合對不同類型農戶生計策略轉型的影響方式與程度存在差異。

2.農戶生計策略轉型的外部影響因素

影響農戶生計轉型的外部因素主要包括環境背景變化、生態政策或其他農村治理政策、制度的實施或變化等。

首先，生態環境變化。區域人文自然地理環境是農戶尤其是貧困農戶賴以生存和發展的基礎。當區域的生態環境發生變化時，農戶不得不進行生計策略的調整以降低損失或避免損害，并尋找新的經濟機會。如向二三產業轉移勞動力已成為地處庫布其沙漠腹地的杭錦旗農戶應對生態環境退化的首選適應策略[14]。可見，生態退化已成為驅動生態環境脆弱區農戶生計策略轉型的重要因素。近年來，隨著中共中央總書記習近平“兩山”理念的貫徹，美麗鄉村建設和大型生態建設工程不斷推進，農村地區生態環境已普遍好轉。鄉村旅游已成為鄉村全面振興的重要支撐，并驅動著農戶的生計策略轉型。已有學者就鄉村旅游背景下的農戶生計轉型開展了一些研究工作，認為鄉村旅游有利于農戶從低附加值的傳統農業向高回報率的綠色生態農業或二三產業轉型[15-16]。但目前這方面的研究成果較少，有的研究僅停留在簡單的個案定性分析層面。

其次，生態政策或其他農村治理政策與制度。農戶對自然資源的利用方式和利用效率及其經濟產出均與其采取的生計策略密切相關。因此，通過生態政策或其他農村治理政策與制度引導農戶，尤其是欠發達地區農戶轉變其生計策略，是區域貧困治理、生態環境改善和農戶福祉水平提升的重要途徑。如國家公園體制的建設促使其區域范圍內的農戶由傳統農業生計策略向生態友好型綠色、有機農業轉型[17];在國家扶貧政策的引導下西雙版納哈尼族農戶的生計策略實現了由傳統的糧食種植向橡膠種植轉型[18];農地流轉政策的實施將農戶從繁重的農業勞作中解放出來，促使農戶的生計策略由單一化向多樣化轉型，降低了農戶面臨的自然風險，豐富了農戶的生活，增加了農戶的收入來源[19]。

三、農戶生計策略轉型的效應

科學評估農戶生計轉型的效應是有效調控農戶生計策略的前提與基礎。已有研究主要以土地利用/覆被和能源消費等生態系統服務變化為中介，分析了農戶生計轉型的生態效應。只有極少數文獻中涉及了農戶生計策略轉型的經濟和社會效應等，如焦娜認為，農戶生計策略轉型對農村貧困治理具有重要意義[20];熊正賢認為，農戶生計策略轉型會引起農戶土地利用意識發生變化，因而引發農村社會變遷。[21]

1.以土地利用/覆被變化為中介的農戶生計策略轉型生態效應

土地利用/覆被變化是反映農戶生計策略轉型效應的重要中介。相較于純農業活動階段，農戶生計策略轉型意味著農戶投入農業生產的勞動力和勞動時間都會減少，這必然會影響農戶的土地利用方式和行為，并最終影響土地質量和區域生態環境。已有學者以土地利用/覆被變化為中介，對農戶生計策略轉型的生態效應進行了研究。研究發現，隨著農戶生計多樣化、非農化水平的提高，農戶整體收入尤其是非農經濟收入的增加，農戶從事農業生產活動的機會成本將會增大，這會誘發雙重生態效應。一方面，農戶會減少對林、草和濕地的開荒行為，甚至將土地撂荒，這些行為在一定程度上減輕了農業生產對地表覆被的破壞，從而促進了區域生態環境修復[22];另一方面，為減少農業作業時間并提高經濟效益，有更多的時間和精力從事非農產業活動，從總體上增加自身經濟收入，農戶會傾向于選擇耗時低、效益高的土地利用方式或者干脆將土地流轉出去，這勢必會導致農地經營中的保護性投資減少，化肥和農藥使用量增加，加速土壤的侵蝕和加重土壤的退化[23]，這對農民的生活和農村生態環境治理又帶來很多負面影響。

2.以能源消費方式與效率變化為中介的農戶生計策略轉型生態效應

能源消費方式與效率變化也是反映農戶生計策略轉型效應的重要中介。在傳統的純農業活動階段，尤其是貧困地區，農戶的生計資本較為匱乏，對替代能源的開發能力有限，存在能源貧困陷阱。農戶的能源消費基本上依賴秸稈、樹木、畜糞和草皮等免費的生物能源，這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區域的植被破壞，加劇了水土流失[24]。隨著農戶生計策略的轉型，農戶的能源消費模式會隨之發生轉變。一般情況下，隨著農戶生計非農化、多樣化水平的提高，農戶的能源消費模式會出現對免費非商品性能源或生物能源的消費量逐步降低，而對商品性能源消費量逐步增加的態勢。這一變化將在一定程度上促進區域生態環境的修復[25]。

總體上，采取單一化尤其是純農型生計策略的農戶對區域生態環境的依賴性較強，他們能夠獲取的生態系統服務價值較低，且他們的生產、生活行為對區域生態環境產生的負面影響較大。而多樣化和非農型生計策略的農戶能從生態系統中獲得更多惠益，且對生態環境造成的負面影響相對較小。

