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謙
【摘要】甲骨文是保留在龜甲、獸骨上的文字,是我國迄今發現最早的成熟文字體系。甲骨文與古埃及的圣書文字、古巴比倫的楔形文字和古印度河流域的原始文字并稱四大古文字,它的發現佐證了我國燦爛的殷商文明,是中國文明的世界級文化符號代表。然而,由于歷史久遠、現存資料不足等多方面原因,以甲骨文為代表的殷商文化在識別、研學、整理與推廣中面臨著諸多難點與挑戰。通過考察國內成功案例,結合目前激光逆向建模等技術的新突破與趨勢,淺談殷墟甲骨文文化傳播與推廣過程中的可能性解決方案與思路。
【關鍵詞】甲骨文文化傳播;數字化賦能;跨媒介敘事
一、殷墟甲骨文的背景以及研究意義
殷墟甲骨文作為世界文明瑰寶,是代表我國璀璨文明的文化符號之一,深受國內與國際各界人士的廣泛關注。充分發掘甲骨文文化遺產,對我國文化國際性傳播具有顯著的示范作用與深遠影響。殷商甲骨文文化的探索從清朝伊始,截至目前,已經產出了豐碩的研究成果。甲骨文的發現佐證了我國在考古學方面的輝煌成就與貢獻,并與其背后的殷商文明對我國文化的發揚與傳播有著不可估量的深遠意義。
我省的甲骨文之都安陽市,在推廣殷墟文化方面也不遺余力。安陽市政府充分發揮作為甲骨文發源地的地緣與文化優勢,先后策劃了綜合的、多樣的文化交流與推廣活動,建立了中國首家以文字為主題的博物館,努力組織中外學者交流活動,在城市建設中融入甲骨文元素,建設100座甲骨文書屋,等等。不可否認,這些努力對甲骨文的傳播有著顯著作用。然而,作為世界級的文化遺產,殷商甲骨文文化的傳播和推廣在全國范圍內都是遠遠不足的。可見,這項艱巨且長遠的傳播活動存在著諸多難點與挑戰。
二、殷墟甲骨文的傳播困境
(一)甲骨文發掘多而識別難和信息傳播存在的局限
甲骨文文化的歷史發掘周期較長,從清末開始就陸續有針對甲骨文的發掘、探索和研究。甲骨文發現總計約15萬片,考古發掘出土的甲骨文有35000多片,甄別甲骨文單字有4500多個,其中已經釋讀的有1600余個。許多記載年代過于久遠,無法做到非常連貫地識別。對于甲骨文的傳播,也就停留在說文解字的基礎上。因此,將古文字有效還原,使之“活”起來,并再創作成連貫的內容,是對技術工作者的巨大挑戰。
以“甲”和“骨”作為載體的文字文化傳播有其獨特的優勢與魅力。甲骨文具有真實形象、易于感知,并易于增強受眾的體驗與情感共鳴等優勢。然而,以“物”為載體的傳播方式也有其局限性[1]。第一,除了甲骨文那些讓人印象深刻的表層的顯性信息之外,其所蘊含的多層隱性信息是難以被發掘的,以“物”為主的傳播和展示方式的隱性信息難以被發掘與理解。第二,更為顯著的傳播困境在于文物傳播者、工作者對于展品進行“二次編碼”時,如何妥善地解決信息傳播過程中與受眾的理解習慣或共情能力相異性的兼容。因此,若是脫離了傳播者所構建的獨特場景與環境(這里指博物館)以后,對于想要了解展品背后的深層含義而又缺乏足夠知識儲備的受眾來說是一種巨大的理解鴻溝,傳播效率也很難實現。
(二)從單一的傳播媒介到多元化、可交互的傳播新場景建構
目前,與甲骨文相關的博物館對于現代技術并沒有充分運用,沒有建立以用戶需求為核心,以讓用戶對信息沒有理解障礙的傳播內容為導向,致力于降低在傳播過程中用戶獲取信息的時間、空間與成本的門檻的融合性傳播模式。同時,文化傳播者、管理者對于傳播的思維邏輯也同樣需要改變,要從晦澀難懂的嚴肅文化到打造符合大眾審美的文化創新。
考慮到甲骨文文化遺產的艱深晦澀,例如通過文物、典籍等媒介進行傳播,具有非常規性,而對于甲骨文考證的難度、信息連貫性的缺失、民眾較低的知識水平與儲備、物理傳播與展示的高成本等,都對甲骨文文化的傳播造成了相當程度的困難。再加上數字化基礎建設和有效視覺技術呈現手段的缺乏,使以文物、典籍與館藏為主的傳統博物館展示難以具備與受眾日常生活和思維認知習慣相互關聯的兼容性。傳統展覽中通過實物、圖片和文字所傳遞的信息量與信息的晦澀程度已經無法滿足當代受眾的理解需求,廣大受眾迫切需要現代化的傳播媒介以降低對于知識信息理解的難度門檻,例如通過從視覺、聽覺、觸覺等感官的傳播拓展方式,更全面立體地理解文化的真正內涵與價值。因此,合理運用數字技術能夠在很大程度上緩解“噪音”所帶來的理解門檻,達到從理解、記憶、認知、共鳴到共情,從而真正意義上提高效率,完成文化傳播的閉環。
