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冬格,馬迎春,楊艷麗,劉斌
1聯勤保障部隊第九四〇醫院病理科,蘭州 730050
2甘肅中醫藥大學基礎醫學院,蘭州 730000
頸動脈體瘤(carotid body tumor,CBT)屬于頭頸部副神經節瘤,其發生率不足0.03%,是一種罕見的化學感受器瘤[1]。CBT主要位于頸動脈分叉處,多為良性,惡性表現多為公認的出現淋巴結和(或)遠處轉移。目前,CBT的相關報道多為外科手術診治經過,臨床與病理結合的研究較為少見,且對其良惡性的鑒別診斷還有待進一步探索。本文報道1例惡性CBT伴淋巴結轉移患者,旨在探討CBT的臨床病理特征、診斷及鑒別診斷等,提高對其認識水平,為CBT患者的治療提供可靠依據。
患者女,54歲,因發現右側頜下腫物1年余入院。患者于2018年3月無意中發現右側頜下腫物,查體測得腫物大小約1 cm×1 cm,無疼痛、瘙癢癥狀,未給予重視。2019年開始逐漸增大,再次查體發現腫物增大至3 cm×2 cm,無發熱、乏力、心悸、氣短、呼吸困難癥狀,無午后低熱、盜汗、皮膚潮濕癥狀。遂于2019年2月在當地醫院就診,B超檢查提示右側頸部淋巴結腫大。患者2019年4月8日于聯勤保障部隊第九四〇醫院入院治療,血管造影提示右側CBT。由于患者同側頸外動脈供血,大腦前動脈間交通代償較差,未達到手術指征而未進行治療。出院后患者為求進一步診治,于2019年6月10日再次就診,MRI檢查顯示右側頸部軟組織間隙內可見一團塊狀占位,位于頸內動靜脈、頜下腺、腮腺、胸鎖乳突肌之間,邊界較清,大小約2.5 cm×2.3 cm×4.5 cm(圖1)。完善相關檢查后,于2019年6月18日行頜面頸部深部腫物探查,并進行CBT切除+血管移植術、周圍神經嵌壓松解、血管危象探查修復術。

圖1 CBT患者的MRI圖像
手術過程:患者取仰臥位,頭偏左側,經鼻氣管插管復合靜脈全身麻醉,常規頜面、頸部消毒、鋪巾。于右側頸部頸動脈表面做弧形切口,長約13 cm,切開皮膚、皮下及頸闊肌,分離頸動脈鞘,顯露頸動脈分叉區腫瘤及頸總動脈,充分暴露術野,于右側頸動脈鞘處可見一瘤體,瘤體與頸部血管無明顯粘連,于腫瘤下方頸外動脈遠心端結扎,分離并保護舌下神經,沿腫瘤瘤體周緣分離,結扎瘤體血管,完整分離出腫瘤,大小約3 cm×2 cm,進行術中冰凍病理檢查,結果顯示右側CBT。于頸動脈鞘深處見一瘤體,瘤體與頸總動脈和頸內動脈緊密粘連,分離并保護迷走神經,沿腫瘤瘤體周緣分離,結扎瘤體血管,在分離瘤體與頸動脈時,頸動脈分叉處破裂出血,立即鉗夾頸動脈近、遠心端,升高血壓并增加灌注,剪除與瘤體粘連的動脈,約1 cm,使用prolene線縫合頸動脈,血管通暢無出血,搏動有力,血壓正常。于下頜及頸部分離出3個約0.3 cm×0.2 cm的瘤體,將分離的瘤體送病理檢查。手術中采取自體血回收裝置。術中清創、嚴密止血并沖洗,于術區放置負壓引流裝置,固定,分層縫合傷口。手術過程順利,術中出血800 ml,術中輸液2700 ml,術中輸紅細胞 800 ml,尿量 1000 ml,術后患者生命體征平穩,送入麻醉恢復室。
病理檢查:①巨檢。發現灰紅色結節狀組織,大小為3.0 cm×2.0 cm×1.5 cm,周圍少許脂肪組織,表面帶包膜,切面灰紅色,實性,質中,與周圍界清。②鏡檢。腫瘤實質由主細胞和支持細胞構成。主細胞排列呈腺泡狀或巢狀,周圍可見梭形的支持細胞,間質血管豐富。主細胞為圓形或多邊形,細胞質豐富,嗜酸性,呈空泡狀,邊界不清,部分可見多核瘤巨細胞。核無明顯異型性,可見核分裂象。淋巴結中可見腫瘤組織浸潤(圖2A~2C)。③免疫組化染色。嗜鉻粒蛋白A(chromogranin A,CgA)(+)、突觸素(synapsin,Syn)(+)、S100散在(+)、琥珀酸脫氫酶B(succinate dehydrogenase subunit B,SDHB)灶性(+)、CD34血管(+);廣譜細胞角蛋白(pan cytokeratin,pan-CK)(-)、CD20(-)、CD3(-)、CD68(-);Ki-67<5%(圖2D)。病理診斷:(右側頸部)惡性副神經節瘤,淋巴結轉移。