四、評述與展望

1.研究中存在的問題

農戶生計轉型已成為當前農戶生計研究的熱點問題。已有文獻圍繞農戶生計策略轉型及其效應這一主題等開展了大量研究工作，取得了一定的成績，但也存在一些不足。

首先，對農戶生計策略轉型的動態性關注不足。關于生計策略類型的劃分，因研究區域、研究對象和研究問題的不同，不同學者按照不同的依據對農戶的生計策略類型進行了劃分，這為研究農戶生計策略轉型奠定了良好的基礎，但其大都基于某一單一屬性作為劃分標準，并對某一時期農戶的生計策略選擇進行靜態化研究，對農戶生計策略轉型的動態性關注不足，尤其缺乏長時間序列的研究成果，致使難以揭示農戶生計策略轉型的規律，而這對農戶生計策略轉型趨勢的模擬與與預測至關重要。

其次，對農戶生計策略轉型影響因素的研究缺乏系統性。基于農戶生計策略轉型對自有生計資本的依賴性，將生計資本作為影響農戶生計策略轉型的重要內在因素，并深入量化分析對驅動農戶生計策略向預期目標實現成功轉型具有重要意義，但除了傳統意義上的五種生計資本外，區域傳統文化、農戶心理感知和承受能力以及現代科學技術等對農戶生計策略轉型也發揮著重要作用。關于農戶生計策略轉型的外部影響因素，已有成果主要圍繞生態環境與農村貧困治理政策引發的農戶生計策略轉型問題展開。經過長時間、大力度的生態建設和脫貧攻堅，目前我國絕大部分地區生態環境已普遍好轉，絕對貧困治理已取得決定性成就。在總結生態修復和脫貧攻堅工作經驗與教訓基礎上，深入探索并形成全面推進鄉村振興的新思路、新方法和新模式，是順應時代發展需要亟待研究的問題。此外，已有研究成果多局限于從某一視角就某一因素對農戶生計轉型的影響進行研究，研究成果缺乏系統性和綜合性，且未能深入探究各個因素對農戶生計策略轉型的影響過程和機理，而后者對科學模擬與調控農戶的生計策略，促進生態環境修復和農戶生計狀況改善具有重要意義。

第三，對農戶生計策略轉型效應的研究不夠全面綜合。生態效應是農戶生計策略轉型的重要效應，加強農戶生計策略轉型的生態效應研究對保障區域生態安全和提高農戶生計可持續性具有重要意義。但已有成果多以某一生態系統服務變化為中介，就農戶生計策略轉型某一方面的生態效應進行研究，未能將其作為整體進行關注，研究成果缺乏綜合性且未對其作用機制進行深入探析。在此背景下制定的農村生態環境治理政策在實際執行中就會顧此失彼，難以有效推進。此外，除了生態效應，農戶生計策略轉型還存在經濟和社會等效應。若只注重農戶生計策略轉型的生態效應而忽視其經濟和社會等方面的效應，勢必會加劇生態、經濟和社會發展的不平衡，導致某些領域發展不充分，竟而影響社會整體發展的進程和質量。此外，還需注意的是，農戶生計策略轉型與其效應之間是雙向影響關系，而非單項被影響關系。

2.未來研究的重點

首先，要加強農戶生計策略轉型的動態化研究。隨著我國經濟社會快速發展，近年來我國農戶的生計策略轉型呈現加速化、多樣化和復雜化態勢。因此，未來研究中應加強農戶生計策略轉型的動態化研究，在充分考慮農戶未來發展方向的基礎上劃分農戶生計策略類型，并運用長時間序列的數據進行研究，以揭示農戶生計策略轉型的規律并科學預測農戶生計轉型趨勢，為全面推進鄉村振興賦能助力。

其次，要深入分析農戶生計策略轉型的影響機制。生計資本是農戶生計策略轉型研究的核心要素，外部因素無論是環境背景變化還是生態政策或其他農村治理政策與制度的實施或變化等均通過影響農戶擁有的生計資本尤其是自然資本及其組合變化而影響農戶的生計策略轉型。因此，在未來研究中應根據時代發展與農戶需求變化，構建更加全面、系統和多維的農戶生計資本測量指標體系，提升農戶生計策略轉型影響因素研究的廣度和深度，并系統、深入地探明各個影響因素對農戶生計策略轉型的影響機制。

第三，要全面綜合分析農戶生計轉型的多重效應。農戶生計策略轉型的生態效呈現在不同方面。除了生態效應，農戶生計策略轉型也會影響農村貧困治理和社會變遷等。因此，未來研究中應整體關注農戶生計轉型的生態效應，并按照“五位一體”的要求全面綜合分析農戶生計轉型的多重效應;加強農戶生計策略轉型與其效應之間互相影響的關系研究，以更好地引導農戶生計策略向著有利于農村地區更加平衡、充分發展的方向轉型，推動農村治理能力和治理水平邁上新臺階，幫助更多農戶實現其對美好生活的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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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view on the Transformation of Farmers' Livelihood Strategy and Its Effects

GUO Xiu-li

（Gansu University of Political Science and Law， Lanzhou， Gansu 730070）

Abstract： Livelihood strategy transformation is an important choice for farmers to respond to the change of man-land relationship， and has a profound impact on regional socio-economic development and ecological environment governance. On the basis of explaining the meaning of livelihood strategy， this paper systematically reviews the research results of domestic and foreign scholars on the classification and transformation of household livelihood strategy types， the influencing factors of household livelihood strategy transformation and the effect of household livelihood strategy transformation， and analyzes the achievements and problems of the existing research. Finally， the paper points out that future research should strengthen the dynamic research of farmers' livelihood strategy transformation， analyze the influencing mechanism of farmers' livelihood strategy transformation， and comprehensively analyze the multiple effects of farmers' livelihood strategy transformation.

Key words： Farmers Livelihood Strategy Transformation; Trend; Influencing Factors; Effects

編輯 朱榮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