三、科技賦能讓甲骨文“活起來”
近年來,隨著數據采集技術與處理能力的不斷提升,虛擬現實技術(VR)、增強現實技術(AR)等三維可視化應用逐步廣泛起來,更加符合人類認知思維的三維立體構建模式引起了文物傳播者以及社會各界的廣泛關注。簡單來說,基于文物的三維模型建立主要分為正向建模與逆向建模兩種模式。而激光逆向建模在數字文物保護、精細化工作測量、農林普查、災害監測等領域有著不可替代的作用。
傳統的測量方式是單點采集,獲取的是單點數據,而三維激光掃描測量技術可以自動、連續、快速地獲取目標物表面的密集采樣點數據,即點云數據。獲取的信息量也從點的空間位置信息擴展到目標物的紋理信息和顏色信息,并且擁有許多自己獨特的優勢。如數據獲取速度快,實時性強;采集數據量大,精度較高;操作主動性強,能全天候工作;全數字特征,信息傳輸、加工、表達容易;等等。
在立足于我省甲骨文傳播數字化文物保護領域,三維激光掃描技術的應用具有以下優勢。首先,可以在不接觸文物的情況下快速地獲取文物表面的三維結構數據、紋理信息,極大地降低文物基礎信息采集的工作量,提高數據精度。其次,基于海量點云數據,可以準確、快速地重建完整的文物三維數字模型,留存文物真實數據,為將來重建奠定基礎,真正實現文物管理的數字化與智能化。再次,三維點云數據可在專業軟件的處理下完成切割、補全、拼接等處理,并建立正視圖、側視圖及剖面圖等二維影像數據,為文物研究與修復提供極大便利。
無獨有偶,新時代在不斷迭代革新的數字化技術與文物保護工作的協作下,國內眾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先后利用三維激光掃描技術完成了文物的數字化保護工作。例如故宮博物院結合三維掃描與虛擬現實技術,建立了故宮建筑群數據庫與故宮數字模型;秦始皇陵兵馬俑博物館利用三維掃描技術完成了2號坑的高精度真彩數字建模;首都博物館對館藏的100余件歷史文物建立了三維數據模型;等等。可見,基于點云的激光逆向建模技術在我國的文物修復與傳播中已經有了相當廣泛的應用。
可以預計的是,類似激光點云這樣的遙感技術在與甲骨文文化的傳播上也能進行深度聯動。首先,甲骨文的研究工作常常受到整理、識別、傳播等多方面掣肘,而通過激光逆向建模技術的輔助,存在于龜甲與獸骨上的文字可以做到模型的高精度提煉與還原。其次,根據研究者與展示的需求,技術工作者可以嘗試將提煉的帶有文字的龜甲再次分層,實現立體展現的效果,更加方便學者與受眾的觀摩與比對。再次,通過相關數據庫的建立與算法的機器學習能力,隨著甲骨文文字的不斷發掘、清洗和積累,建立的甲骨文數據庫能以越來越高的效率完成已識別文字的甄別與翻譯工作,這不僅能大大提高研究者的工作效率,也能在展示端方便甲骨文文化文本的再度創作與跨媒介詮釋。文物工作者與考古學者可以通過精確的逆向建模技術使甲骨文“活起來”,從而達到甲骨文文化更深刻、更廣泛的傳播目的。
四、跨媒介敘事讓甲骨文“火起來”
(一)文物文化線上傳播存在的主要問題
由于科學技術的不斷創新,加上線下到訪門檻的逐漸提高與中國文化對外傳播的需求,全國各地的博物館都在進行各種各樣的積極嘗試,其中最為廣泛應用的要屬線上博物館系統的開發。然而結合現狀來看,基于單純的線上開發并沒有取得想象中的成效,多數線上傳播渠道都存在下載量、訪問量和日活躍人數不足等問題,這使得文物文化的線上傳播與運營工作難以為繼。其主要問題有以下三點。
一是沒有貫徹以用戶真正需求為核心。博物館的線上展示渠道開發往往背離用戶的實際需求,“以用戶為核心”的觀念有所欠缺。文物傳播工作者應當秉承以用戶的收益最大化為核心,切實可行地優化用戶線上體驗,切實貫徹讓用戶經歷從“好看”“看得懂”到“得到啟發與感悟”三個階段。數字化賦能是載體,而不是終點,若忽視了“以用戶為核心”的根本理念,很容易讓自身開發的數字產品達不到預期的效果。[2]
二是沒有滿足用戶的心理習慣。文物文化傳播線上渠道的開發往往背離用戶的心理習慣。線上博物館不能單純以單一的圖片或信息的展示為主,用戶使用線上渠道進行觀賞,意在多角度、多層次欣賞文物以及獲取其背后所蘊含的拓展信息,并深度融合基于“物”的內容設計能力和展示設計能力。若博物館線上展示渠道的開發沒有充分考慮受眾對于展示是基于“物”的深層次、多角度觀察的心理,則很難獲得預期的傳播效果。