圖2 CBT 患者的免疫組化染色結果
術后治療及預后:術后給予抗感染、止血等支持治療,患者病情恢復良好,傷口愈合良好,10天后出院。目前隨訪26個月,患者全身狀況良好,未見復發及轉移。
CBT占頭頸部副神經節瘤的70%左右,其中家族型占10%;CBT生長緩慢,大多為良性,惡變率不足10%[2]。研究顯示,CBT的發病率男女之比為1∶1.9,40~50歲為發病高峰且高海拔地區的發病率較高[3]。這可能是由于缺氧導致頸動脈體長期增生,進而促進腫瘤的發生。筆者查閱聯勤保障部隊第九四〇醫院病理科近10年的檔案資料,發現9例CBT患者,89%為女性,發病年齡為31~55歲,平均(47.22±8.08)歲,多以無痛增大腫物就診,均為良性(表1)。

表1 9例CBT患者的臨床特征
CBT多表現為單側頸部無痛腫塊,散發病例中4%為多發性腫塊[1]。極少數CBT患者可伴疼痛或觸痛,體格檢查中,腫物可在水平方向移動,而無法在垂直方向移動。惡性CBT以轉移性擴散為特征,可向周圍及顱內侵犯,產生聲音嘶啞、疼痛、顱神經壓迫等癥狀[4]。Maicas等[5]發現了腫瘤侵襲頸動脈合并頸內靜脈血栓形成的病例,患者的平均腫瘤直徑約3.8 cm,切面灰紅、實性,可見出血及囊性變。患者可因瘤體位置造成面頸部不對稱,病側頸部較對側膨隆。少數患者出現一過性暈厥,可能是壓迫頸動脈所致。本研究提及的9例患者的平均腫瘤直徑為3.5 cm,與上述文獻描述大致相同。本文報道的1例CBT患者出現局部淋巴結轉移,因此診斷為惡性。
CBT鏡下可見主細胞及周圍支持細胞。主細胞呈圓形或多角形,核可有異型性,核分裂象少見。腫瘤細胞排列呈巢狀、條索狀或腺泡樣結構,間質血竇豐富,部分可見灶性壞死及血管侵犯。支持細胞分布于主細胞外周,呈梭形。CBT屬于神經內分泌腫瘤,其在免疫表型上呈現神經內分泌腫瘤的特征。主細胞表達CgA、Syn,支持細胞表達S100,Ki-67較低。其中,支持細胞表達S100有助于CBT的診斷,證明了腫瘤的副神經節起源。研究發現,Ki-67在CBT鑒別診斷及預后預測方面具有重要價值[6]。Ki-67陽性CBT患者的病死率較Ki-67陰性患者高,Ki-67>5%CBT患者的遠期生存率低于Ki-67≤5%的患者;惡性CBT轉移部位的Ki-67表達率較良性CBT高,約為8.2%;另外對于同一個體,轉移部位與原發灶的Ki-67表達無明顯區別[7]。筆者總結9例CBT患者的鏡下形態特點,發現主細胞多呈腺泡狀排列,偶可見巢狀、條索狀。另外,9例患者的Ki-67<10%,推測其與預后具有一定的關系。
惡性CBT的診斷需影像學檢查和(或)手術切除顯示轉移,而非局部浸潤。大多數學者認為出現局部或遠處轉移則提示惡性,但極少數報道中CBT雖為惡性但未出現轉移[8]。可見CBT的組織學行為與生物學行為不符,僅憑借病理形態難以區分良惡性。惡性CBT局部轉移較遠處轉移常見,遠處轉移部位多為肺部和骨骼,也有全身轉移。局部轉移CBT患者的預后優于遠處轉移患者。美國國家癌癥數據報告顯示,若發生局部淋巴結轉移,CBT患者的5年生存率約為60%[9]。同時,惡性CBT容易復發,國外有股骨復發及轉移的病例,提示需長期密切隨訪[10]。
CBT需與其他腫瘤進行鑒別診斷。①類癌:間質纖維組織較多,腫瘤細胞表達上皮樣標志物pan-CK等。②嗜鉻細胞瘤:發生于腎上腺髓質,分泌兒茶酚胺,可通過檢測尿液中的兒茶酚胺及其代謝物進行鑒別。③腺泡狀軟組織肉瘤:腫瘤細胞體積較大,多呈空泡狀,過碘酸希夫(periodic acid-Schiff,PAS)染色陽性,神經內分泌標志物陰性。
CBT的家族遺傳特征與多種基因突變有關,目前已檢測出超過15個基因,如琥珀酸脫氫酶復合體(succinate dehydrogenase complex,SDH)、神經纖維瘤蛋白基因 1(neurofibromin 1,NF1)、ret原癌基因(ret proto-oncogene,RET)等[11]。SDH包括B、C、D三個亞單位,但SDHC基因與惡性腫瘤的關聯不大。發生SDHD基因突變的患者易在較早年齡發病且更有可能發生多灶性腫瘤。如1例雙側惡性CBT患者的31個家庭成員中,13個發生SDHD基因突變而其中9個出現了雙側CBT[12]。本文報道的惡性CBT患者SDHB灶性表達,未檢測到SDHB突變,提示此例為散發病例。
CBT患者的5年生存率為34%~72%,肺轉移的患者預后較差[13]。CBT的治療方法首選手術治療及淋巴結清掃,術前栓塞能夠有效減少術中出血量,縮短手術時間。動脈造影可顯示腫瘤與頸動脈和頸內靜脈的關系,有助于確定手術方案。當CBT患者出現遠處及全身轉移時,手術治療已不適用,多選擇全身化療,化療藥物包括多柔比星和異環磷酰胺等,常規放療僅在全身骨轉移時作為姑息治療[14]。
綜上所述,惡性CBT的診斷較困難,臨床醫師需結合臨床表現、病理檢查、基因檢測及家族史等多方面因素綜合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