三是調研不夠全面。許多博物館在開發線上展示的過程中并沒有進行深度的受眾需求調研,導致線上展示以及傳播服務的提供與用戶的真實需求斷層,這樣也很難獲得足夠的線上體驗與傳播效果。
(二)跨媒介敘事與文本再生產之間的聯系
媒介技術的發展對傳統文化主題內容的傳播與再生產產生了深遠的影響。新媒介的傳播形式構建出了一種視覺空間與聽覺空間并存的傳播環境。其中,交互式的場景表達則作為傳播的主要手段。例如,故宮文化傳播的成功轉型呈現出顯著的“再度媒介化”特點,這里同時包含了傳播思維、傳播手段與渠道、交互的主體與平臺、傳播應用場景的重構等。“網紅故宮”的傳播模式為中國傳統文化遺產的傳播與發展提供了新的范式,利用多種技術手段做到了文化的內容再創造,在數字空間中重新定義故宮的自我意義與價值。[3]
當然,故宮這種模式是不能輕易復制的,作為中國傳統精英文化符號的代表,故宮項目具有團隊、資金、平臺優勢,以及無與倫比的受眾與影響力。通過考察得知,想要做到如此龐大的生態需要付出諸多努力,如長時間的、不計回報的、多方面的潛心研究,是持久的“內功”修煉過程。雖如此,“數字故宮”項目的傳播理念仍然是值得研究的范例。我們應當充分利用技術帶來的體驗式、沉浸式、交互式等特點拓寬傳播渠道與影響力,努力塑造受眾的情感歸屬與身份認同。
跨媒介敘事的概念由亨利·詹金斯提出,他的主體思想在于為了最大化實現傳播效率與達到文本再生產的目的,一個主題文本應將文本敘述系統分散在不同的(媒介)傳播渠道,而各個傳播渠道的傳播內容又應當有機統一結合在主題文本的要素下。在甲骨文文化傳播的案例里,有可能的解決方法是,文化傳播者需要做到至少三件事情。
一是加大文化遺產內容基礎建設。以最大化宣傳殷商甲骨文文化為初心和首要目標,對甲骨文的階段性傳播工作做頂層設計規劃。這包括且不限于基于文物的基礎建設與數字數據庫建設,文物立體縱深內容與形式的再創作,投放媒體渠道的選取,宣傳資金的籌措與規劃等。
二是加強數字化基礎建設。根據給定的總體與階段性規劃目標,以逆向建模技術對甲骨文及相關文物進行建模、篩選、修模和上傳數據庫等閉環工作,并將已經整理好的模型庫,根據不同受眾的接受度和投放渠道的屬性、強度需求進行文本的二次創作。充分做好對受眾切實需求的調研工作,結合考古工作者、研學者、策展者、愛好者等的合理建議與意見精細地重構線下與線上的展示場景。
三是研究不同渠道的投放策略。結合目前國內已有的知名案例,深度開展與新媒體公司的合作。努力整合投放渠道,細致安排投放節點,傾力策劃綜合活動,堅決貫徹“以受眾的真實需求為核心”的傳播精神,從而達到真正的跨媒介敘事,達到應有的傳播效能,達到最大化宣傳與發揚甲骨文及燦爛殷商文明的初心。
五、結語
充分發掘甲骨文文化遺產,對我國文化的國際性傳播具有顯著的示范作用與深遠影響。因此,涉及甲骨文研究、管理、運營的各界工作者不僅需要有長遠的規劃設計,也需要精耕細作,充分利用不同媒介構建多元化與多交互、科學技術與文化創意相結合、強傳播與弱傳播相結合的甲骨文文化生態綜合體。
在漫長的甲骨文傳播生態重構工作中,我們仍然面臨諸多的問題和挑戰。優化甲骨文的傳播技術,創作甲骨文的傳播內容和構建甲骨文的傳播平臺都將成為艱難的工作。然而隨著激光逆向建模、遙感等技術的不斷演進,以及融媒體渠道與技術的不斷更新與發展,使得甲骨文文化遺產傳播的門檻逐漸降低。利用合理的技術,選擇適合的渠道與途徑,讓蘊含著巨大底蘊的甲骨文與商朝歷史文化有機結合,并在世界范圍內廣泛傳播,為國際學者提供足夠的知識普及、文化展示,是提升國家形象與影響力的有效途徑。
[本文為河南省教育廳項目“殷墟甲骨文在中原傳統文化產業創新中的發展新思路”的階段性研究成果(項目號:2021-ZDJH-476)]
參考文獻:
[1]周婧景.博物館以“物”為載體的信息傳播:局限、困境與對策[J].東南文化,2021(2):136-145.
[2]康曉璐.探析移動端展覽應用的傳播實踐:以故宮博物院“故宮展覽”數字化項目為例[J].自然科學博物館研究,2022(2):20-31.
[3]張亞昕,鮑姝語.中華傳統物質文化遺產的在線鏡像:“網紅故宮”跨媒介敘事與文本再生產[J].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產,2021(2):107-112.
(作者為新聞愛好者雜志社編輯)
編校:趙亮